老北京商业源远流长、积淀深厚,鹤年堂、便宜坊、六必居等传承数百年,具有独特的文化底蕴,然而,这些老字号却未能做大,始终没能脱离小买卖的范畴。是什么限制了这些企业的成长呢?
首先,有制度的原因:老北京商业多是无限责任,企业倒闭了,欠债依然要还,实在无力承担,经营者会被关进监狱,这和西方工业革命初期情况差不多,令普通人视商业为畏途,既不敢贸然吸纳投资,也不敢轻易扩大规模,一有盈利,便去买田置业,转向更安全的投资方向。故本地商人干不过外地商人,而外地商人做大了,便收手回乡当地主,无法形成有效的资本积累。
第二,有市场的原因:在农耕时代,市场需求小,制约了企业发展,明代外贸出口曾是一个显著的亮点,造就了许多富豪,这与明代重视商业相关,1397年,朱元璋曾下谕说,“朕即位三十年,西方诸国的商人到明朝进行贸易”,“朕再次重申,明朝官吏百姓不得恃强欺谩外国商人”。但1510年起,明实行“海禁”,不允许私人进行海外贸易。清初禁海更严,1684年才解除禁令,出口受阻,商家发展被遏制。
第三,有产品的原因:老北京商家贩卖的多是手工制品,产能有限,质量不统一,一旦规模扩大,企业反而危险。比如茶叶出口,本是拳头项目,生意规模扩大后,管理跟不上,市场上假冒伪劣泛滥,影响了消费者的信心,到清末时,中国茶叶出口被印度超过。
第四,有资本的原因:从明代到民国初期,长期没建立起有效的银行体系,企业融资困难,在很长时期内,只能依靠美洲白银作为交易中介,据顾炎武记载,清初时市场所用白银十之七八来自海外,一旦白银外流,必然导致“钱重物轻”,引发通胀,清代末期,在鸦片的冲击下,社会财富逐渐被剥夺,走向贫困化,到后来,除了外资、官资之外,民间资本所剩无几,即使全力投入,也难以组成大型企业了,虽想“实业富国”,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五,有外来冲击的原因:在1900年前,中国严禁私人设厂,因甲午之败,清政府被迫允许日本人在华私人设厂,这就让廉价劳动力、廉价资源、廉价污染成本等优势也一并丧失,日本投资一度占据了老北京商业的绝大份额,限制了本土企业的发展空间。
人天生就具有经济理性,只要条件适宜,就会努力把企业做强做大,但在传统社会中,专制者特别忌惮私人企业,担心其实力增强后会威胁自己的统治,故横加限制,加上封建制度高度腐朽,贪官污吏层层克扣,官方资本与民争利,垄断企业窒息竞争,最终老北京商业只落得表面繁荣,市面热闹,却无法做大做长久。
清代驸马“工资”低
皇亲国戚,自古被认为身份高贵,过着花天酒地、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生活。但事实上,其中臆测与传说的成分颇大。明清两代,绅权为了制约皇权,往往对皇家特权进行夸张宣传,以形成舆论压力,这便在人们的思维中形成了定式,以为皇家必然是骄奢淫逸、奢华无度的,其实并不完全如此。至少明清两代,驸马的日子就不怎么好过。
驸马是汉武帝时设置的官职,全称“驸马都尉”,负责车马。西汉时,辛道度路遇一女子,自称公主,愿以身相许,并以金枕为信物,但此女已去世甚久,皇家发其冢,随葬各物皆在,唯失金枕。此说离奇,但汉代迷信,以为辛道度感动了逝者的灵魂,便封为驸马都尉,以后历代沿用。驸的本意也是马,过去三马拉车,左右两边的马叫“驸”,掌驸工资高,年俸两千石,但职权不大,适合姻亲担任。
“考状元,娶公主”,这在民间流传颇广,甚至成了下层读书人的梦想。但历史上留下姓名的状元839人(含武状元),当上驸马的只有唐朝郑颢一人。古人学业需“十年寒窗”,科举三年才一次,真考上状元,早过婚龄。以明中后期为例,驸马年龄在14—16岁之间,平民已无入选机会。
明代驸马可享受公主每年二千石的禄米,子孙世袭,尚算风光。清代就较艰难了,固伦公主(即皇后生的女儿)每年给银不过400两,米400斛;而驸马(清代称为额驸)为300两,米300斛。乍一看,清一品大员年薪才180两,驸马收入也不算少,但一品官有养廉银拿,此外有“炭敬”、“火耗”等灰色收入,年入万两都属罕有的清廉,这样一比,驸马只能算低收入阶层。清代下嫁蒙古的公主颇多,这些“额驸”的工资更低,还不足“满洲额驸”的三分之一。
清代工资长期不变,后期物价腾贵,加上白银外流,工资无法足额发放,驸马生计日渐艰难。光绪时,甚至有驸马与仆人合伙,到玉器店行骗,店主惧怕驸马权势,只好自杀,幸未遂。其实驸马有多大权势呢?听说要出人命,吓得驸马又把骗走的东西乖乖地还了回去。
成为驸马,皇室免费提供府第,但驸马只有居住权,没产权,公主去世,府第必须归还,驸马如续弦,工资与爵位还会被革除,连皇家所赐的嫁妆、珠宝等,也一并归还,但娶妾不在此例。
收入少之外,生活上还有诸多限制,清代公主与驸马不能同席饮食,公主去世不入驸马祖坟,也不与驸马合葬,性生活更不协调,此外,驸马娶公主不能叫娶,叫“尚”,听着就卑贱,故贵族人家往往以子弟当驸马为耻。
对皇亲国戚设置较多限制,以防止他们利用身份窃取并滥用权力,形成既得利益集团,从而危及皇权,清代统治者对此还是很警惕的。
老北京房价不便宜
房价,与生活息息相关,那么,老北京的房价如何?从整体上看,北京房价一直较高,但也有相对低的时期。
清代没有相关统计数据,只能根据具体案例来判断。比如乾隆十二年,太平湖东(今新街口一带)七间半卖出价为85两。当时普通旗兵的工资是每年12两左右,要买这样的房,得7年多,加上契税(清代一般为9%,光绪时一度为3.3%)和中介费(3%)等因素,需要时间更长。此外,还需考虑家庭开支的状况,老北京绝大部分开支在饮食,直到解放初期,仍占收入的80%。旗兵每年有20斗禄米(约250斤),如果家庭人口多,还要另行买粮,想买房也不那么容易。
一些文章用米价来换算当时工资水平,有失客观。因为在小农经济的背景下,米价波动最为剧烈,甚至相差百倍。
民国初期,北京房价相对低迷。一是房屋供给量大,特别是定都南京后,各机关南迁,空房更多,二是城市人口少,需求有限。据1929年《土地房产评价暂行规则》,当时北京城区各类建筑物,每间价格从300元到25元不等,郊区为260元到20元不等。其中洋楼最贵,城区普通瓦房一间只要100元。到1933年时,甲等瓦房也才160元一间。
以鲁迅先生为例,1919年在八道湾买了“三进的大院子”,只花了3675元,相当于他十五个半月的收入,1925年,鲁迅又在阜成门内购买了一套小四合院,不过800元左右。但两次置业的位置都非“黄金地段”,且房屋质量不高,皆为不合“规矩”的四合院。特别是后来的“老虎尾巴”,地处顺城街,邻居多为贫民。鲁迅在当时属中高收入阶层,他置业尚且如此将就,对中低收入阶层而言,即使房价不高,也多是可望而不可即。
1941年起,在通货膨胀的压力下,北京房价飞涨。根据1946年1月抽查,当年瓦房最高交易价每间2.4万元,最低7千元。可到6月,瓦房每间最高交易价已达17万元,最低3万元。到1947年,瓦房最高价每间308万元,最低56万元。到1948年,因通货膨胀过于猛烈,只好每2月发布房地价指数,普通房产交易已基本不使用货币,多以黄金、布匹来交易。
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房屋买卖按白布计算价格,每间平均为“大五幅”白布40匹左右,地点好的普通四合院可卖四五百匹“绿阳光”牌白布,有的可达千匹以上。
京城居,大不易,自古皆然,要解决这个问题,需城市发展的进一步提速。
老北京为何东富西贵
老北京“东富西贵”,此说流传甚广,但究竟何意,争论颇多。
概括起来,有三种说法:第一,东和西指老东城区和老西城区,因清末东城区多商家,西城区多王府。第二,西指老宣武区,东指老崇文区,因清制汉人非功不得居内城,故汉吏多住崇文,他们与商人暗中勾结,多成富人,而汉官多住宣武,清室为汉功臣赐第也多在此。第三,指前门大街,它东边多票号、大买卖,故称富,西边多会馆、戏园等,故称贵。
那么,究竟哪个说法更准确呢?
