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毛乌素-七彩毛乌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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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萨拉乌苏有颗“中国牙”

    距今35000年到70000年前,那时的鄂尔多斯地区属于气候温暖,雨水充沛,水草丰美的亚热带地区。放眼望去,到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草原。这片广袤的森林草原上,出没着数也数不清的扁角鹿、羚羊、披毛犀、纳玛古象、虎豹豺狼、原始牛、野马、野驴等多种古动物。食草食肉的动物们都有各自的领地,严格遵守着物竞天择的森林规则,蹦蹦跳跳,生生死死,倒也相安。

    不知什么时候,这些动物们感到有些不对劲,开始紧张了起来。它们的眼前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些诡异的支立行走的另类,打破了森林的固有平衡。在动物们的原始记忆中,这些另类原本全是些在树上吊下爬上采摘浆果充饥的丝毫并不出众的家伙们。他们忽然走下了树林,在地上四肢着地地爬着爬着,不知爬了多长时间,忽然有一日,这些家伙们竟然站立起来奔跑,并开始捕捉羚羊兔子野牛野马之类的动物。撕扯啃咬,茹毛饮血,动物们很奇怪,这些家伙们何时长出了吃肉的厉牙?难道树上的浆果不够甘甜可口吗?

    更让动物们震惊的是,这些另类们后来竟然把捕到的猎物,架在火上烧烤,然后分食。这样的稀罕吃法连森林之王老虎以及残暴的豺狼们都做不到。森林中的大小动物,开始惧怕、躲避这些另类。这些另类们不知直立的前爪上何时有了削尖头的树棍、骨刀、石斧,这些稀奇古怪的玩艺儿们,都成为了另类们代用的牙齿。动物们还发现,有许多被另类们捕获的猎物们,也不被全吃光扔掉了。而是把吃剩下的野驴们、野马们、野猪们、野羊们圈起来进行驯化,让它们繁衍生息,这些两条腿行走的另类们有了狩猎之外的大量收获。动物们不怕被吃掉,就是怕被圈起来驯化,那是对动物生存法则和尊严的挑战!动物们看到了它们被驯化了的同类,为另类们驮猎物,甚至有另类骑在它们的身上耀武扬威地奔跑,还噢噢乱叫……

    一匹红色的野儿马被另类们逼在了用木头所围起的栅栏内,这栅栏围在一座开阔的山坡上。红儿马咴咴地嘶鸣着,颈毛都愤怒地直立了起来,就像一只火红的大豪猪。另类们也都被红儿马的气势镇住了,这时,一个高大威猛的家伙走了过来,围着红儿马转来转去。红儿马咻咻地喷着气,瞪圆眼睛互相对峙着。这家伙闪了一下,红儿马稍一分神,就被人抱住了脖子,那家伙翻身上了马背,红儿马狂怒了,忽在一跃老高,竟然驮着那家伙越过了高高的栅栏,并把它狠狠摔在了山坡上。那家伙嘴啃地爬在了地上,他生气地站起,狠狠啐了一口,一团血水喷在了地上,一颗白色的牙齿落在了草地上。同类们看着他失去上门牙的大嘴,哈哈地嬉笑着。他看见他心仪已久的女人,也在咧着嘴露着一排灵巧的小白牙窃笑着,不禁恼怒地将草地上那颗让他丢脸的牙抬脚踢飞老远,那颗牙闪了一下,不见了,似乎永远消失了……

    当这颗牙被重新拾起被人像神灵一样捧在手上时,是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发现这颗牙的人是两位法兰西的考古学家,德日进、桑志华。我们已经无法知道他们当年发现这颗古人类牙化石时的激动,也许他们也无法预期这颗牙给世界带来的轰动。我想,德日进和桑志华先生站在萨拉乌苏河谷的砂岩旁,河谷两岸是起伏的沙漠,他们已经忘记了在沙漠大峡谷中搜寻的艰辛,劳顿,认真端详着这颗上门齿化石,脑海中闪过无数古人类活动的画面,这颗当时看来并不起眼的牙化石,像是验证着他们对乌审旗萨拉乌苏古人类活动的探究、判断和思考。

    正是有了这颗古人类的上门齿,早期生活在萨拉乌苏流域的古人类被中国古人类学界定名为“河套人”,而西方学界又将其称之为“鄂尔多斯人”。在这个问题上,乌审旗和鄂尔多斯市非常愿意与国际接轨,这对提高鄂尔多斯市的知名度大有益处,而且,真的将“河套人”遗址改为了鄂尔多斯人遗址。但有学者愕愕撰文,提出批评。这俩称谓,究竟哪个准确哪个通用,学界也是争执了多年,现在仍是争论不休。据说惊动了中央高层,才算有了定论:仍称“河套人”。

    我觉得争论的症结在于对“河套”的理解,更在于对“河套”产生的历史不甚明了。早年我曾研究过交通史、航运史,对黄河在内蒙古地区的走向还是大致了解。据我所知,黄河现在的走向,是清朝晚期年间改道而形成的,至今不过一百多年的历史。黄河史书上被称为“北河”,而黄河故道就是现在阴山脚下的五加河。历史上,是将五加河(古黄河)以南,陕北长城以北广大地区统称为“河套”。据白儒秀先生所著的《鄂尔多斯右翼前旗——乌审旗历史演变概略》一书载:

    鄂尔多斯部落,原在绥远归化县西280里,陕西长城外黄河大曲内,即河套也。北界乌喇特,东界土默特,西界阿拉善额鲁特,三面皆距黄河。南界陕西,西南界甘肃,皆距长城。

    河套地区历来是中国北方少数民族的游牧地,明朝天启年间,鄂尔多斯部落进入河套地区,这片广袤的地区才成为鄂尔多斯游牧地。1840年间,黄河改道将河套地区一冲两半,分为前套,后套。前套指鄂尔多斯地区,后套指巴颜淖尔地区。后套从清朝末期开始水利开发,到民国时已成为著名的粮仓,所谓“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就是由此而来。

    照我看来,萨拉乌苏古人类,不管是叫“河套人”也好,还是叫“鄂尔多斯人”也好,其实他们对古人类学界最大的贡献就是贡献出了一颗“中国牙”。

    我为什么叫它“中国牙”呢?

    桑志华先生在乌审旗拉乌苏河流域发现的这颗“箕形上门齿”,亦称铲形牙。据人类学家魏敦瑞先生考证:万年前的中国北京猿人(亦称“山顶洞”人)以及商代人头骨上门齿也都是铲形牙,现代的中国人亦具有铲形牙,而且这是中国人独有的生命密码。

    所以,“河套人”这颗“中国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具有中国人种形态学上的中国元素。在萨拉乌苏河流域劳动生息繁衍的“河套人”,才成了国内外公认的中华民族的祖先。

    人类学家李济先生在《中国文明的开始》一书里,认为铲形牙是中国人独有的人类学形象象征。人类学家步达生先生也认为:中国人科的演进虽可分为几个阶段,但一成不变的是,箕形上门齿的出现从未间断。这一现象是中国特有的,我们尚未能在世界上别的区域发现类似的情形。国内外许多考古学家都考证,世界上其他人种都不具备铲形牙。

    据《伊克昭盟志》记载:自二十世纪以来,在萨拉乌苏流域共发现了23块古人类化石,古人类学界认定这是35000年生活在鄂尔多斯境内的“河套人”化石。在萨拉乌苏等文化遗址中发掘出土的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的遗物,这些丰富的文化遗存说明他们已会制造石器、骨器、陶器、过定居生活,从事农业生产和畜牧狩猎活动。

    “河套人”已经成了鄂尔多斯的象征和骄傲。萨拉乌素文化更是飘扬在毛乌素沙漠上的一面旗帜。为了扩大绿色乌审的知名度,提高绿色乌审的文化含量,乌审旗联合中科院古人类研究所、自治区文化厅和鄂尔多斯市政府联合举办的萨拉乌苏古人类国际学术研讨会,进一步提升了鄂尔多斯和乌审旗在国际上的知名度。萨拉乌苏遗址也被确定为国家遗址保护示范基地。有关部门,多次召开有国内外学者、专家参加的“萨拉乌素文化研讨会”。

    2006年中国内蒙古鄂尔多斯博物馆宣布,根据最新的对“河套人”生存的砂岩地层经过最先进的科学测定,认定“河套人”的生存年代应在七万年之前,一下子将“河套人”的生活年代向前推进了三万五千年。这个认定,不仅使“河套人”声名显赫,其锋芒直指西方学界的现代人类“非洲起源说”。西方学界“非洲起源说”的中心就是讲现代人类都是起源于五万年前的一个叫“非洲夏娃”的女人,而且“非洲起源说”一直统治着古人类学界。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那就是现代人类的“多地起源说”,但一直缺少考古成果的支持。

    中国人从哪里来?在西方学者眼里,我们也是“非洲夏娃”的后代,你愿意不愿意也难脱“杂种”之嫌。现在,这颗七万年前的“中国牙”给了人们确定的答案。

    如果“河套人”生活的年代是七万年以前,这颗“中国牙”就与“非洲夏娃”没有关系,支持和佐证了现代人类起源的“多地说”,甚至可以破解和诠释“我是谁”这个人类生命学的百年难题。印证了中国人科的纯正,从七万年至今,铲形牙像中国印一样烙刻在每个中国人身上。这一切,足以让生活在毛乌素沙漠萨拉乌苏河俗语两岸的乌审人民引为永远的自豪:

    中国人正是从我们生活的萨拉乌苏河谷走出!

    这颗“中国牙”引发的鄂尔多斯风暴席卷了西方学界,“河套人”创造的萨拉乌苏史前文明正在影响着世界。这种独一无二的萨拉乌苏文化,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块地区,现在已经成为乌审旗委和人民政府打造“绿色乌审”的有力抓手。

    有专家称萨拉乌苏文明就是绿色文明,是绿色文明孕育了中华民族的祖先“河套人”。而七万年后,乌审大地正在实施的“以人为本,建设绿色乌审”,既是对历史绿色文明的继承,也是对现代绿色文明的开创。现在,乌审旗委和政府正率领着十万乌审儿女正意气风发地行进在继往开来的绿色大道上。

    乌审儿女对这块诞生中华民族祖先的土地充满了热情和期待,他们想把它装扮得美丽漂亮,丰腴多姿。2008年,在对全旗国土空间开发利用重新构筑时,旗委和政府提出了建设“一核三带一廊”的总体布局思路。这个将乌审旗带进工业化、现代化、城市化的战略布局中,将使乌审旗告别传统的农牧业生产生活方式,在这一场彻底的颠覆中,但又无不渗透着古老的萨拉乌苏文化的绿色文明。

