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封情书就好笑。写了好些天,没敢拿给杨梅看,也没敢让别人看。事成之后,堂弟拿给我看,且严肃地告诉我,就是这封情书起了主要作用。情书里写什么,实在不记得了,只记得有这样一句:我堂堂一个高中生,向你一个小学生求亲,已是很折面子,很低架子的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呢?(都不知道他何时读的高中。)
哪有情书这样写的,好在杨梅是个小学生,又不常看书,只看堂弟还写出了几张材料纸,父亲与二叔又三番二次往她家去求亲,感觉挺有面子,且我们家世还好,就答应了。后来我问过杨梅,她说:哪个看了那封信,都是我母亲做的主。
想想时光过得真快。与堂弟建在河滩上割草,看牛,在路边上玩狗尾巴草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一晃,这不,他都要成人,说媳妇子,成家了呢!
那时我与云哥的感情还在朦胧阶段。与木鱼关系也极好。每次放假回家了,都要去她家玩。可每次,木鱼都心事重重的躺在床上,不大与我说话。有次下雪了,云哥叫我去打雪仗,我叫木鱼一起去,可她怎么也不肯去。我便披着云哥的大衣,与他及他妹妹云妹在沙滩上玩雪人,打雪仗。沙滩上白雾茫茫,一片浩淼。云哥将雪人堆好了,又推倒,推倒了,又再堆,情绪波澜。我也有些乐极生悲,玩过一会,就回家了。到家时,肖伯母早为我们煮好了酒糟加鸡蛋汤,清香香甜的好吃极了。我不想吃。队里有个叫高幺的妇人在肖伯母家玩,边烤火边纳鞋底,边看着我说:“这女子几时长得如此清秀美貌了,你母亲替你煮好了蛋汤,你就乘热将它吃了吧。”听着真觉奇怪的,几时肖伯母成了我母亲呢?
回家与鹿女说到这个,鹿女也觉得好笑。我自躺在床上想心思,鹿女也在床上看叔本华的《爱与生的烦恼》,不知不觉中,我们都长大了,有了些心思。云哥打发云妹过来看我在做什么?云妹看见我在想心思,鹿女在看书,于是便回去对云哥说:“平姐在想心思,鹿姐在看书,似乎都不高兴。”
我是不大高兴,不知为什么?鹿女为什么不大高兴呢,我更不知道。
有时星期天回家,我会去屋后田间看云哥,云哥的田就分在屋后,可感觉却似乎挺遥远。我把脸檫得白净,穿着件白色里带着红圆巴巴的汗衫,来到云哥的田间。云哥与云妹在田间锄小麦草。见我来了,便停下锄头跟我说话。(云妹很早不读书了,在家里干活。)她说她喜欢种地干活,不喜欢读书。田间麦子听到我们说话,发出快乐的呻吟,迎风摆动着翠绿纤细的身子,柔丽得如一湾流动的溪水。云哥很忧伤的望着我的脸说:“你是那么的白净,我却是如此的黑……”云哥长得比较黑,很结实,看似一个土憨巴。于是云妹就在田间笑说:“一个这么白,一个这么黑,怎么能相配呢?哥哥,你就不要想那种心思了。”这难道也可成为不般配的理由么?然后云妹又取笑我说:“不知某日某人在屋檐下,镶嵌草帽子的边干吗?难道不是为了戴着它,遮挡太阳么?那么白净的脸,也不是自然得来的?”这样正反两边说的,把我与云哥都说红了脸,似乎是不久的将来,我们真会成为夫妻呢!
那时大姐也恋爱了,带回一个又高又大又帅气的男子,比大姐还小两岁,叫陈浩。大姐推着自行车从船码头下来,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大姐的脸羞红的,神情妩媚。陈浩便抢过大姐手中的自行车把手说:“看你怎么推得起的,怎么就不要我推呢?”故道江面上便影出一对俊男靓女的倒影来。
陈浩与大姐回家了,在母亲的灶头做饭,二婶子便从她家拿来几个鸡蛋对大姐说:“你母亲不在家,没什么菜,这些蛋多做碗菜罢。”
二婶子是极喜欢大姐的,大姐入党那会,单位上来人到家里考察,母亲不在家,祖母也不在,是二婶子从田间跑回来接应的。给他们一人打了一碗荷包蛋,还去村上称了瘦肉,做了肉汤。那是乡下最客气的招待。当然有老母鸡最客气了,只是白天老母鸡都放出笼了,四处野散的,怎么捉得到呢?
