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姑娘叫春兰-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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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村民们把稻草和松柴堆放在屋外的窗口旁边,每一扇木门后面,以及屋檐下,然后点燃了。这时候,所有的窗棂都起了火,一条条火舌从窗口和门缝里蹿进来。屋厅里尽是浓烟和火光,稻草和松柴的火爆声噼呖啪啪地在耳边响起,叫春兰觉得如同一只光鸡一般被扔在一个大火炉里,正在被热烈的炉火烘烤着,烤得皮开肉绽。转眼间,阁楼也着火了,火苗频繁舔到屋梁上。春兰搂紧儿子,当她拉开大门的门闩,再拉开大门的时候,后门忽地倒下来,“嘭”的一声,如同一堆大火扑到头上,吓得她慌忙冲出院子里。院子大门正在燃烧着,外面的稻草也在燃烧着,发出着啪啪的响声。看到从院子无法逃出去,犹豫了一下,又跑进厨房里。幸好,厨房的后门没有堆放柴草,更没有燃起大火,她马上拉开后门冲出去。她逃到菜园子里,再逃到荔枝树林里。接下来,她边跑边想:“厨房后门之所以没有堆柴草,又没有燃起大火,必然是有的村民可怜我们俩母子,才故意留下一条逃生通道的。”

    春兰在荔枝树林里奔跑着,合欢仿佛被吓傻了,他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一点不敢乱动,又不敢哭出声来。到了白养婆那间老屋后面,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春兰在一棵荔枝树旁边停下了脚步。她朝儿子的脸蛋瞧着,原来儿子睡着了。儿子的额头冒出着汗珠,红扑扑的脸蛋沾着灰尘,头发也湿透了。春兰抹干净儿子脸孔里的灰尘,又把他紧紧搂到怀里。她的小车停放在村公所对面,但是在天黑之前,她根本就不敢往那里去。“既然荔枝树林里没有一个村民,我屋子周围的村民也走光了,他们若果没有跑回家,就有可能到村公所去了,或者,他们也许到赵三贵的饭店里开饭去了。”她这样想道,“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马头亮和赵三贵他们必然在村公所里,要么,他们就在在饭店里,又或者,他们就在我的小车旁边,又拿我的小车出气都不一定。”

    此时此刻,春兰呆呆地站在这里,她仍然感觉得到她老屋里的熊熊大火,那一根根横梁倒下来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响起来。

    忽然间,春兰听到两个村民在喊救人的声音,于是她从白养婆那间老屋侧边偷偷走过去,绕了一个大弯来到老屋后面。她远远地躲在一棵荔枝树的树根后面时,只见赵根良捂着脸面从屋子后门奔跑出来,从浓烟和火光里冲出来。跟着,他又不顾一切往厨房后门冲去,冲进厨房里,如同一匹不怕死的狼的样子。当时,也只有厨房还没有着火。当春兰正要想着他跑进厨房去干什么,赵根良又跑了出来,他拉着根良嫂一起从厨房后门跑出来。紧接着,他们站在菜园那棵就快落光叶的荔枝树前面,楞住了一般朝眼前的火光瞧着。

    “我在房间和屋厅里没有发现春兰,看来,他们俩母子已经逃出去了,他们已经安全了。”赵根良对根良嫂说道。他的衣服下摆被烧焦烧烂了,裤子也被烧出了两个大洞,那两条大腿都有一大块肉露出在外面,仿佛被刀子割出来一样。

    “他们没有在院子里,厨房门也开着,我看他们一定从那里跑出去的。”根良嫂说道,她的脸和眼睛被灰尘染成了炭黑色,头发也被烧焦了。额头那绺头发卷成了一小堆,春兰仍然仿佛闻到头发被烧焦的气味。

    “那就好了,要是他们真的被烧死掉,我这辈子就不得安乐了。”赵根良幸灾乐祸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挪了一下脚尖继续说,“想来,春兰并没有做过对不住我们的事情,我们为什么烧死她呀?那个矿山又不是她一个人自作主张开采的,我们大家都同意那个金满发来投资的,我们也是有股份的,我们怎么可以把责任都推给她?何况,她的儿子又有什么罪?我们为什么也要放火烧死他?想起来我们刚才真是太糊涂了。”说罢,一边叹气一边踩起脚来。

    “要不是马头亮,我们怎么会放火呢?”根良嫂接着用埋怨的语气说,“他必然是怕春兰再次把村长夺回来,才叫放火烧死她的。”