首先,要看“东富西贵”说从何时开始流传。一说为明朝,一说为清末,但后者更有道理。因清代城市规划巨变,内城皆为八旗驻地,就算明代有过“东富西贵”,至清也完全被推翻。
其次,既然清末才有“东富西贵”说,则不可能指前门大街,前门大街明代时商业已很发达,当时它东边多是粮店,也谈不上“贵”。前门大街原本宽阔,但游商占路交易,后期甚至修建房屋,使前门大街窄了一半左右,如果是“贵”,岂敢如此操作?此外,东边的大栅栏一带也很富。
第三,老崇文区商贸发达,这是事实,但老北京好几个城门附近都有商业区,清末老地安门一带之繁荣并不亚于前门,内务府几个重要的采买部门都在此办公,官商结合尤其密切,只因后来前门修了火车站,地安门才相对衰落。可见,当时崇文区和宣武区未必“东富西贵”。
由上分析可知,“东富西贵”应指老东城区和老西城区,这在典籍中也可得到印证,最早记录此说的是清末学者震钧,此后崇彝在他的名著《道咸以来朝野杂记》中也有讨论,他认为“西贵”说无据,并罗列了东城尚存的27所王府与官宅,多于西城的20所。他认为,因西城荒凉,与东城有差距,提“西贵”是为了衬托“东富”。
而老崇文区和老宣武区为“东富西贵”的记载,出自民国,很可能沿用了清末的传说,附会以当时北京城的状况。当时崇文、宣武迅速发展,已成北京城市重心,传统的东城区、西城区相形见绌。
那么,崇彝认为只有“东富”没有“西贵”是否正确呢?这可能是他忽略了什刹海的因素,那是北京城唯一不属于皇家的水源,从明代起,沿岸便是官家宅院首选地,只是它不断干涸,于今已失三分之二,故许多官宅被淹没在胡同中,什刹海沿岸王府非常多,故给人们留下了一个印象:沿水而居,必为贵人。“西贵”说可能是这种记忆的体现。
老北京当铺心太黑
提起老北京的当铺,人们印象颇差,一直以来,被称为是“残酷剥削劳动人民,乘人之危,投井下石的行业”。这固然是事实,但老当铺行业能生存发展,其背后也不无理由。
对老当铺评价不高,源于两点,一是服务差,二是盘剥重。
服务差,传说当铺是囚犯发明的,故内部设计、管理模式无不模仿监狱。老北京做生意讲和气生财,但当铺却恶声恶气,且当面说谎,故意将好东西说成是坏的,压低价格。此外还有一套“春点”(黑话),外人根本听不懂,“当票”书写也是龙飞凤舞,无法辨识。
盘剥重,老当铺一般是五分利,此外还有很多霸王条款,东西只要进了当铺,当天取回也要按一个月计利。
蛮横如此,老当铺底气何在?其实很简单,有官家在背后支撑。
清代规定“官不与民争利”,官员不能参与商业活动,但他们聚敛的财富需要保值,故私下寻觅代理人开字号,名为私营,实为官本。老北京商业中,宫廷经济比重甚巨。皇家曾严厉打击,也处理过和砷等大案要案,但震慑效果有限,加上皇族自己也从事这种勾当,管理者难下杀手。
有权力做后盾,故清代钱庄业曾极大繁荣,当时有钱人的标志是“头戴马聚源,身穿瑞蚨祥,脚蹬内联陞,腰缠四大恒”,所谓四大恒,即四大钱庄的银票,四家中最大的是恒和刘家,一度与胡雪岩并称为“南胡北刘”,背景是那桐和增崇。
然而,权钱结合只能诞生怪胎,既然靠吃利润就能盆满钵满,谁还会拓展服务呢?谁还愿意通过加大流通来获利呢?随着西方银行的进入,传统钱庄的弊端尽显,其贷款利率普遍高出银行三倍,根本无法竞争。
竞争失败,刘家等钱庄便转向了当铺。当铺面向中下层人民,流通很小,现代银行看不上眼,而官商结合,又提供了暴利的基础,这给老当铺畸形发展提供了土壤。
清盛期,政府对当铺管理严格,以防富人盘剥太过,引发社会动荡。故老北京当铺最初都是官营,服务人员都是官家的人,自然将官场习气带入行业中,对待顾客有如对待草民,态度异常恶劣。至晚清,虽私人经营,这个传统依然被传承下来,因为各当铺也都背靠官家,没必要对穷人客气。
当铺业对国民经济发展本有利处,但旧社会穷人处于最底层,有委屈、受剥削也无处申告,只能任由奸商、贪官宰割,而这样养肥的当铺表面阔绰,但服务水平低、应对风险能力差,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倒闭无数。
老北京当铺业的失败,证明权力豢养的企业不仅起不到推动经济进步的作用,反而会成为经济生活中的一个毒瘤。
清代官饭不好吃
升官发财,这是古人几千年的梦想。但官饭真那么好吃吗?从资料看,至少在清代就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平民当官不易,虽有科举,但考上功名,还要等职位空缺,机会极少。就算通过殿试,一般也是进翰林院坐冷板凳,每3年还要末位淘汰,曾国藩当年就差点被淘汰掉。
