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春秋5:破局入杀越勾践-儒家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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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孔子如何为君王们答疑解惑

    据《史记》记载,吴国攻打越国,摧毁会稽时,获得了一件稀世珍宝:巨骨化石,一节骨头,就有一辆车长。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什么骨头。吴王夫差很想弄明白,于是,他就请教了当时全天下最有学问的人。

    请教的谁呢?孔子。

    吴王专门派出使者团,带着礼品,来到鲁国,访问了大名鼎鼎的孔老先生,希望他老人家能够给出个权威的答案。

    吴国使者向孔子询问道:“您知道天下什么样的骨头最大吗?”

    孔子回答说:“很久很久以前,大禹召集群神都到会稽山来开会,防风氏迟到了,大禹就把他杀死,并陈尸示众。他的骨头,一节就有一车长,这就是最大的骨头了。”

    吴国使者瞪大了眼睛:“大禹王还曾召集群神开过会?世界上真的有神吗?那谁又是神呢?”

    孔子告诉他说:“守着山川祭祀的,就是神,负责兴云致雨造福天下;守着土地和粮食的,就是公侯,负责管理百姓劳作生产。他们都是王的下属。”吴国使者听了又问:“那防风氏是监守什么的?”

    孔子说:“防风氏的后代汪罔氏之君监守封山和禺山一带的祭祀,为釐姓,他们是巨人族。在夏朝、商朝的时候叫‘汪罔’,到了周朝时又改叫‘长翟’,现在叫作‘大人’。”

    吴使又问:“人的身高有多少?”

    孔子回答说:“身高最矮的只有三尺,高的则为十倍,大概有三丈高,数得上是最高的了。”

    吴国使者听了,佩服得五体投地,说了四个字:“善哉,圣人!”

    既然孔老先生都说这个大骨头是防风氏的骨头,那就是防风氏的骨头。连天下最强悍的吴国都称赞孔子了不起,是个圣人,孔子的名声当然也就更大了。这一年,孔子大概是五十八岁。

    其实,早在十年前,应该是在公元前505年,还有一件有关孔子更为神异的事,也被司马迁写进了《史记》。

    当时执掌鲁国政权的人是季桓子,为三桓之首,鲁国的头号大贵族。

    有一天,季桓子挖了一口井,从地里挖出了一个玉缶(缶,是一种瓦器,样子像个水缸),里面居然有一只羊。

    挖井的工人大吃一惊,太怪异了,从没见过如此之怪事,慌忙跑来向季桓子报告。

    当时有人向季桓子推荐孔子,说应该让他出来做个官,欲定内外之变,非用孔子不可。季桓子就把孔子找来,和他交谈了几天,云里雾里,深不可测,对他非常佩服。

    挖井工人把地下挖出一只羊的事汇报了季桓子。

    季桓子正想试一试孔子的学问究竟有多深,便嘱咐说,你们都不要声张,让我先问问孔子。

    他就把孔子叫来喝茶,大家都坐好后,季桓子问道:“孔先生,挖井的时候,从土里挖出了一只狗,您知道这是什么狗吗?”

    孔子缓缓答道:“土里面,是不可能有狗的。”

    季桓子说:“可是,他们的确挖出了一只。”

    孔子说:“那不是狗,那是一只羊。”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孔子解释说:“山里面的精怪,叫作夔、魍魉;水里面的精怪,叫作龙、罔象;土里面的精怪,你们知道它叫什么吗?叫作‘(羊贲)羊’。你们挖井所得,是在土中,所以必然为羊。”

    季桓子问:“(羊贲)羊?这是一种什么羊?”

    孔子说:“非雌非雄,徒有其形,只是样子像羊而已。”

    季桓子马上派人去查看,果然是不雌不雄,辨不出公母。于是大惊道:“仲尼之学,果不可及!”

    孔子由此名声大噪,很快,各国的国君都知道了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南方楚国的楚昭王也听说了这事,他也有事想请教孔子。

    那一年,楚国被吴国占领,楚昭王被吴国人打得四处逃亡,后来吴国退了兵,楚昭王才能够从随国返回楚国。

    回去时,楚昭王坐在船上,行至大江之中,忽见水面上漂来一物,其大如斗,其色正红,漂到了昭王的船边,昭王大怪,叫人捞起来一看,却不认识,问遍群臣,没有一个人认识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用刀剖开,里面有瓤,像一种什么瓜,尝之,甘美异常。

    因为大家都不认识,所以楚昭王就派了使者,带上厚礼,专程来到鲁国,访问了孔老先生。

    孔子说:“这叫萍实,大如斗,甜如蜜,可以剖而食之。”

    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这叫什么,所以从现在开始,孔子说这叫萍实,这就叫萍实了。

    使者又问:“这种东西常见吗?”

    孔子说:“萍者,一种没有根的漂浮之物,能聚结在一起而成实,该有多么不易啊,就是一千年也很难长一个出来,就是长出来了也很难遇见。此乃散而复聚,衰而复兴的大吉之兆!只有将要成为霸王的人才能得到,你们可以回去代我向楚王表示祝贺了。”

    这三件事是史书上记载的关于孔子比较神异的事。

    今天的读者按常理来理解的话,或许会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看法,但史书上的确就是这样记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人如果只知道常理(普及的科学知识),没有点古怪玄奥的学问,谁会理你?又如何能够名动天下呢?

    贰 孔子从多大开始当老师

    孔子出生在鲁国昌平乡的陬邑。他的祖先是宋国人孔父嘉。

    孔父嘉是宋国君主的分支,世袭贵族,官任大司马。在宫廷内乱中,太宰华督因见他妻子“美而艳”,遂将他杀死,而谋夺其妻。

    孔父嘉只有一个才几岁的儿子,叫木金父,被家臣抱着逃奔到了鲁国,从此,他们就成了鲁国人。

    木金父的孙子,是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了叔梁纥。

    叔梁纥是鲁国著名的大力士,在一次战斗中,他用双臂撑住敌方城门上放下来的千斤闸,让将士们进出,被誉为“鲁国三虎将”之一。

    叔梁纥虽然力大过人,却因没有继承人而苦恼。他与正妻施氏生下了九个女儿,没有儿子。他就又娶了小妾,生了儿子孟皮,孟皮因为残疾跛足,也不适合做继承人,叔梁纥便又向鲁国的颜氏求婚。

    颜氏问他的三个女儿:“叔梁纥的级别不高,虽然只是士,但他却是商朝贵族的后裔,而且他身高十尺,武力绝伦,我希望能与他联姻,他年纪大了且性情急躁,你们三个,谁愿意嫁给他?”

