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果-感觉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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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第一天,一大早我就从有点酸有点甜的梦里钻出来。

    趁姨在厨房做早点的当儿,我将自己关在洗漱间,精心将自己的脸洗了又洗,用的是姨的洗面奶,还将头发认真地梳了又梳,又拿了姨那散发着玫瑰香的摩丝往头发上喷了点。吃过早饭,我又刷了一遍牙,穿上了姑姑给我买的新茄克和新运动鞋。

    我刚想在穿衣镜前转身,姨探头说:“万卡今儿真精神!”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镜子也不照了。姨说我精神,我肯定就精神,常畅见了我精神十足的样子,一定会喜欢。

    事实上,那一天,我一到校就有点蔫了,我没有见到常畅。柳甫说常畅到别的学校借读去了。同时到别的学校借读的还有高凡响。

    我知道高凡响为什么转学。年前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他天天看到我,又不能跟我在一起,很痛苦,他只有选择逃避。当时我看到他的短信,感觉有些复杂,有那么一点莫名的惆怅,也有一种难言的解脱。

    我不大清楚常畅为什么要转学。“百事通”柳甫说他知道,他听他姨妈说的,他姨妈跟常畅妈妈关系很好,知道常畅家的事。

    据柳甫这位“百事通”说,是常畅的妈妈一定要常畅转学的。她偷看了常畅的日记,还在常畅的日记本里翻到了一个署名“喜欢你的人”送的一张心形卡片。常畅妈妈很生气,她不能让常畅再在这所学校读下去,读下去肯定要出问题的。

    柳甫盯着我,拖声拖调地说他知道那张卡片是谁送的。

    我没有看柳甫,目光机械地落在校园甬道边的花坛上。开花季节还要等待一些时日,花坛的色调显得有些冷清。等真正的花季来临,花坛会开出五彩缤纷的花。

    柳甫有些同情地看着我,“常畅的妈真是大惊小怪,有什么了不起的嘛!”我没有回应他,不过,我内心多少还是有点庆幸,柳甫到底不知道我和常畅约会的具体细节;否则,他会到处宣扬我们的绯闻,如果真是那样,我将在老师和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柳甫还向我透露了常畅妈妈的一些情况:常畅妈妈其实是常畅的表姨妈,常畅的亲妈在乡下。常畅的表姨妈没有结过婚。常畅一岁的时候,就被表姨妈接到北京,做她的女儿。她对常畅管得很严,不允许常畅念书期间跟男孩子来往,一发现有苗头,她就赶紧将它掐掉。

    这回我不仅仅是听听而已,柳甫的这番话我还是很当真的。我曾经在校园里见过常畅的妈妈(那次她来参加家长会),那是有着我姑姑一样气质的人物,我猜想她的过去大概也像我姑姑一样,有不少故事,那些故事大概也带有一些桃红色。

    柳甫上衣口袋飘出了“等你一万年”的曲子,那是他的新手机在唱。上次他爸爸没收了他的手机,不知扔哪儿了,他妈妈索性给他买了一部新的。柳甫妈跟他爸在教子问题上态度很不一致,常常是做爸爸的唱红脸,做妈妈的就唱白脸。而且白脸常常当着儿子的面与红脸对着唱,弄得红脸常常暴躁如雷:有你这样当妈的吗?!纵着宠着!儿子成了老子!不过,当儿子的逐渐变得滑头了,学会了用润滑剂,他会趁着红脸发怒的当儿,软塌塌地向红脸认错,红脸和白脸间的摩擦最终也被儿子给润滑了。白脸就称赞儿子懂事。新手机算是对懂事儿子的一个奖励。

    柳甫掏出了他妈“奖励”的新手机,“喂,在哪呢?……我马上来。等我。”合了机盖,他拍拍我,安慰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只怕你不做有情人。想开点啊。”

    这时,一身新装的曹耀祖在校园门口出现了,柔情似水的样子。柳甫跑过去,他们俩手执着手,很快就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心中的忧伤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我遇上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难题:我再也不容易见到我所喜欢的人了!我所喜欢的人本来已经成为我心房上的玫瑰采摘者,可是她就那么轻易地被她的妈妈—确切地说她的表姨妈给拽走了,留给我的是一个苍凉的粉红色记忆。

    随后的日子过得有些浑浑噩噩,上课老走神,学习自然受到严重影响,各科授课老师几乎都对我有意见,陆续找我谈话。

    语文老师马艳丽很严厉地说:“万卡,你现在是怎么回事?!这次语文测试,你怎么连简单的文学常识都弄错呢!”她将我的测试卷拍得哗哗响,“你难道还不如皮鲁和黎明德吗?皮鲁和黎明德都能答对,你为什么不能?真是出怪了!”

    班主任甄梦露虽然不像马艳丽那样训斥我,她说得比较委婉,但让人听起来也很不轻松,“万卡,我不想说太多。你也不小了,脑子应该很管用的,你该明白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你该知道怎么调整自己的心态吧?”

