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你面容的亲切,光彩如一个节日
无论是你身体的恩宠,仍旧神秘而缄默,一派稚气,
还是你生命的延续,留在词语或宁静里
都比不上如此神秘的一个赐予
像注视着你的睡梦,拢在
我怀抱的守夜之中。
——《爱的预感》,博尔赫斯
你有没有这样感觉的时分?在早晨醒来,恍惚之间,不知自己究竟处在什么地方。金黄色阳光依稀穿过窗帘,此刻空气都带着微弱的模糊,就像流淌水草的水底。或者,那是暮霭笼罩下来。许多人和事情尘埃一样落下又飞扬起来。你终于睁开眼睛,打量身边的一切,总之,一切都不可确定。你带着猜疑和犹豫,像是迷路在森林里的小灰鼠。
我也在这样的感觉里,沉淀思绪,渐渐察觉到,自己躺在一间刷了浅绿色油漆的房间。并且费力辨别才搞清楚,现在是清晨。慢慢地从意识的沙滩上收集零碎的念头,组织成了清晰的记忆。哦,我是来旅行的,我是一个人,住的是青年旅馆。前后的高低床都空着。
我坐起来,目光搜索拖鞋。这个季节的旅行应该是淡季,所以没有多少人,很幸运,我得以一个人享受宽阔的空间。穿上拖鞋,从背包里拿出牙刷。狭窄的盥洗室镜子里,看着自己满嘴的白色泡沫。我看着镜子,那个我,是17岁的夏天里的样子,长出了一点点胡须,我稍微的刮过。脑袋里的意识,没有停歇,思索着,我在旅行,是的。
为什么我要来旅行呢?我愣了一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被自己的这个问题问住了。在房间里来回晃悠了几圈,一个白色的影子在脑袋里窜来窜去。是一个白色的东西,对,是一封信。我想起来了。
应该是和那封信有关。信在哪里?在我的背包里吧!坐回床边,翻检背包。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封白色的信。正面写着,“给夏浩”。
但是,信封里的纸,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一个字。翻来覆去地检查,最后确定,这是一封没有文字的信,我失望地叹了口气,满是空洞洞的失落。莫非我失去记忆了?我什么时候撞了脑袋不成?但也不像。思绪还是很有逻辑!但是,就像一张充满了网点的画,我站的太近距离了,只看见黑点,就是看不清楚具体的轮廓。
唯一可以肯定,我就是夏浩。我计划过的独自旅行,现在被实施,一定是这样的!那就继续旅行吧!我眯着眼睛,对自己说,“加油”。并且挥舞了下手,歪歪肩膀。
[列车少女]
走出旅馆大门,我回头看了一眼,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柜台前,那是昨天见过一面的旅馆老板。他打着哈欠,收起他放在桌子上的钞票。我冲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一等。”我回过头去,是旅馆老板在叫。这里没有第二个客人,那就是在叫我了。我返回,站到他面前,“还有什么事情吗?是宿费不对吗?”