    “我估计他想霸了春兰的财产,才会那么狠心的!”赵根良骂道。

    “我看主要的是,阎明堂已经死掉了……”根良嫂瞧了一眼身后,慌里慌张地说,“春兰也瞧见他和马头六把阎明堂推倒到那桶硫酸里,所以他想……”赵根良推了推根良嫂,根良嫂于是再也不敢往下说。

    “原来马头亮想杀死我灭口!”春兰正在气愤地想着,赵六根拄着一根拐棍从屋子侧边急冲冲走过来,他仿佛从一阵阵浓烟里走出来。赵六根焦急地走过来时,他一边咳嗽,一边用沙哑的声音问赵根良夫妇:“你们把春兰俩母子救出来了吗?”老人来到他们身边,瞧着他们,又埋怨起他们来,“你看你们,你们还站在这里,你们到底有没有跑进去救他们呀?”老人瞧了瞧屋子里火光,他又焦急得咳嗽起来。“他们是不是被火烧死了呀?”他边咳嗽边问道。

    “六叔,我们的确进去了,但是我们都有没有发现春兰,她和她儿子也许从厨房后门跑出去了。”赵根良接着说,瞧着老人的脸。

    “后门?是不是真的?”老人拱头瞧着厨房,仿佛在瞧着什么东西一样。“唉,我刚才想进去,而你们把我拦了下来。我现在没有看见他们,你们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啊!”

    老人还在拱着身子瞧着,非常不放心地哆哩哆嗦着,根良嫂说道:“六叔,确实是真的,我们找遍了屋子都没有见到他们,他们肯定逃出去了。刚才也是我们故意没有把柴草堆到那里的,现在他们肯定回城去了。”

    老人听罢,他瞧着赵根良和根良嫂,慢慢直起腰肢。“要是他们没有被烧死,我就放心了。”

    “估计赵六根刚才就站在屋子前面,他刚才想跑进去把我们救出来,但是赵根良两夫妻把阻止了他。”春兰想道。她还胡乱猜测着,只见老人瞧着赵根良又问道:“马头亮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他叫烧死春兰他们的?”

    赵根良搔了搔脸皮,瞪了瞪眼睛。“如果不是他,谁会那样干?”

    “这狗杂种!——看来他发癫了!”老人骂道,“这狗杂种到哪里去了?他是不是又去追杀春兰了?”

    “他到村公所去了。他刚才对我们说,他要把春兰的小车砸烂掉,我看他们现在已经把她的小车砸烂了。”根良嫂答道。

    老人往荔枝树林深处瞧着,赵根良又说道:“刚刚点火时,马头亮和赵三贵他们就走了,我估计他们现在以为春兰母子俩已经被大火烧死了。”

    “但愿那个狗杂种不知道,要不然,他一定还会想方设法弄死他们的。”老人边喘气边说。

    他们正在边瞧前面边说着,一只老花猫的尖厉叫声从屋顶上传下来。春兰遁声望去,只见那只老花猫在屋厅的屋脊里跑来跑去,望着眼前的浓烟就是不敢跑下来。那时候,很多横梁正在燃烧着,着火了,还有很多火苗从瓦面窜上来。那只老花猫还在边尖叫边奔跑着,赵根良忽然间捡起一根泥竹杆跑到屋檐前面,把泥竹杆伸上去,发觉那根竹杆根本就不够长,立刻又跑回来,又捡起另一根泥竹杆接到那根泥竹杆里。他用一根绳子一边绑一边对根良嫂说:“快去看看那里还有绳索,要快,不然那只猫就要被烧死了。”

    根良嫂在菜园子寻找一分来钟,她终于找到了一根粗铁丝,立即赶回来。“没有找到绳索,用这根铁丝绑吧。”她把那生满锈铁丝掉下去说。

    “我记得以前有铁丝网,你再找一些来吧。”赵根良边缠铁丝边说。

    那两根竹杆很快就被赵根良牢牢地绑住了,于是,赵根良和根良嫂用力把它抬起来。他们站在原来的地方,一起把两竹杆举到半空,再放到屋顶上。竹杆终于伸到屋脊,伸到老花猫的脚趾头旁边。但是,尽管他们有好几次把竹杆捅到老花猫的肚子里和背脊上,老花猫仍然没有跑到竹杆上,更没有沿着那根竹杆跑下来。瞧着那老花猫仍然在屋脊上边尖叫边跑来跑去,时不时又跳起来,赵根良一丢开竹杆,跑进厨房里,把春兰那把十二横梯掮出来。赵根良把梯子架到屋檐上之后,马上从梯子一步一步登上去。根良嫂紧紧地抓住那把梯子,一边大叫道:“要快啊!要快啊!屋顶就要倒塌了!”

