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发死亡谷-智取南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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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有魔鬼,哪里就有钟馗;哪里有罪恶,哪里就有武警。

    --题记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海南五指山腹地。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交通不便,几乎与世隔绝。自从这里发现了金矿,众多的淘金者纷至沓来。因为有了金子,人就有了欲望,于是就有了罪恶。这里是一个罪恶的世界。

    这是一个传奇的故事,故事情节很像“智取威虎山”。一位武警警官闯龙潭、入虎穴,打入犯罪团伙内部,一举将特大犯罪团伙打掉。

    引子:开枪,为魔鬼送行

    大山是最忠实的朋友:稳重、坦诚、守信,来这里潜伏3天了,始终信守着不变的诺言,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们的安全,守护着他们的秘密。

    草蓬丛中探出一双“黑眼睛”,闪着幽蓝的光。

    3天了,张玉臣一直瞪着这双“黑眼睛”,白天,他戴的是望远镜,晚上,他用的是夜视仪。山下是“魔鬼”的洞穴,他在搜寻那个“魔鬼”的身影。

    “魔鬼”终于出现了,“黑眼睛”里映现出那个狰狞的面目。

    “01,01,我是海风,海风呼叫,请回答。”

    “我是01,海风请讲。”

    “目标出现,确认无疑,是否可以行动。”

    “抓住战机,按照‘捕歼一号方案’行动。”“01”下达命令。

    “一号、二号射手就位,打开保险,推弹上膛,潜伏队员作好出击准备。”张玉臣下达执行命令。

    一号射手郑小红进入射击位置,他选择一块巨石作掩体。

    二号射手程中利进入射击位置,他选择一根树杈作依托。

    张玉臣继续瞪大那双“黑眼睛”,注视着那个恶魔,他刚刚进了路边的公共厕所,很快就会出来,看来这一次他是有去无回了,只要自己一声令下,立即将他送回老家。

    恶魔从厕所出来,立即进入“黑眼睛”的视线,他似乎没想到末日来临,悠然地哼叽着小曲走来。

    “作好射击准备!”张玉臣下达预先口令。

    一号射手郑小红轻轻移动枪口,全神贯注地盯住瞄准器。

    二号射手程中利似乎做好了准备,食指已经触摸到了扳机。

    “开枪!”

    砰!一号射手郑小红使用的是狙击步枪,首发击中目标。

    哒哒哒……二号射手程中利使用的是冲锋枪,紧接着是一个长点射。

    目标身中数弹,连滚带爬地朝山上跑去。

    “潜伏组出击!”

    武警战士如神兵天降,迅速将山林包围。数分钟后,山林里又响起一阵枪声,这枪声结束了一条罪恶的生命。

    当天,海南电视台播发新闻:“2月25日,武警官兵在公安干警配合下,围歼特大持枪杀人抢劫团伙,首犯刘进荣被击毙。罪犯刘进荣是海南东方县人,从1988年起,他纠集流氓团伙,持枪大肆进行杀人、抢劫、绑架、勒索等犯罪活动,先后杀死9人,打伤、打残数十人。刘进荣犯罪团伙私设武装,占山为王,公然与公安机关对抗,打死打伤公安、武警多人,犯罪气焰嚣张至极。刘进荣犯罪团伙血债累累,恶贯满盈,是建国以来最大最恶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是一个巨大的为害社会的恶性肿瘤……”

    刘进荣被击毙了!人们奔走相告,弹冠相庆。当地百姓像过年一样燃放鞭炮,为“瘟神”送行。

    椰风挡不住的诱惑

    阳光、沙滩、椰风、海韵……这里有美不胜收的自然景色。

    鹿回头、六连岭、载酒堂……这里有绚丽动人的人文景观。

    “山芒米酒五指茶,作客最是到黎家。”这里有古朴纯厚的民风。

    “六连峰上现彩云,竖起红旗革命军。”这里有光荣的革命传统。

    这里是祖国的南海明珠,这里是改革开放的窗口,这里是共和国最年轻的省份,这里是一块炽如火、浓于血的热土,这里是一幅美如锦、醉于心的国画。

    公元1988年4月13日。首都北京。庄严的人民大会堂。出席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的2900多名代表,以举手表决的方式,通过了国务院《关于设立海南省的决定》和《关于建立海南特区的决议》。就在这个历史瞬间,共和国的第31个娇子沐浴着改革的春风诞生了。她是共和国母亲排行最小的“儿子”,也许是母亲出于对幼子的怜爱,决心将她培育成中国最大的经济特区。

    海南建省了!喜讯传来,举国振奋,当晚,新华通讯社向世界播发了这条举世瞩目的新闻,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向全国的电视观众报道了“海南省诞生”的实况,翌日,各大报刊在头条显赫的位置刊登了消息,《海南日报》破例套红出版了一期“号外”。欢庆的锣鼓敲醒了沉睡百年的宝岛,改革的春风送来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

    海南建省了,海南开发了!人们终于圆了这个世纪之梦。从清王朝的两广总督张之洞在1887年提出开发海南以来,历史的车轮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留下的是几代人的叹息和遗憾,在百年之后的1988年春天,在中国共产党人手里,这个世纪之梦成为现实。

    海南建省了!国人在注目,世人在注目。人们关注的是这个“新生儿”身上的“特”字,关注的是共和国母亲给予她的“优惠政策”,希望从她身上看到共和国腾飞的希望之光。

    在人们热切关注的目光中,国务院颁发了《关于鼓励投资开发海南的规定》,批转了《关于海南进一步对外开放加快经济开发建设座谈会纪要》,审批了《海南省关于加快海南经济特区开发建设的若干决定》……这一个个“关于”的出台,明确了海南对外开放的政策:

    --海南省经济运行以市场调节为主,所有制形式不再以公为主,实行多种经济成分并存的格局,外资、独资、中外合资占较大比重;“二线”管好,“一线”放开,境外投资者进出自由,资金进出自由,货物进出自由。

    --在对外贸易、外汇管理、金融信贷、财政税收、国土管理等方面中央给予最大限度的自主权。

    --把海南省办成“小政府、大社会”,使之成为全国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的实验地,凡世界上行之有效的,在其他经济特区没有试验过的做法,在海南均可以试验采用,海南都可以试行……

    大特区的框架形成了,大特区的政策出台了,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迅速传遍华夏大地,世界各国。

    国外的报刊电台争相报道中国海南建省的消息,并对海南的发展前景作出富有魅力地评价:东方的夏威夷、未来香港、亚洲五小龙。美国《华盛顿邮报》的评论说:“中国政府给予新建的海南省的政策,是破天荒的最特别的政策,是空前的壮举。”西方一位政府高级官员声称,“目前是到中国投资的大好机会,而投资最理想的地方是海南。”

    人们看好了海南这块风水宝地,拓荒者来了,耕耘者来了,探宝者来了,淘金者来了,来自祖国各地,世界八方,匆匆的行囊里裹着一颗颗驿动的心。他们中不乏有识之士、商界巨子。

    沉睡的宝岛被吵醒了,在改革的春风中梳理着晨妆:沉寂的港湾盖起了摩天大楼,冷清的海滩建起了渡假新村,荒凉的农场建造了温泉别墅……

    来潮了,一股接着一股,一股比一股汹涌。

    第一股是投资潮。国家的、集体的、集团的、个人的、国内的、境外的,一笔笔巨额资金流入海南,修公路、建机场、开矿山、建工厂,上万家公司竞相开张。

    第二股是房地产潮。海口、通什、三亚地皮费成倍地暴涨,商品房被抢购一空。

    第三股是人潮。每天,来自全国各地的自荐信、推荐信雪片似的越洋过海地飞到海南省人民政府设立的人才交流中心。海南需要人才,人才需要海南。为了快捷地选拔人才,处理信函,接待来访,人才交流中心的工作人员一增再增,日夜加班,仍然应接不暇,不得不采取应急措施,购置电脑设备,建立人才资料库。不到半年,电脑储存的资料显示:要求进岛工作的各类人员达20万之多,其中有大学学历者占80%,40岁以下的占90%,他们中间有工程师、教授、讲师、农艺师、会计师、经济师、翻译、导游、编辑、记者,还有诗人、作家、艺术家……许多急于来岛求职的年轻人,等不及聘书寄达,便告别家人,甚至辞退工作,漂洋过海,捷足先登。短短的半年里,来岛的“碰海”者达10万之众,一时间,通往海口的船票、机票全部售缺,海口市大大小小的旅馆全部爆满,向素封闭冷清的海岛第一次有了“人满为患”的感觉。城市的屋檐下,随处可见找不到栖身之所而露宿街头的求职者。

    不甘寂寞的境外的大亨们来了,他们同样看好了这块风水宝地,纷纷前来考察,前来投资。他们中,有日本的熊谷组、三菱株式会社,泰国的正大集团,意大利的埃利公司,美国的华盛顿投资集团,香港的港澳国际投资公司……

    1988年10月1日,海口市六大交通路口第一次安装了红绿灯,这是由日本熊谷组赞助的。在此之前,这里的交通一直是自然的无政府主义状态,值得庆幸的是,在这种无政府主义的状态下,这里的交通事故率是全国省会城市中最低的。容不得盲目乐观,最重要的是这里经济落后、车辆少的缘故。海南建省了,海口要和大都市接轨,于是出现了现代化的交通设施--令岛内人眼花缭乱的红绿灯。红灯停,绿灯行,在都市里,这是妇孺皆知的交通法规,可在海口,这红绿灯却“阻碍”了交通。当天出版的《海南日报》上报道:由于人们缺乏现代化的交通意识,在海口出现红绿灯的当天,全城出现交通堵塞。

    这就是海南的现状:封闭、落后。多少年来,这里的人们始终处于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环境中,习惯于平静的自助的田园式的生活,自从海南建省以来,这种宁静的生活秩序被打破,新的事物、新的观念、新的思维扑面而来,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

    KTV包房、桑拿浴、泰国浴、按摩院、夜总会……这些陌生的、神秘的、人们闻所未闻的新鲜玩意儿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人们不知为何物,当人们带着几分新奇、几分震惊、几分探秘的心情走近时,才惊奇地发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是一个金钱主宰的世界,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这是一个充满诱惑的世界。五光十色的诱惑刺激着畸形消费的增长,也刺激着人的贪婪和罪恶。

    据公安简报的一份案情通报披露:

    3月5日,5名来岛求职未果的年轻人,在海滨别墅抢走一外宾3万元人民币,得手后携两名卖淫女住进高级宾馆,群奸群宿,花天酒地,不到一周,挥霍一空。

    3月15日,3名来岛求职的打工妹,在宾馆包房当妓女,专门勾引外商,会同3名男青年,敲诈勒索、骗取钱物,造成恶劣影响。

    3月18日,一名身负命案的越狱逃犯在鹿回头宾馆持刀抢劫,当场将一外宾杀死。

    经济指数成倍增长,犯罪案件直线上升。吸毒贩毒、嫖娼卖淫泛滥成灾,黄色书刊、黄色影像如洪水猛兽充溢街头,抢劫、盗窃、杀人在光天化日下时有发生,土恶霸横行乡里,“南霸天”原形毕现……投资者在担心人生安全受到威胁;人民群众在忧虑海南的明天。

    这里在演示着本世纪末最伟大的一场社会变革,在这场伟大的社会变革中,有奔涌的大潮,有卷起的泥沙;有火热的青春和生命,有华丽掩藏不住的丑恶和罪行。

    三月三,歌台上跳出带血的音符

    1992年4月,海南迎来了她5岁华诞。5岁,还是一个刚刚走出襁褓的婴儿;5岁,还是一个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孩童,吃着共和国改革开放营养素长大的海南,经过5年风风雨雨的吹打,已经成长为一位肢体强健、英俊伟岸的美少年。为了向世人展示这位美少年的风采,具有创新意识的海南人做出决定,举办“首届海南国际椰子节”,庆祝海南建省5周年。

    椰风、海韵以挡不住的诱惑迎来了“椰子节”的开幕式。中央领导人来了,国际友人们来了,歌星们来了,影星们来了……一时间,海岛无处不飞歌,人们沉浸在欢庆的节日氛围中。

    在“椰子节”开幕的当天,正值黎族人民的传统节日“三月三”,双“喜”临门,人们以双倍的热情在庆贺民族节日的同时,庆祝“海南”5岁诞辰。

    穿上节日的盛装,捧出自酿的米酒,年轻的姑娘们把爱装进“荷包”走出村寨,英俊的小伙子们带着美妙的向往追随而来。这是年轻人的“恋爱季节”,他们按照传统的风俗,摆开歌台,以歌传情,以歌求爱。

    “哎--哪座山上生红豆哎,采摘红豆为哪般哎。”

    一阵悠扬的歌声传来,唱歌的姑娘叫阿花,花一般的耀眼,花一般的迷人。她是远近闻名的美女,经过一番着意打扮,更加显得青春靓丽。

    “哎,高山顶上生红豆哎,采摘红豆最相思哎……”

    一位叫阿才的小伙当仁不让,亮开了歌喉。

    “哎,红豆生在高山顶哎,采摘红豆难上难哎……”

    “哎,山高路远人有志哎,只要有心并不难哎……”

    一应一答,一唱一和,歌儿越对越精彩,越对越热烈。一对情人渐入佳境。眼看阿花要抛“绣球”了,歌坛上突然跳出一串不和谐的音符。一群年轻人闯入歌坛,狂歌乱舞一番。他们是执意来捣乱的。

    阿花是佳头村的姑娘,阿才是中方村的小伙,佳头村的“花仙子”岂能让中方村的小伙抢走?佳头村的小伙们醋意大发,演了这场恶作剧。

    中方村的小伙见有人起哄,自发地站出来评理。起初,唇枪舌剑,继而,拳脚相加。顿时,歌台上摆开了战场。

    “大哥,快去看看,打起来了。”一青年慌慌张张前来报告。

    “大哥”刘进荣正在胶林里躲清闲,忽听有人打起架来,不甘寂寞的他提起手中的腰刀,前去看个究竟。

    在佳头村,在这个五指山环抱的密林深处,刘进荣可谓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1976年,他戴着大红花第一个走出大山,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他当过侦察兵,参加过对越反击作战,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经历过战争炮火的洗礼。他非同寻常的经历使他有了非同寻常的荣誉和头衔--“大哥”。在这个“以拳头论英雄”的还带着几分原始有几分荒蛮的部落里,“大哥”就是旗帜,就是首领。这个并不显赫的头衔足以能填补刘进荣那颗自以为是英雄将来必将出人头地的虚荣心。他始终信奉一位哲人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你杀一个人,你将成为十恶不赦的罪犯;如果你杀一千人,你将成为十分荣耀的将军;如果你杀掉全人类,你将成为至上至尊的上帝。他不相信有上帝,也不想成为一名罪犯,可他的的确确做过一回将军梦,也确确实实地一次又一次地从死亡线上走过。战争结束了,他的将军梦也随之成了泡影。一起参战的战友有人上了军校,有人提了干部,为什么偏偏让自己两手空空地退伍,他想不通,至今还感到心里不平衡。当不成将军他如今当了“山大王”,他也自感这是一份荣耀。

    刘进荣来到这是非之地,见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仿佛又进入了那炮火硝烟的战场,对付战争靠的是武力,这里只有征服和被征服。既然来了,他立即进入位置,进入角色。

    见“大哥”提刀前来助阵,节节败退的佳头村的阵营像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刘进荣一路冲杀在前,众兄弟尾随其后,其势若洪水猛兽。

    中方村不甘示弱,冲在最前面的男青年叫阿才。

    刘进荣暗暗佩服这位年轻人的勇敢,如果不煞煞这位后生的嚣张气焰,岂不有失这“大哥”的身份和体面。对方在一步步逼近,刘进荣的虚荣心在急剧恶性膨胀,对方来在近前,再也无法回避,双方惊恐的目光一起在这里聚焦。刘进荣用刀杀人还是第一次,心里不免有几分紧张,动作不免带几分迟滞,可他还是没有手软,举刀向阿才腹部刺去。

    哎哟!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阿才应声倒地。

    杀人啦!人们惊呼着顾自逃命。

    快跑!耳边是声声急的催促。

    刘进荣手提滴血的腰刀,犹如从噩梦中醒来,他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他知道这人命债最终要自己偿还。这茫茫世界,哪里能藏身,哪里能逃命?他陷入绝望之中。

    刘进荣突然感到眼前发黑,那片血光幻化成一片可怕的黑光,那是死亡之光,冥冥中他听到死神在向他召唤。他的心在颤抖,手在颤抖,扔下那罪恶的屠刀,沿着那条时有时无的山路,向那密林深处跑去……

    东方,一个惊人的发现

    东方,这名字极富有象征意义。它位于海南岛的东麓,面向大海,背靠大山,这里每天能最早看到日出,最早看到月升,这里的山川,这里的人们能最早地沐浴日月的光华。得日月之精华,这里有茂密的原始森林,有丰富的地下宝藏,它曾十分荣耀地被人们称之为海南的“东方之珠”。

    东方县政府所在地叫八所镇,这镇子不大,却有一段悠久的历。相传东汉波伏将军马援,受命统一中国,率师渡海入琼,带14所兵马驻守北部湾,其中第八所驻扎于此,八所镇由此而得名。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当年“车辚辚,马啸啸”的壮观景象已被历史的涛声所淹没,而八所镇这块历史的见证碑却记载着东汉文化的辉煌。

    历史在这里沉睡了千年,当共和国的曙光穿越漫长的历史隧道唤醒这片沉寂的土地时,这里还呈现着原始的模样:住的是“寮棚”,点的是“松明”,人们依然沿袭着“刀耕火种”的耕作方式,过着与世无争与人无争自给自足的日子。

    “一把柴草一间房,两根树杈架张床,三块石头支锅灶,一条扁担挑家当。”这是当地人民群众生活的写照。

    距八所镇10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大山,名叫布磨山,没有人能考证出这布磨山的来历。这布磨山山高林密,荆棘丛生,野兽出没,被人们视为畏途。然而,布磨山是富有的。

    相传,一位黎族少年上山狩猎,孤胆闯入布磨山密林深处,在山上拣回一块金光闪闪的石头,起初,他不知是宝,出于好奇抱了回来。后经行家辨认,这哪里是石头,是一块货真价实的狗头金。少年喜出望外,人们惊羡不已。

    “这金子是从哪里拣来的?”