“不是的。你的宿费预先都付清了,你寄存在储物箱子的东西还没拿。”旅馆老板手指上挂着的钥匙,迎着光闪闪发亮。我看着钥匙发了下呆,拍拍脑袋,“是的啊。谢谢老板。”
清脆一声响,开箱了,里面是两张车票。
我糊涂了,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要买两张车票?我可能还处于没有清醒的状态。但是昨天晚上睡的很好,没有做任何梦。为什么还是有些迷糊呢?只有心脏还有点疼痛。却又说不出为什么疼痛。我有点茫然地掏出耳机塞上。这也是我的习惯吧,并不听音乐,只是塞上耳机,隔绝外面世界的嘈杂。
车站,人群安静排队上车。我坐在靠近后门的座位,我的右边是空的,我捏着两张车票发愣。列车开动的瞬间,车身剧烈的一个震动,哎呀,大家都扭头,是一个女孩从座位上摔下来了。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我比所有人都紧张,大步冲过去,赶紧把她拉起来,她的眉头因为疼痛,皱的厉害。但是,这个女孩好坚强,居然没有掉一滴眼泪,用力忍耐着。车厢的角落,走过来一个戴眼睛有点胖胖的男人,蹲下身说,我是外科医生,我帮她看看有没有受伤吧,可惜手头没带多少纱布。
医生检查一下,说,幸好,只是皮外伤,纱布还可以讲究一下,但是要用药水先消毒才行。
我说,我有,我的背包里有药水。医生说,那好,涂抹一点,注意一下就好了,要照顾好你女朋友哦,别让她碰到伤口。女孩忍痛说不出话,我代替她跟医生说谢谢。本想澄清我不认识她,可我不习惯说很多话,还是算了。
几分钟后,检票员走了过来。我抬头,咿,那个女孩呢?她已经坐在我右边的空位上了,靠在我身上。我想躲避开,女孩又靠近,贴着我的耳朵嘀咕,我没有买票。我惊讶起来。检票员拿着剪刀,一一验票,一直走到另外一排。问,你们的票呢?我掏出两张票,莫非,我准备好了另外一张车票,就是为了她?好不可思议的一天。
我问检票员,多久会到。她回答,4个半小时后就会到了。
检票员出了车厢,我才留意起女孩来。我很认真的看她的面孔,又觉得这样使劲看一个女孩子,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把眼睛转了个方向,但是一转眼,我就记不住刚才看见的模样。那是一张很平凡的脸。她的头发却很漂亮,让人看了就想摸上一把。小小的,应该年纪也不大。我问,你多大了呢?
她回答,你知道的,16岁。
16岁的少女,多半是很娇气的,但是这个女生有点特别。我在心里偷偷想着刚才她的坚强。
我又问,名字呢?
Engunie,另外,谢谢你的车票。她说。逃票的危机度过,她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专心看外面的风景。她像是忽然想起来,又说,刚才,我是你的小女朋友么?我尴尬了,小声说,我不喜欢和人解释,对不起。女孩却一笑,没关系。她有转过头去看窗外,若有所思。
外面有大片的清新的麦田,还有一根一根擦肩而过的电线杆。蓝色的天空里移动着鸟群。她不愿意告诉我真名,所以拿英文敷衍吧!我也没有问下去,我一坐车就犯困。这次也不例外,我把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睡意浓郁,很快闭上了眼睛。
[终点站]
列车再次剧烈颤抖了一下,报站的女声温柔地回荡着。我醒过来,身边已经是空荡荡的了。我急忙看向窗外,是了,女孩Engunie已经混入下车的人群,她回头看我一眼,忽然笑了一下。眼前的光线骤然一亮,然后暗下去。她的笑容,似乎有神秘的魔力。她一跛一跛,走到一个自动售卖机前不动了,像是在等什么人。
终点站是一个奇怪的城市。因为标志牌上写着,“欢迎来到Engunie”。候车大厅里温柔的播音提示说,下午会有雨,预计傍晚会停。太奇怪了,这个名字,不就是那个女孩的名字?现在是中午,我该去哪里呢?不如,我还是去问问那个女孩吧。她一定熟悉这个地方。不然,也不会叫同样的名字。我走下车,没走几步,雨就下起来,起初还很小,四周灰蒙蒙的。
走到她旁边,你要去哪里?我问。
我不知道,我是离家出走呢,这里我也不熟悉!她说。我“啊”了一声,在陌生的地方,她居然一点也不紧张。我说,你胆子好大。
Engunie说,我知道会有人来照顾我的。
是谁?我问。
就是你啊!她很有自信的笑着,视线却没有看我,我更加惊讶了,怎么会是我呢?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刚刚才在列车上遇见,说过的话,也不超过十句。
她的视线落在一只跛腿的小猫身上。她叫了一声,呀,那猫好可怜,跟我一样。一定是没人要了,所以变成流浪猫。真的呢,雨虽然小,但很冷,那猫冻得拼命哆嗦。
我劝告,你还是早点回家吧,不然你妈妈要担心了。Engunie拿眼睛瞪我,你管我,你真是多管闲事。