其次,当了官,收入也很低,清代7品官年薪45两,米22.5石,和骑兵相当,且百年没涨工资,但能享受“福利分房”,九品官给房3间,也是个小四合院。
第三,办公条件极差,所谓“官不修衙”,当官总在流动,谁也不愿给后人栽树,所以清末时机关房屋大多破败。
第四,上班是个苦差事,清代家法甚严,早朝安排在卯时(早晨五至七时),无故缺勤是大不敬,缺一天打20小板,凑够35天判一年徒刑。清制汉人非功不得住内城,大臣们只能早起床,赶着去上班。明代北京尚有路灯,魏忠贤时以防火为名取缔了。路黑难行,为防备摔伤,下层官员只好等在东华门外,因大官上朝有牛角灯,可跟在后面,借它的光亮上朝。
第五,平时没休息日,只是每年春节前后休一个月,好在下班时间较早,冬天是下午三点,夏天是下午四点,中间有午休,时间安排较宽松,有时能一直休到下班。早朝后,皇帝会请重要官员吃午饭,即“退食”,退食后的时间较闲散,很多人用来看书写作,因此出了不少“退食录”,都是上班时间干的私活。但进了内阁,就没这么舒服了,皇帝晚上会召见,此外还要值宿。历代内阁对此深恶痛绝,常托病请假,宋代多借口肚子疼,所以值班手册又叫“害肚历”,明代多借口感风,值班手册被戏称“感风簿”,清代则多借口“感冒”,意思是感风已经“冒”出来了,不休息不成,由于常用,感冒居然替代了感风,成了疾病的正名。
明清皇帝对官员很苛刻,对奴才却宽松,清代高级太监都是上半天班,休一天半,比大臣舒服多了。除收入低、工作累、没休假外,官员压力还很大,比如奏折不能写错字,举止要合礼仪,工作出错还会受重罚,如此不近人情,谁还当官呢?
清重“家法”,制度建设上过于理想化,与现实脱节,表面上看很严谨,但实际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根本贯彻不下去。据统计,清代官员的总贪污额,约等于薪金收入的14至22倍,皇帝不发钱,官员们只能自己找补,不仅败坏了风气,办事效率也大大下降。清末曾国藩剿灭捻军,军费报销居然成了难事,因为户部没见贿赂,不肯通融,要求交纳8万两白银的“部费”。曾国藩一气之下奏请皇上特批军费免审核,直接报销。但人在官场,不能不遵守潜规则,曾国藩特别声明,审核虽免,8万两贿赂照交不误,对此,连皇帝都只能假装看不见。
老北京的银子去哪儿了
白银,是古代的货币,直到民国才退出流通领域。据古籍记载,老北京地处天子脚下,民间所藏白银极多,可今天马蹄银已成罕物,令人好奇:老北京的银子到底去哪儿了?
以白银为货币,自汉代即已开始,但真正流行始于明。因中国贵金属产地很少,经常出现“钱贵物轻”的局面,汉武帝时,因财政支绌,一度以鹿皮为货币。
用贵金属为货币,很容易流出,比如贞观时铸造的铜钱,在中亚各国都有出土,因其分量重,铸造精,被商人带回储值。货币离开市场,自然引发货币稀缺,唐代外贸发达,这个问题尤其严重,一度用帛充当货币,规定交易中必须60%使用它,但帛一旦裁剪,即成废物,这迫使政府考虑用纸币来替代金属货币。
发行纸币,对信用要求较高,唐中后期长期用兵,不得不增发纸币,以变相掠夺人民,结果信用一落千丈。宋代一度建立了类似现代央行的制度,并有充足的准备金,但不久亦因政府财力负担太大,步了唐代纸币的后尘,明代朱元璋发行“宝钞”,也很快衰落。
古代中国皇权独大,无人能约束,一旦拥有造币权,可通过信用换取民间财富,他们很难战胜自己的贪婪,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明纸币的国家,但经过近千年努力,却一直没成功。
货币不够,大大制约了商品经济发展,一个直接的后果是征税成本增高,只能收实物。到明代时,美洲白银大量流入中国,为明清经济高速发展带来机遇,统治者干脆因势利导,不加干预。故直到清晚期,市场上白银的标准都异常混乱,北方盛行马蹄锭,南方通行方槽、砝码、圆碗、牌坊锭等。
光绪三十二年,北京26家有户部执照的炉房(私人造银处)共同上书,要求统一民间用银制式,遂定珠宝市等26家店为官炉房,只出十两锭,上加“十足色”戳,因制式统一,遂在全国流行。
需要说明的是,这10两不足今天的一市斤,清代一两相当于37.5克,当时一斤16两,相当于今天1.2市斤。
1913年,因大量低劣银锭冲击市面,珠宝市公议局遂在银上改戳“公议十足”或“公十足”,第二年即废两改元,故这种白银今天尤为罕见。
老北京民间藏银颇多,清代明码标价,捐一个道台需13120两白银,可见当时白银流通量之大,今天这些白银哪去了呢?