    “布磨山。”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布磨山上有金子!布磨山是一座金山!”

    布磨山拣到金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从东方传遍全岛,从全岛传遍全国。于是,带着发财欲望的淘金者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在布磨山下安营扎寨。昔日冷清的布磨山一下子喧闹起来。汽车、推土机、挖掘机隆隆地开进山里,易拉罐、巧克力、威士忌这些洋玩意儿出现在人们面前,发廊、咖啡厅、卡拉OK带着神秘地诱惑在这里诞生……一时间,这里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被打破,这里封闭传统的文化模式被改变,人们带着惊异的目光注视着这里悄然发生的一切,过去熟悉的已变得陌生。

    白天,街上人影僮僮,山上炮声隆隆;晚上,山下灯红酒绿,街头人满为患。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招摇过市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她们像从天而降的仙女,一个赛一个的靓丽,她们来这里干什么?后来人们慢慢地发现,无论是那些腰缠万贯的大亨,还是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他们为同一个目标而来,为布磨山上的黄金而来。

    在当今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黄金更有诱惑力的吗?黄金,原本是一种稀有金属,它因其少而显贵,因其贵而成其为“万般皆下品”的世界通用货币。在世界货币中,没有哪一种货币不受政治体制和经济规律的制约,前苏联解体,一夜之间,卢布“飞流直下三千尺”。东南亚经济危机,港币、缅币、日元无可奈何地连连下跌。黄金,只有黄金,它永远保持着世界货币“霸主”的地位,“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那唯我独尊、傲然于世的尊容令世人为之倾倒。

    黄金,只要那么一点点,它能使贫穷变为富有,使老翁变为年轻,使谬误变成真理……十八世纪那个叫莎仕比亚的文豪对黄金所做的论断今天依然没有过时。黄金是美的象征,可它同时衍生丑恶;黄金是富贵的象征,可它同时滋生贪婪。由于黄金,为了黄金,卖淫、嫖娼、赌博、吸毒的丑恶现象卷土重来,爆炸、绑架、杀人、强奸恶性案件频频发生。

    布磨山,滋生着罪恶。

    布磨山,一个幽灵在徘徊

    布磨山的夜是神秘的。每当夜幕降临,山下灯火辉煌。洗头房、洗脚屋、按摩厅、歌舞厅、发廊比比皆是,林林总总。山上的金老板们来了,在小姐们的簇拥下走进那一扇扇神秘的大门;山上的打工仔们带着满身的疲惫来了,他们囊中羞涩,只能到录相厅开开“眼界”。一位金老板说过,在布磨山,你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你想玩什么就能玩到什么,你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这里是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

    砰!砰!黑暗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枪声,这枪声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恐慌,听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人们说,布磨山是魔鬼山,每天都能听到枪声,每天都有人成为山鬼。

    山上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金把头们占山为王,各自豢养着保镖和打手,不断发展和扩大自己的武装,抢劫、杀人、火并的事件时有发生。在布磨山2万多人的淘金队伍里,95%的是外地人。他们其中的确是有人发了财,可又有谁能说出他们之中有多少人在这里送了命?

    又一个夜幕降临了,刘进荣心神不安地钻出那个赖以藏身的山洞,悄悄地摸下山来。这天,一位小兄弟送信来,是晚给他压压惊。自从那次杀人之后,通缉令贴满全城,公安人员三番五次地前去抄家。他每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过着昼不能见天、夜不能见人、有家不能回的日子。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律条,他真担心某一个早上醒来或某一个未醒的梦中,公安人员突然出现在面前,将他捉拿归案。一旦落入法网,小命注定难保,还要戴一顶杀人犯的帽子被永远钉在法律的耻辱柱上示众。

    连日来他一直在做噩梦,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他也在反躬自问。究竟是谁在掌握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命运总是在和人开玩笑?他原本应该成为一个英雄。他参加了自卫还击作战,经历过炮火硝烟的洗礼。作为侦察兵的他,拔点、摸哨、抓“舌头”,一次次出奇制胜地完成侦察任务,立过功,受过奖,战地被提升为班长。

    战场是培养英雄的沃土,战争是诞生将军的摇篮。战争结束了,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有的晋了职,有的提了干,有的被保送进了院校,而他却因为没有文化而戴着一枚军功章退伍回了老家。起初,他想不通,可当他想到身边那些倒下的战友时,自己又感到十分庆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常这样宽慰自己。如果自己有文化,如果自己在部队提了干,如果当今还在队伍上,自己的历史将会重新改写。

    退伍回到家乡,那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和头上那顶英雄的桂冠给他带来一个机遇,安置办根据他在部队的表现,打算安排他到派出所当民警。当民警,和坏人打交道,够刺激。他打心眼里喜欢这项工作,这项工作能施展自己的才能,能使英雄有用武之地。后来,他没能如愿。他怀疑是有人走后门挤占了他的位置,怀疑是因为自己没有文化而被人瞧不起。自己真的就这样完了?他心里不平衡、不服气。当不了警察就当土匪,专门和公安对着干,他为自己选择了一条通往罪恶的道路。

    在人生转折的要紧处,他走错了一步,这无可挽回的一步改变了他的命运,使他走向了自己的反面。

    人常常是这样,拥有的东西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了,才知道失去的是多么的珍贵。自从那天杀了人,自从那天躲进这深山,刘进荣像幽灵般在大山里昼伏夜出,他在树杈上做过窝,在山洞里栖过身,渴饮山泉,饥食山果,亦惶亦恐地过着野人般的日子。

    突然失去自由,他耐不住孤独,也耐不住寂寞,他感到人生最可怕的是被世界和人们所抛弃。青春和生命已经属于死神,自由美好的时光已经属于过去,属于自己的只有这无边的痛苦和永远也打发不走的寂寞。自己已经走上歧途,别无选择,要么亲手结束这条罪恶的生命,要么在这个寂寞无声的世界里等待死神的到来。

    他感谢部队,是部队培养了他的勇敢和坚毅,他感谢那场战争,是战争锻炼了他野外生存的能力,他感谢那片树叶,使他从中悟出了生命的玄机。那天,为了防止野兽的袭击,他爬上一棵大树,在树杈上搭起一座“天居”,一觉醒来,他发现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树叶。睹物及人,他想到自己的命运,自己不正像这片枯黄的落叶吗?一夜之间,它离开生命的本体,无声无息地飘落,最后化为泥土。他顺手拣起一片树叶,呆呆地对着这片发黄的叶子出神,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这树叶和生命藕合在一起。经过那个漫长的冬天的孕育,到了春天,它长出一个细小的嫩芽,春寒的无情,夏雨的疯狂,秋霜的冷酷,在它成长的经历中经受过这么多的磨难,它一直顽强地生存着,直至走完了这生命的历程。一片柔嫩的叶子居然这么坚强,何况人乎?他突然感到那片叶子在心中燃烧起来,照亮了他那暗淡的生命旅程。

    习惯了黑暗,刘进荣害怕光亮。他相信在座的几位弟兄,也相信这里是一个安全可靠的据点,可他还是拉灭了电灯,他感到黑暗是一种安全的保护色。

    夜光映照着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是“铁杆”亚泵、老翁、老黑、亚因。

    “大哥,今天兄弟们给你压惊,每人敬你三杯。”刘进荣来者不拒,一口气喝了个通关。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哪有敬酒不吃之理?这是黎家自酿的米酒,味甘而醇厚。

    “谢谢诸位兄弟,大哥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人,今生如果还有出头之日,一定厚报,如果……”刘进荣将半截话咽回肚里,起身给在座的各位满满地倒了一杯酒。

    “我没想到自己走到这一步,后悔来不及了,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有一条,我不会自杀,要么和公安拼个鱼死网破,要么被他们抓住拉到刑场上枪毙……”

    “大哥,别说那丧气的话,这山是我们黎家的山,这水是我们黎家的水,只要有我们兄弟在,保你大哥平安。”亚泵截住刘进荣的话题,举起酒杯。

    “不过,我还是要把话说完,眼下,我儿子还小,如果有一天我倒下了,也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兄弟们能不能帮我去收尸?”刘进荣说完了刚才被截住的半截话。

    “大哥,看来今天要罚你酒,我们可都是歃血为盟的结拜兄弟,你的苦就是我们的苦,你的难就是我们的难,你的事全包在我们几位兄弟身上。”亚因颇为仗义地拍起胸脯。

    “这碗酒就算我先谢了。”刘进荣捧起碗一饮而尽。

    “大哥,咱们有言在先,你喝的这碗是罚酒。今天,哥几个给你压惊,咱们说点轻松的好不好?”老黑提出建议。

    “听说山下来了不少美人,吃过酒带大哥开开荤,玩它个三皇两后。”老翁转移了话题。

    “没意思。”刘进荣冷漠地摇摇头。他知道那不是自己出入的场合,一旦露出“庐山真面目”,小命就不保了。

    “那我们就在家里打麻将,输了的喝酒,赢了的陪酒,玩它个通宵。”

    “更没意思。”刘进荣同样不感兴趣。

    “玩女人没意思,打麻将没意思,到底干啥有意思?上山抢金矿有意思,一夜之间准保发大财。”老黑的话里带着牢骚。

    抢金矿?干吗不去抢金矿?老黑一句牢骚话,给刘进荣那僵死的心灵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他死鱼般的眼睛里顿然发出闪亮的光。自己的一条命早已上缴法院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杀一个人是死,杀两个人还是一个死,与其整天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的活着,不如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生不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好!好主意!”刘进荣过于激动,像一只打足气的皮球,从地上蹦了起来。

    “这山是我们的山,这水是我们的水,这山上的金子是我们的金子,干吗要眼睁睁的看着让那些外地人挖走。”

    “那些开金矿的老板们个个都发了,他们白天在山上挖金,晚上到山下作乐,不就是因为他们有钱吗?这年月,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们有钱,我们有胆,只要我们合伙干,准保也能发大财。”

    “这话有道理,我们哥们一起干!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是一个共同感兴趣的热门话题,酒精在发作,头脑在膨胀,个个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说干就干,明天晚上行动,每人带一支粉枪,一把腰刀,天黑后在后山集合。”刘进荣发号施令。

    “来,为了我们的合作和成功干杯!”

    嘭!5只酒碗高高地举过头顶,5双贪婪的目光聚在一起。

    夜幕下的罪恶

    天黑了,喧闹了一天的布磨山走入沉寂。山上的人大多数下山了,山下是一个“极乐世界”。

    人都到齐了,果然没有一个孬种。刘进荣看了看手下这几位不怕死的弟兄,信心陡然大增。

    “我在前面带路,你们随后跟上,遇有情况,不要惊慌,听我指挥。”此情此景,刘进荣突然找回了当年参战时的感觉。作为侦察班班长,他奉命带领一个班到前线侦察敌情,那也是一个黑夜,那也是一片密林,不同的是,那时候想的是为国立功,如今想的是杀人越货。为国立功需要不怕死的精神,杀人越货同样也需要不怕死的精神。既然走上了这条绝路,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跟上,不要掉队!”

    “行进中不许说话,不许抽烟,不许咳嗽。”

    刘进荣俨然像一名军事指挥官,不断地向下传达口令。

    “哎哟--”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毛骨悚然地惊叫。

    “咋回事?”刘进荣带着怒气转回身来查问。

    “蛇……蛇……”亚因打开手电筒,那束光随着那只颤抖的手在不停地摇晃。

    刘进荣定睛一看,一条受惊动的毒蛇高高地昂起头,那阵势,像是在宣战,口中不停地吐着火舌,发出咝咝地声响。

    不就是一条毒蛇吗?它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能在兄弟们面前露一手,显示一下自己的胆略和风采。

    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太难了,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还要和这毒蛇猛兽斗,斗则存,不斗则亡。这就是人类生存的法则。经历过生与死的磨难,刘进荣才深深地领悟到这一点。

    在老山密林深处作战,刘进荣和毒蛇打过无数次交道,他被蛇惊扰过,咬伤过,也同它“和平共处”过,他熟知蛇的习性,也有战胜毒蛇的经验。打蛇打七寸,对付毒蛇要像对付凶恶的敌人一样,要一招制敌,既要镇静,又要勇猛,还要能击中要害。

    这是一场人蛇之战,没有理性之谓,只有胜败之言。刘进荣迅猛出击,准确无误地抓住毒蛇的“七寸”,然后抽出腰刀,插入蛇腹,“苞丁解牛”般将毒蛇肢解。动作干净利落,摄人魂魄。

    人蛇之战结束了,刘进荣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征服的不仅仅是一条毒蛇,而是征服了人心。

    “前面有灯光。”黑暗中又走了一程,突然有人惊喜地喊道。

    “走,过去看看。”看到灯光,一伙人的情绪亢奋起来。

    走近灯光,发现是一座民工住的工棚。刘进荣悉心观察了一阵,不见动静,闯了进去。

    工棚里果然没人,刘进荣翻箱倒柜地搜索一阵,一无所获,气急败坏地走出工棚。

    人到哪里去了?金子藏到哪里去了?淘金人怎么会没金子?刘进荣不甘心,他料定这附近有矿点,料定矿工们不会走远。

    又一番细心观察,刘进荣发现不远处有两个矿点,民工们正在辛勤劳作。

    “只要有人,肯定会有钱,分头行动,动作要快!行动结束后到老地方汇合。”刘进荣交代完任务,带领亚因等人潜入了其中的一个矿点。老黑带领一帮人袭击另外一个矿点。

    矿点前的小窝棚里亮着灯,这是护矿人的住所。在这里护矿的陈三全父子正置酒小酌,突然闯进几个蒙面人,顿然大惊失色。

    “你们老板呢?”

    “老板他下山了。”

    “他的金子藏在哪里?”

    “不知道。”

    “你们的金子呢?全都拿出来。”

    “我们是来打工的,哪来的金子。”

    “没有金子就拿钱,别当要钱不要命的冤死鬼!”亚因用枪抵住陈三全的胸口威胁说。

    “我们真的没有钱。”

    “那就留着你的臭钱吧!”