我却生气了,那你刚才不是说,我是来照顾你的吗?那你当然要听我的话。Engunie一愣,就扑哧笑了。她已经抱起那只猫。显然她这才想起自己的言行前后矛盾。雨水下大起来,变大的颗粒,反而不再阻挡视线,周围又清晰起来。她右手抱着猫,我拉她的左手,跑到一家店铺前躲雨。她没有抗拒,很顺从地被我抓住她的手,默默地不出声。我听见她跟在我后面跑步的细碎脚步,睬出的水花声。
在一个屋檐下,一起放慢脚步。我说,我们总是要找地方歇息的,然后呢,我会把你送回家,怎么样?你这样在外面乱跑,小心遇见坏人。Engunie抚摩着猫的背,因为怀抱的温暖,猫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她说,好的,我听你的。这个女孩有点奇怪,一下子倔强,一下子乖乖的,温柔的像小猫。她也不问,我会不会是坏人呢!当然,我不是。
沿着许多店铺的屋檐走,身上潮湿了大半,肚子也饿了,我提议,找家店子吃东西,顺便等雨停。她仍然说好,温顺地跟在我后面。两个人坐下来之后,我说,背包里有干的毛巾,你自己拿出来擦擦,我去买吃的。
我端着鸡翅膀、面包、甜品和饮料走回来,她捏着干毛巾,却没给自己擦。我坐下来,她靠近,反而给我擦起潮湿的头发来。她的小指碰到了我,为什么我感觉面孔有些发热?我说,谢谢。Engunie忽然问,夏浩,你有女朋友吗?我一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Engunie说,因为,我看见了你背包里的一封信。她又问,为什么信里面没有内容呢?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说,我不知道信里为什么没内容。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女朋友。我好像自从醒来,仍然处于迷糊当中。
Engunie没有纠缠有没有这个话题。她很认真地拿汤匙挖着甜品,小口小口的吃,然后说,那,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我笑了,重复她的话,好不好?我又仔细的打量这个女孩,她的脸,好像比先前我见到的,清晰了一点。我转过头去,还可以记得眉毛和眼睛了。先前我就只记得漂亮的头发。其实她的眉与目也挺好看的。
“我的啊!”我说。
[Engunie不见了]
晚上,许多灯光在半空里,颜色浓重的凝聚着。我们找了一家小旅馆,又花起了20元,我的口袋里,只有几百块钱了。虽然茫然的旅行着,我却一点也不焦急。房间的窗帘很大,Engunie说想看外面的夜色。我去拉窗帘,一起大吃一惊,然后相对大笑了。
这样便宜的小旅馆,根本没有窗户。窗帘只是伪装的,它后面根本是一堵墙而已,多么偷工减料的小旅馆。
我看着Engunie,她在给那只小猫喂东西吃。先前,我还没回答她的问题。现在,我已经有了答案。我说,好啊!
她眼神困惑了,然后,一直看着我。渐渐地,目光明朗起来,她明白了。她也说,好啊!她说,早点睡觉啊。我问,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她又低头去看猫了,手指摸着猫的耳朵,一下一下的。她说,我也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了。她的眼角的余光,透露着复杂的意味。
离家出走的孩子,大概都是有难过伤心的事情。多半,是和家长吵架了。这样年纪的女孩子,会为什么和家长吵架呢?
她不愿意说,那就算了。两张小床距离很近。我们各自躺下来,面对面,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Engunie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渐渐我听着呼吸悠长,我猜测她一定已经入睡了。我忍不住伸过头,很轻微,很轻微的吻上她果冻一样可爱的嘴巴。之后,我的困意也来了。
第二天,我的对面,Engunie不见了。
中间的小茶几上,是我的那封信,她用里面空白的纸留了言:夏浩,我们先分开吧,我会回家的。如果你要来找我,就在一年后来。我在Y城19街201号等着。
我当然要去找她的。她已经答应了,做我的女友了。为什么要一年后?一年,是多么漫长的期间。我一天都不愿意等待。我看了看腕表,日期是2003年的10月18日。
我像是坠落在迷雾当中的飞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发生这一切。飞机失事了还有黑匣子可以追究线索。我发生的这些事情,却只有一封白色的内容残缺的信。
[一年后]
关于我和她戛然而止的相遇,我一直在琢磨,仍然没有答案。起初,我没有等到一个星期,就去了Y城19街201号。
但是,那里是一片空地。才拆迁过,一片狼籍。又过了一个月再去的时候,有一些工人出入,并且空地被围绕起来。我站在两个工人之间,听见他们在对话。一个工人问,这里要建什么?另一个工人答道,是一栋高楼。又问,是做什么用的?回答,不清楚。
Engunie为什么要骗我呢?