    大女儿和二女儿都不吱声,最小的三女儿颜征在回答说:“听从父亲您的决定,还有什么好问的。”

    颜父说:“那就是你了。”于是,便将颜征在嫁给了叔梁纥。

    颜征在十七岁,叔梁纥过了七十岁。《史记》称:“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

    这个野合,指的是婚姻年龄超过了官方限制,已经不合当时的礼仪了。(男子过了八八六十四岁,女子则为七七四十九岁。)书上一般都是这样解释的。

    次年,也就是公元前551年,孔子出生。那是他们到尼丘山向神明祷告后而得孔子的。

    孔子一生下来即有异相,按古书上的描述,他牛唇,虎掌,鸳肩,龟脊,海口,辅喉,顶门状如反宇。反宇者,若屋宇之反,中间低而四周高。所以就给他取名为丘,字仲尼。

    大概孔子两三岁的时候,父亲叔梁纥就去世了,埋葬在防山。孔子一直不知道父亲究竟埋在哪里,《史记》含糊其辞地说了四个字:“母讳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不告诉他。

    自从叔梁纥死了,颜征在也就失去了庇护,被叔梁纥以前的正妻施氏赶出了家门,于是颜征在带着孔子搬到曲阜阙里一带居住,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

    幼年的孔子,由单亲母亲带大,日子过得非常糟糕,《史记》称:“孔子贫且贱。”贫,是指经济上穷困;贱,是指地位上低下。他小的时候做游戏,喜欢摆些各式祭器,学做祭祀的礼仪动作。

    长大之后,身长有九尺六寸,人们都称他为“长人”,有圣德,好学不倦。幼年的坎坷经历,使他逐渐意识到,一个人要在社会上立足多么不易,一定要努力学习做人的本领,学习生活的本领,从而成为生活的强者!

    所以,从十五岁开始,孔子就立志于求学。在《论语·为政》中,孔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

    孔子十七岁那年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孔子的母亲去世了。出于慎重,没有马上埋葬,打听到父亲的确切埋葬地点之后,孔子才把母亲和他父亲葬在了一起。

    接着,鲁国的头号大贵族季氏大宴宾客,宴请了鲁国士一级的贵族(士是下级贵族),孔子听说他也在邀请之列,于是欣然而往,去的时候,腰间还系着守丧的孝麻带。

    走到门口时,被季氏的家臣阳虎拦住了。

    阳虎欺他年少,不让他进去。并说:“我们大人今天请的是士一级的宾客,只有士可以进去,你的级别还不够,恕我不能放你进去。”

    孔子感到受了侮辱,一声没吭,转身就走了。

    鲁国的另一家大贵族是孟僖子,他偶尔喜欢和季氏唱反调。

    有一次,孟僖子陪同国君鲁昭公出国访问,途经郑国,到达楚国,竟不能以礼处理外交事务。他发现,作为礼仪之邦的鲁国,竟然没有“南蛮”楚国的礼仪周全,顿时内心感到自责,深以为耻,遂发奋学习周礼。

    孟僖子在去世的时候,嘱咐他的两个儿子(孟懿子与南宫敬叔)说:“吾闻圣人之后,虽不当世,必有达者。今孔丘年少好礼,其达者欤?吾即没,若必师之。”

    他希望鲁国能够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礼仪,能够帮他实现梦想的,在他看来,只有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孔丘。孔丘虽然地位低下,但他是圣人的后代,他的祖先本该是继承宋国君位的,但把江山让给了弟弟,从此他们家代代都是君王的辅臣。

    所以,孟僖子要他的两个儿子都拜孔丘为师。

    于是,孟懿子和他的弟弟南宫敬叔便去向孔子学礼。这一年,孔子十七岁,这是他第一次当老师,收下了这两个弟子。孔子从十五岁开始,立志于钻研学问,自学了两年后,就开始收弟子了。

    此后,到了二十岁的时候,他有了第一份正式的工作,帮季氏看管仓库,一年后又换了工作,去管理畜牧。他把这些正式的工作都看作是“鄙事”,他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

    因为在他看来,只有做学问才是最大的正事。所以他边工作,边教徒,到了大概二十七岁的时候,他就开办了第一所私人学校,向来自社会上不同阶层的人传授“六艺”。

    古代的“六艺”指的是:礼、乐、射、御、书、数。

    礼,礼仪、礼节,相当于今天的德育课;乐是音乐,古乐器;射是射箭,射箭既是对敌的作战技能,也是狩猎的生活技能;御,就是驾驶技术;书,就是读认、写作的能力;数是算术、数学。

    孔子开的六门课程是:德育、音乐、射击、驾驶、读写、算术。

    这是第一所私人学校,相当于职校。来学的人,不分门第高低,不管富贵贫贱。因为每个人都是有求知欲的,而古代的“六艺”又仅限于贵族子弟,所以开班之后,颇受大众欢迎,孔子的弟子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

    没有工作不要紧,职务不高也不要紧,走自己的路,服务于大众,难道不好吗?经过一番努力,到三十岁的时候,孔子靠着办私学已在社会上站住了脚,有了自己独立的事业,故云“三十而立”。

    叁 因斗鸡引发的一场驱逐国君案

    鲁昭公时期,大权旁落,“三桓”把持朝政。

    所谓“三桓”,就是早先鲁桓公的三个儿子庆父、叔牙、季友的后代,他们分别形成了孟氏、叔孙氏、季氏三家大贵族。这三家的势力逐年膨胀,架空了国君的权力,到鲁昭公时,季氏(季平子)控制了鲁国一半的军队和税赋,成为头号大贵族,专权于鲁国。