首先,白银在古代也是贵金属,普通老百姓手中并无多少;其次,清中后期白银大量外流,民间所剩无几;第三,上世纪30年代时,美国放弃银本位,转行金本位制,市场风传是白银紧张导致,故引发国际市场银价剧涨,国内持有者大多顺势抛出套利。当然,近代中国社会的贫困化,也是白银渐少的重要原因。
北京为何这么多“窑”
翻开北京地图,会发现很多老地名中都带个“窑”字,北京需要这么多“窑”吗?难道老北京城是个大工厂?其实很简单,就像新北京地名中许多带“桥”一样,“窑”在过去人们生活中的地位非常重要,不亚于今天的“桥”。
明成祖为“震动北方”,迁都北京,因城市建设需要,大量山陕工匠涌入,北京的“窑”渐渐多起来,多集中在南城,当时这里砖瓦匠较多,形成了“大北窑”、“刘家窑”等。
“窑”主要生产砖瓦,是旧式建筑的必需品,砖瓦容易损毁,窑厂需不断生产,以满足维修的需要,因此窑厂生存相对容易。比如清末民初,潘家园(原名潘家窑)一带砖窑鳞次栉比,达到了近百家之多。
然而,烧窑需使用粘土,窑厂开设后,往往就地取土,作为原材料,一旦周边的黏土被挖光了,窑厂就会被废弃,窑主只能另寻更好的地方开窑。随开随弃,所以北京的窑特别多,而叫“窑”的地方也特别多。
北京比较著名的“窑”有:
大北窑:尽管名气较大,但历史并不太长。1939年侵华日军在此挖坑取土、建窑烧砖,称大北窑。日本投降后,一些窑厂仍保留了下来。
黑窑厂街:明永乐四年(1406年)朱棣在北京建造宫殿,修筑城墙时,工部设了5个窑厂,黑窑厂就是其中之一,专门烧制城砖,因烧出的城砖为青灰色,俗称黑砖,故称为黑窑厂。
刘家窑:自明始,这里开了许多砖窑瓦厂,当时这里是城外郊区,取土、用工相对便宜,周边又有水源,所以是窑主们首选之地,据传一家窑主姓刘,世代烧窑,他家烧出的砖瓦成色好,不易碎,人们慕名而来,以后附近渐形成村落,称为刘家窑村。当年烧窑取土,留下了许多大水坑和洼地,上个世纪60年代后才逐渐填平。
大瓦窑和小瓦窑:明修北京城时,在此烧瓦。大瓦窑在小瓦窑西南,规模较大,明代成为“瓦窑”,而小瓦窑原称“瓦窑头”,也烧瓦,但规模小得多。
北京以“窑”为地名的,还有崔家窑、鲍家窑、邓家窑、严窑、魏窑等,都是因窑主姓名而取名。
延庆县称“窑”的地名最多,目前保留下来的地名有20多个,因为明朝为了防御外敌入侵,在八达岭以北修了许多城堡,城砖就地烧制,推动了窑业的繁荣。
老北京还有专门烧盆的窑场,俗称“盆窑”,最知名的是延庆的盆窑和丰台的白盆窑。
颐和园南有“后窑”,修颐和园时,在此烧砖瓦,窑工多来自山东。颐和园竣工后,一部分窑工在此定居,颐和园的正门是北宫门,按“北”前“南”后的顺序,这个窑场得名“后窑”。
清代北京人怎么拿工资
“躺在天子脚下吃皇粮”,这话不好听,却是清代许多老北京人生活的真实写照,因为,当时他们中拿死工资的占了绝大多数。
清顺治四年(1647年)时,北京城共65.9万人,其中八旗近40万,加上奴仆共48万,到光绪年间,满汉内外城分治界限已模糊,但内城人口67万人中,汉人只有3.5万。
从理论上说,只要在旗,清政府都会负担其生计,所谓“生则入档,壮则当兵”,旗人不能从事农工商等职业,只能当官、当差或当兵,靠死工资过活,此外,每丁(成年男子)给50亩地,算是上了份保险。
那么,这份死工资究竟有多少呢?
据记载,清代一品大员年薪是1.8万两,从九品小官是32两,比御用铜匠收入还低。
官小俸薄,不足自养,所以政府每月还要发粮食,两者合称“钱粮”,当时粮食多从南方漕运而来,路途遥远,加上库房周转等弊端重重,下层官兵很难领到新粮,故有“旗人吃老米”的说法。考虑到收入微薄,无以维持体面,清中期后,除钱粮之外,略大点的官还会发“养廉银”,一般是每年40两,近于今天的“绩效”、“岗位津贴”之类。
清代奉行的是标准的“小政府”政策,收入有限,却要养活这么多人,并非易事。随着经济发展,人们对收入要求水涨船高,到光绪时,普通步兵的工资已涨到每年17两,外加20斗米。吃工资队伍日益庞大,成了沉重的负担。此外,漕运自咸丰时便已不畅,粮很难按时发放,只能折钱,进一步加大了财政压力。
为应付财务危机,清末政府只好乱发货币,引发了一轮又一轮通胀,此外,拖欠工资的情况经常发生。咸丰时期,普通军人只能拿到六七成工资,其中一部分还是严重贬值的铜钱,甚至还有难以流通的铁钱,这给军队的战斗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清军一触即溃,毫无战斗力,固然有指挥无方、武器落后、体制腐败等原因,但与士兵工资低,饱受克扣,也有一定关系。
“大锅饭”毁掉了曾经战斗力极强的八旗军队,据清末驻华的俄罗斯武官记载,当时,这些终身制的军人没有统一的军装,缺乏必要的训练,射击时不会瞄准,缺乏纪律性,站岗时甚至将步枪交给看热闹的老百姓玩,自己则躲到一边去晒太阳……其实,他们也是受害者,到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再次诏裁旗饷,最普通的旗兵每季发俸米一袋约155斤,月饷银一两,已不足糊口,到清亡前夕,已有数十万旗民沦为饥民。
看来,靠拿死工资,终究不是办法。
铁路成就了老北京
北京城已迈入“高铁时代”,在历史上,老北京与铁路曾结下不解之缘,正是借助铁路的力量,老北京才最终从传统城市转型为现代城市。
城市与交通息息相关,即使是封建统治者,也很早就意识到交通的重要性,故大力发展漕运,明清两代,漕运为国家根本,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正是因英法联军接近大运河,清政府不得不妥协。此后海运替代漕运,大运河逐渐荒废,天津得以崛起。
1825年,世界第一条正式铁路正式运营,产生了巨大的经济效益。1865年,英国商人杜兰德在宣武门外修了一条600米长的铁路,来回行驶,以宣传铁路的作用。
然而,铁路的巨大震动与噪音引来人们不安,加上铁路运输成本较漕运贵,这条铁路修建事先也未经审批,故被拆除。
