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我推开窗子看下去，体育馆门口的空地上，玩弄滑板的男生比蜜蜂还多，风头焦点全部集中在吴沅身上。他的肢势灵活超过蝴蝶，花样不断。有吴沅在的地方，必定有众多女生。我数了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七个……她们喊着"吴沅，吴沅"，口水流淌颠倒，等一等，还不止，5米外的树下还藏着2个，肯定是害羞一派的，一脸暗恋的样子。这些花痴女狼嚷嚷着，"吴沅，吴沅，帅呆了。"其他的滑板男孩子当然不甘心，围绕在吴沅旁边制造障碍。吴沅技术高超，左右突围，穿梭在群敌中间，超大的T恤风声乎乎作响。哗啦，嫉妒红眼的男生摔到一大群，吴沅挑起滑板，翻了个720度，又踩到脚下，再加一个旋转，动作一气呵成，得意洋洋比一个v字，又是一阵尖叫。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爱耍帅的男生？我叹了一口气。当然，他的确是够帅。不然，怎么会身边的女孩子不得不排好长队赞美他。要命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是我的同桌。吴沅同学显然还嫌场面不够热情，顺着女生们的方向，一个一个飞吻。哎呀！这么远，都可以看见那些女生的脸红，红到热量可以烧开水了。可恶啊！

    这个家伙发现我居高临下在观战了，抬头笑得比葵花灿烂，"嗨，然然，你也来一个。"冲我也飞了一个。我弯腰，做出呕吐的样子。在3年（2）班的半年同桌，我早已经习惯了吴沅这个疯男生。

    我再抬头，望下去，打算冲他做出鄙视的手势，"扑哧"，好像什么东西掉进我的眼睛里了。下面的人很多，和往常差不多吧！我摸摸眼睛，却又感觉不到沙子。我究竟看见什么了啊？

    B

    吴沅回到教室，窗台上又趴了三四个女生。教室吵得不像话，我干脆塞上耳机。可惜塞上耳机也阻挡不了坐回座位的吴沅的歌声。他在拉长腔调苍蝇一样哼哼，"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吴沅为什么这样帅。"随便你怎么玩，我当自己木头人。吴沅一把扯掉我耳机，笑嘻嘻非常欠扁，"然然同学，你说为什么我这么帅呢！"

    有完没完啊！臭美得像只臭虫。我挥掌一击，正中脑袋。世界终于清净了，三分钟不到，吴沅又抓起铅笔，在教科书的角落画动物头像，熊猫兔子大象眼镜蛇……老天是公平了，给了一个人帅帅的脸，一般就不会再给一个超级聪明的大脑。才貌双全？你以为在看童话啊！

    3个月前，半夜我接到吴沅的电话，"你好，萧同学，我可不可以借宿你家？"全班同学47人，没有一个我打过交道。接到这个求助电话，我有点意外。我承认，我就是一个天生木头一样的人，沉闷无趣，不讨人喜欢，没什么很铁的同学。

    最大的优点是功课好。一个学生功课好足够了，还要怎么样？我常常就这么安慰自己。

    后来吴沅说，打了24个电话找班上的男生，全部死得很悲惨，谁想引火烧身啊。惟独我收留了他。我想解释清楚，那只是因为我父母出国了。房间安静过头，并且，同班同学求助，也不能够袖手旁观啊！所以，当时我犹豫一下，说，好吧！吴沅大喜过望，我就知道你会答应，好人啊！他一挂断电话，我就听见了敲门声。敢情他是守在我家门口就等我同意。

    C

    我只当收留流浪小猫流浪小狗，可以没那么寂寞。后来，我当然后悔了，不该有过于泛滥的同情心。

    至于他无家可归的原因，唉，还是因为他太帅。家里电话不断，门口情书不断，邮报箱里的巧克力都发霉了。吴沅恨恨地趴在我家的沙发上控诉：哼，那个欧吉桑，根本就是嫉妒我有魅力。我很纳闷，很纳闷，哪个欧多桑？吴沅抱着枕头，仰面干巴巴地进行无泪的号啕：就是我爸那个欧多桑啊！说什么养出我这个坏小子，功课超烂简直是对他的惩罚，除非不再被女生骚扰，否则我休想回家。我怎么知道2年（3）班的那个丫头会对我爸威胁，如果我不见她，就把自己的手腕当小提琴弦来拉！这么一对父子！我哭笑不得。张了张嘴巴，哑口无话。

    是的，最不可能凑在一起的两个人，居然就凑到了一起。后来换座位，这个本校头号帅哥，非要抢我旁边位置不可。

    极度无聊的吴沅又开始毛病了，"然然，你说我要不要和佳睿分手？"怎么，他又换女朋友了？那看来又有一个女生要半夜哭得睡着了又在梦里哭醒了。我很想把他扶起来，让他坐好，然后——冲他左右开弓扇他耳光。可是我没有这样做。我只是使出撒手锏：知道吗？下午要摸底考试了。成绩会邮寄给家长。