    砰!一声沉闷的枪声从耳边传来。亚因动手了。

    陈荣发见父亲倒在血泊中,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猛然朝亚因扑来。一不做,二不休,刘进荣见事已败露,举刀从身后朝陈荣发刺去。

    听到枪声,矿工们跑了过来,刘进荣见势不妙,拔出带血的屠刀,仓皇逃遁,消失在浓浓的夜幕中。

    一分钱没抢到手,反倒闯了一场大祸。众兄弟心中不悦,刘进荣却暗暗窃喜。

    “从现在起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今天的事我们谁也跑不了,谁也躲不脱,不怕死的就跟我上山,咱们一起干。”

    这是刘进荣想也没有想到的结果,既然大家一起都成了杀人犯,料他们谁也不敢下山,有了同命相连的这帮弟兄,自己再也不会孤单。

    “人我们已经杀了,公安也不会放过我们,为了缩小目标,从现在起我们分头隐藏。”

    “大哥,我真的有点怕。”胆小的老翁见事已至此,越想越觉得后怕。

    “胆小鬼,怕已经晚了!”刘进荣毫不客气地掴了他一巴掌,给他一个响亮的回答。

    “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谁说出去了就打死谁!”刘进荣给所有人打了一次预防针。

    清剿布磨山

    山上出了血案,东方县公安局闻讯赶来。案犯已逃之夭夭,现场并没留下破案线索。根据案情分析,案犯胆大妄为,持枪抢劫,作案后迅速逃窜,且熟悉本地地形,流窜作案的可能性不能排除,但当地人作案的可能性极大。案犯使用的凶器是粉枪,这是当地百姓使用的一种猎枪,民间有“地下兵工厂”,专门生产这种枪支,是百姓手中常见的一种用于狩猎和防身的武器。案犯以抢劫为目的,他们的目的并没有达到,不会就此罢手,随时还会制造新的血案。鉴于以上分析,县公安局决定,出动武警部队协助清剿布磨上。

    武警进山了!这消息不胫而走,给山上的金把头带来不亚于八级地震般的恐慌。下山的路被封锁,所有的车辆行人无一例外地接受检查。

    停车!一辆大卡车颠簸着从山上开下来,设卡的武警战士发出停车检查的信号。大卡车突然加大油门,用意十分明显:闯关。

    鸣枪警告!带队排长下达命令。

    慑于武力,大卡车被迫停车。刹那间,车上跳下3名持枪的歹徒,车上拉的是金沙,他们是护金沙的保镖。

    双方形成对峙局面,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放下武器,接受检查!”排长发出严正警告。

    4名威严的武警战士一步步向大卡车逼近,3名持枪歹徒心惊胆怯地步步后退。他们知道这车沙金的价值和它的利害关系,押送无差错,他们将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一旦失守,他们将以生命的代价作补偿。只有冒大险,才能发大财。他们和金老板有生死契约。面前,是步步近逼的武警战士,进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身后,是金老板的生死牌,退同样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眼看进退无路,一歹徒气急败坏地朝走在前面的武警战士开了一枪,战士小李应声倒地。

    面对歹徒的嚣张气焰,排长再次鸣枪警告,这是他无奈的选择。他有权下令击毙开枪的歹徒,可他担心开枪误伤围观的群众。

    行凶后的歹徒自知罪责难逃,猛然间跑向身后围观的人群,这是他们最好的退路,这里可以以守为攻。

    围观的人群失魂落魄,四处奔逃。

    “不许跑,谁跑就打死谁!”歹徒声嘶力竭地叫喊。这是他们最好的挡箭牌,万万不能失去。他们心里明白这一点。

    “不许过来,过来我就宰了他!”一歹徒突然从人群中抓起一名人质,持刀威胁前来围捕的武警战士。

    双方再次对峙,各想对策。

    歹徒不能放走,要保证人质的安全。这是警方的处置原则。

    沙金不能丢,人不能被抓走。这是歹徒一方要达到的目的。

    双方无法通融,各不相让,稍有不慎,将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排长审时度势,只宜智取,不宜强攻。

    “你们必须尽快放我们走,要不然把他们统统打死。”持枪歹徒提出条件。

    “放你们走可以,你们首先要放了人质。”

    “放人质可以,你们必须放下武器,后撤500米。”

    “我们答应你们提出的条件,立即释放人质。”为了保证人质的生命安全,排长不得不作出暂时的让步。只要歹徒和人质分离,下一步再作计议。他这样想。

    急于脱身的歹徒见目的已经达到,释放了人质,迅速奔向大卡车。

    “站住!你们要先交罚款才能放行。”排长急中生智,提出新的附加条件。

    “你们要多少罚款?”

    “500元。”排长给了他们一个容易接受的数字。

    “罚款我们交,你们只许来一个人取,不许带武器,如果要耍什么花招,别怪我们不客气。”

    “排长,让我去!”班长陈勇自告奋勇。

    “要罚款不是目的,目的是接近案犯,一举将他们擒获,要沉着、冷静,见机行事。”排长面授机宜。

    陈勇孤身一人,赤手空拳,面对的是3名持枪歹徒,此行凶多吉少,战友们暗暗地为陈勇捏着一把汗。

    陈勇没有丝毫的怯意,在箭拔弩张的情势下勇敢地走了过去,那气势,令歹徒望而生畏。

    歹徒死死地把枪抱在胸前,他们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我是接受你们的条件而来,你们也要表示一点诚意吧,能不能也把枪放下,这样我心里太紧张,真怕你们枪走火。”

    “好说,只要你放过我们这一次,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那好,你们把枪放下,我收了钱就走。”

    歹徒信以为真,一人前去发动汽车,另外两人放下枪交罚款。陈勇见时机已到,左一个飞腿踢裆,右一个双雷贯耳,将两名歹徒打翻在地。另一名爬上车的歹徒见中了圈套,开车逃跑。哒哒哒,隐蔽在林中的排长一个点射,将汽车轮胎打爆,开车逃跑的歹徒被生擒。20分钟的战斗结束了,3名歹徒全被抓获,缴获3支粉枪,3把匕首,没收沙金石5吨。

    经审查,被抓获的3名歹徒并不是公安通缉的杀人犯。

    布磨山是神秘的,布磨山是凶险的。

    自从布磨山发现金矿,这沉寂的大山从此失去了宁静。山上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杀人、抢劫、械斗时有发生,据公安部门不完全统计,3年间,山上发生各种案件80多起,死伤上百人。

    有人说这里是天堂,有人说这里是地狱。其实,天堂和地狱仅一步之遥。

    一辆载满金矿石的卡车深夜偷偷地开下山,坐在车上的金老板姓陈,陈老板一点也不感到轻松,他知道这条通往天堂的路是用黄金和白骨铺成的,白天,路上有公安查堵,晚上有路匪剪径。今天能不能顺利通过?他心有余悸。

    为了防止不测,陈老板雇了10名保镖,保镖们手中拿的是土统、粉枪和木棍。

    山路凹凸不平,汽车缓慢前行。

    车过一片荆棘林,林中突然飞来一团火球,不偏不倚地落在大卡车的车厢里。

    “不好,是炸药包!”车上的人刚刚作出反应,“轰”的一声闷响,车上十名保镖有3名当场被炸死,7人被炸伤。

    陈老板钻出驾驶室,迎上来的是林中蹿出来的3名彪形大汉和3支黑洞洞的枪口。“不许动,乖乖跟我们走。”一个可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就是这么一个短短的瞬间改变了人生的命运。他知道前面就是地狱的大门,因为他身后就是魔鬼。

    东方县公安局接到报案,立即赶到现场,爆炸现场惨不忍睹,死者的肢体七零八落,伤者躺在血泊中痛苦呻吟,案犯早已不知去向。

    次日,武警边防检查站站长谭业胜带领干事陈机智、战士王志波前往布磨山设卡,车至秃头岭,山上突然滚下一个炸药包,司机紧急刹车,炸药包在车前5米处爆炸。瞬间,乱石凌空,硝烟弥漫。吉普车被掀翻,车窗玻璃被炸碎。幸而车内的人没有受伤。

    硝烟尚未散去,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呼喊着包围过来。

    “不好,有歹徒袭击,做好战斗准备!”谭站长边说边掏出手枪,鸣枪示警。

    “不许靠近,我们是警察!”

    “警察怎么样,上,把他们的枪缴了!”黑暗中传来一个狂妄的喊叫声。

    歹徒仰仗人多势众,蜂拥而至。

    他们的犯罪动机已败露无遗:抢枪。

    枪,军人的第二生命,只要生命存在,决不能让枪落入犯罪分子手中。当兵十多年了,谭业胜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战例。他没曾想歹徒居然猖獗到如此地步,也没作任何思想准备。面对这突然发生的事件,他只有一个念头:保住武器。

    “开枪自卫,打次要部位,制止犯罪。”谭站长见劝阻无效下达开枪命令。

    哒哒哒……王志波端起冲锋枪打了一个点射。走在前面的一名歹徒腿部被击中,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冲啊!抓住他们!打死他们!”穷凶极恶的歹徒并没有被打退,依然疯狂地叫嚣着扑来。

    敌众我寡,敌暗我明,四面受敌,战场形势越发严峻。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打,狠狠地打!”再也不能仁慈,这里进行的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这里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无法退缩,也无法回避,3人呈三角队形展开,与犯罪分子展开了一场激烈地枪战。

    嗵嗵,躲在暗处的歹徒朝王志波开了两枪。王志波顿感肩头麻木,顺手一摸,鲜血已染红警服。他一直顽强地站立着,端着手中的冲锋枪还击。子弹打完了,疯狂的歹徒围上来,抢走他们身上的武器,乱棒将他们击倒在地,对他进行惨无人道地报复,战士王志波被当场打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案发第二天,海南省公安厅召集紧急会议,部署侦破工作,由公安武警联合行动。

    副总队杨寿华受领任务后,带领机动部队60名训练有素的官兵,携带常规武器、防爆器材、野战装具登车启程。

    机动部队组建时间虽然不长,经过特种训练的官兵个个身怀绝技。射击,百发百中;擒拿,一招制敌;徒手攀登,身轻如燕。这是一支专门应付突发事件的部队,汇集武警精英,展示武警神威,是武警部队中的拳头部队。

    “同志们,我们机动支队成立以来,第一次执行这样重大的突发任务,我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团伙,我们肩负的是党和人民的信任和重托,这是对我们的一次检阅,也是对我们的考验,我们一定要圆满完成任务,打出武警的威风。”出征前,杨寿华亲自作战前动员。

    那是一个少有的恶劣天气,风吼山摇,大雨倾盆。

    那是一个少有的征战场面,群情振奋,士气高昂。

    一夜急行军,杨寿华带领部队来到集结点。

    “部队原地待命,抓紧休息。”杨寿华安顿好部队,立即召集专案组人员分析案情。

    “从目前调查掌握的情况看,这伙持枪暴徒,多次到矿区作案,抢夺沙金,滥杀无辜,无恶不作,为首的是负案在逃的杀人犯刘进荣,此人暴戾凶悍,狡猾多端,多次从我们手下逃脱。前天晚上,这伙暴徒20余人手持凶器埋伏在公路旁伺机抢劫,与前来执行公务的边防工作站站长谭业胜遭遇,将谭业胜、陈机智打成重伤,将战士王志波当场打死,抢走一支冲锋枪,两只手枪。案发后,我们立即出动,动员全部警力在周围四县两市设卡堵截。我们分析认为,案犯目前不可能逃出东方境内。另据反映,新龙镇是这伙暴徒其中的一个窝点,我们已派‘耳目’进去,秘密监视。”东方县公安局领导介绍案情并作出分析和判断。

    根据案情,指挥组作出决定:由杨寿华带领60名武警官兵包围新龙镇,挨家挨户搜查,一举将犯罪分子抓获。此次行动代号为:琼州一号。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部队徒步行军30公里,于凌晨一点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新龙镇。

    “琼州,琼州,部队已全部到位。”

    “琼州明白,立即行动!”杨寿华用对讲机下达作战命令。

    山村的夜,静谧、安详。

    杨副总的心,焦躁、不安。

    罪犯开枪拒捕怎么办?遭罪犯暗中袭击怎么办?战士出现伤亡怎么办?这诸多可能出现的情况虽然有处置预案,可战场情况瞬息万变,还有什么情况可能出现?作为指挥员,缺乏预见和谋略,就会贻误战机,导致失败。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结果却出乎意料。挨家挨户查了一遍,村里村外搜了一遍,竟然没找到一个犯罪嫌疑人。

    是分析的结论不准确?还是事先走漏了风声?杨寿华一时找不到明晰的答案,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杨总,部队是否可以撤出?”新龙镇像梳头似的梳理了一遍,不见结果,部队出现了泄气情绪。

    就这样毫无成效地草草收兵?这是省厅督办的大案,回去如何向上级交代?如果是由于搜查疏漏让犯罪分子从自己眼皮底下漏网,作为指挥员,那是自己最大的失职。“继续搜查!”杨寿华作出决断。

    搜捕工作重新开始,村口的老井,村头的大树,田垄地沟,屋顶床下,凡是能容身遮影的地方,一丝不苟地搜查。

    班长李华带领两名战士从村头的一家农舍出来,院子里的干柴堆引起他的注意。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为何露在外面的几块干柴没有雨淋的痕迹?“注意,有情况!”李华命两名战士打开柴垛,他警惕地注视着眼前可能发生的一切。

    柴垛被扒开,果然不出所料,柴垛下藏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一条腿被打断,断腿上凝固着尚未洗掉的血迹。

    “出来!你是什么人?藏在这里干什么?”

    “我害怕,怕……”

    “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是被武警打伤的。”

    经审查,此人正是被王志波打伤的案犯,他受伤后无法逃走,藏匿在家中被抓获。据交代,刘进荣一伙为了扩大队伍,来新龙镇招兵买马,大家一起在马祖庙里喝了交拜酒,然后一起上山去抢劫,出事后,各自逃跑,不知去向。

    “决不能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100名警力不够,派200,200不够,派300,就是把布磨山掏个遍,也要挖出这帮肆无忌惮的犯罪团伙。”省委领导作了批示,省厅领导下了决心。

    “拥军车”的秘密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春节就要到了,人们在忙着杀猪宰羊,置办年货,一派节日气氛,一片繁荣景象。

    一辆东风牌大卡车风风光光地开下山,车上醒目地贴着一块“防伪”标志:慰问亲人武警部队。这是崔老板苦思冥想的杰作,车上装有杀好的猪羊,“慰问品”的下面装的是沙金。自从公安、武警封锁了布磨山,手头的沙金一直无法出山,眼看快到春节了,几天来不见武警上山搜查,想必他们是回家过年了,这岂不是送沙金下山的好机会。想到此,崔老板暗暗窃喜。如果路上万一遇到武警查车怎么办?崔老板灵机一动,又想出一条妙计:拉上一车“慰问品”,在车厢上贴上拥军的标志,岂不可以蒙混过关?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绝妙,一番乔装打扮,开车下了山。

    崔老板悠然地点燃一支香烟,打开“随身听”,耳边响起台湾歌星潘美辰的成名曲《我的未来不是梦》:

    “你是不是像我一样整天忙着追求,

    追求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

    崔老板入神地哼唱着小曲,摇晃着身躯,进入一种若梦非梦的境界。

    汽车喘着粗气,艰难地爬上一个山头,下山的路变得平缓,司机轻踏制动,借着惯性向山下滑行,耳边是呼啸的山风,眼前是闪烁的星光,犹如腾云驾雾在太空飞升。

    嘎--吱!汽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崔老板毫无防备,随惯性一个前倾,那发热的脑袋被撞了一个清醒。

    车灯告诉他眼前发生的一切,路旁停着一辆警车,路中央站着3名持枪的武警官兵。为首的是一名中校警官。他们真的没有回家过年?看来只有假戏真演了。崔老板暗自思忖。

    中校警官叫张国裕,他是总队内卫处处长。年关就要到了,为了检查驻矿区部队的执勤工作,张处长今天从海口赶来,进山的路上,遇上了这辆奇怪的拥军车。

    崔老板打开车门跳下车,讪笑着来到武警面前。“大过年的,辛苦了!来,抽烟,抽烟。”崔老板献出少有的热情。

    “车上拉的是什么?”

    “慰问品,快过年了,到部队去慰问。”崔老板自以为得意地说着他编造的谎言。

    嗬,伪装得还真不错,车上还打着拥军的标语。真的是去拥军吗?这大半夜里到哪里去慰问?显然不能自圆其说。看来这车上肯定有名堂。

    既然假戏已经开演,那就让他继续演下去吧。

    “车上拉的是什么慰问品?”

    “有猪,有羊。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这里的部队很多,你们要到哪里去慰问?”

    “去东方县武警中队。”

    “去东方,这路可是走错了。”张处长在察言观色。

    “到哪里都一样,都一样。”崔老板随机应变。

    “既然是这样,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在前面带路。”

    跟他们走,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不跟他们走,又将如何脱身?崔老板进退两难,不知所措。

    “来,各位抽烟,拿着,每人一条,别客气。”司机见老板陷入尴尬境地,站出来为老板解围。

    “这烟也是慰问品?”

    “当然,当然!”

    “看来你们带来的慰问品满丰富,上车看看,还有什么慰问品,我们全都收下了。”张处长不愿意再和他们兜圈子,急于揭开谜底。

    见两名战士登车检查,崔老板不得不说出隐情。“请首长高抬贵手,事成后定有重谢!”

    “少来这一套,沙金没收!”张处长的话掷地有声,毫无回旋余地。

    崔老板闻听此言,立马跪地求饶。“放了我吧,下不为例,我一辈子感恩戴德……”崔老板长跪不起。

    “崔老板,这礼节恐怕早已过时了,快起来吧,跟我们走。”张处长带着几分幽默,几分嘲讽。

    两名战士从地上拉起崔老板,连人带车一起押到指挥部。

    一场自以为精彩的“好戏”结束了。人被放出来了,可汽车和金沙却被没收了。真的就这样完了?

    坚信“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崔老板不甘服输,四方打探,八方寻访,找到张处长的一位熟人前去说情,并拿出3万元现金作为“感情投资”。

    “崔老板,这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位说客作了有十分把握的承诺。

    那天晚上,张处长刚准备上床休息,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亦惊亦喜,来的是自己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老张啊老张,你来东方也不打声招呼,是忘了我这位老朋友,还是怕我请不起一顿饭?”