1876年,英商在上海附近以开路为名,私自修了一条小铁路,即吴淞铁路,当地官员怕承担责任,竟用巨额资金将其赎回、拆毁。这条小铁路只运营一年多,赎款之高,令投资各国发了大财,是比利时当年最大一笔外贸收入。
1888年,李鸿章终于说服慈禧,在中南海、北海内修了一条小铁路,因路过交通要道,故三处设置了活动铁轨,开车前临时铺轨。如此劳民伤财,却未能讨好,慈禧嫌噪音太大,不允许使用蒸汽机,改让太监拉火车。
其实,林则徐等人当年已向国人大力介绍铁路的原理与作用,可惜清政府反应太慢,一误再误。其中原因,一方面是执政者太保守,另一方面是国家管理能力差,修铁路要占地,而当时乡村到处是祖坟,极易引发恶性事件,为稳定局面,只好放弃。
铁路之禁打破后,迸发出巨大能量,特别是关内外铁路,年盈利700万两白银,是整个直隶省赋税的3倍。
从禁铁路到看到其价值,清政府态度180度大转弯,不顾国力地发展铁路,允许民营公司进入,并特批这些公司在当地有征收“捐纳”的权力,遗憾的是,这些“民营”都是官员在操作,一年内同时开工14条,结果路没修成,反而滋生了大量腐败,这成了辛亥革命的导火索之一。
老北京在铁路建设上,由于先行一步,故受惠最多,直接带动了前门商圈的崛起,作为南北物流的中转站,北京吸引了大量的人才,遂有“天津货全,北京人全”之论。火车带来外部世界更丰富的信息,故老北京有“小留洋”之称,想留洋开眼界的人们,往往先到北京来获取新知。
老北京砖头后面看穷富
砖,建筑材料的一种,在今天再普通不过,但在老北京,砖可不是便宜东西,从砖上最能看出一家的穷富。
国人周代已开始用砖,而且是空心砖,设计样式颇摩登,与现代空心砖相去无几。但古代的砖多用于陵寝,因为太贵了,非特殊场所用不起。连盛唐时长安城的城墙,也只是夯土而成,只有城门表面才可以用砖。
烧砖,一是要用黏土,良田的黏土层被挖走,则浇水不再存留,无法种植粮食。二是古代燃料有限,尤其是北方,森林少,唐代长安为解决炭荒,不得不鼓励居民路边植树。宋代煤炭广泛应用,才解决了这一瓶颈。但直到元大都,城墙也还是夯土而成,城门用砖包裹,这种砖形制小,被称为小城砖,如今难得一见。
明成祖迁都北京后,考虑到来自草原的威胁,始在城墙外包砖,这种砖重14公斤,形制大,又叫大城砖。它们产自运河沿岸,以山东临清为多,因临清土质好,黏土比例高达60%,制出砖硬,且不易裂。
为保证城砖质量,明政府规定只能用柴火烧,因温度低,烧出来的砖更均匀、紧密,但成本太高,一窑砖要烧一个月,用柴八九万斤。
公共建筑的砖讲究如此,皇家就更别提了,比如故宫里铺地的金砖,取土自苏州郊区,从土变成砖,需要两年。最后的打磨工艺尤其麻烦,磨后入桐油浸泡,成品光可鉴人。传说一块金砖价值一两黄金,故名之。其实这个说法想当然,清代黄金价格非常高,最便宜时一两也值30两白银,显然非一块砖的价格可比。金砖或为“京砖”的谐音。还有一种说法是它能当磬敲,声音嘹亮,类于金铜,故称“金砖”。
至于老北京富人用砖,则讲究磨砖对缝,就是把砖磨得像镜子那样平,用它来砌墙,要求砖与砖之间,插不进一把刀子。这个工艺很辛苦,磨砖又叫“五扒皮”,对缝的灰浆更讲究,所谓“九浆十八灰”,最高档的要加面粉、江米、桐油、盐卤、血料、棉花等。
磨砖对缝需大量人工,普通人肯定花销不起,中等人家盖房子,多讲究用整砖头,否则就显得不够档次。至于穷人,只能用“擦屁股砖头”,就是拆房子剩下的老砖头、碎砖等,把边缘磨平,勉强拼凑使用,不仅难看,而且不结实,因为原有的浆料不能脱尽,导致表面不平整,影响了新浆料的黏合效果。但比使用土坯墙,还是要舒适一些。
传统建筑的墙基本不起支撑作用,所以才能“墙倒屋不塌”,这就给了能工巧匠们更多的施展空间,让简简单单的一堵墙,也能炫出许多的个性来。
不应遗忘的“京帮”
说起传统商业文化,“晋帮”、“徽帮”人们耳熟能详,但在历史上,还有一个“京帮”,它曾扬名北方,在对外贸易中地位举足轻重。
京帮崛起与清代中俄贸易息息相关。古代中国以自给自足式的农业经济为主体,商业相对简单,多是朝贡贸易和边贸。朝贡贸易是各国以进贡为名义,带“贡品”进京,获取赏赐,但“赏”重于“供”,日久天长,朝廷负担不起,只好允许将多余的“贡品”在京城等地销售,即所谓“贡市”。清例朝鲜年入贡四次,但实际次数远比此频繁。
自唐代起,中国沿海边贸发达,明清至顶峰,贸易顺差达300年,造就了江南繁荣,但清初为海防计,实行了较严格的“海禁”政策,这使各国商人只能依赖“贡市”。
众所周知,清乾隆时英人马噶尔尼希望与中国建立边贸,因礼仪之争,最终未能成功。
之所以拒英邀俄,因英商屡雇用中国商船走私,且清顾忌海患,再加上马噶尔尼使团人数众多,沿途绘制中国地理图形,打探信息,这引起清政府高度警觉。相反,康熙在尼布楚打败了俄军,并签订了《尼布楚条约》,允许互市是一种加恩的方式,所以“贡市”一直保留,按规定,每次俄方不得超过200名,3年1次,但事实上最多曾达800余人,还不算其中雇用的大量中国人,且进贡年限也远比约定的时间密集。
由于中方参加贸易的人员必须得到清政府认证,这使老北京人得以捷足先登,在张家口、恰克图等中俄贸易中心,形成了显赫一时的“京帮”,康熙时有30多家,到道光时已达260多家,年出口茶叶达2293吨。雍正六年(1728年),仅北京周边地区的土布对俄出口额已达44000多两白银,京庄经营的烟叶甚至出口到了东欧各国。
但“京帮”到后期渐被“晋帮”取代,一是边贸太辛苦,春去冬回,沿途地理条件又差;二是晋商同乡意识强,彼此团结扶助,往往是共同出资共同经营,资本实力更雄厚。此外,传统中国商业与生产紧密结合,而北京本地并无丝、绢、茶、布、瓷等产品的生产优势,加上城市手工业又不够发达,只能做转手贸易,利润小,在与其他商帮竞争中处于劣势。
鸦片战争后,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传统商业秩序被破坏,“商帮”渐渐转化为买办,津、沪、穗等沿海城市崛起,“京帮”本已衰微,无力再应对这一冲击,只能渐渐走出了人们的视野,但“京帮”曾有的商业文化、经营理念、管理技巧等,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应引起今人重视。