    吴沅大惊失色。抓住了我的手，一句话不说，一双眼睛秋水桃花一样，冲着我含情脉脉，表情演技完全可以打败十个莎士比亚剧的一流演员。

    我又心软了，"好吧。"我呼出一口长气，无可奈何。

    "然然，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然然，我最爱你了。"

    "去、去、去，假惺惺。恶心。"

    不过我还是在笔记本上，第一百零一次龙飞凤舞出四个大字，摆在他眼前：下不为例。

    可是，这位同学已经呼呼大睡，放心得天塌了也要做个饱睡鬼。数学老师抱着尺子和考试卷子进来了。吴沅的嘴巴角还在坏坏的笑，又做梦逗哪个女生了吧！这张脸如此好看，如果我是女生，也会动心吧！我只好原谅那些拼命塞纸条给我请我转达的女生了。

    "扑通"，又一声"扑通"，为什么我的心脏忽然跳得那么快。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这种感觉，似乎出现了。对的，就是刚才吴沅在楼下，冲我飞吻之后。见鬼了。

    D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第一次无心听课了。神不守舍心不在焉加上坐立不安，啊，现在在上课，我也没法站起来。心脏根本就在以加速度收缩，我都可以看见，我的心脏举着小白旗万分虚弱地哀求，拜托了，太辛苦了，让我休息一下吧！

    这样下去，我肯定会死掉。我到底是怎么了？两个人影出现了门口。"打扰一下，"数学老师停下来，配合地站在一边，因为说话的是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把手一伸，很绅士地说了一句，这是转校生詹欣桐同学。回头大家熟悉一下，要和新同学处理好关系。

    新同学詹欣桐微微笑着，冲大家点头招呼。半个小时以后下课，在3楼走廊那里，校花钟嘉敏也出现在那里，并且跟她对峙了一下。然后，新同学詹欣桐又微微一笑，说你好。钟嘉敏的神情好黯然，从此她不再是第一号美女了。原来如此。我吐出一口大气。体育馆门口人那么多，原来，是有人闯到了我的直觉里。

    真没想到，放学回家又看见了詹欣桐同学。她在前面走，很慢很慢，一点也不赶着回去吃饭一样。我也放慢了脚步，多看两眼背影也是好的！不过按照这种速度，人行道上简直是爬了两只蜗牛，等到冬天也到不了家。难道她是在等人么？我前看后看，我一贯不喜欢凑人堆，总挑选最后才走。现在路上也就我跟她两个人了。我手心出汗了，要是拍一巴掌出去，都可以人工降雨了。难道，难道有可能是等着我吗？我被自己这想法吓一跳，好紧张啊！我脑袋里开始导演话剧了：我澳洲袋鼠一样一步跳到她面前，阳光灿烂超过葵花地微笑搭讪，“嗨，怎么你也走这条路么？”然后她说是啊，是啊，好巧合，然然同学也同路呀！

    等等，打住。然然这种没完没了肉麻无聊神经兮兮的叫法，只有吴沅那个坏小子才叫得出来。那么，她应该是礼貌客气地称呼，“萧然同学，我们同路呀。”接着我应该主动约她，约她做什么呢？去动物园看动物，还是去水族馆瞧鱼，还是去广场逗鸽子……然后还要拉到她的手，胡思乱想啊胡思乱想……

    “嗨，怎么你也走这条路么？”不会是幻觉吧！我听见想问的话，在空气里热情澎湃地发问。不过这声音比我高一个八度，根本不是我在说话。是吴沅在跟詹欣桐搭讪。不过詹欣桐不理她，反倒加快脚步。吴沅什么时候出现了？我早该想到，有漂亮女生的地方就有他。

    詹欣桐一拐弯，转进右边巷子。吴沅耸耸肩膀，还踩着滑板，蜿蜒几下，过来我旁边。我很不爽很不爽，抖开他想搭上我肩膀的瓜子，并且瞪他，你不回家在外面晃悠什么？

    你忘了，最近我都借宿你家？吴沅摸摸我的头，然然你没感冒发烧吧！啊，我才回过神来，是这么回事。吴沅挤眉弄眼，嘿嘿，看来我们家然然是真的发烧了啊！他故意把重音放到某个特殊字眼上。我气急败坏，你今天晚上很想睡大街吧？吴沅立刻从上蹦下跳猴子变成纹丝不动的木鱼。

    乖乖的，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这不是很好吗？我拍拍他的脑袋唉，奇怪，我这个好好学生在吴沅面前，也很会耍嘴皮子。对此我只有联想起近墨者黑。我说，走吧，回去吧！今天轮到你煮泡面了。