    这季平子有一个爱好,就是斗鸡。

    斗鸡,是当时鲁国贵族的一种娱乐赌博活动。赌博的双方,各放出一只凶猛好斗的公鸡,相互扑斗,或用尖嘴啄咬对方,或用大爪子劈击对手,场面相当激烈,直到其中一只公鸡败下阵来为止。获胜一方的主人就可以赢钱了。

    季平子在鲁国国都曲阜的寓所与另一位贵族郈昭伯为邻。

    郈昭伯也是鲁国的大臣高官,实力仅次于“三桓”,他也酷爱斗鸡。于是,季平子和郈昭伯两家常以斗鸡为乐,聚在一起豪赌。

    这季平子有些聪明,为了取胜,他每次放出公鸡的时候,就在鸡翅膀上偷偷抹一些芥子粉。

    芥子粉是一种磨碎了的植物药材,味辛辣,有很强的刺激性。

    于是,郈昭伯的公鸡放出后,斗不上三五个回合,就要落入下风。因为只要一啄咬到对方的翅膀,芥子粉的威力就出来了,辣得郈氏的公鸡难以继续,像中了邪一样。

    郈昭伯逢赌必输,连败几场,无论用多么雄壮、凶猛的公鸡,都难以取胜,直到一只大公鸡被辣瞎了眼睛后,郈昭伯才发现了芥子粉的秘密。

    好你个季平子!居然作弊!

    郈昭伯也不声张,他悄悄制作了几副精致轻巧的小铜钩,套在大公鸡的两只鸡爪子上,让公鸡们都带着暗器上阵。

    这样一来,郈昭伯的鸡一上场,老是要不了几个回合,就把季平子的大公鸡抓瞎了眼睛。于是,郈昭伯把输掉的钱又赢了回来,还有多的。

    这件事终于被季平子家的人发现了,于是矛盾激化,季平子一怒之下,就侵占了郈氏的房屋土地,据为己有。

    郈昭伯当然不服气,他就跑去向国君鲁昭公告状。此时,还有一个贵族臧昭伯也在向鲁昭公告状,说季平子太霸道,把臧氏的一个家臣给扣押了。

    鲁昭公对季平子专权早已不满,一直想搞翻季平子,恢复公室的权力。为了铲除“三桓”,鲁昭公平时没少下工夫,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好几家大夫都对季平子心存不满,应该可以联合他们。

    于是,鲁昭公表示支持郈氏、臧氏,下令出兵,包围了季平子家。

    季平子没料到鲁昭公会突然对他下手,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看看四周都是军队,无法逃命,这才慌了神,他登上高台,高声请求说:“主公听信小人谗言,就是要杀我,也要先查清我的罪过呀!”

    鲁昭公根本不理他。

    季平子又恳求说,愿意归还从郈氏抢来的封地,并且自己从此搬出曲阜。

    鲁昭公说,不行!

    季平子又让步说,愿意赔偿财产,自己把自己囚禁在家里,从今以后,足不出户,再也不管任何事了,这样该可以了吧。

    鲁昭公说,不行!

    最后,季平子无可奈何地说:“放我走吧,我的全部家产,都给你们拿去,只留我五辆马车,让我从此离开鲁国吧。”

    鲁昭公还是说,不行!

    郈、臧两家的人,一起大喊道:“必须杀了他!”

    季平子绝望了。

    却说“三桓”中的第二大家族叔孙氏也得到了消息,知道季平子这次是死定了。叔孙氏家族里的人聚在一起讨论:从此以后,鲁国就没有季氏了,那么究竟是没有季氏好呢还是有季氏好呢?哪个更有利?

    大家都说:“没有了季氏,那很快也就没有我们叔孙氏了。”

    于是,叔孙氏决定救季氏。

    叔孙氏家族里的精兵强将们,纷纷拿起武器,倾巢出动,赶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冲向国君鲁昭公开战了!一交手,就把鲁昭公打得大败。

    “三桓”中排第三的孟氏,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当他们看到叔孙氏已经和国君开战了,便也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帮助叔孙氏,一起攻打国君。

    结果,郈昭伯成了冤大头,被孟氏剁得稀烂。

    季平子的家臣阳虎,也带着季氏的兵马,与叔孙氏、孟氏三家合兵一处,横扫千军如卷席,将国君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鲁昭公吃了败仗,气急败坏地叫道:“反了!反了!你们都想造反吗?”边喊边跑,一路逃亡到齐国去了。

    鲁国没有了国君,以季平子为首的“三桓”家族,继续掌控着鲁国的朝政。他们又立了鲁昭公的一个弟弟作为鲁国新的傀儡君主,由他们操纵,这就是鲁定公。

    肆 孔子所称“陪臣执国命”的牛人是谁

    阳虎和孔子长得非常像,居然也有着圣人的模样,所以孔子很讨厌这个人。

    鲁昭公想杀掉季平子,就联合了一些平时对季氏不满的人,一起向季平子发起了突然袭击。

    这时,“三桓”中的叔孙氏、孟氏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果断出兵,帮助季平子渡过难关,“三桓”兵合一处,打败了鲁昭公的军队,鲁昭公被赶出了鲁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接着,“三桓”又立了鲁定公为傀儡国君,继续供他们操纵摆布。

    在这次征战中,阳虎执掌着季氏的军机大权,立下了赫赫战功。

    阳虎这个人,很不简单。从一个看大门的,做到季氏的家宰。季平子掌控鲁国,需要人才,阳虎因为才能卓越,功勋卓著,成为了季氏家臣中的“头号人物”。

    他和孔子一样,都没有什么家族背景,出身卑微,但是都有着自己的目标与理想,尽管取向不同。

    不久,季氏的掌门人季平子去世了,儿子季桓子(季孙斯)继位。

    季平子死的时候,嘱咐阳虎和仲梁怀这两个托孤家臣,要他们好好辅佐少主。二人都答应得好好的。

    但是,季桓子年幼,不能操控家族事务,阳虎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想除掉仲梁怀,一个人独霸季氏,就去联络费邑的邑宰公山不狃,公山不狃一开始还不太同意。仲梁怀陪同季桓子经过费邑时,公山不狃盛情款待他们,季桓子对公山不狃很尊敬,很客气,而仲梁怀却没把他当回事。