    对“一核三带一廊”,乌审旗委书记张平在接受内蒙古党委《实践》杂志社记者采访时曾有这样的阐述:

    “一核”是指以旗府所在地嘎鲁图镇为核心区,各产业重镇和项目区为基点,全力构筑“半小时经济圈”,强化嘎鲁图镇核心区中心地位,要素聚集和辐射带动功能,促进人口集中,推进城乡统筹。

    “三带”,就是在11645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上,搞三条产业带。一条是沿陕西省边界的工业带,亦称沿边工业带。一条是沿无定河流域的现代农牧业产业带。还有一条叫生态涵养带。

    “一廊”是指乌审召经嘎鲁图、察罕苏力德、巴图湾、萨拉乌苏文化遗址的生态文化旅游长廊。

    张平在谈到这样的布局时,特别强调:

    之所以进行这样的布局调整,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乌审旗的生态环境,促进乌审旗的科学发展。我们提出这样一个口号,叫做“用集中开发利用百分之一的土地换取百分之九十九的生态恢复”。这里面有一个重要举措叫做“大集中,小集聚”。“大集中”就是人口向城镇核心区集中,工业向沿边工业带集中;“小集聚”,就是农牧业向适宜发展现代农牧业的区域集聚。采取这样大的动作,就意味着乌审旗将有大量的人口和大量的农牧业生产要素会从原来的土地上退出去;退出去以后,将会腾出大片的土地,在这些区域内,我们将会严格的禁牧,同时推进种苗繁育基地、新能源林基地建设,实现生态建设转型,加快生态产业化进程……

    这是对传统的农牧业文明的颠覆,还是对萨拉乌苏绿色文明的传承?我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那颗七万年之久的“中国牙”,这块沉淀了七万年传统文明的土地,面对的是一个彻底告别传统的现代工业革命,这必然会有一个阵痛期,一个全新的绿色乌审正在这阵痛中诞生。

    古老的萨拉乌苏文明,造成了乌审人对草原对沙漠对他们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土地的敏感,对敏感的事情他们有着自己的诉求和表达。记得在八十年代时,有关方面开始整理自己的家底。过去人们都知道乌审旗毛乌素沙漠底下有矿藏,但究竟有多少人们并不清楚。为了搞清家底,上级勘测部门开始在乌审旗找气找煤。因为勘测队伍有日本专家,这下引起了乌审人的猜测、担忧和不满。那时刚刚改革开放,不像现在对外国人已经司空见惯,再加上历史原因,乌审人不愿意见到日本人在他们世代生活的毛乌素沙漠转来转去。

    他们不明白,这些日本人为什么要在我们放羊的草地上打窟窿呢?打这些窟窿有什么用呢?

    于是,他们向上级提出希望日本人能离开乌审草原,但他们能见到的上级又做不了这个主。领导们只得好言劝慰,说些让牧人们支持改革开放,要顾及大局和注意影响的话。乌审人自然不满意,反映了几次还是不见成效,嗡嗡的钻机转动声搅得牧人们的脑瓜仁仁疼,那些可怜的羊儿马儿们能躲得多远就躲得多远。于是有一天,勘测队的驻地忽然聚起了无数骑马的乌审人,使得勘测队的勘测车辆和钻机无法作业,这一下子才引起了上级的重视。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勘测队调离了乌审草原,去邻近的陕北、宁夏的毛乌素沙漠中勘测。

    这就是传说中的八十年代中期在乌审草原驱赶日本人的故事。说起这件事,我记得在与张平交谈时,他还给我讲起当年长庆汽田的总部准备设在乌审旗。乌审人一看汽田总部高骡子大马的,动辄就是成千上万人,这还不把乌审旗的羊吃光呀!稍稍犹豫了一下,长庆汽田总部定在陕西了。而现在长庆汽田每年在乌审旗地面工作的就足足有20000余人。而长庆汽田对陕北的财政、税收、就业的南献率,让乌审人多少有些后悔不迭了……

    这个故事带来的负面作用就是,乌审旗的资源家底多少年来没有搞清楚。而就是这些有日本专家的勘测队伍,在和乌审旗接壤的陕北许多地方勘测出了许多气田、油田和煤田。而邻近的老陕们(乌审人对陕北人的称呼)因油因汽因煤而暴富的传说,不断传到了乌审草原,这让乌审人感到有些纠结。有明白人告诉他们,实际上我们乌审旗与陕北是在同一地质构造上,我们沙漠底下埋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不能不让乌审人心动,甚至怀疑当年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人们见面互相递完鼻烟壶,然后就悄悄议论,打探上面的开发消息:“听说,咱这沙巴拉底下有气有油比老陕那面多了去了!上面咋还没有动静?”

    于是,有沉不住气的人找到苏木的领导悄悄地问:“油田的勘探车和钻机多时再回来呢?”

    领导瞪起眼珠子喝道:“让人家回来干甚?等着挨你的马蹄子踢呀?”

    “这次我保证,我给他们杀羊吃!”

    “人家稀罕你的羊呀!”领导更是一肚子火,训斥道。“你就捧着金饭碗讨吃吧!守着这有气有油有煤的沙巴拉放你的羊吧,歪在马背上喝你的烧酒吧!”