    差不多走过巷子3百米，我忍不住回了一下头，詹欣桐……

    E

    煮了大锅泡面，跟吴沅对半分。为了我的良好生活氛围着想，因此我提了提，你打算什么时候改邪归正，凯旋回家？这个人一边吃面一边游戏砍人一边还不耽误撒娇：然然，亲爱的然然……靠，又杀了一个，然然再收留……哧溜……哈哈，bingo……再收留我一个月嘛！

    “啪”……屏幕顿时漆黑，因为我一把扯掉了电源插座。吴沅的脸傻掉了，手指却还惯性在键盘上狂按。吴沅翻倒在地，“太残酷无情太冷血动物太铁石心肠了你。”我叹了口气，功课从来不用心，看不出成语学的还挺好。

    我好好跟他算帐：你吃我的泡面，睡我的沙发，抄我的考试，玩我的电脑……你怎么报答我？其实，我几乎还冲口说出“抢我喜欢的女生”。不过他也没得逞，定不了他的罪名。还是不说这个了。吴沅章鱼一样在地板上打滚，你来吧，来吧。我的嘴巴，我的胸口，多值钱啊！好多女生梦寐以求，现在都给你了。又来这套，不管用的，我不是女生。

    我继续算帐，总之你现在欠的必须尽快偿还，最多再收留你一个月。你最好用功学习吧，不然我看你也找不到工作，赚不到薪水，拿什么还给我？干脆给你补习吧，就算免费的吧！

    吴沅垂头丧气坐回椅子，忽然又狐狸一样发笑了，对了，然然，我帮你追女生啊！怎么样？你最好答应哦，不然我看你也找不到女朋友，等到11月11日那天多可怜啊！放屁，放屁，我的梦想是上X大。谁像你这么没理想！

    理想？我也有啊，我的理想是周游世界！吴沅挥舞着拳头。

    这个倒还不错，我接腔，那也得好好学外语，考个导游资格！

    吴沅眉飞色舞眼睛放光，是啊是啊，拿到了资格，我就可以浪漫环球行，跟世界各国的美女谈恋爱。

    扑通，我从床上掉地毯上了——见过低级的人，但没见过这么低级的！

    可是，他的理想跟我的梦想，谁的更容易实现啊！我说，睡吧睡吧，帅哥麻烦你关下灯。房间黑下来，窗帘却呈现一片银白，外面应该是有月光。据说月光能够带来恋人，睡在沙发上那个家伙呼吸都已经平缓了，显然已经入睡。我却有点失眠了。我连开口跟詹欣桐说话都没勇气，11月11日，没有女朋友一个人对着电脑玩游戏，想想就凄凉。为什么吴沅就那么吸引女孩子呢？还好，还好，詹欣桐那天没有搭理他的搭讪。也许，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会看中他的脸。

    F

    白天吴沅继续侧着脑袋睡，上什么课都雷打不动。当然了，晚上那么疯狂打游戏白天不睡成一头死猪，那才叫奇怪。在我看来，吴沅也就睡觉的时候最可爱。我坐的这个位置，就因为他在旁边，都已经有好几个女生单独找我，要求交换座位。天，你们以为我不想避开这个每天睡觉影响学习情绪的家伙吗？只不过吴沅放了话，我换到哪他都会去哀求班主任换到我旁边。光明正大的理由是向好学生学习，近朱者赤嘛！实际上，也就是他的考试大救星。

    我的目光越过吴沅，再越过两排同学，在第三排，詹欣桐埋头看课本。她编了两条辫子，换了别的女生很恶俗的做法，她用来，很俏皮可爱啊。有时候，她会玩手里的圆珠笔，转来转去，转来转去，我的心就被转走了。我没心思听课了，我也趴到桌子上了，萧然，你这个胆小鬼，喜欢就去告白啊，告白啊……

    “老师，我有问题！”詹欣桐忽然举起手。正在起劲地板书的数学老师，粉笔断掉，一脸愕然，“我还没提问呢，詹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詹欣桐目光冷冷扫过来，然后定点。没错，她视线就集中在我和吴沅的位置。詹欣桐说，课堂上，有的同学公然睡觉，这很影响别人的学习情绪。老师怎么不管管？

    我一个机灵，迅速坐直，连忙推吴沅。这头猪手一挥，嘟囔一句别吵嘛，脑袋换个方位，继续睡。那张脸正对着詹欣桐。数学老师尴尬得圆脸通红。从小学到现在，我当成绩优秀生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批评，还连带老师被学生给批评了。吴沅啊吴沅，被你害惨了。

    这节课一下，吴沅没精打采跟着数学老师去办公室，吴沅后面，跟着比他还没精打采的我。他是还没睡够，我是羞愧啊！

    G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吴沅恶狠狠捶了下走廊的门，小样，居然告密，要不是看她是女生，我就……