    “哪里哪里,本该登门拜访,这几天太忙,一直没抽出空来。两年不见了,老兄现在哪里发财?”

    “哪里谈得上发财,办了个信息公司,瞎忙活。”

    老朋友相见,格外高兴,两人拉了半天家常,转入“正题”。

    “老张,听说你昨天截了一辆车?”

    “真不愧是信息公司老板,消息灵通吗?”

    “崔老板是我的一位朋友,很讲义气的一位朋友。这是他的一点小意思,看在朋友的面上,这个忙……”来人边说边把3万元的“意思”放在张处长面前,他知道后面的不用再说了。

    “我说老刘啊,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这不是故意让我犯错误吗?”

    “我当然了解你,可你也要相信老朋友,担心我会出卖你?”

    “我不怕你出卖,可也不能出卖党的原则啊?”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多少人讲原则,这个社会,金钱是最高原则!只要有钱,没有办不成的事,看来你是当兵当傻了。”

    “也许是吧,可我还是觉得人不要太聪明了,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么说来,这个忙你是不帮了?”刘老板刚才留下的半截话自己说了出来。

    “是,这个忙不能帮。”

    “真的就不能给个面子?”

    “这不是面子问题,是原则问题。”

    “那就坚持你的原则吧!”刘老板见走错了庙门,泱泱而去。

    送走客人,张处长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位崔老板不会是有病吧?干吗出这么大的价钱买人情、拉关系,看来这其中一定有隐情。没有达到目的,他能善罢甘休吗?想到此,张处长作了周密部署,安排战士刘彬对这部“拥军车”严密监护。

    海风吹走了白天的燥热,送来了阵阵清凉。

    月光静静地阅读着美丽的夜色,把疲劳的人们带入美妙的梦乡。

    大山在沉沉地睡去,醒着的只有战士那警惕的目光。

    “谁?站住!”一个朦胧的身影朝警戒区走来,刘彬发出口令。

    “兵哥哥,一个人在这里好寂寞噢,小妹是‘拥军牌’的,今晚过来陪陪你。”边说边走了过来。

    “请你放自尊一点,快走开!”刘彬意识到这个神秘女郎的出现心有图谋,向她发出严正警告。

    “兵哥哥,俺还没见过不吃腥的猫,别再假正经了,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呀!保你满意。”少女边说边解开衣扣,放肆地进行挑逗。

    “你如果还不走,就把你抓起来,送到派出所!”刘彬向她发出最后通牒。

    少女自知没有完成“使命”,自然不肯罢休,继续纠缠。

    “小姐,武警战士在执勤,你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还不快走开。”两位年轻人走上来,“双簧”戏演得一本正经。

    少女自知没趣地走了,身后留下一个歪歪斜斜的背影。

    “武警兄弟,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幕,我们十分受感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当兵的人才是最干净、最纯洁、最可爱的人。”一位中年人用赞美诗般的语言在奉承。

    他们还要干什么?仅仅是前来唱赞美诗的?刘彬见他们磨磨蹭蹭不肯离去,知道他们另有算计。

    “兄弟,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也实话实说,这车上有一袋沙金,如果能让我们拿走,必有重谢。”边说边掏出厚厚的一叠人民币。“这是5000块,拿着买烟抽。”

    “给5000块钱你是不是觉得少了点?”刘彬见对方说出实情,给他一个耐人捉摸的回答。

    “兄弟,你开个价,钱好说。”年轻人似乎听懂了这话外之音,立马从身上掏出两枚金戒指。

    “你以为这样分量就够了,告诉你,别把金子看重了,也别把我们看轻了,趁早快点走开,别自找麻烦。”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落幕后给人们留下沉甸甸的思索。

    金子,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各式各样的脸孔,也映照出各式各样的心灵,高尚的,卑鄙的,纯洁的、肮脏的……世上没有人否认金子的价值,可是否有人想过,世上还有什么比黄金更贵重?那是武警战士那颗滚烫的心,它能把黄金熔化。

    爆炸声把人们从梦中惊醒

    刘进荣究竟藏身何处?

    自从公安、武警进山搜捕以来,刘进荣夜行昼伏。白天,他躲在密林深处与前来追捕的公安、武警周旋,晚上,他和同案犯们秘密聚首,策划制造新的罪恶。

    又一个酷热难耐的夜晚,两声沉闷的爆炸声把人们从睡梦中惊醒。

    山上出事了!人们心头掠过一个可怕的阴影。

    武警中队值班室的电话铃响了,铃声里带着急促。

    值班干部章林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武警中队吗?金矿发生抢劫爆炸案,请你们派一名干部、十名战士,全副武装,15分钟赶到公安局待命。”电话是局长亲自打来的。

    “是,我们立即出动。”指导员章林接完电话,亲自调兵遣将,带领10名战士赶往集结地点。

    紧急登车,快速开进。公安人员在警车上介绍案情,章林在车上作战前动员。

    夜幕包裹着黑暗,黑暗包裹着罪恶。警车呼啸而去,车灯犁开夜幕,两只雪亮的“眼睛”阅读着这夜幕下的罪恶。

    爆炸现场一片黑暗,黑暗中不时传来阵阵打杀声。上百名民工手持大刀、长矛和劫匪打得难分难解,喊声、叫声、哭声、骂声连成一片。

    这是一个特殊的战场,一时分不清好人和坏人,无法介入其中,战士身带武器,在短兵相接的殴斗中不能发挥作用,最让人担心的是武器一旦被劫匪抢走,会带来更大的危害。章林按兵不动,注意观察战场形势。

    “住手!”章林大吼一声,这声音力钧千斤,却被巨大的嘈杂声所淹没,没有发挥震慑力,打斗在疯狂地持续着,越演越烈。

    章林和武警战士的出现,没有躲过暗处刘进荣的目光。“既然你们来了,就别想再走出这布磨山!老子今天弄到这十条枪,就是名副其实的山大王。”刘进荣一阵窃喜之后,拉响手中的炸药包,向站在高处的武警官兵投去。

    夜幕中突然划过一道火光,这火光注定是不祥之物,章林迅速作出判断和反应。

    “卧倒!”章林边喊边扑到战士小李身上。

    轰隆一声巨响,炸药包在距章林不远的地方炸响,沙石泥土从天而落,掩埋了大半个身子。章林从泥土中爬出来,看看身边的战士,幸而没有人受伤。

    哒哒哒……章林举起冲锋枪向空中打了一个点射,以示警告。

    “武警来了,快跑!”听到枪声和喊声,劫匪逃亡而去。

    据民工们反映,这伙劫匪有20多人,为首的姓刘,他们每人身上都有枪,经常来矿区抢劫杀人。今晚,他们又来矿区抢劫,正赶上矿工下夜班,每人手提一把铁镐。劫匪抢劫不成,恼羞成怒,扔出两个炸药包,当场有2人被炸死,十多人被炸伤。

    搜捕,连夜进行。这莽莽大山,这密林深处,哪里是劫匪的藏身之处?

    一次次搜山,一次次漏网,刘进荣自鸣得意。山上有金子,山下有美女,只要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一次次抢劫,一次次历险,刘进荣暗自庆幸。手头钱多了,人也多了,只要有了枪,何愁当不了“山大王”。

    枪,他做梦也想有一支军用枪。武警靠什么神气,不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有枪吗?公安靠什么威风,不也是因为他们手中有枪吗?作为“山大王”,有枪就有了一切。到哪里去搞枪?去买?去偷?去抢?刘进荣都想过,可他最终还是把目光转移到猴子岭派出所所长身上,在这十里八乡,数他威风,整天背着一支枪走村串寨,好人坏人没有人不敬他、不怕他。抓人是他,抓娼是他,抄家是他,没有人敢惹他,没有人不服他。

    抢他!金子可以抢到,枪同样也能抢到,这是强盗的理论。

    抢枪,是要冒大风险的,既要下手,就要得手。刘进荣到底是当过侦察员,经过一番筹划,经过一番侦察,在确信所长带枪回家的那个晚上,带领3名兄弟,翻墙入室。

    “不许动,把你的枪拿出来,借给我们兄弟玩玩。”所长在睡梦中惊醒,见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横在眼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乖乖地交出手枪。

    “还要给你打一张借条吗?”

    “不不……打打……”

    “我这里没有笔,只有刀。”刘进荣见所长浑身颤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故意调侃了一句。

    这位所长当年的威风哪去了,简直像一个熊包。人啊人,哈哈,面对死神,你总是一个弱者。刘进荣如愿以偿,带着满足的征服欲扬长而去。

    派出所长的枪被抢了!一时间,山上、山下传得沸沸扬扬,公安、武警频频上山,各矿点一个不漏地清查。刘进荣料定会有这一招,他不动声色地坐山观望。你进我出,你搜我藏,刘进荣暗自得意,他不敢明火执仗地和公安对着干,暗地里却与公安展开了“游击战”。半个月过去了,刘进荣见风浪渐渐平息,那颗不安分的心又急剧膨胀起来。

    “有半个月没上山打‘猎’了,今晚出去试试枪,碰上好运气,弄点‘山货’回来。”刘进荣不无得意地把玩着那支抢来的手枪,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再不出去透透风,就在这山洞里憋死了!”有人随声附合。

    “今天大哥好心情,但愿能碰上好运气,回来后我们好好庆贺一番。”

    “如果能打上两只‘野鸡’,大家分享,那才是美味呢!啧啧……”

    “来,让我们喝一碗壮行酒,马上出发!”刘进荣见诸位情绪烧了起来,立即率队出征。

    矿区里闪射着点点灯火,给沉寂的大山增添了几分神秘。刘进荣顺着灯光走去,身后是8名签过生死约的兄弟。

    前面到了一个矿点,刘进荣快步登临高处,掏出“五四”式手枪,冲天打了一枪,居高临下地问道:“这里谁是金老板。”

    听到枪声,民工们一时不知所措,刚刚走出矿井的两名矿工惊呆了,半天没有回话。

    刘进荣见无人应答,恼羞成怒,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在那里愣神的民工王玉平,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生性胆小怕事的王玉平被打了个明白,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强盗,自认倒霉。

    “这里谁是老板?”刘进荣重复问了一句。

    望着眼前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强盗,王玉平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他妈的,你是哑巴?”站在刘进荣身边的帮凶走上前来。对王玉平一阵拳打脚踢。王玉平哀号着在地上滚翻。

    “别打了!打死人要偿命!”站在一旁的民工老秦目睹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实在看不过去了,前来劝说和阻止。

    “偿命?老子本来就没命!”听到喊声,刘进荣一伙转身朝老秦扑来,一番猛打。打累了,住手了,刘进荣似乎觉得未出气,掏出匕首,在老秦身上连捅3刀。“老东西,这就是你管闲事的好处。记住吧,这是我给你的忠告。”边说边朝附近的工棚走去。

    “举起手来,背过身去!”民工们从睡梦中惊醒,慌乱中钻出被窝,顺从地靠墙站立一排。

    先搜身,后搜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了一遍。

    “真他妈的晦气,穷光蛋!”刘进荣见所获无几,边骂边另打主意。

    “这里谁是老板?”

    “我们都是来打工的,这里没有老板。”民工柳亚信站出来回话。

    “你是听不懂中国话,还是故意和我们作对?”刘进荣举起枪托朝柳亚信头上砸去。

    人一旦失去理性,比野兽还凶残。

    刘进荣肆无忌惮的强盗行径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1月5日,刘进荣带领团伙手持凶器,在东方县广坝农场矿区打死两人,抢劫财物价值3000元。

    4月27日,刘进荣带领十数人在昌江县王下金矿点抢劫后开枪打死两人,重伤3人。

    7月20日,该团伙在王下矿用石头砸死矿工一人,勒索人民币4000元。

    9月1日,刘进荣团伙在昌江县七差村抢劫,开枪打伤1人。

    9月7日,该团伙在二甲金矿抢劫,开枪打伤5人。

    9月23日,该团伙在昌江县抢劫东风汽车一辆,绑架3人,勒索人民币6000元。

    9月27日,刘进荣等7人,开枪重伤2名保安人员。

    9月29日,刘进荣等人拦路抢劫,开枪打伤1人。

    “山大王”和他的罪恶家族

    靠偷偷摸摸地抢劫过日子,算什么真正的“山大王”?刘进荣并不满足现状,他要“山民”们在他脚下顶礼膜拜,虔诚地将“供品”送到面前。

    “招兵买马,扩大队伍。”这是刘进荣称王的第一步棋。“装备武器,加强训练。”这是第二步。“亮出旗帜,打出威风。”这是第三步。好一个野心勃勃的梦想!

    凉山上有一百零八条好汉,布磨山就不能聚集一百零八条好汉?凉山好汉被后人称为英雄,可他们其中没有一个不是逼上凉山的。自己是被“逼上凉山”的,还有亚泵、亚因他们,同样是被“逼山凉山”的。只有走投无路,才能破釜沉舟。

    “每名兄弟至少要发展两名成员,多者不限,每发展一名奖赏一千元,发展十名以上者可以提升小队长,入队成员必须具备资格,要年轻力壮,有前科,不怕死,被公安通缉或越狱在逃的免于审查。凡有队员入伍,举行血盟仪式,签生死约。”刘进荣颁布了“动员令”和山规。

    从监狱逃出来的死囚

    第一个前来投奔的叫波仔,他是从监狱逃出来的死囚。

    那天,刘进荣设宴款待,为他洗尘,为他压惊。

    大难不死,波仔眼前重又浮现出那惊魂的一幕:

    又一个燥热的白天过去了,黑夜带着恐怖悄悄地降临。监墙的探照灯亮了,像一排忠诚的卫士,瞪大雪亮的眼睛,注视着监区。

    又一张日历翻过去了,对于常人来说,对于一个生命富有的人来说,人们并不介意这微不足道的生命损耗,可对于一个在死神那里“注册”的人来说,这生命的一天该是何等重要!他掐指算算,还有最后5天,这是法律对他作出的判决,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5天后,随着一声枪响,自己将走向永恒的黑暗,走进那个可怕的地狱。真的有地狱吗?真的有阴曹地府吗?人死了真的还能再轮回吗?他想知道这一切,哪怕是假道士的一派胡言,也能给这个罪恶的灵魂留下最后一点安慰。

    执行死刑的命令已经下达,自己被安置在一张专门为死刑犯设计的囚床上,上有手铐,下有脚镣,完全自由的是那无法被禁锢的大脑。

    两名监护一刻不离地守候在身边,他们负责喂水喂饭,接屎接尿,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是监督死囚,发现异常,及时向管教干部报告。

    监护是两名年轻人,虽然同命相怜,可他们毕竟还没有来自生命的威胁。眼前的场景,像一面“风月宝鉴”不断地在他们面前映现出一个个可怕的骷髅。法律是无情的,杀人总是要偿命的,做坏事总是要遭报应的。这铁门、铁窗、铁镣,这毫无色彩、毫无自由的监狱生活,就是囚犯们生命的全部内容,想到此,顾影自怜,又生出丝丝悲凉。

    时而狂暴如雷地叫喊,时而死一般的沉寂。他看到了死亡之光,感到了生命末日的悲哀。

    “死了,下地狱,活着,蹲监狱,地狱……监狱……”像是梦呓,像是在和死神对话,他自言自语。虽然刑期在即,可他心却不死。他心里明白,眼下能帮助他的只有身边的这两个监护。和他们素昧平生,他们肯帮这个忙吗?不肯帮,只有死路一条了,肯帮,将如何回报他们?

    “两位兄弟,我是个快要死的人了,死之前,还要给你们添麻烦,真不知该怎么报答你们。人常说,患难之交,终生不忘。我们不仅是同命相怜,而且是患难之交。死到临头,有件事我一直放心不下,现在只有拜托你们两位兄弟了。我身后有一笔巨款,大约有100万,寄存在广东的一位朋友那里,这笔钱我是不能享用了,家里人也无法享用,等你们出去的那一天,去广东找到我的朋友,将那笔钱一分为二,也不枉我们患难一场……”他抛下诱饵,投石问路。

    两名监护眼睛突然一亮。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说的可能是真话。空口无凭,总要让他留个字据吧?