    话虽这样说,乌审旗的各级党政领导还是四处活动,争取上项目,搞开发。谈到开发环境,领导们拍着胸脯子向有关部门保证:“你们放心来,我带着鄂尔多斯姑娘们为你们献哈达,敬烧酒!”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时,各式各样的勘测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乌审旗的毛乌素沙漠。感受到现代之光在头上闪耀的乌审人民,以极大的热情支持勘测队伍的工作,杀羊敬酒献哈达,欢快的鄂尔多斯敬酒歌飘荡在毛乌素沙漠,萦绕在这些勘测队员心中。经过他们十年艰苦细致的勘测,当各种资源数据汇拢到人们面前时,人们几乎惊呆了,黄澄澄的毛乌素沙漠下真是蕴藏着座座金山呀。

    原来,乌审旗位于国家级重化工基地陕西省榆林市和国家战略能源基地内蒙古鄂尔多斯市的交界地带,天然气、煤炭资源共生富集,潜力惊人而且利于发展循环工业和配套开发。现经国家有关部门的确认,乌审旗境内天然气探明储量为1.2万亿吨,远景储量为3.6亿吨。现已勘探发现苏里格、乌审、长庆、大牛地四个超千亿立方米的大气田,位居全国县级地区之首,可以称之为“中国天然气之乡”。煤炭资源储量丰富,品质优良,预计储量为1000亿吨之上。煤层气总储量为1.38万亿立方米,多年平均水资源总量是6.8亿吨。另外,天然碱、陶土、泥炭、石英砂、白垩土等矿产资源也储量可观,极具开发价值。有专家测定,煤气热当量总值相当于160亿吨石油,仅苏里格气田储量高达8000亿立方米,是世界最大的天然气整装气田。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头条要闻中,向世界播发了在乌审旗境内发现世界最大整装气田的消息。

    乌审旗号称“中国的科威特”,是当之无愧的。

    也许是家底摸清的晚,在新世纪前,除了乌审召碱矿,乌审旗基本没有什么工业,财政全靠农牧业税,到2000年头上仍然戴着一顶“国贫县”的穷帽子,各项经济指标总和一直位于鄂尔多斯市的倒数第二。到2000年底,当时的财政收入仅为元,城市居民人均收入元,农牧民人均收入元。人们的生活只能在温饱线上徘徊。植被覆盖率为,林木覆盖率在,根本没有抵抗干旱天气的能力。进入新世纪这头三年,天大旱,基本没有有效降水,乌审旗的许多草场没有返青,夏天看上去也是满目黄色,这些草木就跟冬眠一样。

    丰富的地下矿藏和脆弱的生态,形成了乌审旗的独特旗情。于是,乌审旗委,政府组织全旗干部群众开展了乌审如何实现现代化的大讨论,在这场讨论中,沉淀了七万余年的萨拉乌素文明,还有蒙古族敬天惜地天人合一的绿色文明,影响着人们的决策。经过几年的发展实践,慢慢摸索生态建设与工业化,城市化的关系,不断萌生新的有效力的发展思路。到2004年,旗委才正式确定了“以人为本,建设绿色乌审”的总体发展理念。

    在这里,可以套用伟人曾经讲过的一句话:生态是纲,其余都是目。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似乎二十多年前乌审牧人的骑马一拦,放慢了乌审旗工业化进程的脚步,但它让乌审旗避过了九十年代发展“五小工业”带来的生态灾难。当2003年乌审旗开始加速工业化进程时,鄂尔多斯市正在治理五小工业,坚决关停境内耗能高,污染大的小煤矿,小炼焦炉,小炼铁炉,小炼油炉,烧石灰的土馒头窑和小发电厂。市委、市政府提出加快鄂尔多斯工业化发展的“六高”,即“高起点,高科技、高效益、高产业链、高附加值、高节能环保”等等,发展循环工业、清洁节能工业。这样,乌审旗的工业化一起步就站在了高起点上,他们立足于发展循环工业,绿色工业。在各类工业园区,不断提高进园的门槛,从一开始他们就学会了拒绝,实行环评一票否决制,坚决把高耗能高污染的项目拒之门外。不管这个项目能带来多大的投资、会有多少利润。不是乌审人不爱钱,但他们更爱自己的绿色乌审,绿色乌审是他们的眼珠子,命根子!

    多年来,乌审旗的工业化进程,始终依托于“以人为本,建设绿色乌审”这个发展理念,把“生态立旗”当做第一要务。多年坚持下来,工业发展了,生态恢复了,人民生活富裕了。我下面摘录一个统计数字,从这些数字的八年对比变化上,我们可以感受到乌审旗现代化进程的铿锵律动。

    从经济总量上讲,地区生产总值2003年的14、6亿元,到2010年已经发展到190亿元,八年间增长了21倍。财政收入,2003年是1.03亿元,2010年为达到23亿元、增长了21倍。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由2003年是6453元,2010年为21116元,增长了2.3倍。2003年农牧民人均纯收入为3439元,2010年为8754元,增长了1.3倍。植被覆盖率接近百分之八十,森林覆盖率达到百分之三十一。

    八年下来,乌审旗已经完成了牧业大旗向工业强旗的华丽转身。在这个巨变过程中,乌审旗的生态得到彻底的恢复,并先后荣膺了“中国绿色名县”、“全国小康生态示范县”等国家级的生态荣誉称号。绿富同兴,在乌审旗成为了现实。这当然要归功于乌审旗党委、政府带领十万乌审人民在西部大开发中,践行科学发展观才取得的。