大姐单位上的人还以为二婶子是大姐的母亲。原还不知道二婶子比我们自己的母亲还亲我们呢。母亲在田间干活,知道大姐单位上来人了,却只顾忙着干活不回来。母亲说:“要入党就入,我们穷人家,有啥好考察的,清白得很。”可二婶子说:“人家都是公家人,难得来我们乡下一回,不能让人家打空肚子回转,再不,吃饭总不是都要吃的,能不吃饭就走吗?”
后来大姐真入了党,入党后,大姐再回家就给二婶子买了件新衣服。当然家里每个人都有份。也不是专门为二婶子一个人买的。还单独给了二婶子二十块钱。二婶子甭提多高兴了,把钱拿在手里说:“这衣服我穿着,这钱我留着,日后你单位上若再来人,我还去买瘦肉打肉汤给他们喝,这政府培养出来的人就是孝顺。”就我的母亲余秋香,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块来,即使想到,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大姐与陈浩谈了不到两个月,就吹了,从春天谈到了夏天。春天来时,春光明媚的万物万新,而到夏天炎热时,他们只顾各回了自家的门。
因为父亲与祖母都说同着一个姓了,从前四叔的陈小妹也同着一个姓,没成。就四叔那年代,这个同姓不能成姻缘的说法有,而在大姐这个年代,这个说法似乎有些说不通。家人不同意的原因,还不如说是私心。
就父亲,大姐刚参加工作,好不容易培养成今天,能说嫁就嫁吗?心底还是希望她能在家里多留些时间。或还想大姐能够为家里分担些什么。平时父亲就常对大姐说:“你一个月六十块钱的工资,不低了,都做什么用了呢?俺以前二十块钱一个月,养全家呢。”父亲是想大姐把钱分些出来与他共同养家,这个家当然多指四叔。
就四叔的家,没底。就是全世界的钱拿来给他,也不够。因为他压根底就不把钱当钱用,当性子使了。打场把牌,输个几百的时候多的是。至于过年肉鱼,孩子平时读书啥的还是小事情。有家里这些人跟他撑,四叔自还过得潇洒快乐。只是想起了四婶子,心里不舒服,就去牌场子里麻木自己,一输就是上百上千的钱。大家都拿他没有办法。
大姐的这个男朋友没有谈好,尔后很多年,一直不谈男朋友。直到了三十岁也没结婚。中途大姐还是谈了一个男友的,比她大十八岁,是个瘸子,说是革命志士。真是把祖母与父亲气死了。当然最终家庭阻力太大,也没成。
再其间,三叔病了,全家人都去看三叔。在三叔家附近的餐馆吃饭。七八个人就吃一盘菜。六妹子说:“都不记得是盘么子菜,反正就是八个人吃一盘菜,三婶子原是要炒菜的,但三叔要动手术,需要钱,加以心情不好,所以能节省就节省。”大家吃着那一盘菜,并没有啥不开心的。吃完就去医院看三叔,没有一个有怨言。
实则三婶子这人太懒,年轻时的毛病一点都没改。不愿在家做饭,也不愿用钱在餐馆给大家吃。也还有点嫌弃三叔这边全是农村人。素日,小姑若是到她家去,每次开门都是一条缝,从那缝里问:“你来做什么?”小姑便说:“我来给你送棉花被子的。”这样的话,三婶子就开门让她进来,否则的话,就是:“你三哥不在家,我不会做饭吃,你还是走吧。”门都不让进。小姑时有气得哭,发誓再不去了,但过不了一年,她总是又要去。
三婶子这个人并不坏,说白了,就是没多少人情世故,不谙人情世故。又懒。
“那一盘菜,八个人乍吃的?”鹿女无比好奇的,一大家人围着一个大桌子吃一盘菜的情形是如何的呢,又是什么使那一大家人聚居在那一盘菜面前呢?六妹子说:“你说八个人吃一盘菜,哪里有吃的,根本就是吃光饭嘛。三叔都要动手术了,大家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啊,心里都急死了。父亲根本就是在叹息,没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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