    其他老师,比如数学老师、物理老师、化学老师差不多一个腔调:下半年就要进高一了,万卡同学,万不可掉以轻心,要认点真呀!

    姨尹雪敏一开完家长会回到家,就免不了对我进行一番开导,自然还是不改以前“一代要胜一代”的老格调,我只是垂头听着。说到后来,她就轻轻叹气说:“万卡,你晚上怎么睡得那么晚呢?你看你满脸倦色。你正常的睡眠不保证,学习怎么能有效率呢?以后晚上要早点睡,行吗?”我闷闷地点头。

    尽管老师们和姨都对我谆谆诱导,我自己也觉得他们说什么都是为我好,但事实上,那些教导对我影响不大,我并没有多大改变,因为我沉迷于上网,一时难以自拔。

    电脑是年初姨为我更新的,上网速度极快。以前我上得比较多的是军事网、体育网(我对军事和体育很感兴趣),或者跟同学网上交流,聊聊天,发发伊妹儿,现在我的兴趣鬼使神差地转移了,我专门搜罗那些公开个人隐私的网页。也真是巧得很,有人好像了解我的这个兴趣,免费给我送信息来了。

    那晚,我一打开电脑,就有一张肉色的小图片从某个地方忽地飞上了屏幕。我瞪大眼睛将图片最大化,脑袋顿时像蒸笼里揉进了发酵剂的面包,迅速膨胀起来。那是一个穿三点装的长发女人,她的胳膊上绘着鸟不像鸟,鸡不像鸡的那种图案。只眨眼的当儿,她就变样了,先是她胸脯上的那两点没了,露出了两个大面包,每个面包上还有泛着光的小黑圈,瞬间,她下身的那一点也不见了,变成了黑色的小丛林。这个没有穿任何衣服的长发女人,一点没有羞耻感,笑得那么自在,那么灿烂。她的笑比当初我见到的美国梦露的笑更让人浑身不安:天!女人的身子原来是这种样子!我不免想起柳甫说的话,他说现在很多女的都喜欢做原始人,原始人可以不穿衣服。当时我嘲笑柳甫胡说八道,如今看来,还真不能说柳甫胡说。

    我兴奋而又惶惑地在屏幕上寻找那些不穿衣服的原始人。她们是非常容易找到的,只要鼠标轻轻一点,她们就会一个个地飞到你的眼前,千姿百态。后来,我还看见了她们跟不穿衣服的男人在一起,他们的身下是五颜六色的床,他们在床上也同样千姿百态。

    我还看见了一些文字,那些文字跟图片一样让人心惊肉跳,图片冲击人的视觉,文字改变人的味觉,引起人无限遐想。照文字所表达的意思,男人女人的事是很美妙的,能够制造出一片神仙洞府的感觉来,让人飘飘欲仙。有一个叫小小的人这样直率地呼喊:快活死了,快活死了!

    天,真有这么美妙?真有这么快活?

    内裤时常被一些黏乎乎的东西弄脏,自慰带来一种恍恍惚惚的快感,也带来难以启齿的羞耻感。

    我的这些所为都是在关紧门户的情境下进行的,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

    常畅的影子被那些没有穿衣服的原始人和充斥着诱惑力的有色文字所淹没,我的灵魂也被它们所淹没,我甚至有时还想到楼上卧室里的姨尹雪敏。

    周五晚,强迫自己做了一会儿作业,听了一会儿英语录音,但心还是痒痒的,手还是痒痒的,痒得人难受不堪。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还是打开可憎的电脑,顷刻又被网住了。目光依然不自制地在原始人和有色文字间游荡,灵魂依然不自制地在自慰和羞耻间沉浮。我在虚拟的肉欲泥潭里陷得很深。

    敲门声,很有节奏,一定是姨尹雪敏。我慌乱地关了电脑,关了灯,脑海中依然闪现那些花绿的东西—可憎的东西,却又像磁石一样吸引人。

    敲门声停了,随着一阵很轻的脚步的歇止,我有点泪潸潸了,我该怎么办呢?

    上午甄梦露找我谈话的情景又赫然在目。

    甄梦露面容比以前要严肃很多,“万卡,你近来到底是怎么了?上课老是蔫不唧儿的,作业做得也不认真,连简单的单词你都给写错。怎么回事?能不能跟老师说说?”我默然无语。

    她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结果来,不免有点来气,“万卡,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你这样下去,可不行!你还想不想上重点?你要上不了重点,别人会怎么看你?要知道,你是我们班上的好学生啊!”

    我的头快垂到自己的胸前。

    甄梦露缓和了口气,说:“万卡,不是老师成心要说你,你真的要好好找找原因。”顿了顿,她又补充说:“最好还是让你姨带你上医院看看,有什么问题。就赶紧治。”

    我越想越忧悒不安,甄梦露说的一点没错,我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黑暗中,我的泪水哗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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