    你就怎么啊，打架是不是，谁要你大白天死睡活睡。我懊恼万分。吴沅看我恼火，把头放到我肩膀上，对不起嘛！不就是个女生吗？我不信飞得出我的五指山。看他这样子，是打算报复了。我连忙摆手：算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好像不是因为被训懊恼。而是因为，被吴沅连累，在詹欣桐面前丢脸而懊恼。唉！这下更加没勇气告白了。吴沅龇牙咧嘴，面上浮现出奸诈闷笑。

    晚上，吴沅和往常一样，戴着耳机又玩游戏。我已经把他赶到客厅了，电脑也搬湖卧室。终于可以安静睡觉了。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刷牙洗脸，我才反应过来，怎么没看见吴沅？背包衣服都不在，显然已经出门了。以前都是我拿脚踢，才叫得醒，居然今天主动按时去学校，比我还早。坏了，肯定没是要对詹欣桐恶作剧了。一看时间，晕，都9点了。闹钟怎么没闹？我一检查，已经被人拨起定时的按扭了。

    我使劲蹬单车的塔板，好恨啊，怎么单车就不是汽车呢！要是詹欣桐被他作弄，当众出丑下不了台，说不定就又转校走了。她本来就是转校生啊！吴沅会在她抽屉里放一只老鼠呢，还是在她桌子上画乌龟？还是偷偷在她背上贴纸条？

    冲到车棚放车，我都顾不上锁了。再冲到教室，气都喘不过来了，平时运动少现在有反映了！今天的课程是班主任语文老师的，他老人家大概被我这么拼命的赶急感动了，充满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一挥手，快去坐好，下次别迟到了。

    我坐下，吴沅跟我比着V字，一伸一弯，面上全是得意洋洋。这小子究竟做了什么了？教室的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我看向詹欣桐，她今天穿了裙子，还戴了一架黑框眼睛。看起来也很正常，没遭到什么恶作剧。

    课间我故意绕过去，詹欣桐好端端地坐在位置上，埋头看一本漫画画册。我又回到自己座位，纳闷地看吴沅。我问，“why？”吴沅装糊涂，“什么，你要问什么呢！”吴沅全身上下也没异常，并且精神很饱满。“然然，快表扬我吧，我今天认真听了课。”

    表扬，表扬，我敷衍着。眼睛却不放过他任何蛛丝马迹。手上没沾到油漆，身上也没有死掉的小动物的臭味，背包是开着的，也没有胶水。难道是我多心了？白紧张了？我靠在椅子上，十个泄气的皮球都不如我现在没脾气。吴沅故作惊讶，凑到窗户玻璃前，拨拨额前头发，“想不到我的魅力这么大，连男生都吸引到了。”懒得理他。

    一整天，我和吴沅调换了性格。他装模作样认真用功记笔记，我却趴桌子上，时不时偷偷看詹欣桐那边。我看见她一直埋头看一本书。这一天上过数学课、语文课、文史课，但她面前始终放着一本漫画。翻来翻去，怎么也没翻完似的。什么漫画，那么好看？

    表面一切都平静，波浪却侵袭过来，像是电影海神号里掀起的大浪。那浪水涌过来，包围了我的周围。我扭头看吴沅。他本来在直视黑板，忽然转头，面对面眼对眼。吴沅在笑，笑得极帅，龙卷风7到9级那种魅力。

    H

    体育馆前玩滑板的男孩越来越多，吴沅仍然是焦点，还是他最后胜利，大明星一样朝观众飞吻。以他为目标的围观女生还是那么多。我仍然趴在窗台上观看，我说不出是羡慕呢，还是嫉妒。

    “萧然同学。”我还在充满忧伤地在想詹欣桐。

    “萧然同学？”

    转身，叫我的就是詹欣桐。“哦，我，那个找我么？是有什么事情么”设想了几百种开场白，就是没设想到这种。越想说清楚于结巴。我干脆不说了，等她说吧！詹欣桐却笑了，“然然同学真可爱啊！”可爱？什么时候轮到我被这个形容词修饰。我想和番茄去比赛了，看看谁的脸更红。她居然叫我然然。詹欣桐解释：班上同学都这样叫的，我这样叫，你不介意吧！

    我怎么会介意呢？我情愿专属给你，取缔其他任何没有经过授权的非法使用。这个叫法，吴沅没完没了叫了几个月，已经全班传来了。好吧，吴沅就不取缔了，尊重原创者。

    詹欣桐从背后拿出一本素描册，说，请帮我交给你同桌。谢谢你啦！她的笑，好感人。我有点发呆。吴沅夹着滑板回来，我都没察觉。吴沅拍我的脸，“然然，怎么了，怎么痴呆了？”我把素描册递给他。我确实是痴呆了。因为，我翻开了素描册，然后看见每页都画着猪。有睡觉的，流口水的，傻笑的，色眯眯的猪头。神态万千，不过统一在身体空白地方写着两个大字——“吴沅”。这是在骂吴沅是猪头。