    “大哥,你如此信得过我们两位兄弟,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如果大哥身后有事相托,我们愿效犬马之劳。”

    金钱这东西,就是有非凡的魅力,仅仅是一张空头支票,立即有人十分虔诚地拜倒在脚下。他心里明白,鱼已咬钩,暗暗窃喜。

    “人死了,身后的事就不要再管了,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哥,你说这广东的朋友他叫什么名字,还有家庭住址。”大个子监护急不可耐地问。

    “我的广东朋友叫李文,家住广州白云区越秀路××号。”

    “大哥,我们空口无凭,万一事后他不认账,岂不是……”

    “这就难说了,人心莫测啊!”他故意发出人心不古的感叹。接着说:“在这个世界上,最可信的是朋友,最可怕的也是朋友,我落到今天这一步,也是被朋友出卖的。”

    “大哥,你能不能写个字据,有了字据,就不怕他日后不认账。”大个子终于说出来藏在心里的半截话。

    “按说也是,瞧我现在这个样子,脚有镣,手有铐,丝毫动弹不得,除非你们能帮我打开手铐。”绕了大半个圈子,他顺理成章地提出要求。

    “对,想办法帮大哥把手铐打开。”两人一合计,找来一根钢锯条,帮他打开手铐。接下来,他用同样的方法打开脚镣。

    “现在咱们是真正的同命相怜了,万一被发现,我活不了,你们也活不成,今天夜里我们一定要逃出去。”这话里带着威胁。

    眼下只有孤注一掷了,逃出去要逃,逃不出去也要逃。逃,这注定是一次用生命作赌注的冒险。

    在与死亡的抗争中,人往往能产生非凡的爆发力,20个圆的铁窗钢筋,居然能被手拉弯,又居然从那25公分的缝隙中钻出那肥硕的身躯。这一切都是在夜幕下进行,感谢上帝,居然没有被发觉。

    爬出监房,他突然紧张起来,哪里是逃生之路?周围是5米高的监墙,墙上是高压电网和荷枪实弹的武警哨兵,从监墙上逃生的希望几乎是零。另一条路是从监狱大门逃出。监狱的大门紧锁着,但旁边的一扇小门却敞开着,门口有值班民警,万一被发觉,前功尽弃。

    “大哥,怎么办?”身后的两名“监护”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从大门走,见机行事。”反正是要死的人了,大不了提前几天执行,他来不及考虑后果,硬着头皮朝大门口走去。

    如果没有这次越狱逃跑,如果逃跑的企图被发现,也就不会有下面的故事,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出奇的顺利。

    “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一个往南,分头逃命,3天后在广州会面,然后一起到海南。”急于摆脱困境,他又设下新的圈套。

    后来,两名“监护”落网,他庆幸自己却逃脱了法网。

    得知波仔这段传奇经历,刘进荣也敬畏三分。

    麻将桌上的血案

    第二个前来投奔的叫陶树芹,一米八七的个头,人称“大个子”。大个子祖籍河北,在农村长大,家里很穷,该上学的年龄没钱上学,该娶亲的年龄没人提亲,25岁那年跟一个包工头离家出走闯世界,他发誓不混出个人样不回家。后来,他流落到海南,和当地的一位黎家姑娘成了婚,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如果不是那次突然到来的变故,他也许不会被“逼上凉山”。

    春节快要到了,村里的年轻人闲而无着,相约一起搓麻将。

    符国华、符国政兄弟俩迟来了一步,知趣地这一旁当看客。

    那天,正赶上陶树芹手气不好,接连4圈没有开和,心里憋着一肚子发不出来的无名火。

    又一轮开始了,看样子这把牌不错,一吃一碰就“停牌”。陶树芹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先打南,不输钱。”符国政在身后念念有词。

    “南风。”陶树芹打牌。

    “开扛。”对门洋洋得意。

    “真他妈的嘴臭!”陶树芹带着怨气骂了一句。

    “二条。”陶树芹继续打牌。

    “吃牌。”眼见得下家吃了一个夹张。

    嘘--这次符国政没有说话,可还是耐不住使用了一个叹词。

    “九万。”陶树芹话已出口,可手中的牌并没有落地。

    “错了,打七万!”符国政憋不住又冒出一句。

    “九万,和了!”庄家将牌推倒。

    “让你打七万,你偏要打九万,点炮了吧!”符国政的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少罗嗦,没事滚出去!”陶树芹正输得心烦,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符国政不甘示弱,回骂了一句。

    “叫你滚你就滚,不滚老子今天废了你!”陶树芹顿时火冒三丈,眼里冒出凶恶的光。

    符国政也感到不可思议,平时哥们都不错,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这是冲谁呢,居然如此不给面子?

    “今天就是不走,看你能对我怎么样?”符国政心软嘴硬。

    陶树芹盛怒之下抄起一把凳子朝符国政头上砸去,这一板凳正中要害,符国政当即倒地毙命。

    符国华见家兄被打倒在地,顺手操起一根木棍朝陶树芹抡了过来,陶树芹躲过这致命的一击,一个掏心拳,将符国华击倒在地,紧接着,抡起木棍一阵猛打。

    符家兄弟全都躺下了,起初,杀猪般的嚎叫,后来,喊叫声越来越小,最后,竟然一动不动了。

    怎么办?见出了命案,在场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陶树芹转身出门,从家里开来一辆手扶拖拉机,把两具尸体扔上车,开出村外。从此,他再也没有回家,上山投靠了刘进荣。

    布磨山上“百兽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进荣的队伍像恶性瘤般地发展起来,不到半年,他的名册上就有了一百多名弟兄。一百多人,足足一个连的兵力。当兵4年,出生入死,充其量也就当了个班长,领导不到十个人,可今天,自己手下居然有了一百多号人。东方县武警中队不就是30个兵吗?加上公安也不过一百人,自己的武装足以能和他们抗衡了。

    那天,刘进荣别出心裁地搞了一次“检阅”,他自立为“王”,号称“老大”,下设3个中队,每中队3个班,委任了队长和班长,封了军师、粮草官、传令兵。“检阅”之后,刘进荣设宴款待各路“绿林好汉”。

    “诸位兄弟,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大山的主人了,守住这座金山,我们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今天,我用这大山的特产招待各位兄弟。当年座山雕在威虎山搞了一个‘百鸡宴’,我们山上没有鸡,有的是毒蛇猛兽,咱们就来个百兽席,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刘进荣致祝酒辞。喝的是蛇胆酒,饮的是马鹿血,啃的是麂子肉……那晚,刘进荣的确做了一个好梦,他真的当了“山大王”。

    人多了,队伍大了,靠这大刀长矛、粉枪弓箭何以打天下?要打出威风,就要有真枪实弹。这真枪实弹到哪里去搞?抢武警和公安,太冒险,弄不好会引来灭顶之灾。到香港黑社会去搞,没有“地下通道”。“大哥,搞枪这件事交给我,云南、广西边境一带有黑市,那地方我熟,买一支手枪也不过500块。”听说老大为搞枪而发愁,阿七自告奋勇。他是广西人,曾因贩毒贩枪而被捕,后越狱逃跑,他熟悉黑道,看来不是吹大牛。他会不会骗一笔钱溜走?刘进荣心里不踏实,对他留了一手。阿七果然身手不凡,到云南转了一圈,居然搞来了两支手枪,100发子弹。阿七搞枪有功,得了重赏,在刘进荣面前有了炫耀的资本。看来这小子真的有门道,刘进荣第二次派他下山,这一次放心地给了他一个大数目。

    “黑吃黑”的闹剧

    队伍有了,枪有了,何不扯起一面大旗,显示显示自己的威风?刘进荣在山上接连搞了两次军事演习,每次演习,总是把山上的金老板们请来“观摩”。这不是明目张胆地示威吗?惹不起,又躲不起,金老板们只有忍气吞声地给这帮山匪“进贡”。“贡品”吃得多了,刘进荣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他以护矿的名义从每个金老板手里要了一份空股,转眼间成了布磨山最大的“股东”。

    从明抢暗夺到座山吃“贡”,刘进荣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山上已是自己的一统天下,再没有人敢同自己抗争,再也不用东征西战,每天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手头的钱多了,刘进荣又投资在山上办起了小卖店、餐饮部,当起了幕后大老板。

    自从金老板们同刘进荣达成了“和平共处”的不平等条约,山上一度平静了许多。刘进荣每月挨家收取“保护费”,每季参加股份分红,看起来相安无事。有钱无钱“保护费”要交,空股实股一样分红,金老板们不敢有违,可心里却装满了怨气。终于有一天,金老板们暗中串通一气,共同出资从儋州请来一股更大的黑势力,一夜之间,洗劫了刘进荣山上的窝点,赶走了他的人马,砸毁了他的小卖店。

    “大哥,欺人太甚,和他们拼了!”

    “我们都是男人,干吗要让一个女人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

    据说,“儋州帮”的首领是女人。大男人的话里多少带有性别歧视。

    整整一天,刘进荣一句话不说,他知道自己这百十号人、十多条枪不是“儋州帮”的对手,他清楚地知道对方有8支冲锋枪,30多支短枪,更知道“儋州帮”的女首领凶险狡诈,心狠手辣。女人一旦变成魔鬼,比魔鬼还要凶残十倍。

    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地盘被人占领,他岂能咽下这口气?失去这块地盘,就失去了自己的存在,他深深地懂得这一点。

    “大哥,你倒是表态啊?”手下的兄弟们轮番前来请愿。

    “大哥,你怎么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当年的勇气哪去了?”

    怨恨越憋越足,心火越烧越旺。刘进荣表现出从没有过的冷静,他始终没有表态,手中的那架望远镜一直举在眼前。他在看什么?他在想什么?

    他在窥探“儋州帮”的行踪,他在想更加恶毒地报复计划。

    时机终于来了。望远镜里突然出现几个模糊的影子,刘进荣调整焦距,画面变得清晰起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他们从小卖店里出来,每人身上背着一支枪和一个沉甸甸的大提包,那包里装的无疑是不义之财。带着征服者的喜悦,4个人正得意忘形地朝山下走来。

    没错,是“儋州帮”。刘进荣相信自己的眼睛。

    “干掉他们!”

    恨从心里来,恶向胆边生。刘进荣吩咐郝树芹带领几名兄弟抄近道下山,在山下设埋伏,通通快快吃它一顿“包饺子”。

    “东方人有啥了不起,我们来了,他们像老鼠似的钻进洞里,吓得不敢出来。”

    “可别得意太早了,他们一定会报复的。”

    “报复?明着干他们敢吗?”

    “暗着干他们不会吗?”

    “管他呢,反正是今天捞了一把,哥几个下山痛快一回。”

    下山的路,脚下生风。4个人边说边走,路边突然跳出几名彪形大汉拦住去路。“你们是什么人,到山上来干什么?”不容分说,他们身上的枪被摘了下来。

    四人面带难色,他们知道遇上了麻烦。

    “我们是儋州人,是老板雇我们来的。”小个子战战兢兢地回答。

    “雇你们来干什么?”

    “雇我们来赶走山上的东方人。”

    “你们为什么要和东方人过不去?”

    “不是我们,是金老板和他们有矛盾。”

    “这包里装的是什么?打开!”

    小个子打开包,陶树芹见包里装的全都是从他们小卖店里抢来的物品,气不打一处来,拔出手枪,冲小个子腿上开了一枪。

    “冤家路窄!今天让你们死也死个明白。告诉你们,我们就是东方人,你们打了我们的人,抢了我们的东西,是你们不义,也别怪我们不仁了。上,教训教训他们!”陶树芹一声令下,手下的兄弟立即行动。每人朝他们身上开了一枪,似乎不解气,又一阵拳打脚踢。

    既然闯了大祸,“儋州帮”决不会善罢甘休。为了迎接下一场恶战,刘进荣集合队伍,搞了一次誓师动员。

    “弟兄们,现在儋州人来侵略我们了,他们要断我们的财路,我们怎么办?”刘进荣站在高处环顾四周。

    “拼了!跟他们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这大山是我们的生存之地,我们要誓死保卫布磨山。通往山上的路只有两条,我们兵分两路,在路口埋伏,有枪的带枪,没枪的带上炸药包,给他们决一死战。如果他们两路上山,各自为战,如果是一路上山,打响后,另一路立即赶来增援。”刘进荣作了战斗动员和分工。

    意料中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心傲气盛的儋州人遭此暗算,自然不甘服输,女首领再次亲征,发誓血洗布磨山。刘进荣早有防备,枕戈待旦。一场血战不可避免,布磨山充满杀机。

    那场“火并”没有胜负,“儋州帮”自恃兵强马壮,刘进荣自恃地利人和。一场血战,双方死伤60余人,各以沉重的代价而告终。

    黑势力“火并”的消息传到东方县公安局,公安干警闻讯出动,又一次封锁了布磨山。

    山大王的“山规”

    要想立足布磨山,就要建设这块“根据地”。刘进荣虽然不懂什么是战略,可他越来越感到自己需要一堵保护墙。树大容易招风,如今自己的队伍拉起来了,在公安那里挂上了号,老警们隔三差五地前来搜山,说不定哪天就栽在他们手里。谁能保护自己?

    那天,刘进荣在山上打猎,一只山兔撞上了他的枪口。拎回这只“倒霉”的山兔,刘进荣像是突然悟出了什么。

    人们常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不吃窝边草,这本身就是自我保护,连动物都懂得自我保护的道理,何况人乎?

    想到此,刘进荣重新颁布了一条新的“山规”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不许欺侮身边百姓,不许抢占黎民财物……违者,重罚!

    “山规”有了,刘进荣带头实行。遇有老者上山砍柴,他背柴下山送之;遇有娶妻嫁女,他备彩礼前往贺之;遇有天灾人祸,他慷慨解囊帮之;遇有人间不平事,他两肋插刀助之……这良苦用心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祸心。

    百姓们被“编织”入网,刘进荣又在乡村干部身上动起了脑筋。刘进荣家住王下乡佳头村,从乡政府人员到村干部,有十多人被他拉下水,公安局悬赏缉捕刘进荣的布告贴在村头,刘进荣居然在村干部家喝酒、搓麻;公安局刚一出动,刘进荣就接到“眼线”提供的情报。

    保护网织成了,刘进荣更加肆无忌惮。

    9月27日,广坝农场发生一起盗窃案,派出所接到报案后,派出三名干警到佳头村查案子。

    这天,刘进荣回家过生日,摆了两桌酒席。乡干部来了,村干部到了,亲友盈门,高朋满座。30岁了,半生坎坷,至今还戴着一顶杀人犯的帽子,每天苟且偷生地活着。走过的路已不能回头,前面的路还有多长?能走多久?古人说,三十而立,自己还能“立”起来吗?面对现实,他生出无可奈何地感叹。为三十而叹,为三十而哀,为三十而醉!亲朋频频举杯向他祝福,他来者不拒,开怀痛饮。

    “大哥,派出所来人了。”刘进荣正喝得尽兴,突然有人跑进来报告。

    “来了几个人?”

    “3个。”

    “他们来干什么?”

    “不知道。”

    “现在在哪里?”

    “村委会。”

    “他妈的,一天也不让老子安宁,走,收拾他们!”砰!刘进荣气急败坏地将酒杯摔了个粉碎,带领十名兄弟直奔村委会。

    3名干警从乡里赶来,尚未坐稳,刘进荣一伙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每人手里提着一枝枪。

    “你们是来抓我的吗?我来了!”刘进荣挥舞着手枪气势汹汹地问。

    “不是,我们是来调查盗窃案的。”

    “不会吧?我刚刚回来,你们就来了,来得这么凑巧?你们这些穿警服的为什么老是跟我过不去?当年不是你们逼我,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告诉你们,今后最好别来给我找麻烦。今天,你们既然找上门来了,也不能让你们白来,我要让你们走着进来,爬着出去。打!”

    众打手蜂拥而上,一阵猛打。眼见得三名干警被打倒在地,遍体鳞伤,刘进荣似乎还不解气,举起手枪,朝三名干警每人腿上打了一枪。

    三名被打伤的干警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那惨痛的叫声刺激着刘进荣那痉挛的神经。“今天,老子给你们留一条小命,可还得交给你们一项任务,我给你们局长写封信,别忘了捎上。”

    “公安局长,我是刘进荣,人称海南第一杀手,布磨山的山大王。今天,给你捎个信,你的人是我打的,你们这些红星臭狗蛋能把我怎么样?量你们也抓不到我。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交个底,现在我的儿子还小,等他长到18岁,我会主动投案自首的……”

    信写好了,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哈哈……爬回去领赏吧!”

    狂妄之极!嚣张之极!

    “犯罪分子已经公开和我们较量了,我们怎么办!”张局长听了“9.27”案情汇报,看了这封公然叫嚣的战书,如鲠刺喉,如刀穿心。他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并将案情向省厅作了汇报。

    厅长看完传真电报,怒不可遏,愤然批示:奇耻大辱!触目惊心!动员全省警力,务必尽快除掉这个“毒瘤”!