    公山不狃恼怒了,立刻去找阳虎,表示同意阳虎之前的计划,两个实力派人物联合起来,一拍即合,发动兵变,驱逐了仲梁怀,并软禁了少主季桓子。

    阳虎要求季桓子授权给自己执掌季氏,季桓子胆小,屈服了,与他盟誓立约,承认阳虎为季氏的代理人。季桓子表面上还是家主,但实际上已经沦为傀儡。

    从此,阳虎一手遮天,在季氏家族中干起“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勾当,把自己认为靠不住的人,统统踢出了国门。

    不久,叔孙氏的掌门人也去世了,儿子叔孙州仇继位。叔孙州仇同样年幼,不能理政。同时,孟氏的掌门人孟懿子也是一样年轻无能。

    鲁国“三桓”这三家大贵族,都是幼主在位,不懂家国大事。这给阳虎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阳虎操纵季氏,很快就控制了“三桓”。控制了“三桓”,也就等于是控制了鲁国!连国君鲁定公也要听从他的,整个鲁国的政令,居然都是从他这个“小人物”那里发出来的。

    既是英雄操纵了时势,也是时势造就了英雄。这个“小人物”比一个国家的国君还要厉害!

    孔子把这种现象称为“陪臣执国命”。

    所谓“陪臣”,简而言之就是臣子的臣子。季氏是鲁国的臣子,阳虎是季氏的家臣,也就是鲁国国君臣子的臣子。居然由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下级人员,控制了君王,执掌着鲁国的国命。

    此时的孔子还没有做官,他正带着一帮弟子们整理《诗》《书》《礼》《乐》,他的弟子日渐增多,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孔子为什么不做官?因为他瞧不起阳虎。

    是瞧不起他的才能吗?可阳虎的才能远胜于常人,这是不争的事实。是瞧不起他的品行吗?或许有一些,但阳虎的理念与孔子不同,他也有“忠”的一面,却没孔子那么迂腐,阳虎曾说:对于贤明的主上,我们要忠于他,铁了心跟着他干;对于昏庸的主上,我们要搞他的鬼,甚至取代他!

    归根结底,还是瞧不起他的身份。一个低贱的下人,居然能够呼风唤雨,指挥国君,这不都乱套了嘛。出身低微,还不老老实实做人,也就僭越了礼法,背离了正道。

    因此孔子不愿在鲁国为官。

    伍 孔子的天敌逼着他出来做官

    阳虎,一个毫无家族背景的人,靠着自身才能爬上了权力的顶峰,成为鲁国的第一权臣,领导着“三桓”少主,执政鲁国。

    在春秋时期,一个人若想成功,就必须要有一定的家族势力支持。阳虎却没有,他认为自己底子不厚,势单力孤,他就考虑着提拔一些不得志的或是和他一样出身卑微的名流贤士、寒门子弟来辅佐自己。

    这一时期,阳虎提拔了大批没有家族背景的人才。而大名鼎鼎的孔子,也正是他眼中的人才,阳虎很想把他拉到自己旗下,为己所用。

    但是,孔子很讨厌这个人。

    《论语》中有一则关于阳虎与孔子的正面交锋。

    孔子虽然出身卑微,但门徒众多,声名显赫。阳虎希望把孔子纳入自己麾下,就有心笼络他,想要提拔他出来做官。

    怎样才能打动孔子呢?阳虎经过一番调查,发现孔子这个人对于美食颇为注重,喜欢吃一些好吃的东西,于是他就派人送给了孔子一只烤猪。

    按照他的计划,好礼的孔子在收到这只烤猪后,心里一定过意不去,必然会回访拜谢,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好好接纳他了。俗话说得好:“吃了人家的嘴软。”孔子也一定会顾全这点面子上的事儿。

    烤猪送过来了。

    孔子望着这只香喷喷的烤猪直发呆。他识破了阳虎的诡计。

    他讨厌阳虎这个人,一想起阳虎,他就浑身不自在。他想起十七岁那年,季氏请客,他欣然而往,却被阳虎拒之门外,尴尬处不好向任何人说起。

    现在,阳虎想利用自己了,就送个烤猪过来,他当然不肯轻易就范。

    怎么办呢?

    如果不回礼,好像自己没礼;如果回了礼,又好像自己和他这种人是一路货色。真是左右难办啊。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回礼是必须的,但必须得趁着阳虎不在家的时间去回礼,这样,自己礼节上并无过错,同时也避免了与阳虎的直接见面,岂不两全其美?

    所以他就派出了他的几个得意门徒,前去打探阳虎的行踪,打算趁着阳虎外出之时登门拜访。

    弟子们打探到了阳虎的动向,知道阳虎这天不在家,于是,孔子便前往拜访。

    岂料这阳虎技高一筹,他知道孔子会如此行事,所以,他并没到别处去,而是守候在孔子的必经之路上,专等他到来。

    结果,冤家路窄,二人在半路上碰了个正着。

    遇上了,总得说个话吧。孔子又是浑身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阳虎说道:“孔丘,你来了,我在此等你多时了。”

    孔子诺诺而上,忙向他敬礼。

    阳虎又说:“孔丘,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孔子只得上前,听他问话。

    阳虎看着一脸窘迫的孔子,问他道:“一个明明有着治国才能的人,却躲藏起来,不肯为国效力,听任国家迷乱,这样的人,能叫‘仁’吗?”

    孔子回答说:“不能。”

    阳虎再问他道:“一个明明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人,却老是坐失良机,蹉跎岁月,这样的人,能叫‘智’吗?”