    吴沅却没空闲看素描册，嚷嚷着“好热好热”，推开窗户。风贯穿而来，他惬意地拍手。这风对我却简直像是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吹过了我的心。我哆嗦了一下。

    我有一种预感，是一种很难过的预感，仿佛撒在面粉里的一把白盐，永远难以彻底清查。

    I

    吴沅吹着口哨踩着滑板在家门口嘲笑，骑单车还不如他的滑板快。我苦笑一声，掏钥匙开门。一头扑到床上，思考片刻，我决定问清楚。

    吴沅还是扑在电脑上，画面上，中世纪的欧洲城堡上飞翔着残暴的翼龙，翼龙喷射火焰，游戏主角很酷地砍下它的脑袋。然后冲进城堡。角落游戏提示，已经接近最高层关着的公主了。勇士拯救公主，真是幼稚的游戏。可是，游戏里的勇士很英俊，公主那么美丽。我闷闷地，问不出话。好久，我说，我出去一下，你看好家。吴沅头也不回，ok，ok，放心好了。

    素描册在他背包里，都没拿出来瞧上一眼。吴沅怪叫着，游戏百分百投入。詹欣桐给他这样一本子，是在讽刺他。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我的心好难过呢？

    吴沅一定是搞过什么恶作剧的。但是，他的恶作剧超过了我的想象，所以我根本抓不住线索。我像是关在隔音玻璃房间里的人，看见外面的人嘴巴在动，却不知道是什么对话。

    啪，我把门关的巨响。我故意的。

    里面传来一声惊叫，肯定是打岔走神，游戏主角丢了血了。走着走着我就又站到了巷子那。这个巷子的某个屋子，就住着詹欣桐。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回家了？靠着电线杆，迎面天空一片金黄。太阳在一天之中最美的时刻就是现在了，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忧伤呢？我蹲下来，在地上拿手指画来画去。

    J

    一条裙子出现在眼前，这裙子我很熟。很多褶皱，淡绿色，像学校夏天落的层层叠叠的树叶。穿这种裙子的，是詹欣桐。她已经摘掉了眼睛，单肩背着包，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我跺跺脚，慌忙和她打招呼，没做什么，才吃了晚饭，出来消化消化。你才回家呀！

    詹欣桐问，素描本子给他没呢？

    我说给了。

    他怎么说？

    他还没来得及看，光顾着玩游戏呢！我代他跟你道歉啊，他肯定是对你搞了什么恶作剧吧！你别生气了，他其实人挺好的。就是很顽皮，老像是长不大。

    你是他好朋友，当然帮他说好话啦！詹欣桐却扑哧地笑，我不生气，接受你代替他的道歉。我想了想，还是问，有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呢？

    詹欣桐摇摇头，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让我不小心踩到几块口香糖。反正也是我先打你们的小报告的。现在扯平了。

    是么！我喃喃地，好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詹欣桐说，然然同学还真是可爱啊！好了，我要回去了，姑姑家的人都在等我吃饭了。明天班上见。

    可爱，她又对我说这个词。吴沅那种男生，在女生眼才算是可爱吧！不管怎么样，我没那么沮丧了。这个词太厉害了，我简直被注入力量，飞跑着回家。吴沅已经煮好了面，还加了鸡蛋火腿和菠菜。他扒拉着吞面条，桌子上还留了一碗给我。我端起面碗，“你的零花钱不是用完了？

    “我从你的钱包里拿的啦，我已经主动记账了，放心吧。”我发笑，根本就没什么帐本，都是说着玩的，也不知道你把账记到什么地方了。不过，“算你还有良心，知道煮两人份。”

    “那当然，我会好好报答你的，以后周游世界，也帮你留意几个美女。”

    “是啊，是啊，那真是多谢了。”我想起什么来，“看了那个素描册没，画得真像你啊！”吴沅却半点不生气，而是哈哈大笑起来，“是很像哦。原来还是个小才女嘛！”这两个搞什么鬼？看起来有些神神秘秘。

    K

    吴沅大概是转性了，白天阳光够好，居然不抓紧时间睡大觉，兔子一样竖着耳朵听课。是怕被詹欣桐再举报？吴沅说，我们打赌，她绝对不会再告密。我说，告什么密啊！只要有眼睛就看见你在上课睡觉，她是公开投诉，不是告密。吴沅无所谓，随便怎么说，你赌不赌，输了晚上请吃必胜客。算了，他这么有把握，我这个月也没多少零花了。我要存一笔钱，去买礼物。

    第二节课就打回原形，吴沅打开笔记不停地写字，我凑过去看，却写的是个桐字。反反复复，上下左右都写满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了，吴沅收拾东西，拎起背包，“然然，今天晚上不陪你了，我有约会哦！拜拜了！”又去招惹哪个女生了？一道闪电打下来，我醒悟。