    谈到乌审旗的生态治理,谈到毛乌素沙漠的巨大变化,我接触过的乌审人都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言谈之中无不透着难以抑制的自豪和骄傲。

    张平曾这样动情地对我讲过:“抓立旗之本,抓生态建设,这是乌审旗可以大书特书的一个最突出的亮点。八年来,我们不断强化‘建设生态就是积累财富,保护环境就是促进发展’的认识,把生态建设牢牢抓在手上,自觉承担绿色责任,扎实推进绿富同兴,坚定不移地走生态文明之路,实现了保护与发展双赢。”

    但我觉得冥冥之中,还有飘逸在萨拉乌苏河谷上空那些中华民族祖先们的魂灵,在福佑着这块神奇而又美丽富饶的地方。萨拉乌苏文化和乌审草原延续千年的绿色文明就像水和空气一样,浸润滋养着十万乌审儿女。所以这块土地,才涌现出了那么多可歌哥泣的绿色人物,那么多像抒情诗一样优美的绿色故事……

    二、我咋觉得自己就是乌审旗人呢?

    公元五世纪,我国历史上进入了北方民族大迁徙和大融合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替后秦皇帝姚兴驻守朔方的安北大将军赫连勃勃,见群雄聚起,纷纷称王,这位铁弗匈奴的后裔自持手中握有数万铁骑,并掌有朔方褚郡,心中也难免痒痒,想过一回皇帝瘾。于是,他不再侍候后秦皇帝姚兴,自称秦王大单于,并于公元407年建国大夏,自己做了皇帝。

    赫连勃勃的大夏,史书称之为赫连夏,也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十六国之一,建于乌审草原上的大夏国。

    赫连勃勃将大夏国都选在了被司马迁称为“与关中同俗,然西有羌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为天下饶”的乌审草原。他曾登高远眺,盛赞乌审草原:“美哉斯阜,临广泽而带清流,吾行地多矣,未有若斯之美。”

    赫连勃勃更是看中了萨拉乌苏河谷的好风水。

    于是役使10万人历时数年,在萨拉乌苏河的南岸建筑大夏国的国都,赐国都号为:统万。统万城蒸土筑墙,夯实堆砌,墙成白色。其规模宏伟,城高十仞,三里方圆。城设三道,建有皇宫、鼓楼、钟楼,四角有高大的角楼,城墙上有36座敌楼。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分别叫“招魏”、“朝宋”、“服凉”、“平朔”,显示出赫连勃勃“君临天下,统领万邦”的壮志雄心。

    公元413年,赫连勃勃率铁骑十万,从统万城出发南征,一路横扫,最后打下了长安。得胜的赫连勃勃仍回师统万城做皇帝,这说明统万城在他心目中比长安城还要好。看来,赫连勃勃盛赞的乌审草原当时真是“未有若斯之美!”

    可惜,如此钟爱乌审草原的赫连勃勃仅坐了二十余年皇帝,在公元431年就被鲜卑族建立的北魏灭掉。赫连勃勃的大夏国现在仅剩下一片废墟,留在了萨拉乌苏河谷的南岸,被当地人称为“白城子”。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陪一批作家朋友去那里参观过。看到那用熟土堆起的白墙,历经一千五百余年仍巍峨不倒,甚是惊奇。有明白人告诉我们,所谓熟土是用蒸熟的土,搅拌上米汤,夯实筑起。而登高远眺,南北东西再也不见了赫连勃勃“未有若斯之美”的绮丽风光,而是大漠茫茫,如死海一般。这不禁让人想起了晚唐诗人许棠的“茫茫沙漠广,渐远赫连城”这样的咏叹。

    讲这样的一个小故事,是想告诉人们乌审草原发生的历史故事之外,还想告诉人们一个形象的生态纪录。赫连勃勃的“临广泽而带清流”,是告诉我们,一千五百年前的萨拉乌苏河是清澈的,乌审草原是广袤的。而到了唐朝,许棠在《夏州道上》描述的景色,和我们现在看到的萨拉乌苏两岸风光差不多。“茫茫沙漠广,渐远赫连城”,那就是说,在唐朝时,萨拉乌苏河谷四周已经是一片茫茫的沙漠。

    看来,毛乌素沙漠的寿命仅有千余年。

    我们从这些文学的纪录中,得知,在公元五世纪到十世纪间的五百年间,萨拉乌苏河谷两岸的生态发生了恶变,乌审草原渐渐变成了毛乌素沙漠。毛乌素沙漠是典型的人造沙漠。

    我记得那天,我们正在白城子四周观看时,忽然起了一阵风,昏黄的风沙立即把白城子笼罩了,我们立即跑上了汽车,没有了一点思古之幽情。一位作家朋友用纸巾擦拭着眼睛眉毛上的尘土,对我说:“看来赫连勃勃的眼光不咋的,咋选了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做皇帝,不短命才怪哩!”