    孔子只好再答:“不能。”

    最后,阳虎对孔子缓缓说出了八个字:“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一番交锋下来,孔子处处落于下风,避无可避。而阳虎则高高在上,游刃有余。连续三次向孔子发难,你标榜仁,我就用邦国大义相责,看你是否真的仁,你标榜智,我就拿你的个人业绩说话,看你是否真的智,弄得孔子手足无措。最后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他,时间是不会等人的,我们的年龄也都不小了,应该珍惜时光,把握机遇,及时奋起,有所作为!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孔子也就只好说,那好吧,我同意出来做官就是了。

    这一年,孔子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在他最讨厌的人的力邀下,决定了要踏入鲁国政坛。

    陆 春秋奸雄阳虎的末路

    “三桓”瓜分了鲁国的政权、兵权与财权,鲁定公完全被架空,手下连个大臣也没有,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而这三家大夫的家臣们,也依葫芦画瓢,架空了各家族的首领。

    季氏家臣阳虎,勇力过人,智计百出,野心勃勃地夺取了季氏的所有权力,领导着“三桓”少主,执政鲁国。

    阳虎的权力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或许是为了进一步实现个人野心,又或许真的是为了国家着想,总之,无论如何他都觉得,“三桓”的势力必须铲除。

    于是,他也和鲁昭公一样,准备对“三桓”下手了。

    公元前502年,也就是鲁定公八年,九月,阳虎将三家中不得志的家臣们都集中到一处密商,决定十月的时候,乘着鲁君祭祀先祖的时机,发动政变,杀光三家的嫡子,扶立各家的庶子顶替。

    不料,早有提防之心的孟氏用重金收买了阳虎的手下,预先了解了阳虎的大致计划,并暗中通知了季氏和叔孙氏。

    到了十月,鲁定公祭祖这天,阳虎亲自带着车队,来到季氏的门前,请季氏登车,又让他的弟弟阳越押后。

    车的左右两边,全是阳虎的心腹。季氏虽是一家之主,却像被绑架了一样,完全处于阳虎的掌控之中。

    季氏将这些看在眼里,佯作不知。他假装整理鞋带,俯下身去,悄悄对驾车的马车夫林楚说:“你能把车赶到孟氏那边去吗?”

    林楚应该是被他们买通了的一个人,当即微微点头会意。

    车队缓缓前进,阳虎的大部队走在前面,季氏和阳越走在后面。

    行到一个岔路口时,林楚突然挽辔向南,猛抽几鞭,马儿顿时受了惊吓,吃不住痛,嘶鸣一声,狂窜而出。林楚挥鞭不止,就这样,季氏的车狂奔而去。

    跟在后面押队的阳越一见不对,慌忙张弓搭箭就射,但为时已晚,季氏已经逃走了。

    季氏逃出了曲阜南门,来到孟氏的地盘上,大叫道:“快来救我!”

    早已等候在门边的孟氏将季氏接了进来,急忙关闭栅门,三百名弓箭手各就各位,埋伏在栅门的后面。

    不一会儿,阳越追来了,孟氏一声令下,乱箭齐发,如飞蝗般射出,阳越当场被射成刺猬一般,从车上倒栽了下来。

    却说走在前面的阳虎,忽然发现后面的车队不见了,急忙转身回走。这时,阳越的手下逃回来说,阳越已被乱箭射死,季氏也已躲到了孟氏那里。

    阳虎大怒,率领手下冲入宫中,劫持了鲁定公,押着鲁定公出宫,路上又碰到了叔孙氏,也一并拿下。然后,调集鲁定公的宫中卫队和叔孙氏的家兵,逼着他们一起去攻打孟氏。

    孟氏出尽所有的家兵,与阳虎展开激烈的搏斗,叔孙氏见有机可乘,便在阳虎阵后大叫:“阳虎败了,阳虎败了!快逃命啊!”

    顿时,人心大乱。毕竟血浓于水,“三桓”又会合到了一起,对阳虎进行反扑。

    阳虎在战败不利的情况下,率领着将士们返回宫中,抢夺了大量的财物,落荒而逃。

    “三桓”再一次胜利,打跑了阳虎。阳虎也沿着以前鲁昭公的逃亡足迹,先逃到了齐国,后又逃到了晋国。

    到了晋国之后,晋国的六卿之一赵简子(赵鞅)收留了他。

    从这之后,阳虎就做了晋国赵氏家族的家臣。换了个老板,还继续当他的大管家。地位、级别也和原先差不多。

    赵鞅身边的人,都纷纷力劝他说,阳虎“善窃人国政”,绝对不可以重用,但赵鞅不听。

    赵鞅说,一个臣子的好坏,并不完全在他本人,而在于领导者。不会用人,不善驾御,这完全是领导者的水平有问题。阳虎的权力欲强,有野心,这也没错呀!他所窃取的都是可以被窃取的权力,如果他想窃取我的权力,我就一定会固守我的政权,这其实对我也能起到警示作用。

    因为赵鞅深知这样一个道理:鹰虽然凶猛,但却是打猎的好帮手;鸽子再怎么温驯,也不可能为你去抓兔子。所以赵鞅重用了阳虎。

    消息传到了鲁国。

    此时在鲁国从政不久的孔老先生,听说赵鞅收纳了阳虎,心里不知是何感想,这阳虎是乱臣贼子,声名狼藉,居然还收留他,重用他。

    因此,孔子诅咒道:“赵氏其世有乱乎!”