    巷子口，詹欣桐进去了，又出来，却换了打扮。进去是穿着普通衣服，出来，换了精致的打扮。我站在对面的报刊亭子后，那里是风口，凉飕飕的风不停吹。我看见詹欣桐在电线杆下等了一会。然后，我看见了我最担心看见的人。

    谁把我从悬崖上丢下去了？吴沅。我的人和心，一道坠入万丈深渊。吴沅穿着普通运动服，但是，他穿普通的运动装，也一样能够点亮女孩子的眼睛。他一把挽了詹欣桐的手，两个人说说笑笑走远。

    我身体一直很好，很少感冒，现在回家了，先是喷嚏，然后额头发烫了。我大概感冒发烧了。吴沅乌鸦嘴说过我感冒发烧，现在他的话灵验了。躺在床上又冷又热，头痛欲裂。想喝口水，又没力气起来。吴沅和詹欣桐约会了，他们居然约会了，一个是我喜欢的女生，一个是我收留在家，变成朋友的男生。我昏昏地睡着了，吴沅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

    三天后，我感冒好了，我趴在窗台上，詹欣桐也在旁边。我们一起看着下面风靡校园的吴沅。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学业差劲得可以自杀的男生，总是运动细胞很好，也长的帅，后面跟着大票的女生。

    L

    詹欣桐看着旋转，跳跃不停歇的吴沅，脸上的笑容，明媚的是四月的春天。吴沅再也不对别的女生乱飞吻了，他只冲着窗前的我们，不，不是我们，而是詹欣桐亲密地拿手掌碰自己嘴巴，远远挥过来。多多数人客气而冷淡的詹欣桐，肆无忌惮的冲吴沅喊，加油啊！

    不用她加油，吴沅也是那个场地上，最棒的男生。我说，真想不到，你那么讨厌他，居然会喜欢他。爱情也许就是这样充满恶作剧，喜欢，讨厌，讨厌，喜欢，不过是手背和手心的关系。詹欣桐却拿手指，勾画着吴沅远远的轮廓，说，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他。

    那些恶作剧？

    呵呵，詹欣桐说，他也不止在我脚板下沾口香糖，其实，还在我的素描本里，还夹了一张纸条。

    詹欣桐没有再说下去，我早该猜到的啊，对一个挑衅他的女生，最严重的报复，就是让她爱上自己。我真是笨。我肯定，纸条上绝对包含有两个字——“喜欢”。到底，詹欣桐也没能抗拒他的吸引。

    吴沅回到教室，詹欣桐拿面巾纸给他擦汗，真是温柔。我假装低头做题，那些题目统统变成詹欣桐的手和吴沅的额头。吴沅哎呀怪叫，“碰到伤口了。”

    詹欣桐问怎么就撞到了额头，吴沅做鬼脸，说不小心嘛。他额头上贴了张创可贴。创可贴是我帮吴沅贴的，前天的晚上出了点小意外。按照吴沅的说法，我发烧糊涂了，乱抓东西丢，吴沅好心照顾我，发被我砸中。神志不清做的事情我一点也不记得了，我说我不会认账的，说不定是你自己和什么人接吻，撞到电线杆子了。吴沅就骂我没人性，说他要是破了相，以后没人要，我得对他负责。我捧着热水说，我很愿意，收养了你这么久，也不在乎继续养着。而且你还有点经济价值，以后开家蛋糕店，拿你当招牌吸引女生买蛋糕。

    吴沅就捶着自己的胸口忏悔：“都是我的错，把一个功课超赞的好学生带坏了，变得油嘴滑舌。”

    我接口，是的，所以其实应该你对我负责。

    M

    我终于变成了一个最佳损友。吴沅却没有多少时间被我损，他忙着约会了，然后还打点零工。约会总要花钱，没有老爸的经济支持，只好自己去出卖苦力。不过吴沅说的再可怜，我也只回他两个字，活该。

    我在心里说，没人会同情自己的情敌，我也不例外。

    詹欣桐来通知我，周末一起去森林公园烧烤。一起吗？三个人，惟独我当电灯泡？多没劲。我苦笑，大摇自己的头。

    吴沅却赖皮糖一样纠缠不休，然然，去吧，很热闹啊！我给他看钱包，谁出门票钱，谁买食物？吴沅哑巴了一下，斜嘴一笑，说，我有办法。吴沅溜回家了，冒着被他家欧多桑大棒伺候的危险，取到钱。

    公园里的人简直可以开蚂蚁大会。到处都是烤肉的香味。吴沅的大背包里塞满了零食，终于找地方坐下。我说吴沅你就不能够给你的滑板放放假？出来玩也带着。吴沅把脚搬到耳朵边，听了听，无奈地转达，它说它很痒，不滑两下难过。我跟詹欣桐串肉，把切好的马铃薯铺到铁丝网上，食物分类放好。那小子只顾耍帅。其他游客也无聊，给吴沅又是鼓掌又是喝彩。旁边是詹欣桐，我小心翼翼说话，詹欣桐却直截了当，不得了，都忘记自己是谁了！詹欣桐拿空矿泉水瓶子扔吴沅。吴沅嬉皮笑脸地跑回来。