    面对荒荒大漠,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我想告诉他的是,就是眼前这条灌满风沙的萨拉乌苏河谷,正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圣地,我们中国人的祖先就是从这条河谷中走出。

    2010的年夏天,我几乎是怀着朝圣的心情,乘车向萨拉乌苏大峡谷驰去,当地人称其为“大沟湾”。这条大峡谷跨省跨旗,延绵上千里,有专家称这条穿越毛乌素沙漠的大峡谷为亚洲最大的沙漠大峡谷。

    上世纪二十年代之后,中外许多考古学家,都在这里寻找过“河套人”的足迹,大量的古人类及其它古脊椎动物化石在这里相继出土,一次次重要的考古发现,加大了这里的历史文化积淀。据说现在这条大峡谷里这里有许多人迹罕至的地方,其险其幽其神秘,引起许多人的兴趣,不时有人们来这里探险的消息传出。

    这块孕育了“河套人”的祥瑞之地,我们中华民族的发源地,有着极其灿烂辉煌的古代文明。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沉淀着厚重的中华文明。

    据《乌审旗志》记载:

    经过几万年的人类进化,在今乌审旗及其周边地区逐步形成了许多原始部落。从商周时代起,先后鬼方、龙方、猃狁、熏育等部落在此游牧。春秋战国时期为林胡、朐衍之游牧地,秦汉时期为上郡地。东汉至晋代,匈奴、鲜卑、乌桓先后入牧。十六国时期铁弗匈奴的大夏国在此建都。北魏置夏州。隋唐属夏州(朔方郡)同时又为突厥、党项驻地。宋夏时为西夏领地,元灭西夏后归延安路,同时又为察罕脑儿辖地,蒙古族入居。明代中期成为鄂尔多斯万户之右翼伯速特、卫新二部牧地。清顺治六年(1649年)设鄂尔多斯右翼前旗,亦称乌审旗(旗由乌审部落得名)。此制一直沿续到民国……

    风云几千年,乌审旗作为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相互碰撞的前沿,承载了极其厚重的历史,这块土地以它的搏大、富饶养育着中华各族儿女,这里有过“车辚辚,马啸啸”的中华第一道——秦直道,这里曾留下过“胡汉和亲见识高”的昭君倩影,这里曾留下沙漠第一都——大夏国统万城的宫殿巍峨,成吉思汗的“九足白纛”苏力锭还在延续着八百年香火不断的祭祀和人们的顶礼膜拜……

    这一切,作为中华文明的血脉代代流传。

    由于历史文化的浸染,这块11000平方公里的土地显得格外厚重。而萨拉乌苏河谷流域,是中华母亲诞生的地方。我想,每一个长着“中国牙”的人,对这条河谷应该充满深深的敬意和崇敬。

    这里是我们生命的根……

    看着眼前的萨拉乌苏大峡谷,我是思绪翻腾。

    这条大峡谷不知是被无定河水用了几千几万年才淘涮冲开的,它一眼望不到边,深幽幽的没有个头尾。我们乘坐的汽车在山道上盘绕了好久,才开进了半山腰中的一片开阔处,慢慢地停了下来。这片开阔地上已经停着几辆车,好像是一个新辟的停车场。

    司机告诉我们,车只能开在这儿了,要下谷底得走下山道。我又探头看了看,感到谷底似乎不太深,便决定顺着石阶走下去。

    石阶不算太陡,走了一气,往下一看,谷底仍是深幽幽绿葱葱的,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走着走着,视野猛地一下子开阔了,谷底的田陌渐渐地越来越清楚了,两岸的窑洞前也有人影在晃动,远处有狗的叫声此起彼伏。与我同行的旗绿化委主任邵飞舟先生告诉我,大沟湾里一直住着人家,这些人种点地,养养鱼,日子过得挺悠然的。果然见到沟底有一块一块的池塘,晶亮亮的就像一块块绿色的宝石,在黑幽幽的谷底闪闪发光。

    下到了沟底,立刻感到一阵清凉袭来。我抬头往上看了看,并不感到两岸有多陡峭,半山缓坡上一间窑洞前还停着一辆农用小四轮,有电线杆子和电视天线竖在一眼眼窑洞旁。沟里有些田块,有零星的人在田里劳作。邵飞舟告诉我,这些住户属无定河镇的,旗里要在这里建立保护区,一直想把这些人迁移出去,但有些人沟里住惯了,一直舍不得离开。

    我向一块绿色的池塘走去。

    我看到池塘边有人静静地钓鱼。一条小河像是漫过绿草覆盖的土地,顺着一条沟渠缓缓流入池塘,一尾尾火柴棍大的小鱼奋力地在清澈的潜潜水流中顶水逆行着。池塘也有出水的地方,汩汩地往下流去,出水口插着一张铁筛子,大概是怕养的鱼儿跑出。这条细细的小河弯曲着将这块块水塘串联起来,我看得出这是利用活水养鱼,不由地佩服养鱼人的绿色匠心。

    邵飞舟说这原先都是一块块稻田,萨拉乌苏过去产的好大米。现在人们不咋种稻米了,一是嫌不挣钱,二是原来种田的人年纪渐大种不动了,而年轻人都跑进旗里打工去了。有些人家就索性就把这块块稻田改成了鱼塘。

    我问塘边钓鱼的人:“这鱼好钓吗?”

    那钓鱼的人说:“还行。我钓三天了,钓过条一斤多的,还有条一只眼的鱼,被我钓住过两次,我看它挺可怜的,就把它放了……”

    他笑着问我:“你说这鱼咋长了一只眼?是不是让水鸟啄瞎的?”

    这人有三十多岁,长得清清秀秀的。我递给他一支烟,俩人交谈了起来。他说他姓刘,是宁夏盐池的,现在乌审旗嘎鲁图镇做电子生意。做生意做麻烦了,就来这钓几天鱼,松闲松闲。

    我问这鱼咋钓法?