    赵氏也要乱了!因为他用了个会乱家的阳虎。

    而事实上,赵氏家族因阳虎之才而大治,阳虎细心辅佐赵氏,屡屡渡过危机,赵氏一族最终成为晋国最强大的世卿。所以,孔子的预言,也就不幸地落空了。

    柒 孔子为何周游列国

    孔子五十岁左右步入鲁国政坛。

    五十一岁为中都宰(鲁国中都地方官),治理一年,卓有政绩。

    五十二岁升小司空,后升大司寇,摄相事。

    这个“摄”字,就跟“摄政王”的摄一个意思,表示他做的都是丞相的事,基本上也就相当于丞相了。

    孔子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再者鲁定公光杆司令一个,也很需要人才帮他,所以孔子的官升得很快。

    孔子“摄相事”之后,觉得“三桓”的势力过大,国君没有实权,所以他也和以前的鲁昭公、阳虎等人一样,想铲除掉“三桓”的势力。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隳三都”事件。

    周朝时,各级诸侯封地的城墙都是有尺寸的,大概是不得超过十八尺,主要是为了防范造反。

    鲁国的“三桓”都把自家的城堡加高到远远超过规定的尺寸,就像三个独立的小国一样。所以,孔子建议鲁定公开展“隳三都”行动。

    隳,就是毁的意思。先把“三桓”家里多出十八尺的部分推掉,之后再把它们毁掉。

    季氏的都城是费邑,费邑的邑宰是公山不狃,这个人也想和以前的阳虎一样,操纵季氏摆布鲁定公。季氏非常苦恼,就去询问孔子。

    孔子对季氏说,因为大家都不遵守过去的礼制,所以才多出了这些个小人,要制服他们,那还得按礼制来,不如推毁掉城墙,撤除掉武装,使邑宰失去作乱的依凭,这样,上下相安,才可以长久。

    季氏就来找叔孙氏、孟氏,“三桓”聚在一起商量,认为孔子说得没错,我们的确应该遵守礼制,应该按照规定,把我们自家的都城毁掉——只有这样才能够削弱那些尾大不掉的三家邑宰。

    于是,叔孙氏带头,率先推掉了自家的城墙。

    接着,季氏也紧跟其后,准备推掉自家的城墙。

    但是邑宰公山不狃不答应了,他公然起兵造反,带着私家兵攻打鲁国国都曲阜,鲁定公和季氏等人吓得东躲西藏,大司寇孔子率兵与公山不狃展开一番激战之后,终于打跑了公山不狃。

    此后,公山不狃逃亡到了齐国,又辗转来到吴国,做了吴王夫差手下的一名臣子。

    孔子打跑了公山不狃后,季氏的城墙也被推倒了。“三都”毁了两都,只剩下孟氏一都了。

    孟氏说什么都不愿把自家的都城毁掉。事情进入到僵持阶段。

    这时,季氏、叔孙氏也不再继续支持孔子了,因为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们只是想削弱自家邑宰的力量,而不是他们自己的。

    孔子去请示鲁定公,鲁定公很忙,整天沉湎于酒色,不问政事。这其实只是个不想见孔子的托词。

    孔子去找季氏,季氏也闭门不见。

    孔子想强行拆除孟氏的城墙,齐国的军队已经开到鲁国的边界了。他们正等着孔子行动,你把第三家相国的城墙一推倒,我们就可以乘机攻打鲁国了。

    孔子左右为难,只好作罢。

    历史上最早的强拆事件“隳三都”宣告失败。孔子最终没有拆掉“三桓”,却拆掉了自己的仕途。

    孔子的弟子们劝他辞职,一走了之。但孔子还心存幻想,想再等等看,马上就是郊祭的日子了,如果国君仍能按“礼”把祭肉分给大夫,那么他还可以留下来。

    结果,郊祭这天,本该由鲁定公来分祭肉,鲁定公说我身体不舒服,去不了,委托下属季氏代理。季氏也如此,委托他的一个家臣来代理。

    那个家臣说,我不怕得罪人,就代替君王为鲁国的各位大夫们分祭肉,一人一份,唯独没有分给孔子。

    这个祭肉,不只是食物肉,而是代表着身份、地位。不分给你祭肉,就说明已经不把你当作这个圈子里的人了。

    孔子失望至极,万般无奈之下,也和以前的鲁昭公、阳虎一样,伤心地离开了自己的祖国。这三个人都想打“三桓”的主意,最后都把自己逼走了。

    一个人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这本身没错,但如果要以牺牲他人利益为代价的话,其难度可想而知。

    孔子离开了鲁国之后,漂泊在外,颠沛流离了十多年。对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来说,这真是一种不幸。

    捌 司马迁把孔子放在什么位置

    春秋时期,要想做官,出身门第非常重要。

    一般来说,一个诸侯国的大夫,本身就是各大家族的族长。国君在各位家族族长中挑选出最重要的六位授予官职,也就是所谓的六卿。

    因此,家族势力越大,就越有竞争优势。出身寒门而居高位的情况,在历史上毕竟只是极少数而已。

    孔子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去世了,他的家族也衰落了,他的身份只是士,要想有所建树,似乎很难。

    那么,孔子有什么特别过人的地方呢?有何种谋略?何种武艺?你根本说不出,在很多人看来,孔子是文也不行,武也不行。而司马迁说他有智,则讲了三个故事。

    一是鲁国人从土中挖出一个动物,大家说是狗,孔子说是羊,因为羊是土里的精怪,就像龙是水里的精怪一样。

    二是吴国人得到一种大骨头,一节有一辆车长,没有人认识这是什么,孔子说这是当年被大禹所杀的防风氏。

    三是陈国人的屋檐上落下一只死鹰,身上插着一支箭,长一尺八寸,没有人认识这支箭,孔子说这是少数民族肃慎的箭。

    司马迁干吗要引用这些怪异并且也没什么意义的故事呢?究竟是想说他有智,还是想说这人不靠谱?

    孔子的治国理念问题就更大了。从西周到春秋,随着物质条件的变化,旧的规矩制度已经不能适应新的环境了,孔子却说是人心变坏了,今人没有古人淳朴了。

    提倡大家都走回头路,遵守过时了的礼制,我们不想评价这样究竟好不好,但至少可以说明一点,孔子他提不出更新更好的适应新环境的理念。

    那他究竟厉害在哪里呢?