    赵根良一爬到屋檐上,他蓦然站起来,再把那把梯子抽上来,把梯子摆放到瓦面上。放好梯子,他立刻踏到梯子上,冒着浓烟跑到屋脊上。他沿着屋脊往老花猫跑去时,他的蓝裤子和牛皮鞋仿佛着火了,一股股浓烟纷纷从他的眼皮底下窜上来。转眼间,他忽然把老花猫抱起来,之后立刻转身跑回来。他沿着梯子跑回到了屋檐前面,忽然把老花猫一抛下去。刹那间,老花猫在根良嫂身边惊骇地大叫一声,一翻身逃走了,逃到荔枝树林里去了。

    赵根良瞧了一眼那只往前逃窜的老花猫,蹲下身子把梯子抽回来,放到屋檐下。一落到地面,他赶快拉起根良嫂往菜园中间奔跑。他们还没有跑到那棵荔枝树旁边,他们还没有跑到赵六根身边,屋面“轰隆”一声坍塌下去,如同被一枚重磅炸弹炸中一样。忽然间,马头六和赵蛮弟从屋子前面跑过来,春兰急忙往荔枝树林深处走去。

    春兰走到一堵断垣残壁的时候,发现合欢还在怀里睡觉。“也许儿子刚才醒了,现在他又睡着了。”于是她抚摸着儿子的脸和眼睛想道。接下来,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快七点钟了。她活动了一下疲惫不堪的腿脚,往村公所方向走去。

    天色已经慢慢变黑,苍蝇纷纷从树底下窜上来,在春兰和她儿子头上乱飞狂舞着。非常寂静,她听到了苍蝇的嗡嗡叫声。

    当春兰来到村公所后面的时候,已经完全天黑了。只有赵三贵的饭店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灯还亮着,好几个村民正在二楼一边喝酒一边差令。春兰听到怦怦嘭嘭的打砸声,她跑到了墙边。只见马头亮和赵三贵,还有五六个村民正在朝着她的小车用棍棒猛敲,用石头猛砸着。春兰瞅着那伙村民,忽然间,当她瞧见戴着解放帽的马头六也在那里时,她完全想不到马头六比她还快到了这里。马头六正攥着一根松木棒站在车子前面,他把她的车头敲烂了。

    春兰正在心慌意乱地瞧着,马头亮拖着一根扁担跑到马头六身边。“马头六,那个老妖婆被烧死了吗?”

    马头六把帽头从耳边扯回来,又扯回到耳边,答道:

    “烧过鬼,她早就跑掉了。”

    赵三贵拿着一根竹杆,捂着左腿上那块疤痕走过来。“她是怎么逃得掉的?”

    马头六猛敲了一下车玻璃。“我刚才听赵蛮根说,她是从厨房后门逃跑的。”

    “赵蛮根是怎么知道的?”马头亮又问马头六。

    马头六又把耳边的帽头拉到脑后之后答道:

    “他说是赵蛮弟告诉他的。”

    “赵蛮弟又是怎么知道的?”赵三贵一拍左腿那块疤痕又问他。

    马头六举起棍棒猛敲在车顶上。“那我就不清楚了,鬼知得他是从谁的嘴里听到的。”

    “嘭”的一声过后,马头亮又问马头六:“她逃到哪里去了?”

    马头六把脑后的帽头一扯到耳边,又高高举起那根松木棒。“她能跑到哪里去?还不是跑回城里?”

    紧接着,一阵阵石头和棍棒的打砸又盖过了任何声音,春兰忽然担心他们砸烂她的小车之后跑过来,于是赶快退回到荔枝树林里。她正在荔枝树林里走着的时候,听到了“轰”然一声爆炸。她跑回到村公所后面,只见她的小车已经荡然无存了,一阵阵浓烟正从那里翻滚着,飞落在公路边的轮胎、坐凳、坐垫、以及她的包裹正在熊熊燃烧着……

    春兰再次跑到荔枝树林里之后,她把手机掏出来。她打电话给宏图,当她发觉宏图已经关机之后,又打给金满发,当她发觉金满发也把手机关掉之后,困苦不堪地想道:“难道他们已经躲起来了?难道他们逃到外地去了?”