    东方县公安局接到厅长批示,连夜制订行动方案:由公安局牵头,抽调武警、边防及所属公安分局、派出所40名干警,组成专案组和指挥部,政法委书记张上真任总指挥,公安局副局长王昌平任副总指挥,下设侦察组、监控组和快速行动组。

    监控组由治安股干警符良卫任组长,广坝公安分局刑侦股股长马国峰任副组长,主要任务是对刘进荣团伙经常出入的东方县佳头村、旧村、亚要村、土满村以及附近一带的广坝农场进行严密监控,用埋伏、守候等手段发现、跟踪目标。

    侦察组由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洪王忠负责,主要任务是掌握和发现刘进荣及团伙的活动规律和范围。

    快速行动组由公安局治安股副股长韦建成任组长,主要任务是实施快速反应,稳准狠地打击罪犯。

    与此同时,与东方县毗邻的昌江、乐东、白沙县公安局相继接到省公安厅“配合行动”的指示,派出精兵强将,在东方县周边布控。

    武警部队严阵以待,配合行动。

    “军师”陈小章落网

    一张大网悄悄地撒开了,第一条落网之“鱼”是陈小章。

    在刘进荣的团伙里,陈小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深受刘进荣信赖,因此封了他一个“军师”的头衔。

    陈小章原是一名小学教师,文化虽不高,可在这荒蛮之乡,也算是个文化人,不但能说能写还能算,深受人尊重。

    渴不饮盗泉之水,饥不吃嗟来之食。这是文化人的气节。刘进荣几次拉他入伙并许诺给他优厚的报酬,总是遭到他的拒绝。教书是不挣钱,可他一直守着那份清贫。他知道刘进荣的身世,也听闻过他的所作所为,一个清清白白的文化人怎能和一伙强盗为伍,他们这些人不干净,他们手里的钱也不干净。

    说起陈小章“入伙”,缘起于那次他母亲住院。母亲突然间得了一场大病,住院费要交3000元。天哪,家里哪有这么多钱,陈小章东借西凑始终没凑齐,治病救命要紧,陈小章硬着头皮来找刘进荣。“没说的,钱我里有,拿去用就是了。”没想到刘进荣如此的意气和慷慨。从那以后,陈小章慢慢改变了对刘进荣的看法,终于有一天,他主动投入了刘进荣的怀抱。刘进荣得此“秀才”,委以重任,一让他掌管金矿帐目,二让他出谋划策当军师。

    3天前,陈小章听闻岔河镇金矿老板洪亚光回到家里,立即来找团伙老三郝树芹商量,两人一合计,决定再“敲”洪老板一把,便带领一帮兄弟直奔岔河镇。

    走了一阵,人困马乏,凑巧,身后驶来一辆“东风”车。陈小章给郝树芹递了个眼神,郝心领神会,持枪站在路中央,拦住了“东风”车。没有商量,司机被强行拉下车,不明不白地挨了一顿毒打。“小子,在这里耐心等着,我们借车用用,回来就还。”说完,扬长而去。

    “洪老板,忙啊!总是见不着你的面。”

    “几位兄弟,快请屋里坐!”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洪老板见这架势,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洪老板,你可不能只顾自己发财,我们兄弟日夜保护你的安全,那笔保护费可是不应该再拖了。”

    “不是交过了吗?”洪老板大惑不解。

    “你交的那是安全费,可保护费没交。”

    这不明明是在敲诈吗?

    “你们要多少?”

    “不多,5万。”

    什么,5万?洪老板听了差点儿背过气去。

    “没钱。”

    “真的没钱?洪老板,我想你是个明白人,别把钱看得太重了,钱这东西没有不行,多了也是祸害,对不对啊?”

    “我真的没有这么多钱。”

    “开金矿的老板,拿不出5万块钱,鬼才相信。”郝树芹见洪老板脑袋不开窍,伸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大巴掌。

    “搜!”匪徒们翻箱倒柜,总算是没有白跑,搜出现金6000元。

    “洪老板,看来你真的是舍命不舍财喽?”郝树芹的话里带着威胁。

    “不不……手头一时没有……再宽限几天。”

    “好吧,你先写一张欠条,限你3天凑齐,我们还会派人来取的,到时候说话不兑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你总该对全家人的身价性命负责吧?”

    洪老板不敢不从,心在颤抖,手在颤抖。

    陈小章眼看自己自编自导的这场戏就要落幕,身上的对讲机响了,他接到“眼线”的报告,刚才被劫的司机报了案,公安已经出发前往岔河镇。

    事不疑迟,陈小章闻讯后,立即驾车逃离现场。

    “9.27”事件发生后,山上的风声紧了,陈小章隐蔽起来。

    10月1日,国庆节,昌江县公安局没有放假,邢副局长带领10名干警走村串寨,化装侦察。

    是夜,天突然下起大雨。侦察组冒雨来到大扔村,接到群众举报,刘进荣的团伙头目陈小章今晚潜回大扔村家中。

    好!来得正是时候。邢副局长作了简单的战斗部署后,立即行动,由七差乡派出所长引路,迅速包围了陈小章的家。

    风大雨疾,风雨的喧嚣声淹没了周围的一切,就连那看家狗也没有发现这次隐秘的行动。

    “开门!”一切布置停当,所长前去敲门。

    “谁呀?”屋里传来一个嗡声嗡气的女人的回答。

    “派出所的,陈小章在家吗?”

    “他不在家。”

    “哪里去了?”

    “不知道。”

    屋里亮着的灯突然熄灭了。

    “提高警惕,防止罪犯狗急跳墙!”邢副局长对身边的队员作了提醒。

    “陈小章,你被包围了,不要轻举妄动,缴枪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半天不见回声。

    “陈小章,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限你最后3分钟考虑,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政治攻势越来越强,陈小章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家里上有高堂,下有子女,岂能让他们跟自己一起葬身?好汉做事一人当,决不能连累家人。最后的3分钟里,陈小章作出明智的选择。

    “你们不要开枪,我投降!”陈小章终于开口了。

    “先把屋里的灯打开,把枪从窗户里扔出来,然后举起双手走出来。如果图谋不轨,立即把你家炸平!”

    陈小章不敢有违,顺从地打开灯,把枪扔出窗外,举起双手走了出来。

    经过搜查,从他家里查出两枝手枪,两枝粉枪,军用手榴弹2枚,子弹30发。

    魔鬼,又一次张开血口

    第二个落网的是刘建伟,第三个落网的是罗小明,第四个落网的是李求丁……经过一个多月的查控、跟踪、追捕,刘进荣团伙中的19名成员相继落网,然而,首犯刘进荣却仍然逍遥法外,无影无踪。

    刘进荣的失踪给他的存在披上了一件神秘地外衣。有人说他带着大量的钱去了国外;有人说他哪里也没去,就躲在布磨山的深山老林里;有人说他专横跋扈,被人暗算了。面对种种传言,一时难辨真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诸多的传言面前,公安人员丝毫没有松懈警惕,而是悄悄地改变了战略战术。

    刘进荣连失兵马,痛心疾首,他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对抗,悄悄地隐蔽起来。

    为了及时准确地掌握刘进荣的情况,将其团伙一网打尽,东方县公安局决定改变策略,派员打入刘进荣团伙内部,卧底侦察。

    眼下,刘进荣连遭打击,如惊弓之鸟,对公安人员防备有加,很难接近。刘进荣心狠手毒,一旦发现企图,难以逃出魔爪。这是一次冒险行动,谁是合适人选?

    那天,局长把刘进明召到办公室,向他交待了这项特殊任务。

    刘进明,东方县王下乡佳头村人,和刘进荣同族同宗,尚未出五服,年长刘进荣两岁,素常以哥弟相称。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一起参军,一起退伍,退伍后在乡里当了治安巡逻队员。派刘进明“卧底”,不会引起刘进荣的怀疑,具有很大的隐蔽性。

    刘进明是党员,政治上可靠。他有正义感,敢于同坏人坏事作斗争,从综合素质看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刘进明,组织上决定把这个特殊任务交给你,有困难吗?”局长交待完任务问。

    “困难是有的,刘进荣这人我最了解,他当过侦察兵,不但会侦察,而且能反侦察。此人不但狡猾,而且很有心机,自从他犯事后,他把当兵时和战友们合影的照片统统收了回来,有的不惜花高价买了回来,目的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面目。他行动诡秘,行踪不定,身边虽有十多个保镖,有时连保镖也不知他的藏身之地。如此多诈多疑之人,接近他十分困难。”刘进明谈了自己的看法。

    “对,正因为你对他了解,还有一层特殊关系,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把困难想得多一些是对的,如果刘进荣是个草莽英雄,我们大可不必采取如此手段。这项任务既艰巨又光荣,需要勇敢,更需要智慧,相信你能完成任务。”

    深得局长的赏识和信任,刘进明下决心闯它一次虎穴龙潭。当即表示说:“局长,请你放心!”

    “这枝手枪你带上,关键时刻用于防身,这部调频对讲机也带上,发现情况直接与县公安局值班室联系。我们将派人暗中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安全。”布置完任务,局长又作了一番叮嘱和交代。

    “保证完成任务!”

    “恭候你的佳音!”

    两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凝聚着信任和嘱托。凝聚着勇气和力量。

    刘进明前来入伙,起初,并没有引起刘进荣的怀疑,他不但是自己本家兄弟,还有那段战友之情。虽说在乡里干了几天保安,也不过是拿锄头的“假洋鬼子”。如今前来投靠,哪有不收之理?可他毕竟曾和公安有“染”,也不得不防。刘进荣对他的到来,表面上表现出热情,暗地里却在严加提防。

    刘进荣有两个可靠的窝点,一个在山上,一个在佳头村。山上的窝点隐秘,不为人知,佳头村是家,他相信父老乡亲这把“保护伞”。尽管公安局悬赏缉捕的通缉令贴满街头,可佳头村的百姓从来没人出卖他。

    那天,刘进荣带领几名保镖回到家,见村里人大都在忙着收稻子,于是,从家里拿了把镰刀朝自家的责任田里走去。

    “进荣,回来收稻子?”

    “是啊,阿爸,今年收成不错吧!”

    “不错,好年成。闲了到家里来坐坐。”

    “好嘞,听说您老快抱孙子了,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不能忘,不能忘。”

    刘进荣一路走一路和村里的乡亲们打招呼。

    刘进荣狡诈多端,常常神出鬼没,声东击西,很难掌握他的行踪。上一次,明明看他回到佳头村情妇家里,刘进明及时送上情报,结果扑了一个空。

    这一次他回家来收稻子,难道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钻地洞逃跑不成?刘进明再次送上情报,等待着看这台好戏收场。

    约莫一小时,两辆公安摩托车飞驰而来,“嘎”的一声停在田头,车上跳下4名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

    刘进荣见公安有备而来,丢下手中的镰刀,夺命而逃。

    “砰砰”,刘进荣自我暴露,干警洪王忠鸣枪警告:站住!

    刘进荣听到枪声,转身向人群中跑去。

    枪声惊动了正在稻田里劳作的村民,人们一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放下手中的活计,用惊愕的目光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公安来抓人啦!”

    “汉人来欺负我们黎民啦!”

    人群中,有人在推波助澜,有人在肆意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围了过来,把公安人员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三天两头到村里来抓人,还能不能让我们老百姓过几天安稳日子?”有人在责难。

    “我们黎人一向奉公守法,你们汉人为什么总是和我们过不去?”有人在故意挑起民族矛盾。

    “快闪开,我们在执行公务,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就是违法行为!”洪王忠眼见得失去战机,不得不再次鸣枪警告。

    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骚动,干警郑全勇借机冲出人围,直扑刘进荣。

    刘进荣见公安被团团围住,心中大悦,刚跑出不远,又听身后传来枪声,回首一看,身后来了追兵。

    刘进荣慌不择路地跑了一阵,面前出现了一条大河,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纵身跳入湍急的河流中。

    郑全勇别无选择,尽管他水性不好,依然勇敢地跳下水去。

    大浪翻卷着向他袭来,他时而沉入水底,时而浮出水面,在水中拼命地挣扎。

    许久,刘进荣踉踉跄跄地爬上岸,不见了身后的追兵,暗自得意,落荒而逃。

    “郑全勇,郑全勇--”

    战友们追至岸边,一遍又一遍呼唤着郑全勇的名字。大山有回声,河水却没有回答。

    两天后,人们在下游找到了他的尸体。

    刘进荣虽侥幸逃命,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已经两次了,自己刚刚到家,公安就来人抓捕,究竟是谁告的密?难道是他,刘进明?不得不防啊!身边的这颗定时炸弹不除,了无宁日。“阿三,这些天把他盯紧点……”刘进荣向心腹阿三面授机宜。

    刘进明两次提供情报,虽不曾被刘进荣发觉,可已经引起刘进荣的怀疑,从周围那一双双异样的目光中,他已隐隐地感到危险就在身边。那天,他躲开刘进荣的“耳目”,独自来在一个僻静之处,用对讲机把自己的处境向局长作了汇报,局长从他的安全考虑,同意他暂时撤离。

    “进明,在给谁通话呢?”刘进明刚刚与局长通完话对讲机还没来得及关闭,刘进荣突然间从身后冒了出来,脸上带着阴险的奸笑。

    “说啊?不好意思说了?其实,不说我也知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实话告诉你,从你来的那天起,我就对你有防备,我还知道,公安这两次行动都是你告的密,没错吧?我们是本家兄弟,又战友一场,一无冤二无仇,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也要来害我?”

    还能说什么呢?刘进明望着眼前这张狰狞的面孔,心一阵阵颤抖,他自知落入魔掌,等待他的是难以逃脱的厄运。

    “把对讲机拿来我看看。”刘进荣抢过对讲机,眼睛突然一亮,“这玩意儿不错,是公安发给你的吧?有了它,我们就可以同老警们保持经常‘联系’了。枪呢,把你的枪也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没有枪。”

    “没有枪?不会吧,搜!”

    刘进明浑身上下被搜了一遍,不见有枪。

    “快说,你的枪在哪里?”刘进荣继续逼问。

    “真的没有枪。”刘进明守口如瓶。

    “进明,看来你真的想与我为敌了?看在兄弟和战友的情份上,我还不想杀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一是把你的枪交出来,二是利用你的特殊身份给我当‘耳目’,只有你能做到这两点,前面的事咱们一笔勾销,怎么样?”

    刘进明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以沉默来抗争。

    “限你十分钟考虑,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刘进荣捋起衣袖,露出腕上的那块金表。

    10分钟,对于刘进明来说,这是命运的选择。他心里明白,这是一个艰难地选择,如果想苟且偷生地活着,就出卖组织,出卖原则,与刘进荣同流合污,否则,就听他发落,任他宰割。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滑过,鬼门关在一步一步逼近。

    “时间到了,何去何从,你想好了没有?”

    如果恶棍把守天堂的大门,我宁肯下地狱!这是刘进明的最后选择。

    刘进明咬破了双唇,鲜血从口中流出,可他始终没说一句话。

    “进明兄弟,这就不怪我了,我出道这么久了,还第一次对有负我的人这么有耐心,你既然不与我合作,我也就对不起你了。按规矩办!”刘进荣说完一挥手,惨叫一声接一声地传来。看着刘进明那副狼狈相,刘进荣似乎并不解气,他叫来保镖李四芳交代几句走开了。

    “老大交代了,念他们是兄弟和战友,让他死得痛快点,把他捆起来,扔到河里去喂鱼。”

    “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李四房找来绳索,把奄奄一息地刘进明捆绑结实,装进麻袋,活生生地扔进河水中。

    东方县公安局与刘进明失去联络后,预感出了问题,先后多次派人打探刘进明的下落,毫无结果。

    一个月以后,公安局接到报案,在佳头村水泵站附近发现一具无名尸,公安人员赶到现场,其惨状目不忍睹:尸体装在一条麻袋里,死者手脚被捆住,麻袋下面坠了一块数十斤重的大石头。尸体已呈高度腐烂状,经法医辨认,受害者正是刘进明。

    短短一个月内,郑全勇为追捕刘进荣光荣牺牲,刘进明惨遭杀害,刘进荣又欠下两笔新的血债。

    热血铸就金色盾牌

    省公安厅党委办公室,这里正在举行一次特别会议。会议由厅长胡志华主持,在座的有副厅长朱旭、海南武警总队总队长王和平、参谋长张宝光。每个人面前摆放着一份案情通报。会议室的气氛显得有些紧张,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冷峻。

    “大家先看看材料,然后谈谈自己的看法,最后我们一起研究制定一套方案。”胡厅长简明扼要地说了会议议题。

    朱副厅长首先发言,介绍了刘进荣团伙的基本情况。

    刘进荣团伙案是海南建省以来最大的一起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犯罪案。该团伙人员较多,其骨干成员有30多人,基本成员70多人,外围可以借用力量难以作出准确统计。该团伙有严密的组织,严格的纪律,去年,为向我公安机关示威,曾在山里集中进行射击训练,历时一个月。为控制内部成员,刘进荣作出规定,凡是泄漏本团伙军事秘密的,一律杀其本人及全家。其成员对他俯首听命。

    刘进荣当过侦察兵,参加过自卫还击作战,具有一定的军事常识和山地活动经验,长期盘踞在东方县一带金矿作案,居无定所,行无定踪,时聚时散,时分时合,有较强的隐蔽性。

    刘进荣生性狡猾,身边有保镖和耳目,身不离枪,枪不离弹,有较高的警惕性,且善于声东击西,进村时,保镖在前,作案时,隐蔽其后,睡觉时,与保镖分开,行动十分诡秘。从武器装备看,该团伙用有‘五一’、‘五四’、‘六四’式手枪20余枝,冲锋枪3枝(含一枝微型冲锋枪),另有手榴弹、手雷、火药枪、对讲机、望远镜、摩托车等武器装备。这些武器装备的来源有三个渠道,一是杀害公安干警抢劫所得;二是从广西、云南边境一带黑道买来的;三是‘地下黑工厂’制造的。