    詹欣桐举着烤好的香菇喂吴沅，我只有自己给自己喂肉串，如果没人对我好，那就自己对自己好点吧。吴沅的嘴巴被香菇撑着，忽然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转过脸去。10米外，另外一群人里，一个女孩子看这边。吴沅含着一颗香菇打招呼，佳睿！好久没见。这不是前段时间，还挂在他嘴边的女生？

    佳睿走过来，坐到他面前。眼睛里就哗啦哗啦开了水龙头。“沅，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我忘不了你。我们和好吧！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吴沅吞下食物，很为难很为难地推开佳睿的手，“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了啊！干吗还这样子哦，这么多人看着。”佳睿就抓着吴沅的袖子，大声哭哭啼啼。佳睿就是不放手，拉拉扯扯，一脚撞翻了木炭。像放了一颗灰烬烟雾弹，吴沅被撒了个灰头土脸。其他人也过来围观，怎么就这样巧呢？围观的人又站出来一个，吴沅简直是看见了怪兽。这个我也认识，是隔壁班的女生。好了，又一个加入眼泪大战。

    詹欣桐也哭了，只不过是站在一边上哭。然后一跺脚，她一个人往公园出口走，我想追过去，吴沅已经追过去了。他们之间的事情，我还是不要跟过去了。而且，他们都跑掉，看来，只有我收拾残局了。

    N

    坐上巴士，回家路上詹欣桐一句话不说。头顶上还是晴天，詹欣桐的脸色却阴天转大雨。吴沅拉她的手，摔开。再拉，又被摔开。吴沅见多了女孩子发脾气，反而无所谓了，那先再见，你回去早点睡觉吧！詹欣桐看看吴沅，又看一眼我，说，就在这分手吧！

    吴沅与我异口同声的“哦”了一下。分手？什么意思。是各自回家，还是？欣桐对我说，“然然，你先进屋好么！”我默默进屋。看来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隔着门也听见咆哮。“从来都是我先说分手，你是第一个。”吴沅气坏了，我猜他的脸都要变成化石了。

    欣桐说，那好，我就做第一个吧！再见，你别再找我了。外面现在上演的，肯定又是超级长的话语，就跟莎士比亚那种对白很吓人的那种。等了许久，吴沅也没进来。我都没有吃够东西，索性去厨房煮面，剩下的没脏的食物被我带回来，没浪费。

    吴沅终于进来了，抱着枕头就把脑袋闷进去。女孩子嘛，明天你去哄哄就好了呢！我这是在安慰他。不过自己听着都好笑，一个追不到喜欢女生的人，居然安慰一个罗曼史够写一本书的帅哥。真颠倒。

    吴沅把头从枕头里释放出来，盘腿坐到地板上，看着天花板不说话。我有点毛骨悚然，使劲推他的肩膀，怎么了你？平时不是号称大情圣，振作，振作啊！

    良久，吴沅“嗨”了一声，“哼，我就不信她狠心分手。明天借我钱，我去买玫瑰。现在，我先去洗个澡。把霉运都洗掉。”

    一天遇见两个被他甩掉的女孩子，真的是霉运么？累了一天，我倒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关于他的事，我只好叹气了。

    O

    过几天就好了，吴沅的想法很现实情况核桃一样敲碎。玫瑰放到发黄枯萎，詹欣桐也没有理睬吴沅。

    詹欣桐拒绝再见吴沅的时间里，事情都变得很奇怪。吴沅偶尔回来借宿，但很晚才回来，很早就离开，我几乎无法察觉他出现过。他有时候出现在学校，有时候又忽然不见了。我很担心，他不止于露宿街头吧！我又会想，也许他继续兼职，有一点钱去住小旅馆呀！我打电话给他，他说用了许多办法，詹欣桐就是不能不生气。

    我闷了半天，才开腔，是么？那也没有办法啊！詹欣桐的位置空着了。我的心也因此空荡荡的了。黑板最上面上挂起了会考来临，提高警惕的消息。

    她会来参加会考么。

    会考过后，詹欣桐却一直没出现，也不再来学校。，大约一个星期后，那个位置居然换成了其他人。埋头学习的人明显多起来。我更加不能够松懈啊。吴沅这么常常逃课，也不再有人管了，反正过了会考就意味着拿到毕业证。仍然留在教室里的，才是打算念大学的人。

    家里的电脑，放了长假。我本来就不喜欢玩游戏，吴沅来了，才安装这安装那，玩个没完没了。

    回家休息的时候，一个人没了伙伴，真的很寂寞。电视闹哄哄的，但又很遥远。一个黄昏的时候，吴沅忽然回来了。

    吴沅收拾他的东西。那些衣服、鞋子，牙刷口杯，背包和几本漫画，还有，那本素描册，还有他的滑板。我站在电脑前，看着他收拾，装进一个大口袋。他忽然过来，拥抱了一下我，“谢谢收留我这么久。”这语气真诚地让我有点受不了。