老北京的“十八台”
在老北京文化中,平民文化、皇家文化传播最广,而商业文化却因种种原因,渐渐淡出了集体记忆,今天知道“十八台”的人,已寥寥无几。
“十八台”在前门外珠宝市街路西一个小胡同中,即“钱市胡同”,那里是北京最窄的胡同,平均宽仅0.7米,最窄处0.4米,平常人需侧身才能经过。每到早晨,这里是北京钱商、银商会聚之所,是清代响当当的金融街。
古代中国贵金属匮乏,政府法定货币为铜钱,但铸造量远远无法满足市场需求,唐代、宋代都出现过严重的“物轻钱重”的问题,铸造质量好的铜钱往往被私藏,进一步加重了货币短缺。
明清两代,美洲白银大量流入中国,才解决了通货不足的问题,明代张居正推一条鞭法,农民改用银纳税,刺激了商品经济发展,到了清代,市场经济高度繁荣,问题也逐渐浮现了出来。白银基本依靠外来,政府无法控制,一旦白银外流,必然引发通胀。但清前期、中期因茶叶、瓷器、丝绸等大量出口,白银长期入超,这一隐患未能引起重视。到了清中后期,茶叶种植技术被盗,加上国产茶商不重质量,欺骗外商,遂使印度成了茶叶主要出口国,此外,中国丝绸受到日本的强力竞争,鸦片、洋布大量进口,白银外流给中国商业带来沉重打击。
中国流通的银多来自国外,故制式不统一,成分驳杂,好在政府铸造的铜钱相对稳定。但到咸丰时,太平天国运动爆发,中央政府铸币所仰赖的云南铜矿无法运输,只能自行铸造“当千”、“当百”、“当十”大钱,用料差,大量掺铅,价值却标得奇高,自然被市场拒绝,只有“当十”勉强进入流通,仅值两个制钱。咸丰坏了钱法,各省为了自己利益,也趁机私铸货币,古代中央政府对各省约束力甚小,遂使市场上银、铜皆乱。
于是,钱市应运而生,可货币种类太多太乱,非专业人员不能辨识,故银商和钱商都需找钱经济人。钱经济人有政府颁给的牙帖,相当于营业执照,属专利经营,钱经济人设有钱案子,各方商人来此洽谈,到清末时,钱经济人限定为18人,故钱市只有18个钱案子,这就是所谓的“十八台”。
别小看“十八台”,它对整个北京金融市场有着巨大影响,钱案子论“炮”,一炮银是53两,一炮钱是750吊,但价格每日浮动,即所谓“银盘”,每笔交易,需付手续费2吊。在老北京钱市上,除了钱经济之外,还有钱车子,即帮人兑换银票的商人,但只兑北京内外城银票,一炮银的手续费是240文。
民国建立后,拥有私铸权的“炉房”不再有造币权,纷纷转行,钱市逐渐变成商业街,一段传奇的历史渐被尘埋。
老北京商业诚信从何来
老北京商业诚信名闻遐迩,一度成为城市名片。用今天的眼光看,颇具传奇色彩。
俗话说“逢商必奸”,按说商人们是有条件“奸”的。首先,老北京商业以小买卖为主,欺骗消费者的成本并不高;第二,外地生意人居多,他们结成了各种团体,并不惧怕消费者;第三,政府管理不力,很少主动介入商民纠纷,在维护市场公平方面作为甚少。
那么,为什么老北京商业却能保持良好的口碑呢?
其实,每个经商者都希望把生意做大,要做大就要雇人,再奸诈的老板,也希望伙计对自己诚信,所以任何一个商业体,诚信都是最基本的价值观,因为人们靠诚信而聚合,因奸诈而分崩离析。
老北京商业外部环境差,政府不提供信用、安全、秩序等方面的保证,商家便自己想办法。一方面,利用熟人社会来强化诚信,老北京的店铺中,员工必须有人担保,没担保人连学徒都当不上;另一方面,用共同利益来维系,老北京的店铺普遍采用了分红制,一般规矩,东家拿60%,大掌柜30%,账房先生与员工总计7%,大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此外,当时商家的信誉高度依靠民间口碑,民间口碑没人授牌颁奖,也没人保护认证,一个负面声音就可能令几代人的积累前功尽弃,故经营者倍加珍惜。树立一个口碑,等于招来无数的监督者。
再有就是文化浸润,老北京注重礼仪修养,在这样的氛围中,商家自然不敢逾矩。他们明白,只有迎合世风,才能赢得顾客,故商家在待人接物方面有非常严格的规范,特别注重员工文化修养的培养。
当然,老北京商家中也有急功近利之辈,但与整体相比,他们难以形成气候。
干预少,商业便能按自身的逻辑去发展,人是有经济理性的,几番社会博弈,市场就能给人们以明确的信息:只有遵守公共规则,才能使个体利益最大化。于是,无需过多教导,人们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老北京商业的成功很好地说明:只要对人性有信心,放开往往会比管死强。
值得注意的是,老北京商业虽繁荣,但与今天相比,只实现了低水平的平衡,究其原因,不外乎两点:首先,稍微有一点规模的企业往往有权力背景,越到高端,便越缺乏竞争,失去了创新与自强的精神,故能做大却做不强;第二,制度环境太差,权力太不作为,以度量衡用的秤来说,老北京竟达10多种:库平用来纳税和官方买卖,公砝平是外商使用,市平在丝绸、洋货界通用,京平在日用品中流行,此外还有海关平、湖平等……如此混乱,经营者很难跨行,各自被分割在小市场中,永远无法长大。总之,该管的没管,不该管的乱管,效果适得其反。
老北京的商品包装环保吗
现代商品包装复杂,华而不实,造成巨大浪费,不少人开始怀念老北京的包装,认为绿色环保,应该提倡。
老北京商品包装中,确有简单、朴实、环保的一面。比如过去包装肉类、熟食多用荷叶,荷叶可加工食品,丢弃后无污染;此外,大量使用马莲草,过去卖鱼、卖菜等都用此物,它是马兰花的叶,韧性强,生长快,是一味中药,过去早点铺捆油条也用它;再有就是点心等多用牛皮纸,可重复利用,熟练者包出来的纸包,造型紧实、挺拔、优美,行话叫“一方印”。
不同的商品,老北京的包装不同,比如水果用柳条筐,切糕用木纸,咸菜用小油篓,干果用“倒僧帽”纸袋,糕点用蒲包等。
老北京的包装材料,绝大多数取自天然,在人口较少、商业不甚发达的时代,尚可应付,随着商品经济的极大繁荣,这些天然材料显然不够用。以肉类交易为例,现代人均食肉量是老北京的数十倍,加上城市人口增加了10多倍,今天显然无法提供这么多包装用的荷叶了。再比如马莲草,初期大家都用它捆扎,可市场发展了,供不应求,只好改用稻草,但稻草也有季节限制,不得不改用纸绳,可纸绳不耐湿,不结实,只好改成今天的塑料绳。