    该团伙自1988年以,大肆进行杀人、抢劫、绑架、伤害、勒索、殴打等犯罪活动,据不完全统计,杀害公安、武警和无辜群众9人,打伤致残38人,抢劫、勒索财物数十万元。刘进荣团伙犯罪气焰嚣张,曾向我专政机关公开挑战。

    “刚才朱副厅长介绍了犯罪团伙的基本情况,这个犯罪团伙如此罪恶累累,居然能生存数年之久,有其深刻的历史原因和复杂的现实原因。”胡厅长作了如下分析:

    一是犯罪分子有赖以生存的土壤。东方、昌江、乐东、白沙为少数民族聚居区,相对封闭和落后,当地群众文化素质较低,法制观念淡薄,狭隘的民族保护意识强,民族与民族之间经常发生械斗,而刘进荣一伙恰恰充当了当地百姓的“保护神”,他对百姓软硬兼施,既鱼肉,又拉拢,使人望而生畏,称霸一方。

    二是犯罪分子有赖以生存的环境。东方、昌江、乐东、白沙四县均有金矿,围绕金矿,利益交错。刘进荣为了聚敛财富,采取入股、敲诈、抢掠、占山等手段大肆掠夺,慑于他的威力,非法采金者、收金者亦寻求保护,与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是犯罪分子有赖以生存的空间。王下乡是刘进荣的老窝,乡政府、派出所部分人员与刘同流合污,基层政权基本丧失。抓捕刘进荣的通缉令贴在乡政府大门口,刘进荣却安然无事地在乡政府与乡村干部喝酒打麻将。刘不惜重金在群众中发展“耳目”,在专政队伍里建立“眼线”,稍有风声,立即潜逃。王下乡地处四县交界,交通闭塞,不通车,路途远,山路崎岖。该地四面环山,沟壑纵横,灌木丛生,岩洞密布,是典型的热带雨林山地。刘进荣利用这复杂的地形地貌,长期隐蔽在山里,易守难攻。周围四县的犯罪分子,纷纷逃往此地,投靠在刘进荣的门下,当地群众称王下乡是“逃犯的天堂”。

    “我刚从北京回来,这次‘十八公’会专门点了这个案子,公安部很重视,中央领导同志也有批示,如果我们不能尽快除掉这个毒瘤,我们就无法向上级交代,我们就引咎辞职!”胡厅长站起身来,语音提高了几度。

    “一个小小的犯罪团伙,居然能生存8年之久,这说明了什么?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作案,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搜捕,至今还让主犯逍遥法外,这又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失职,说明我们无能!”朱副厅长的话带着深深地自责。

    “我干公安几十年,遇到过无数千奇百怪的案子,可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从来没听说过‘老鼠向猫宣战’这样离奇的故事。一个犯罪分子,占山为王,揭竿举旗,居然能写信和我们公开挑战!这老鼠的确是成精了,从地洞里爬出来,爬到了我们的锅台上,难道还要它爬到我们头上,骑在我们的脖子上拉屎不成?说起来是笑话,听起来是奇闻,这是我们的耻辱!”胡厅长再度拍案而起。

    “有人说刘进荣是‘海南第一杀手’,有人称他是东方‘南霸天’,如此一个罪恶累累、恶贯满盈的罪犯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蹿来蹿去,我们真的就对他没办法?”朱副厅长的话带着一个长长的问号。

    “王总队长,张参谋长,谈谈你们的看法吧?”胡厅长把目光转向坐在对面的两位大校警官。

    “驻守一地,保一方平安,维护特区社会治安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武警部队的神圣职责,我们一定积极配合公安机关,铲除这股恶势力。”王和平总队长率先表态。

    “王总,这次不是让你打配合,而是让你打主攻。今天,请你们两位来,就是商量这个问题。”

    “让我们打主攻这是厅长对我们的信任,可这个主攻仗怎么打,由谁来指挥打,用什么样的战略战术打,这是一个需要明确需要探讨的问题。”

    “这次作战任务特殊,考虑上述诸多因素,以你们为主,省厅直接指挥,由你们独立完成侦察、缉捕任务。”

    这的确是一个新问题,一个从来不曾遇到的难题,犯罪分子面目不清,行踪不定,有多层保护网,在方圆一百多平方公里的深山密林里藏身,组织大兵团作战,用拉网式的战术清剿,能不能打赢?王总心里没有底数。

    作战方针:擒贼先擒王

    受领任务回来,按照省厅的部署,王总立即召集军事会议,研究制定作战方案。

    案情分析会在作战指挥中心进行。这里有现代化的指挥系统,现代化的通讯系统,墙上挂的是作战地形图,兵力部署图,会议室的中央是一块作战模拟沙盘。铁门紧关,窗帘紧闭,这里不透风,不透光,头顶上的大吊扇搅动着这里凝固的空气,发出咝咝的声响。

    决胜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之中,说不清这里制定出多少作战方案,这里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这里看不到外面世界的变化,只有时间悄悄地告诉人们,现在已是深夜,可那个方案还在酝酿之中。

    王总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身边的几员大将,参谋长张宝光人称“赛诸葛”,他一脸的冷峻,不停地用手中的笔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警务处长程中利人称“智多星”,他低头不语,紧锁的眉头上凝聚成一个大疙瘩;大队长莫亚保人称“猛张飞”,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脸上少了几分虎气多了几分深沉。他们今天怎么了?他们的锦囊妙计呢?

    “古代军事家孙子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不但是一个伟大的战略思想,而且是一个克敌制胜的战术思想。知己知彼,这是我们制定作战方案的依据。眼下,我们不但知己不够,知彼也不够,我们首先要解决一个‘知’的问题,要知道打这一仗需要多少兵力,需要多少装备,需要进行哪些训练,野战生存的训练我们搞没搞过,山林作战我们适不适应,攀登泅渡的极技能我们掌没掌握,这些都是‘知己’的范畴。犯罪分子的人员、装备、内部组织、活动规律,作战场地的环境、气候、道路等,这是‘知彼’的范畴。只有做到这‘两知’,我们才能制定出可行的作战方案。鉴于此,我提议,一是尽快组建一个侦察小分队,调查掌握犯罪分子的情况,二是适情组建一支特别小分队,根据这场特殊战斗的需要,进行特殊训练。”参谋长张宝光谈了他的思路。

    王总满意地点点头。“我同意参谋长的意见,尽快组建一支特勤小分队,专勤专训,由警务处在全省范围内抽调训练尖子和执勤能手组成,必要时到北京特警学校请专家进行训练,训练内容根据完成任务的需要确定,比如,野外生存、热带丛林捕歼战术、夜战、巷战、近战、观察、潜伏、潜听、越野、泅渡、一枪毙敌、保护人质等,程中利担任特勤分队教员,人员,编内定编,50人左右。特勤分队所需特殊装备由装备处解决。侦察小分队任务艰巨,人员要精干,行动要隐蔽,手段要先进,要有胆有识,有勇有谋,谁能担负此重任?”向来果断决策的王总犹豫起来。

    “王总,侦察组由我负责。”张宝光自告奋勇。

    “好,我同意。能不能谈谈你的具体设想,采取什么样的侦察手段?”王总知道他的参谋长心有谋略,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

    “这是一场特殊的战斗:特殊的背景,特殊的条件,特殊的对象,我们应该在‘特’字上做文章,用特殊的形式打一场特殊的战斗。欲擒敌,先要知敌,欲知敌,先要入敌,当年杨子荣打入敌人内部,智取威虎山,活捉座山雕,是一个以少胜多,以智胜勇的辉煌战例。我们能不能用同样的战术,派人打入犯罪团伙内部,来它个‘智取布磨山’,生擒‘南霸天’?这是第一方案。第二方案,我带领侦察组人员化装侦察,以地质勘探队的名义携带测量和勘探用具进入犯罪分子活动区域,勘探地形,收集情报,绘制图表,必要时里应外合,将犯罪团伙一举全歼。”

    “好,我们就用这种特殊的形式打一场特殊的战斗。我们的作战方针是擒贼先擒王。我们的作战部署是成立基指和前指,基指,由我负责。前指,由参谋长任指挥长,下设侦察组、潜伏组、机动组。为了保密起见,不再扩大知情范围,单线直接联系,不搞动员,不发内参,不搞文字情报,按绝密行动执行。”王总定下决心作出部署。

    走出作战指挥中心,东方已经出现黎明的曙光。清凉的海风徐徐吹来,吹走了一夜的疲劳,吹散了心头的迷雾。

    琼州别动队

    警备处长张玉臣一点没有睡意,走出作战指挥中心,他到车队要了一台车,直奔机动支队而去。他要亲自去挑选特勤队队员。

    吴文教、吴敏生、成小龙……

    身体素质要好,思想素质要好,能吃苦耐劳,这是选拔的条件。比较、筛选、圈定,程中利从一千余名战士中挑选了50名特勤队员。

    听说成立特勤队,官兵们跃跃欲试,争相报名。什么是特勤队,成立特勤队干什么?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个“特”与众不同。名额有限,入选者自鸣得意,落选者垂头丧气。

    “打背包,集合!”50名特勤队员听到口令齐刷刷站在程中利面前。他们都是属“虎”的年龄,浑身充满了虎气。

    “登车!”张广臣点名完毕,带领特勤队员们登车启程。

    今天要去哪里?执行什么任务?特勤队员们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各自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带队干部。

    大卡车穿过车水马龙的市区,呼呼隆隆地驶入通往海滨的公路。公路旁,椰树成林,芭蕉成片,割胶姑娘的歌声从耳边飞过,牧童的短笛从牛背上传来,如梦如仙,如诗如画。

    汽车穿过安定县城,在城南20公里的一个山口停了下来。这就是他们的训练基地。

    这里原是解放军某部的营房,已废弃多年,周围荆棘丛生,房屋缺门少窗。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谁也不会忘记,这里的蚊子对客人过分热情,第二天早上起来,每个人身上都留下无数个又青又紫的大包。他们将在这里接受严格的、封闭的、超强的军事训练。

    每天要坚持做完5个一百: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举杠铃,一百个蛙跳,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擒敌配套对打。这是正课以外的补充训练。除此之外,每天要跑完两个五公里越野,烈日下站3个小时军姿,间或穿插进行射击、器械、四百米障碍、硬气功、楼房攀登、班捕歼战术等训练。训练内容多,强度大,时值高温季节,酷暑天气,对每个人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小吴、小成等十多名新战士,十分庆幸自己入选特勤队员,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里的训练这么苦,开训的第一天,就给他们来了一个下马威。上午是体能训练,接连跑了两次五公里越野,早已精疲力尽,人困马乏。下午进行忍耐训练,高温下站立3小时。头上是火辣辣的太阳,脚下是一股股扑面的热浪,汗水湿透了军装,转眼间,军装又被烈日烤干,脊背上留下一道道汗水浇透的痕迹。站立不到一个小时,腿在发抖,头在发晕,两眼直冒金花。坚持,再坚持!烈日下,大家在相互鼓励。

    咕咚!终于有人坚持不住了,栽到在地。一个、两个、三个……

    不能再“咕咚”了,卫生员害怕了,他担心这些个“咕咚”里万一有人真的再也爬不起来,那就是重大训练事故,向领导提出要科学训练。

    站在烈日下练忍耐的滋味不好受,可趴在地上练瞄准的滋味同样不好受。身下是滚烫的沙土,头上是喷火的骄阳,就像置身于一个大蒸笼,又蒸又烤。就这样一趴又是3小时,从地上站起来,汗水浸湿的沙地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人体“剪影”。

    为了练出“一招制敌”的本领,真正成为合格的特勤队员,他们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每天苦练十多个小时。打沙袋、站树桩、头顶开砖、木棍击肋……手掌上结下厚厚的老茧,沙袋上留下斑斑的血迹。

    练吃,练睡,练走,练打,练快速反应,练钢筋铁骨。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月亮升起来了,又大又亮又圆。

    清风,明月,海潮,海韵,一个温馨而牵情的夜晚。

    这天是中秋节,部队休息半天,晚上开一个“赏月晚会”。

    这是一个团圆的日子。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守着身边的这份孤独,一个年轻的女人顾影自怜,黯然神伤。

    她是中队长的妻子,来队整整一个月了,难得和丈夫见上一面。她是一位乡村中学教师,教的是地理,在她心目中,海南是一个遥远、美丽而又神奇的地方,那里是中国的最南端,那里有大海、椰林,有美丽的传说,有漪旎的风光,有丰富的宝藏,是一个魂牵梦绕的地方。春节结婚,婚假只度了一半,丈夫被那一封电报召回部队,临走时,他留下安慰:请到天涯海角来。放暑假了,带着椰风挡不住的诱惑,带着寻梦的渴望,她跨海越洋来到海南。也许是她来的不是时候,刚到部队,正赶上丈夫接受特殊训练任务,说是带领部队进行“封闭”训练,她不懂什么叫封闭训练,只知道他很少回家,偶尔回来一次,倒头大睡一场。眼看探亲假满了,已经买好了明天回家的船票,刚才丈夫捎回话来,说今晚回来陪她吃顿“团圆饭”,她认认真真地做了一番准备,亲手做了几道丈夫平素爱吃的家乡菜。饭菜早早地做好了,一等二等不见人归,她起身来到训练场,训练场冷冷清清,她又来到战士宿舍,见丈夫正在和战士们打扑克,玩得那么开心,那么投入,脸上贴满了纸条。见此情此景,她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没有发作。

    “家里的电炉子坏了,你回家帮我修一修。”她说了一句假话。

    “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回家。”丈夫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打完牌,吃晚饭的哨声响了。

    今天是中秋节,食堂加了几个菜,进行一次小会餐。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战士们容易想家,这顿饭一定要和战士们一起吃,中队长边想边走进饭堂。那碗刚刚了吃了一半,他突然想到妻子,她明天就要回家了,今天又是中秋节,应该回去陪陪她。想到此,端起剩下的半碗饭回了家。推开家门,迎接他的不是热情的拥抱,而是无言的冷漠。

    “好好的,哭什么?是不是想家了?快起来吃饭,吃饱了不想家。”中队长给妻子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你说你工作忙,俺不扯你的后腿,这打牌也是工作?”妻子开口了,这话里带着满腹的委屈。

    “这玩当然也是工作了,你想想,战士都很年轻,过节了,他们哪个不想家,你想家了会哭,他们想家也会哭,陪他们玩开心了,他们才不想家,你说这玩是不是工作?”

    “那你就去干你玩的工作吧,我不需要你陪,耽误了你的工作,影响了你的进步,俺可担待不起?”妻子的话里依然带着怨气。

    妻子的工作还没做通,集合的哨音又响了,晚上是“赏月晚会”,中队长是主持人,不得不向妻子告辞:“要么,你跟我一起参加晚会,要么。先慢慢哭着,等我主持完节目,再来做你的思想工作。”

    晚会开始了,全体官兵的一致邀请嫂子参加。中队长推迟不过,只好“再顾茅庐”。

    “快,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把眼泪擦干,参加晚会。”这一回,程中用了不容商量的口气。

    “请嫂子和队长为我们合唱一首《夫妻双双把家还》。”来自黄梅戏之乡的战士小吴率先点歌。

    “走吧,上台吧,唱好唱坏是个水平问题,唱与不唱是个态度问题。”中队长边拉妻子上台,边做妻子的动员工作。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夫妻双双把家还……”这歌词太容易让人引起联想,太容易让人触动情怀,明天就要回家了,不是“夫妻比翼双飞”,而是“孔雀东南飞”。只听丈夫唱,不听妻子和。尽管有唱无和,热心的听众还是用掌声给他们热情的鼓励。

    “下一个节目,干部小合唱。演唱者:中队长、指导员、排长,演唱的歌曲是《战友,亲如兄弟》。”

    报幕员话音刚落,战士们的目光一起在排长身上聚焦,他怎么来了?在一次擒敌对打配套训练中,他被配打对手无意中踢伤了睾丸,这致命的一击给他留下一个可怕的阴影,医生说,将来会影响生育。自受伤以后,一个多月了,他不直不能起床。今天,他来了,是他主动要求来的,是队长和指导员架着他来的,他脸上没有一点忧伤。

    熄灯哨吹响了,指导员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指导员,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又想老婆了?”中队长走进来,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不是想老婆,是在想我妈?”

    “听起来好像是言不由衷吧?我总是听你把老婆挂在嘴边,每个星期雷打不动地给老婆写信,倒是很少听你提到母亲,也很少见你给母亲写信,这怎么解释?”

    “想老婆吗是想在嘴上,想老娘是想在心里。”

    “好啊,这么说你就不怕下次妻子来我打你的小报告?”