    “以后打算做什么呢？”我问。

    “用功啊，最起码考个专科吧！我打听了，要做跨国导游，高中生是不够资格的。”

    “好，那你加油。”

    “恩，等我成了大导游，我就……”

    “就周游各国，随便给我介绍异国美女嘛！”我接他的话。吴沅就摸摸脖子，嘿嘿笑了。

    我问，你们就这样完了？

    吴沅说，“我找不到她的人了。大概，她是彻底打算不见我了。我要回自己家了。”说着说着，他忽然苦笑了一下，我有些惊讶了。是的，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带着一点点悲伤。我说，那你还找不找欣桐？

    吴沅说当然。

    我很想问，这次是真的爱吗？不过不用他回答，我也敢确定，是真爱了。

    吴沅说，然然，如果你见到她，或者有她的消息，一定要赶紧告诉我。

    我也说了和他一样的话，当然。

    P

    教室里只剩下我和詹欣桐。詹欣桐的打扮，是第一天来学校的打扮。是她单独约的我，避开了吴沅。詹欣桐站到了那扇看过无数次吴沅的窗下，说，我明天就换学校了。

    我惊讶了，又很悲伤。此刻我跟她的距离不到5厘米，就要缩短了。她却忽然说要走了。为什么要走？你走了，吴沅一定会伤心的。詹欣桐推开窗户，空气很凉，她微微笑，“他太骄傲了，以为只有别人喜欢他，缠着他。总要有人来做第一个。”

    还有，詹欣桐忽然把话题转了，萧然，请原谅。

    我不明白，我说，我太迟钝了，我不懂詹欣桐要表达的意思。

    你明白的，你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的。你会考上好大学，那里还有更多好女孩子的。詹欣桐抬着头，说，你看黄昏真美啊！以后，你在黄昏，会有别的女孩子的名字可以画。

    我知道黄昏很美，这个黄昏如此的美，我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要掉眼泪了。詹欣桐说的是那个黄昏，在那条巷子口，我蹲在地上，画来划去，写出来的是她的名字。我跺脚，以为她没看见。可是她看见了。其实就算没看见，她也不是迟钝的人，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想法。

    我说，如果我当时，先给你递一张小纸天，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詹欣桐又转了话题，其实，我是因为失恋了，才转校的。那天一个人来学校，经过体育馆，我看见空地上，他在滑板上得意得到处飞吻，我就知道我又掉下去了。英文里那句说的真对，fell in love，掉进爱情里了。我看见他额头上晶晶亮的汗，还有T恤背后的3年（2）班。教导主任是我的姑父，他带我挨个教室走过来，让我选一个班。走到3年（2）班，我就告诉他，就这个班吧！

    原来，是这样啊！我的眼睛好酸好涩。空荡荡的教室里，詹欣桐的声音，飘飘荡荡，蒲公英一样飞散开。“就这个班吧！”“就这个班吧！”“就这个班吧！”……

    一开始，我的直觉落到了走进学校的她身上。一开始，她的视线，也已经落到了吴沅的身上。

    好久，好久，好久，我才平静了，“你不打算亲自跟吴沅道别么？”

    “不会。然然，我们还是朋友吧，对不对？”

    “对。”

    “帮我一个忙”，詹欣桐从她背包里，拿出一个红蓝文具盒。“这个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我新换的。吴沅一定会找我的，但是，如果他很快就放弃了，你就把文具盒丢垃圾桶吧！如果一年后，他仍然在寻找我，帮我交给他。”

    第二天，詹欣桐上了一辆小汽车。车窗内，她没有招手，也没有回头。我答应了她，她知道我一定会按照他的话做的。她是那么确信。载着她的车融入光线之中，路的尽头转弯，完全消失了。风停顿下来，时间好像也停顿下来。我站在原地，惆怅将我完全包裹住，我蹲下身，掌心用力，文具盒几乎被捏扁。为什么坏男孩赢得了爱，好男孩孤单单？

    但或者，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好与坏，只有谁会不会爱上谁。爱情也没有公平可言，只有你是否愿意一直爱一个人，不管会不会得到回音。

    我还会想，如果吴沅早一步说分手，欣桐会不会是他从前的许多小故事里的重复版本？可是，事实是欣桐先说了。也许就因为如此，她是吴沅的第一个真正记得的人。

    盛大的夏天就要来了。所有发生过的事，都不可追回的。

    我们的故事，就这样告一段落。吴沅会一直寻找下去吗？他会拿到文具盒么？而我，会打开文具盒偷看那个联系方式吗？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甚至，我们三个人还会再见面吗？

    我想，一定会再见的。

    不过，那就是下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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