    不一会儿,她走出荔枝树林,落到一大片荒芜的田野里。她在田野中间走着时,忽然踏进一个尽是烂泥的坑窝里,没到了小腿上。她把双脚抽上来,站在一条田埂上瞧了好一会儿,才发觉皮鞋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到了田野对面,于是她奔上了公路。偶然有发觉车辆从背后或者前面驶来,她就立即躲进路边的山坎里。

    到达县城已经十一点多钟,她加快脚步往小区奔去。高老头躺在胶椅里打着呼噜,灯光照落在他那微微张开的嘴巴上,一本厚厚的《麻衣相法》摆在他的膝头里。胶椅旁边还有一圈燃烧着的蚊香,那一条直直升上来的烟雾有一股剌鼻的浓香。春兰把钥匙插进门里,她一边想着高老头今天晚上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还在守门,他怎么不到他那个窝棚里休息时,高老头打了个呵欠起来,他揉了揉眼睛,伸了伸腰,铁然惊惶失措地问道:“春兰,你怎么回来了?”

    “有事吗?”春兰问道。

    “刚才你们村的马头亮带着几个流氓地痞来了。看他们的样子,好似是找你麻烦来的。”高老头瞧了一眼小区外面那条巷子,回过头来。“我很清楚马头亮这个烂赌鬼,他现在放出了很多高利贷。从他额角里那个胎记我就一眼可以看得出来,那个胎记在麻衣相法里叫做克人痣,又叫做反骨痣,也叫做凶恶痣。他是一个性情暴躁、凶狠残忍之人,也是一个反骨无情之人,要是谁不还他高利贷,他就一定会找上门来的,甚至还会杀人放火的,连他的兄弟都有不会放过的,甚至连他的父母都不会手下留情的。上个星期,我表弟有一条肋骨就是被他打断了,被他用一根铁棒打断的。他还说,如果下个月再不还的话,还要把他一条腿打断掉。”喘了一会儿,瞧了瞧春兰的脸,又瞧了瞧春兰满泥的脚板又问道,“你是不是欠了马头亮那家伙很多高利贷?我还听说,你刚才还差点被他烧死了。”

    “你听谁说的?”春兰问他。

    “马头亮和那几个流氓地痞刚走不到五分钟,又来了两个村民,他们说他们是夫妇。男的说他叫做赵根良,是他告诉我的。”

    “他们到来干什么?”

    “他们说你已经躲藏了起来,以后都不敢再回来。他们是来把你那两个侄儿带走的,带回他们家里。他们说,要不然就会饿死他们。”

    “马头亮他们到哪里去了?”春兰赶忙问他。

    “他们走了,到了哪里我不知道。不过,马头亮在临走之前对我说过,他要我一见你,就要我打电话给他。”

    春兰从袋里掏出一张一百元钞票递给高老头。

    “但是,我怎么会告诉他!我还恨不得这畜生立即落到阴间受火刑呢!”他一边接过钞票,一边说。“你平时对我那么好,所以我就在这里专门等着你,把这件事告诉你。”

    春兰边想边打开铁门,拖着仿佛有石头绑住的脚板踏上楼梯。因为她已经没有再穿鞋,所以,每走一步她会都觉得刀割一般疼痛。

    “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待在家里了,你要到外地避一避了。据我推测,马头亮明天一定还会来的。”高老头站在门边继续说。

    其实,春兰一直就在想着到外地避一避,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想清楚到那里躲避罢了,以及如何安排春花和春明他们罢了。“如果我继续待在家里,继续待在县城里,马头亮和马头六随时随时随地都会来找我的。他们是杀死阎明堂的凶手,他们必然想办法把我杀掉灭口的。现在,既然赵根良把春花和春明带走了,我就再不能三心两意,犹犹豫豫了。”春兰绞尽脑汁思索了一两分钟,她忽然想起黄大成,她估计他已经出狱了。“黄大成除了烂赌之外,他平时对我总是百依百顺。但是,若果他已经又结了婚,或者他把我赶出家门,我怎么办?”她接下来想道。

    进到屋内,春兰刚刚想煮点吃的东西,高老头又咯咯地敲门。春兰一打开门,高老头又慌慌失失地说:“春兰,你现在就要走了。刚才马头亮又来了……”

    “他走了吗?”春兰又把一张钞票给他。

    “他和那帮到流氓地痞到对面那间歌舞厅去了。”高老头接过钞票时说。

    春兰于是把睡熟的儿子放到床上,从保箱柜里取出银行卡,并将一些手饰装进一只旅行箱里,之后又把一些衣服塞进去。接下来,她草草抹了一下身子,换过衣服,穿上一双新皮鞋,把儿子抱到怀里。“我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我只有到金滩村避一避了。”她边走边想。走出小区时,高老头帮春兰提着行李箱,一直帮她在前面探路。高老头的忠实,顿时叫春兰感动得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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