    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孔子他老人家组建了一个庞大的“虚拟家族”,他成为了这个“虚拟家族”的大族长。

    这个虚拟家族不以血缘为纽带,也不受地域的局限,因此也就发展得非常迅猛。史书上说他的弟子中著名的就有十个,属于贤人这个级别的就有七十二个,再次一些的也有三千多。

    这些人分布在各国各地,其中位居高官要职的也不在少数,孔子虽不在其位,却大有一呼百应之势。他走到哪里,诸侯们即使不想重用他,也绝不会对他不尊敬。

    因此,他这个虚拟家族的影响力,并不比现实中传统世袭家族小。所以古书上用“素王”这个词来形容孔子。

    为什么叫素王呢?古人解释说,有王者之道,而无王者之位,就叫素王。用今天的话来说,孔子他就是一位“虚拟君王”。

    《仲尼弟子列传》一文,详细记载了孔子的弟子中比较重要的一群人。

    孔子说:“跟着我学习而精通六艺的弟子有七十七人。”他们都是具有奇异才能的人。在这些人中,有的记载翔实,有的简略,记载最少的,仅有两个字的人名,仅说明有这么个人,当然,能上史书的都是重要人物。

    记载比较详细一些的,有三十五人。其中最详细的,只有一人,就是端木赐,也就是子贡。写子贡一人的篇幅,就足足超过了全部篇幅的三分之一!可见此人的分量之重。

    子贡,小孔子三十一岁,他办事通达,善于雄辩,曾经做过卫国的相,也做过鲁国的相,他善于经商,往来于曹、鲁之间,富致千金(大商人、大财团),为孔子弟子中的首富。

    因此,这个人才是这个虚拟家族中的坚实后盾,儒家的重要推手!

    司马迁为各类历史人物进行了系统的分类。

    第一类是帝王本纪,从传说中的三皇五帝,到夏、商、周、秦、汉,记载的是中华大地上曾经出现过的各位帝王。

    第二类是诸侯世家,他们靠着继承祖先的遗产而成为帝王的下属诸侯,分布在各个地方,成为区域性的局部领导者。

    第三类是文臣武将大贤人们的列传,这些人都有着异常惊人的杰出才能,他们靠着真才实学而成为诸侯的辅佐者——大夫。他们要么外出征战满载而归,要么朝堂之上技压群臣,又要么一句话就能鼓动君王。

    孔子的最高职务是鲁国的大司寇,摄相事,诸侯鲁定公的辅佐者。

    按说,他应该被排在《列传》里面,但事实上又不是,因为孔子即使不在位时,他这个虚拟家族的影响力,实际上也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国之相的能量。而孔子的一帮弟子们,也都各尽所能地为这个虚拟家族的膨胀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所以,司马迁把孔子的这些弟子归到了各位文臣武将的列传中。孔子的弟子们,是和管仲、晏婴、孙子、伍子胥、商鞅、苏秦、张仪等人物一个级别的。

    孔子是哪个级别的呢?是诸侯一级的。

    司马迁写诸侯一级的各类人物,编排顺序是这样的:

    吴、齐、鲁、燕、管、蔡、陈、杞、卫、宋、晋、楚、越、郑,这十四家诸侯都是由来已久的世袭诸侯,他们代代相传,鲜有争议。

    然后就是赵、魏、韩、田齐,这四家诸侯原本都只是大夫,通过巧取豪夺,架空国君,最终窃取了权力,成为新的诸侯。因为获取利益的方式近似于篡夺,所以他们是有争议的诸侯。

    以上十八家诸侯之后,就是孔子了。孔子原本只是士,但他用自己的方式,使他的声名地位等同于诸侯。

    紧接着孔子之后的,就是陈胜了。陈胜原本布衣草民一个,但他胸怀大志,不满于耕种,后来建功立业,也终于位同诸侯。

    按司马迁《史记》的顺序来看,孔子是介于诸侯与陈胜之间的人。陈胜是什么人,就不用多说了吧。

    玖 大富豪子贡:儒家集团的主力推手

    从古代文献来看,孔子的兴趣主要是在做官和做学问这两件事上。至于经商、种地(劳动生产技术)等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事,则兴趣不大。

    孔子的弟子子贡却是个商人,他在成为孔子的弟子之前,就已经是商人了,是商人而学儒。

    在孔子眼里,子贡的长处是“语言”,而不是经商。为什么不是经商呢?因为孔子自己经商并不在行,也教不了学生们如何经商赚钱。

    子贡曾经问过孔子这样一个问题:“这里有一块美玉,是做一个精美的匣子把它收藏起来,还是找一个识货的人卖掉呢?”孔子连忙说:“卖掉它!卖掉它!我在等待一个识货的人哩!”

    整部《论语》中涉及经商买卖的只有这一处,可见孔子并不重视商业。

    《论语》中有这样一句话:“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这句话很有意思,先说“回”,即弟子颜回,再说“赐”,即弟子子贡(端木赐),这两个弟子,一个是“屡空”,一个是“屡中”。

    屡空,就是说兜里老是空的,颜回很穷。

    颜回是孔子的得意弟子,把孔子的本领学得差不多了,几乎已入圣人之道,但是他却很穷,没钱。

    而子贡这个人“不受命”,不受命就是不认命、不老实、不安分守己的意思,他居然不走孔老夫子定下的大道,却去捞偏门搞货殖,干些赚钱的买卖。

    他净干这样的事,居然还“亿则屡中”。“亿”通“臆”,主观臆断,无根据地乱猜。子贡最喜欢猜测市场行情的涨跌变化,低进高抛,贱入贵出,价格屡屡被他猜中,大赚特赚,成了一代富豪。

    关于子贡的富有程度,《史记》中是这样记载的:“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

    子贡每次都是驾着豪华的车队,在国际社会上从事着各类政商活动。所谓“结驷连骑”,就是说这些豪华车队上都带着雄厚的资金货物(当时高档的帛可以相当于货币),即所谓“束帛之币”。

    巨大的车队和海量的资金,所带来的是有尊严的国际地位,天下的诸侯都不把子贡当作普通的臣子来看待,而是和他平起平坐,称兄道弟。

    孔子有这样的弟子,在他周游列国时,经济上自然就不成问题。甚至某一年,孔子和弟子们被困后,危险之际,子贡居然能够调动楚国的精锐部队前去营救。

    儒家的兴盛,离不开子贡这样的弟子。

    子贡凭借他雄厚的财富地位,奔走于错综复杂的国际社会,为孔子营造了一个安全的文化传播空间。所以,司马迁在《史记》中这样称赞子贡:“夫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