    他说:“每次给主家放个百十块钱就行了。来这钓鱼的人大都是散心的,我见过一位老先生,鱼都咬钩了,他连管都不管,只是愣愣地发呆,一呆就是个把小时。要说谁是个真钓鱼的?就是瞅准了这清静地方,现在找这么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真不容易。我来这地方就不想走,常住个三天五天的。”

    他问我来这儿干啥?我说我来看看萨拉乌苏文化遗址。他问就是河套人呆的地方?我说差不多吧。

    他说:“有一次有两个来这旅游的女孩子问我,河套人在哪?我们咋见不着呢?”

    他说着笑开了。

    我问他在乌审旗生意好做吗?

    他说:“生意还有个好做的?你上着心做不一定能挣上钱,你不上心做肯定挣不了钱。我还行,家也安在乌审旗了,还买了部车,有空还能钓钓鱼。听口音你不是伊盟的吧?”

    我说是河北的。

    他说:“鄂尔多斯这地方啥都贵,外地人不好立脚,但立住了就差不了。”

    我笑着与他告了别,他提醒我:“坡上主家那儿有水喝,爬沟太累,别忘了歇缓歇缓。”

    这个鱼塘的主人不在家,替他照应生意的一个中年男人说:“他家早搬到旗里了,你们有甚事?我这有主家的电话。”

    那人很健谈,自我介绍道他王。

    我对老王说:“我们没事,就是歇歇脚,说说话。”

    邵飞舟说:“肖老师是作家,来咱这地方,就是看看风景,找人啦呱啦呱。”

    老王说:“咱这大沟湾净来有学问的人,还有外国的专家。东瞅瞅,西看看,在沟里辛苦得很。说咱这沟里几万年前有……咱老百姓懂啥河套人不河套人……”

    我问老王是啥地方的人?他说了个地方,我过去没听说过这个地方,邵飞舟告诉我,他说的是红墩界,属陕西靖边的一个乡。别看跨着两省,可就跟萨拉乌素打交界,近得很。

    老王也说:“没错,离这里也就个七八里路。这儿的主家是我的姑舅哥哥,他这两眼窑,几个鱼塘交我照应几年了。”

    我问:“收益好不?”

    老王说:“甚收益?我姑舅看不上这俩钱,人家在图克承包了块沙地育樟子松苗,每年收入现在都几十万。乌审旗这是咋了?弄苗木还能挣上大钱?我们这边越绿化越贴钱,我三叔就是个治沙大户,还是县里的劳动模范,这些年下来是光挣奖状不挣钱,现在都快赔塌脑子了!”

    我说我看过不少报道,就是说毛乌素沙漠造林大户生存困境的。

    邵飞舟说:“咱旗也有这现象。实际上国家造林补贴早下来了,可造林大户和邻近老百姓的林权却扯不清楚了。有些林地历史上就是搅在一起的,咋也分不太清楚,林权核定不下来,国家造林补贴就没法发放。现在旗里已经定了死日子,要赶紧核定落实,尽快把造林补贴给林户们落实。”

    老王佩服地说:“一听你就是好干部,多懂上边的政策。你说多咋发放,让我三叔也高兴高兴?”

    邵飞舟道:“我们乌审旗还能管了你们的事呀!”

    老王拍了下腿道:“我咋忘了这茬呢?咱们说近也近,说远也真远,都跨着省哩!可我咋觉得自己就是乌审旗人哩!”

    我们笑了起来。

    过去乌审旗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曾有记者问当地的一个牧民,咱们自治区政府主席是谁?那牧民答不上来。又问陕西省省长是谁?那牧民张口就说了出来。

    就是现在,我刚到无定河边,手机里就接受到这样的信息:中国移动欢迎你到榆林来。

    我知道乌审旗地处内蒙古自治区的最南端,与陕北和宁东打交界,尤其是南部的无定河地区与陕西省的榆林,三边地区打交界,有些地块都搅在一起。收听的广播、电视讲得全是陕西的事情,生活习俗,方言都搅在一起,当地蒙古人讲的汉话,都是带着浓郁的榆林腔。现在榆林地区的一道汤菜《拼三鲜》,已经成为乌审旗蒙汉人民最爱食用的一道家常菜。还有流传在鄂尔多斯的蒙汉调,更是蒙中有汉,汉中有蒙,蒙汉合壁,相得益彰。

    过去,乌审旗位置偏远,是劣势。现在随着经济的发展,特别是西部大开发,尤其是进入“十二五”以后,蒙陕宁作为我国的重要能源化工基地,已经晋升到国家能源战略的层面上来。而乌审旗正处于宁东、榆林和鄂尔多斯三角架构的中心位置,是实现蒙陕宁经济一体化的重要节点。原先区位劣势现在已经成为区位优势。乌审旗的迅速发展、绿色发展、科学发展正是借党中央、国务院西部大开发的化雨春风,一跃成为耀眼的明星城市。尤其是乌审旗绿富同兴,在工业化发展中着大气力恢复生态的成功实践,已经成为实施党中央、国务院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成功范例。为资源富集生态脆弱的中国西部地区,提供了一条可持续发展的光明大道。

    我想,这就是绿色乌审的真正意义所在,这也是十万乌审儿女引为光荣和自豪的所在。

    我问老王:“你咋觉得自己就是乌审旗人呢?”