她在那天不见了以后,我在记得她的头发、眉毛、眼睛之后,开始记得她的脸了。完整的,清晰的。我说不出是不是美丽,但是,那是一张生动的面孔,生气或者笑,想起来我都会觉得心脏加快了颤动。
我很后悔,没有早一点找到这里来,她只是要我在19街201号等她。也许加一个期限,有她的原因的。
唯一能够证明这一切发生过的,是信里约定的文字。
我继续一个人,一个巨大的装满日用品的背包,满无目的的旅行,每到一个地方,最多呆上一个月。我住最便宜的地方,吃最俭省的东西。口袋里的钱,减少的特别慢。时间,也在一点点过去。
一年的时间,就会过去的。
我所到的地方,那些城市,有着古怪的名字。季节似乎越来越不明显。有的时候天气晴朗,有时候,会忽然下起雪。夏天之后,不一定是秋天,可能是春天。而冬天之后,又不一定是春天。树木和一些小的植物,生长的很迅速。昨天走过的街道才种植幼小的苗,几天后再去,已经葱茏。我的身体在长高。脸,越发成熟起来。更多时候,我会翻来覆去看那封信。仍然只有那几句话。
大街上的人很多,但是,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话的欲望。也没有人和我说话。只有一个小动物愿意和我接触。那就是Engunie留下的猫,她没有带走它,于是我收留了它。我给它取名gunie。Gunie不择主人,和我一样亲密。吃我喂它的猫粮。
Gunie受伤的脚,我找兽医看了。它恢复了正常的行走,看不出一点以前的跛。Engunie的脚应该也早好了。
她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想念她,她会不会知道?我对着Gunie说,Engunie,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Gunie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
一年终于到了,我在Y城19街201号准时出现。这里,已经有一栋漂亮的高楼站立起来,楼顶之高,浮云都可以随时停下坐一坐。天气太好了,我仰头去看,觉得头顶阳光分外耀眼,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自己好像要融化在阳光里。
Engunie会出现么?
[翻过栅栏的猫]
你比以前要长高一点,少了一点孩子气。我已经看见了Engunie。她走过来,很缓慢。而我的面孔很平静,手抄在口袋里,其实,是隐藏轻微的颤抖。我说,我终于等到你了。这次该告诉我你的真名了吧!
她问,你还好吗?gunie还好吗?
我说,我还好,gunie也还好。
我想过听她的解释,还设想过许多的解释理由。但现在,又什么解释都不想听了。2004年的今天,一切都好。我拉起她的手,像那个雨天拉她的手那样。她说,我们回去看看学校,好吗?
好啊!我跟着她走。我不记得她说的是什么学校,以及学校在哪里。但是我肯定她会带我到哪里去,这就行了。
学校很漂亮,静悄悄的。并且,学校的建筑都是崭新的。这里有参天大树,门口的校史,写的很清楚,已经有50年历史了。并且,于近年翻修。
我问,Engunie,你是不是已经毕业了,你现在读哪所大学?
Engunie却不看我,也不回答。
她一直走到了体育场,虽然外表都是粉刷新的,但是内部有些地方,还是有旧的痕迹。
Engunie说,我们再去教室吧!
我说好。
越往里面走,一切都陈旧了。
墙壁上的油漆剥落。
Engunie一直走,上了2楼,进了一间教室。她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手指按上桌子的家落。她说,你还是不知道我的名字么?我说,我不知道,你没有告诉过我啊!