在今天,人们的饮食结构发生了巨变,牛奶消费大幅增加,再用传统循环奶瓶的方法,不仅跟不上,而且卫生难保障。此外,老北京服装、日用品等消费少,今天人们的生活已离不开它们,这些工业品该如何包装,老北京也没有好的解决方案。
值得注意的是,老北京的包装简单,多出于成本考虑,是被动环保,并非主动环保,否则也不会有“货卖一张皮”的说法,况且所用的材料未必都是绿色的,以牛皮纸为例,制造时需消耗大量木材,此外要使用烧碱、硫化碱等化学品,用它直接接触食物,未必是正确的选择。
况且,老北京的商品包装并不都环保,比如历史上月盛斋的酱肉,就曾出过铁盒装,而其他相对名贵的商品,也大多会过度包装,比如传统的锦盒、木盒等,极费人工,虚张声势,只是消费群体不大,故影响有限。
传统包装多是节省物力浪费人力,比如蒲包,工艺繁杂,盛放一次糕点后,基本也就丢弃了,蒲草无污染,但编蒲包需人工,如果没有大量的廉价劳动力,这种既漂亮又绿色的包装,是无法传承下去的。
老北京做买卖交税多
老北京是商业之都,市井繁华,可一直未能自主发展出现代商业模式,而是长期停留在低水平的重复上。这,与封建时代商业管理制度不合理息息相关。
老北京做买卖,最头痛的是税太高。明初是“三十税一”,契税是四十文,可不过几十年,税就增加了五倍,对偷逃税款者,要打五十大板,并罚没50%的货物。
清代税分两种,一是朝廷直接收,衙门设在崇文门,运入、运出北京的货物一律征收5%的税,不仅北京如此,全国各大城市均如此,但日常必需品,如煤炭、大米、木炭等免税。
另一个是地方税,归顺天府管,分大兴、宛平二县,大兴管东城,宛平管西城,根据规定,上等铺面每户征白银5两,中等2.5两,下等免税。此外是契税,一般情况下,买契为9%,典契为4.5%,凡是私下订立合同的,一律按逃税处理。
以当时商家的经营水平衡量,这个标准已经不低了,但问题是各级权力机关还要层层加码,清后期皇家财政艰难,动辄向商家转嫁压力,而商人地位低微,无力抗争。康熙时,大当铺每年税银5两,到光绪时,已达50两。加上各部门的盘剥,实际每年需向朝廷缴纳白银120两至200两,此外还要向顺天府缴纳20两至100两。
按规定,下等户免税,但到清末时,不交钱就不能开张,开张费多达30两至40两,由巡警厅收取,美其名曰“门面税”。
商人压力大,只能向消费者转嫁风险,导致消费被抑制,影响了商业的进步,最终落入了“高平衡陷阱”,表面上看,市场很繁荣,但商家缺资本,消费者无购买力。清代工商业税收只占政府全部收入的10%,相比于宋代顶峰时期,毫无疑问是大大退步了。而商业被抑制,城市人口也相应减少,清代城市人口占总人口不足10%,远达不到宋代水平。
在清代的稳定时期,政府向农民征收的税费并不多,统治者的想法是重农抑商、重本抑末。然而,商业被抑制,则社会分工落后,无法创造更多的财富,导致政府用度艰难,难以维持庞大的官僚体系。最终,不得不放松管理,让各部门自己想办法,导致苛捐杂税遍地,农民苦不堪言。小农经济本身又很脆弱,在外国商品的冲击下,只有走向破产的边缘。
老北京的买卖交税多还有一大副作用,即抑制了本地人的创业冲动,由于缺乏资本,他们宁可走街串巷,也不愿冒险投资,寻求更大发展,所以老北京著名的商铺多是外地人开的,他们在专家积累了一定资本,更适应老北京“高门槛”的商业环境。
老北京的“章鱼哥”
2010年“世界杯”足球赛,让那只名叫保罗的章鱼成为明星,被球迷们尊称为“章鱼哥”。事实上,“章鱼哥”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它的“预测”带有很大的随意性。如果不是有专业团队在背后操作的话,那么,只能说“章鱼哥”的运气特别好而已。用章鱼预测未来,只能作为游戏,不能当真。
其实,这样的游戏在老北京也曾很盛行,其中掺杂了不少封建迷信、愚弄他人的鬼把戏。
算命是一个古老的职业,但从业者有一定文化,因此被尊称为“先生”,过去普通人家小孩起名、新娘出嫁、修房子、出远门等,都要请算命的测字或挑选吉日。农耕文明生产力低下,人们对自然界缺乏把握能力,容易产生命运无常的感受,而算命先生通过心理暗示等手段,可化解人们的不安情绪,因此拥有了一定市场。
老北京从事算命业的,多是家道中落的子弟,也有少数世家,但并不多,因为算命技术含量并不大,关键是要能言善辩,社会阅历丰富,而这只能依靠积累,无法传授。
算命者并非有什么法术,而是观察力强,善于揣摩他人心理,此外注重语言技巧、反应要快,遇到对方质疑时能自圆其说。
老北京算卦一般都雇“贴靴儿”,一则招揽客户,二则渲染气氛,帮算命先生圆场。算命先生必练的功夫是“把簧”,即根据客户服装、动作和表情,猜出他的职业、性格等特征,能当场说出来的,叫“把现簧”,这样的算命先生更容易骗取信任。
其实“把现簧”并没想象得那么难,过去人们流动少,不同地方人到北京,从事的基本是同一行业,比如山东蓬莱人大多开粮店、饭馆,河北定兴人大多干浴池、煤铺,山东章丘人当铁匠的多,山西临汾、寿阳人开票号的多,河北三河人一般从事木匠等。只要对不同地方口音熟,对方一张口,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除了摆摊算卦外,老北京还有所谓“点痦子”的,看谁脸上有痦子,就以相面为名,告诉你这个痦子怎么有害,会妨碍你走运,然后再用烈性药物帮你去除它,并收取高额费用。
此外就是“黄雀叼扑克”,乍一看,没有人工操作的痕迹,是小鸟在挑牌,吉凶天定,欺骗性很强,但实际上,这种黄雀是算命者从小养大的,算命者只需做一个小暗示,它就明白该叼什么牌,每次叼对了,它都可以获取相应的食物奖励。所以,绕来绕去,还是算命先生控制着局面,其实,用同样的原理,人类也完全可以操纵“章鱼哥”。说黄雀是老北京的“章鱼哥”,也不为过。
王府井是谁家的井
老北京名气最大的商业街,非王府井莫属,外地人刚听到这个名字时往往会有些奇怪:哪家王府的井这么有名?