    是子贡这个富豪弟子,让孔子名扬天下的。

    不过,即使这样,孔子还是经常批评有钱的子贡同学,说他这儿做得不对,那儿做得不好。

    话说在鲁国,有这样一条法律:凡是见到有鲁国人在别国沦为奴隶的,自己可以先垫钱把他赎回来,然后再去找鲁国政府报销,就可以领取赏金了。

    许多在国外沦为奴隶的鲁国人因此而获救。

    有一次,子贡也自己出钱赎了一个鲁国人,回去之后,就不提这事儿了,也不找政府报销,也不接受赏金,就跟没发生一样。鲁国上下听说了这件事后,都惊叹不已,纷纷称赞他重义轻财。

    子贡也暗自十分得意,做了好事,而不求回报,这难道不是善举吗?

    他的老师孔子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却十分生气。孔子板着脸教训他说:“愚蠢啊!愚蠢!”

    子贡不能理解:我自掏腰包,赎了国人,不拿政府一分钱,为什么还要批评我?

    孔子说:“你只看到现在,却看不到未来;你只看到眼前,却看不到今后。国人被赎回来,赎人者得到相应的酬报,这是应该的,但是现在,你却认为你有钱,把这个规矩打破了。以后,人们再赎回奴隶,若去领取赏金,就可能受到嘲笑,被当作贪财之人;若不去领取赏金,又会白白损失金钱。鲁国像你这样的富豪毕竟极少,大多数人是难以承担这些损失的。那么,从你这之后,救了奴隶的人,要么被当作贪财之人嘲笑,要么自己蒙受巨额损失,那谁还愿意再去救人呢?”

    子贡听了,无话可说,以后再做事,一定要考虑周到,免得又让老师责怪。

    拾 春秋时期最厉害的预言大师

    孔子早年并不主张占卜算卦,预测未来。因为在他看来,只有缺乏智谋的人,才会去频繁地占卜。他原先都是这样教授弟子的。

    但是后来过了五十岁,知天命了,渐渐迷上了易经。孔子“老而好《易》,居则在席,行则在囊”,随身携带,动不动就要算上一卦。

    子贡觉得老师前后矛盾,就迷惑不解地向他询问。

    孔子指出他理解上的错误,开导他说,《易》产生于“纣乃无道,文王作”的年代,周文王的仁义思想、智慧谋略,都蕴藏在《易》里面,学《易》,是可以增加智慧的。

    子贡又问:“夫子亦信其筮乎?”就是说,老师您信占卜吗?这一套,准吗?孔子自豪地告诉他说:“吾百占而七十当。”就是说,我算卦有七成的准头。说明还有几下子,也很诚实,没瞎吹。

    至于子贡喜不喜欢《易经》,精不精通《易经》,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子贡喜欢猜测行情,善于推理,他的综合分析辨别能力超强,屡屡可以言中!

    下面的这个预言,足以证明子贡的水平相当厉害。

    鲁定公十五年,只有二十六岁的子贡仕于鲁国,为大夫。

    这一年的正月,邾隐公来朝见鲁定公。

    邾隐公是一个荒淫无道且傲慢无礼的人,他是邾国的国君。邾国是个小国,是鲁国的附属国,因此邾隐公地位近似于鲁国的大夫。

    当时,吴国非常强悍,吴王夫差的志向很大,想先吞并掉邾国,再吞并掉鲁国。所以,邾隐公来朝见鲁定公,以加强两国间的联盟。他带着一块宝玉,想献给鲁定公。

    孔子的弟子子贡当时也在场,参加了这次朝会仪式,他暗暗观察这两个人的举动。

    只见邾隐公将那块宝玉高高奉上,献给了鲁定公。而鲁定公则心不在焉,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他垂着头,低低地把宝玉接了过来。

    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前后也就几秒钟的工夫,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里面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子贡却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子贡对他的各位师兄大胆地预言说:“你们看吧,这两个国君,都离死不远了!”

    真是吓人,就凭一个进献宝玉的动作,就看出要死人了!

    《左传》原文:“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

    “死”,就是死掉的意思;“亡”就是逃亡的意思。总之,都是糟糕透顶的征兆。

    大家当然都不太相信了。

    “你怎么知道?”有人问。

    子贡说:“我们不是都跟着孔老师学礼吗?从双方会见的礼仪就可以看出来,礼,象征着生死存亡、兴旺衰微,人人都应该重视。”

    大家更不相信了,心想,我们跟老师学好多年了,你才学了多久,我们怎么从没听说过用礼仪还能预测未来的事,你就吹吧。

    子贡解释说:“鲁定公和邾隐公这两位国君,都不按礼行事,可见他们两人都昏乱迷糊了,朝会都不合乎礼仪,他们又怎会长久呢?邾隐公虽然站在下面,却高高地举着宝玉,仰视着献上;鲁定公虽然坐在上面,却低低地垂着脑袋,俯视着接住。两个人的心,都已不在这件事上了。高仰是骄傲的举止,低俯是颓废的表现。骄傲,则离祸乱不远了;衰颓,则主疾病将要发生。鲁定公为君,君为主,恐怕是鲁定公要先死。”

    这是子贡的推断依据。

    子贡由小识大,见微知著,善于观察,亿则屡中,对于客观事物未来的走向,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

    四个月之后,这一年的夏天,即五月,壬申日,鲁定公果然病死了。而其后,邾国也发生了内乱。

    两位国君都被他说中了。喜欢猜测行情的子贡的预测再一次神奇地应验了。

    如此灵验的预测事件,传到孔子那里去了,现在,孔老师又要批评他了。

    怎么批评的呢?孔子说,子贡预言的这件事,我们不希望它发生,它居然真的发生了。(对于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却被说准了,就叫作“不幸而言中”。)所以孔子说:“子贡,你真是个多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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