Engunie说,那现在告诉你了啊,你要记住。她拿开手指,被覆盖的地方露出两个字,申宁。那是很简单的名字,我像听见了雷声。
申宁说,高一上学期,你还记得吗?学校组织的旅行,我迷糊了,提前下了车,分不清楚方向了,你跟着下了车,如果不是你,我可就迷路回不去了。我们就认识了。
申宁说,高一的下学期,妈妈说要出国,带我一起走。我离家出走,威胁她,妈妈就放弃了再婚的机会。很小爸爸就去世了,妈妈一个人带我,其实很辛苦。因为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才临时出走。我没带钱,逃票,是你去找我,补买的车票,。
是吗,有过这样的事情吗?
申宁继续说着,那天下雨了,在餐厅里,我问你,做你女朋友愿意吗?后来你终于答应了。我们在一起,好开心,每个周末,你带我去很多的地方旅行。
你不是答应我,说要照顾我么?为什么你要离我而去呢?
申宁微笑着,开始流眼泪。她说,再后来,妈妈反对我和你在一起。我想她是因为不满我阻止了她的爱情。可是,妈妈不是那样想的,妈妈只是希望我念大学之后再和你交往。我打算给你写信说明白。
……
你记得吗?后来你来找我,我去救一只翻过栅栏的猫。你抢在了我的前面。学校的栅栏年代久了,就没有那么坚固了。所以,我们就都从2楼掉下去。
是吗?有过么?
有的。
在救猫之前,申宁买了信封和纸。在信封上,写下“给夏浩”。可是,里面的纸,她却装错了内容,她装进去一张白纸,潜意识,她就不愿意说分开。Y城19街201号,旧址是她家的居民区。因为接到了空白的信,所以我去找申宁,我要问清楚怎么回事。
我看见了她与猫。
在我听见了所有过去的事情后,眼前的学校,还有Engunie,都消失了。
[直至梦的尽头]
我站在了那个很高的大楼前,大楼已经挂好了牌子。门口透明的塑料牌子上,是四个银白色的大字,“平治医院”。
为什么医院里这样寂静呢?我上了很多楼,在第10层停下来。下面有脑科的附属说明,再下面有简短的注释,关于这个科室的拥有什么样先进的技术和设备。
我走在光线不很明亮的走廊上,原本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很怪异的感觉,像一只轻飘飘的蝴蝶一样,在我胸口里若隐若现,捉摸不到飞过的痕迹。这里,我什么时候来过?
推门进去,防止空气干燥的蒸汽机,不断喷吐着白色的雾气。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孩。
是她吗?就是申宁。
微微寒冷的季节,一些小小的白色雾气从她的口鼻冒出。我坐在椅子上,就这样,一直看着呼吸均匀,面上带有淡淡的血色。她的面貌,是19岁的样子了。
猫受伤了。
叫申宁的女生,伤了头部,入院之后,开始昏迷,然后一直沉睡在这里。
叫夏浩的男生,则已经死去了。
我想我终于醒悟了,我就存在于她的梦中。19街201号,现在是这家医院的大楼。
当她醒来,我就不复存在。
那么,她是不是永远都不愿意醒来?过去之事,都不可改变。
我走过的地方,住过的无窗旅馆,列车上遇见的小女孩子,课桌上写着的名字,跛腿的猫。以及信里的字,统统颜色淡化,轮廓模糊。所有出现的事物,都对应着现实,只是多少,都扭曲了,与事实有些走形。在梦里,最终都要消失。
从17岁那年开始,我逐渐走到现在。我握住了她的手,手与手重叠在一起。这里,我确实来过。我在她的梦里,我们的恋爱重来了一次。从开始到戛然而停止,再到我听见她告诉我,她装错了信,她对我解释清楚原因。
惟有在梦中,她完成了心愿。才愿意醒来。
直至她醒来。
直到梦的尽头,我会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注视着你的睡梦,拢在我怀抱的守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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