    老王笑道:“你说我们全家都在乌审旗挣钱,我不是乌审旗人是甚人?河套人?”

    老王的幽默引得我们开怀大笑。

    老王笑着说:“肖老师,你们听听我是不是乌审旗人?我婆姨在姑舅的樟子松基地做饭,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挣两千元钱。我儿子在乌审旗的建筑工地打工,日工一百五。我女儿跟着她妈在工地伙房里打个下手,每个月也能挣个一千大几。你们那地方的人实诚,给工钱利索,说月结就月结,说日结就日结,受苦人下苦能挣上现钱,这日子还不红格丹丹?现在,红墩界的后生、女子们都红着眼往乌审旗跑……”

    我问他:“你姑舅待你好不?”

    他道:“还行。我腰子上有病,心里想跑乌审旗挣钱,可身子骨不做主,现在只能帮我姑舅照看照看鱼塘、窑洞,姑舅也就照顾我个吃药钱。我知足了,重活,苦活,我姑舅还得另外请人。”

    邵飞舟问他姑舅是谁,老王说了个名字,邵飞舟想想,没有说话,大概是不太熟悉。

    老王道:“你认不得他。实际上我姑舅是白城子的,现在户口还在白城子。是我姑舅嫂子一家早两辈子上从红墩界来到大沟湾,就成乌审旗人了。这沟里的人,都和红墩界、白城子的人套着亲。你说我那老先人当年走西口时,咋就不多走几里?要不咱也不就是绿色乌审人了?”

    我惊奇地问:“你也知道绿色乌审?”

    他说:“咋不知道?红墩界的人谁不知道?看看你们那防火大牌子,严防草原荒火,保卫绿色乌审,谁不知道?过去,沙都是从北边来的,一个大明沙套着一个大明沙,甚都不长,还防火呢?我们这边造林防沙就是防北边的沙!现在呢?北边的沙梁梁全都盖上林草了,要不咋叫绿色乌审呢?”

    老王哧哧地笑了起来。

    邵飞舟说:“瞅你这日子过得挺自在的。这地方风景好,空气也好。”

    老王说:“可不是咋的?瞅着这绿油油的大沟湾,就跟在画里面过日子哩。大夫说了,我这病得常开口说笑,说说笑笑病就轻了。”

    我问老王:“这沟里一直这么美?”

    老王说:“十大几年前,这地方也不咋的。不说别的,光头顶上的大沙子,动不动就往沟里爬。我那姑舅哥哥说,三天不清沙,就能把窑洞的门堵了。春天起风时天天刮得昏天黑地的,我思谋着,不出二十年沙子还不得把这沟平了?那时,沟里是沙,沟外是沙,过得甚枯焦日子呀!你看现在,这沙子说没就真没了,水也清了,草也绿了,花也红了,瞅着心眼就舒畅……”

    老王盛赞着他客居的大沟湾。

    我们起身离开,老王遗憾地说:“你们真不钓鱼了?咱这钓鱼比上巴图湾水库那儿便宜哩!”

    我们告别了老王,沿原路往沟上攀去,我不时回过看着绿草茵茵,流水潺潺的萨拉乌苏河谷,这块曾经孕育了中华民族祖先的福地、圣地,我衷心地祝愿它永远的水秀山青,永远给人们带来恩泽和祥瑞……

    三、毛乌素沙漠上蒙古源流长

    公元1227年的初秋,毛乌素沙漠和乌审草原已经处处呈现秋天的肃杀。清晨的时候,起伏的沙漠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白霜,月牙状的沙丘间芨芨秋草已经开始发黄。湛蓝的天空上,大雁排着队嘎嘎鸣叫着,向南方飞去……

    这时,从西面过来了一支黑压压的没有头尾的万千骑乘,静静地踏过秋露沾扑的乌审草原和毛乌素沙漠,就连战马、拉车的牛群都没有发出一声嘶鸣和哞叫。队伍在一片肃穆中行进着,这是刚刚荡平西夏的成吉思汗大军。但这支得胜班师的蒙古大军,丝毫没有胜利的欢乐,因为他们的圣主成吉思汗的英灵已经归到了长生天的怀抱。

    战骑车马如无声的洪流在鄂尔多斯高原上行进着。

    成吉思汗,这位世界巨人,终于结束了几十年的征战,能够静静地歇息了。在后人对成吉思汗的历史评价中,我觉得英国学者莱穆在《全人类帝王成吉思汗》一书中,有一段话让我格外动心。他说:“成吉思汗是比欧洲历史舞台上所有的优秀人物更大规模的征服者。他不是通常尺度能够衡量的人物。他所统率的军队的足迹不能以里数来计量,实际上只能以经纬度来衡量。”短短几句,勾勒出了这位蒙古帝王衔山吞海的伟大气度。

    载着成吉思汗灵柩的战车,负重行进在毛乌素沙漠和鄂尔多斯高原上。车走着走着,陷在了甘德尔山上,而且车轮越陷越深。这时,护送圣主的亲兵才发现,这里正是圣主失掉手中马鞭的地方。成吉思汗率兵西征时,被鄂尔多斯的美丽风光吸引,当时还口诵一诗:

    花角金鹿栖身之地

    戴胜鸟儿育雏之乡

    衰落王朝振兴之地

    白发老翁享乐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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