王府井大街本名“十王府街”,亦称“王府街”,因明代这条街上有10座王府、3座公主府,清依明制,亦在此街上建王府,据朱启钤先生回忆,以豫王多铎府最大,今协和医院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连帅府园箭厂当年也包在其中,乃王府卫队的操练场。多铎战功卓著,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地位特别尊崇,故清代多称此街为“王府街”。
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重新厘定地名,因街的南端有一甜水井,故与王府合称,改名为“王府井”。
据光绪十一年《京师坊巷志稿》记载,当时北京内外城共有1258口井,绝大多数是苦水井,做饭不香,洗衣服不干净,洗头发黏手,甜水井是稀缺资源,故名声特别响亮,王府与井并称,这就标明了街道首尾的标志性建筑,根据清代地图,此井为该街唯一的一眼井。
王府井的繁华,得益于老东安市场,那里原本是明代一座王府,清初封给吴三桂,改称“平西王府”,“三藩之乱”后,王府改成神机营的操场。清初内城为八旗驻扎,不允许汉人居住,一直少有买卖,但末期东交民巷使馆区已成国中之国,清政府禁令事实上已经失效。1903年,经善耆、那桐奏请,慈禧批准,废弃已久的神机营操场被迫开放给游商,一举打破了老城区原有的宁静,由于顾客密集,距离适宜,各国商号也来此街经营,王府井商业街迅速走向繁荣。
新中国成立前,老东安曾有两次大失火。
一是1912年,袁世凯当上大总统,各方催促他南下就职,他指示手下士兵抢劫商户,四处纵火,表示发生了“兵变”,他不得不留在北京弹压。这一把火几乎将老东安彻底摧毁,为平息商家的愤怒,重建老东安时,向南扩充了不少面积。
二是1920年,锦益兴玩具店老板文焕章因欠债甚多,自行纵火,制造事端,将东安电影院、中华舞台等全部焚毁,东来顺、稻香春、吉祥戏院等大户联合出资,请来消防队,才控制了火势,此次大火虽小于几年前,损失却也非常惨重。
有趣的是,王府井大街还有一个英文名,叫“莫理循大街”,莫理循是澳大利亚人,著名记者,1894年来中国,后被《泰晤士报》聘用,1897年起他长住北京,经历了义和团运动等,1912年被袁世凯聘为总统政治顾问,曾力主中国参加“一战”,被段祺瑞采纳,取得了较好的结果,1920年去世。莫理循在王府井大街上住了很多年,由于他在西方知名度很高,当时外国人记不住“王府井”这么复杂的名字,故地图上标为“莫理循大街”。
街是无数故事的组合,而王府与井组合起来,便成就了老北京的一段传奇。
从拨驷达局到老邮局
北京邮传的历史,源远流长,西周燕国就已建“芦”、“室”、“馆”等分级通信组织,距今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秦时始建全国的邮驿制度,北京有地方机构,历代相沿,其目的不仅有军事意义,更是政令上传下达的枢纽。
然而,与近代邮政相比,老的邮递系统差距颇大。比如服务不规范,投递时间长,费用较高等,经常丢件,业务承揽能力也比较薄弱。早期的官方机构中馆驿不分,驿站主要承担官员往来住宿的工作,信息传递多以呈送奏折为主,效率很低。
鸦片战争后,国门渐开,外国公司纷纷设立“客邮”局,不仅冲击了市场,且带来安全隐患,比如甲午战争时期,大量日本浪人到中国刺探情报,很多信息就是通过“客邮”来传递的,清政府对此无可奈何。1903年,清政府照会各国要求撤销在华客邮,以后又多次照会,但无人理睬,不了了之。
1878年,在赫德建议下,清政府试办新式邮政,称海关寄信局。两年后,业务发展迟缓,又换了一个洋名,叫拨驷达局,系Postal的译音。直到1896年,北京“拨驷达局”仍只是1间办公室,两名工作人员。
1897年,在张之洞的大力呼吁下,大清邮政官局在北京正式开办,总部设在台基厂附近的一座庙中,下设四个分局,分别在隆福寺内、骡马市庙内、崇文门蒜市口和广济寺内,共有员工13人。至此,北京邮政才真正走上了现代化的发展历程。
1905年,北京邮政总局迁往小报房办公,1909年,最终迁到东长安街,以后建筑虽不断改变,却一直留在了这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中国在巴黎和会上再度提议撤销“客邮”,结果被大会拒绝,反而将德国在山东的“客邮”权利转让给了日本,这也成了“五四运动”的导火索之一。
在“客邮”竞争的压力下,北京本土的邮政业发展艰难,抗战结束后,“客邮”渐次退出中国,但直到新中国成立后,邮政权方被彻底收回。
抗战时,日军完全把持了北京邮政,北京寄往东京的信函居然按“国内信函”计费,堪称是北京邮政的一段痛史。
如今,老“拨驷达局”的遗址早已找不到了,广济寺等地虽在,但邮政办公的痕迹也已无处可觅,所幸小报房保留了下来,自北京邮政总局迁走以后,这里成了东单牌楼支局,新中国成立后,这里仍为邮电所,1959年后才成了民宅。1996年,这里被改建成邮政博物馆,成为北京邮政发展的见证。
清朝皇后拿多少“工资”
王熙凤说过,“大有大的难处”,对传统大家庭来说,经济是件麻烦事,皇帝作为天下第一家,自然难处也最大。
后宫人员多,靠吃“大锅饭”,无节制地花销,再厚的底子也受不了,必须引入“工资”制,在清朝,那不叫工资,叫宫份。
宫份是多少呢?分不同等级,据档案记载,皇太后年金二十两、银两千两,皇后年银一千两,少得可怜。
除了现金,还有实物工资,比如皇后每年可得大卷江2匹、妆缎4匹、倭缎4匹等等布料,此外还有棉花40斤、里貂皮40张、乌拉貂皮50张等等,非常具体。最神奇的是,皇后每日发猪肉16斤、羊肉一盘、小牲口2只,连萝卜、白菜给多少,都有明文规定。
皇后一天能吃这么多东西?其实不是她一个人吃,所有服侍她的人都在吃。清宫御膳房多达百余处,各宫分头开伙,皇后食堂每天配给的食物就这么多,如果不够吃,就算贵为皇后,也只能减少侍从。
传说慈禧一顿饭100多个菜,这确实不假,但慈禧只吃靠自己近的几个菜,其他的菜不过是摆摆样子,有的已经馊了,仍然端上餐桌。到溥仪时,这样的排场也讲不起了,只能一大炕桌加一小炕桌,皇帝、皇后带妃嫔同一张桌子吃饭。
清宫收入低,但皇后除了打点下人外,没什么花销。妃嫔则不同,权力不大,收入又低,不足以打点太监,不免会想些“盘外招”,比如珍妃就曾利用光绪的宠信,私下卖官鬻爵,据胡思敬《国闻备乘》记载,珍妃一次收贿赂多达4万两。
为什么后宫工资这么低?这与清袭明制有关,明代朱元璋起于草莽,痛恨贪腐,奉行官员低薪制,终明一代,甚至皇帝赐给大臣的奖赏,也多是不值钱的东西。清代吏治模仿明朝,官员收入也很低,既然大家都是低工资,皇帝自己也要做表率,所以后宫工资少得可怜。
后宫工资低,还有一个原因,与硬通货缺乏有关。明代和清代货币不稳定,流通只能靠白银这样的硬通货,货币不足的问题很严峻。后宫多用“实物工资”,较少硬通货,也是无可奈何。
然而,事实证明,低薪没能真正抑制贪腐,权力作为稀缺资源,总能找到寻租机会。到清中后期,受贿行为已半公开化,甚至大臣觐见皇帝,都要给太监塞“红包”,否则要等很长时间,甚至见不到。对于这样的情况,皇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的工资数量也被“祖宗家法”规定了,拿不出更多的钱给太监发工资,太监干活没积极性,皇帝也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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