    “要说心里不想老婆也是假话,说想老婆想在嘴上也是真话,除了一年一度的‘鹊桥相会’,剩下的日子也只能是嘴上想了,信上写了。信写少了,妻子不满意,写多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其实,我们都有相同的情感体验,既想做一个好丈夫,又想做一个好儿子,还想做一名让领导放心的合格军人,难啊!在事业和亲情面前,我们只能选择事业。你妻子来队一个月了,她千里迢迢干什么来了?你满打满算回去过几次?她需要的东西得到了没有?她能理解你吗?她没有怨气和牢骚吗?这些你心里最清楚。每次回家探亲,开头的那些日子总是和和美美,越到后来日子越不好过,两个人总是无事生非地怄气、吵嘴,最后不欢而散。我们能理解她们,她们能理解我们吗?在爱这个问题上,我觉得母爱最伟大,我们兄妹4人,我排行老四,最受母亲宠爱。我当兵14年,每年中秋节,老母亲总是为我留一块月饼,等我回家探亲时拿出来让我吃掉,去年春节我回到家,老母亲照例拿出她为我保留的那块月饼,发现让老鼠啃了半拉,惋惜地对我说,老娘是不中用了,连一块月饼也留不住,明年八月十五的那块月饼,我一定放好,不会再让老鼠啃了。今天是中秋节,我想老娘又给我留了一块月饼,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这块月饼?老母亲今年年逾七旬,还能给我留几块月饼?”说到动情处,指导员泪水涌出眼眶。

    天涯大阅兵

    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经过两个月强化训练,特勤中队搞了一次小小的训练成果汇报表演。省委的领导来了,海南军区的司令员来了,驻琼陆海空、边防、消防的负责人来了,他们在总队长王和平、政委黄正才、参谋长张宝光的陪同下走下主席台,检阅这支新生的肩负特殊使命经过特殊训练的橄榄绿的武装。

    “同志们好!”

    “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两句深情的问候,引来两句山盟海誓般的回答。那回答,像春雷,像海啸,在表演场上空滚动,在官兵们心中激荡。这是武警官兵忠诚于党和600万特区人民的誓言和心声。

    上午8点半,3枚红色信号弹升空,拉开了军事训练汇报表演的序幕。

    特勤中队一班长郑小红带领12名射手,手持“八一”式步枪跑步进入射击位置,面对正前方百米处的迎宾靶扣响了扳机,叭叭叭……枪无虚放,弹无虚发,豁然间,迎宾靶上显示出“热烈欢迎各位来宾光临指导”12个醒目的大字。

    紧接着,副参谋长兼总教练程中利表演射击特技。一排五彩的气球升空,程中利双手举枪,左右开弓,各个击破,那“羿射九日”的风采和“百步穿杨”的绝技令人叹为观止。旋即,8名神枪手跑步进入表演场,对运动中的目标进行速射表演。面对时隐时现的运动目标,射击手们沉着冷静,指头打头,指腿打腿,全部命中靶位。

    硝烟未散,50名身着迷彩服的官兵手持大刀、木棍呼号着冲入训练场,转眼间变成对打方阵:击胸砍脖、插裆扛摔、老鹰扑食、金蛇缠腰……那场面,那气势,如草莽间掀起一股旋风,如平地响起一声惊雷,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南拳和北腿,少林武当功,太极八卦连环掌,中华有神功。”大刀队刚刚退出,一队身着武士服的官兵以“泰山压顶”的气概走向演兵场,他们表演的是集武术、擒敌术及配套对打为一体的擒敌技术团体操。前扑如燕子点水,后倒似蛟龙腾空,腾挪闪跳,动作自如,拳脚交加,呼呼生风。

    观众们还沉浸在团体操精彩的表演中,韩明利、陈超月、齐志涛等人的硬气功表演倾倒了在场的观众。头顶开砖、棒打金钢、铁掌开石、油锤贯顶,招招奇险,扣人心弦。

    一位武士旋风般走了上来,马步、蹲身、运气,俨然像一座铁塔,矗立在场地中央。他就是韩明利。

    “为了配合表演,请一名观众上场。”他试图要向人们证实:他是真功夫,没有半点虚假。

    看台上走来一位人高马大的年轻人,他是前来采访的省报记者,抑或是为了他的报道更有说服力,抑或是他对表演者的神功绝技生疑,他勇敢地走上前来,从表演者手中接过那根木棍,掂了掂,看了看,货真价实。

    “下面的表演项目是‘棒打金钢’。”解说员作了提示。

    记者抡起手中的木棍,手有些发抖,血肉之躯,怎能经得住这木棍的击打?头一棍,他显然是没有用力。“加力!”韩明利看出了他的心思,给他作了放心的提醒。啪啪!记者使出全身的力气,上下挥动着手中的木棍,棒棒扎实,棒棒无情。喀嚓!手中的木棍断为两截,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作为记者,这位年轻人信了,服了,虽然他的镜头里没有留下这精彩的瞬间,可是这张永恒的底片却封存这他心里。

    观众紧张的情绪还没有恢复平衡,眼前又出现更加精彩的一幕:战士陈超月脱掉上衣,仰卧在一张缀满钢钉的铁床上,4名武警战士吃力地抬来一块300公斤重的预制板平放在他的腹部,预制板的上面跳上12名身强力壮的战士。好一个大力士!身下是缀满钢钉的铁床,身上承受着上千公斤重的压力,他含笑自若,平静自如。

    “千斤石板桥表演成功!”场内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齐学涛手捧三把锋利的钢刀来到主席台前。“请首长验刀。”首长们接过钢刀,用手试试刀锋,点头向观众示意。

    齐学涛接过钢刀,旋即来到场地中央,从地上拣起一根木棍,一刀落下,木棍齐刷刷断为两截。他把三把钢刀安放在一个特制的木架上,裸着脊背躺在刀刃上,前胸上平放一块青石板,一位大力士抡起手中的油锤,吃力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猛然向青石班砸去。油锤落处,火花四溅,石砟泛起。

    “嗨,嗨!”大力士吃力地喊着号子。

    “咚,咚!”油锤敲击着在场观众的心。

    嘎崩!石板断为两截,场内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哒哒哒……”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起,一场模拟追捕持枪抢劫犯的演习把人们的兴趣引向高潮。

    4名“案犯”持枪抢劫银行打死保安人员后,携巨款乘一辆吉普车逃窜。特勤队员接到报警后,前后堵截,四面包抄。“案犯”见四面受敌,无法逃脱,开枪向我射击。追捕人员临危不惧,悬轮隐蔽驾驶摩托车接近“案犯”。“案犯”弃车逃跑,钻进一栋5层高的居民楼负隅顽抗。三名特勤队员分别沿下水管道、窗户、墙角攀上楼顶,一“罪犯”见追捕人员爬上楼顶,正欲举枪射击,另一名队员从身后飞起一脚,将他手中的枪踢落,随即一个“双风贯耳”,将其打倒在地。另外三名“案犯”见状,狗急跳墙,摆成三角阵势,举起斧头怪叫着朝追捕人员扑来。战斗场面形成一对一格局。三名特勤队员沉着应战,施展擒拿格斗术,上下几个回合,将“案犯”一一制服。

    汇报表演结束了,胡志华厅长代表省委、省政府领导给予高度评价,他说:“今天的精彩表演,充分展现了你们是一支军事技术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的部队,是党和特区人民信得过、靠得住的部队。”

    总结表彰会上,参谋长张宝光对两个多月来特勤队取得的训练成果给予充分肯定,他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我们成立特勤队,不是为了表演,而是为了实战,我们面对的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面对的是生与死的严峻考验,为了战时少流血,我们平时就要多流汗,我们要用汗水磨出一把永不卷刃的钢刀,让这把钢刀直插五指山,成为降魔之剑,镇山之宝!”

    雅加大岭大围捕

    老天像个性情不定的孩子,刚刚还阴沉着脸,大“哭”了一阵,转瞬间又绽开了笑脸,云开日出。忽风忽雨,忽冷忽热,这是典型的热带雨林气候特征。

    正午的太阳像一个大火球,蒸烤着大地,伟岸的椰子树卷缩起肥大的叶子,投下瘦瘦的影子,只有仙人掌挺拔着身躯显示出顽强和不屈。

    风又苦又咸,带着浓浓的海味。

    参谋长在中队长的陪同下在山头转了一圈,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部队在这里潜伏多长时间了?”

    “到现在整整48小时。”中队长抬腕看看表准确地回答。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发现问题,一切正常。”

    “这次潜伏训练搞得不错,停止演练,集合部队。”

    “是。”

    一声号令,战士们钻出草丛,跳出山涧,齐刷刷站在参谋长面前。

    “同志们。”

    “坐下。”

    “大家潜伏两天两夜,我想知道,大家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感受最深的是什么,遇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害怕什么,最难忍受的是什么?”

    “报告参谋长,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喝水。”战士小吴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报告参谋长,我也是。”战士们齐声回答。

    “好,我给你们带来了矿泉水,咱们边喝边谈。”

    一瓶、两瓶……张宝光细心地观察,他发现一名战士一口气喝了10瓶。水,生命的元素,他们忍耐着,忍耐到了生命的极限,多么可爱的战士啊!

    “报告,我最怕毒蛇,偏偏这次遇上了。”

    “报告,我被蚊子咬了一身疙瘩。”

    “报告,最难忍受的是来了烟瘾。”

    “报告,我被仙人掌扎破了脚。”

    “张处长,把战士们这些体验全部记下来,这就是我们制定作战方案的依据。”参谋长作了交代。

    “又是雨淋,又是日晒,大家觉得苦不苦?”参谋长问。

    “不苦!”战士们异口同声回答,那声音坚定而又响亮。

    “真的不苦?”参谋长重复问了一遍。

    “不苦!”这一次回答得参差不齐,声音明显地减弱了许多。

    “我再问一遍,大家要说心里话,究竟苦不苦?”

    “……”

    接下来是一个无言的回答。

    “说不苦那是假话,可大家始终没有说出那句真话,没有说出那个‘苦’字,明知吃苦,甘愿吃苦,乐于吃苦,以苦为荣,以苦为乐,这就是军人的品质。今天大家很辛苦,回去好好睡一觉,准备迎接新的战斗任务。”

    那一晚,战士们睡得正香;那一晚,魔鬼在雅加大岭出现。

    傍晚时分,护林员老吴像往常一样拣来干柴,用三块石头架起锅灶,开始为自己准备晚餐。米下锅了,他切了几片腊肉放上,不多时,饭锅里飘溢出诱人的香味。老吴打开锅盖,正准备享用晚餐,面前出现一个蒙面人。

    “这饭可真香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里晚上很少有人上山,他来干什么?手里还提着一枝枪。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的蒙面人,老吴的心在一阵阵紧缩。

    “饭好了,这位兄弟要是没吃饭,就一起吃点吧。”老吴在假意应酬。

    “这点饭能够吃吗?我还有朋友。”蒙面人打了一声口哨,黑暗中又窜出7条大汉。

    “把你的米和肉全拿出来,招待我们兄弟吃一顿。”

    老吴不敢有违,最后3天的口粮让他们一顿吃了个精光。

    蒙面人酒足饭饱后走了,走进了山上那座原是雷达站现已废弃的旧营房。

    老吴悄悄下山,将自己在山上遇到劫匪的经历向林业公安局作了汇报。局长分析认定这帮劫匪就是老大一伙,立即将这个重要发现向上级报告。

    张宝光检查部队工作刚刚回到家,家里的那部内部电话响了。

    “我是参谋长。”

    “我是省厅六处,刚刚接到昌江县公安局报告,老大一伙在雅加大岭出现,省厅领导指示,抓住战机,采用大兵团围剿战术,由武警部队完成捕歼任务。”

    “明白。”参谋长撂下电话,一边向王总报告,一边作战斗部署。

    “作战指挥中心,请传达我的命令,由机动支队抽调150人执行捕歼任务,支队领导带队,15分钟后部队出发,在昌江县城集结。通知警备处长张玉臣10分钟内赶到机关,随我一起出发。”

    部署完任务,张宝光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知道老毛病又犯了,顺势坐在沙发上。妻子阎丽萍是医生,她知道丈夫有高血压,遇到着急上火的事容易发病,端来一碗凉开水,送来两片降压灵。

    “先把药吃了,我给你量量血压。”妻子关切地说。

    “不用量了,我心里有数。”

    “我看你是对工作心里有数,可对自己、对家里人心里没数。”妻子责怪说。

    “我马上要出发了,把迷彩服给我拿来。”

    “降压药装在迷彩服兜里,别忘了按时吃药。”送丈夫出门,妻子又一次作了叮嘱和交代。

    4个小时的长途奔袭,部队按时到达昌江县公安局,由公安局派出向导直抵雅加大岭。

    “参谋长,现在是凌晨4点,天黑、山高、林密,部队不熟悉地形,是潜伏候捕还是主动出击?”张处长前来请示。

    “主动出击!”兵之情主速,趁人之不及,由不意之道,攻击所不戒。这是古人的用兵之道。“张玉臣、程中利、刘风义、王福海分别带领部队迅速包围目标,四面合围,向心搜索,主攻雷达站,以四颗红色信号弹为号令发起进攻。”参谋长果断做出决策。

    嘭!战前会正在研究制定作战方案,身边传来爆炸声。

    有情况!大家立即警觉起来,拔枪以待。

    是中了敌人的埋伏,还是枪走火?爆炸声似乎就在身边,这个意外出现令人感到不安。

    爆炸声之后,周围立即恢复平静,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究竟是咋回事?”

    “报告参谋长,是我身上的打火机爆炸了。”张玉臣回答。

    虽然是一场虚惊,可参谋长悬着的心一直没有放下,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发生?水无常势,兵无常形,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一个小小的偶然事件就能导致失败。

    4颗红色信号弹在黎明的夜空中升起,进攻的时间到了,部队迅速包围雷达站。

    “刘进荣,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缴械投降!”部队展开政治攻势。

    “再用黎话喊一遍。”

    “刘进荣,缴械投降是你们的唯一出路,再给你最后3分钟考虑,如果继续执迷不悟,我们就开枪了。”

    “放下武器,缴械投降……继续执迷不悟,我们就开枪了……”群山在助威,一遍又一遍地传来回声。

    天渐渐地亮了,周围的一切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参谋长用望远镜紧紧地盯着雷达站那排土坯房,罪犯已经成为瓮中之鳖,他们将如何选择自己的命运?是缴械投降,还是顽抗到底?部队已做好战斗准备,箭在弦上,只等猎物出现。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滑过,每分每秒都敲击着官兵们紧张的心弦。

    猎物一直没有出现。

    “一小组掩护,二小组接近目标。”

    “警犬出击,搜索目标。”

    “投催泪弹,轰鸟出巢。”

    紧张的战斗结束了,却原来又是一次“空手道”。

    “报告参谋长,我们对雷达站进行搜查,发现有碗筷、烟头和啤酒瓶,由此断定,犯罪分子近期曾在这里聚集过。是继续搜捕还是撤出战斗。”张处长前来请示。

    “迅速撤出战斗!”

    “是,各单位认真清点人员和武器,登车返回!”

    部队在清点人员和装备,官兵们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有人衣服被划破,有人皮肤被划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沮丧的神色。看到部队有气无神地样子,参谋长心里像灌了铅似的沉重。部队打仗靠的是士气,靠现在的精神状态如何能打胜仗?部队的确很辛苦,长途跋涉,连夜搜捕,特别是特勤中队官兵,刚刚结束两昼夜的潜伏训练,立即投入战斗,官兵们参战的积极性要保护,气可鼓而不可泄。

    “参谋长,上车吧?”张玉臣打开车门,从车上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参谋长一瓶,另外一瓶攥在自己手里,已经喝了半瓶。整整一夜了,口干舌燥,最需要补充的是水分。

    “张玉臣,你知道什么叫为将之道吗?”参谋长没有伸手接那瓶矿泉水,本来严肃的脸上又多了一层严厉。

    “军粮未熟,将不言饥;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军伞未张,将不言暑……这才是为将之道,战士们不渴吗?他们现在喝水了吗?集合队伍,我要讲话。”

    张玉臣从命,他有预感,这一次少不了挨一顿严厉地批评。

    “同志们,大家很辛苦,因为我们打得不是胜仗,看得出大家情绪很低落。兵不厌诈吗,十次围捕九次空,一次成功就是胜利。刚才我想到一个问题,我们靠什么打胜仗,我不担心士兵,担心的是我们的干部,是他们能不能身先士卒,与战士同甘苦、共患难。我们身边就有这样的干部,战士没上车他先上车,战士没喝水他先喝水……”

    参谋长的话突然打住了,由于过于激动,突然间眼前直冒金花。他无奈地做了一个“部队带回”的手势,被警卫员扶上车。

    “参谋长,快把药吃了吧!”张玉臣重新拿过那瓶矿泉水,送到参谋长手里。

    “玉臣,你先喝吧,我自己来。”

    参谋长把那瓶打开的矿泉水递给张玉臣,分明看到他眼里闪动着泪花。

    张宝光独自一个人坐在海滩上,凝神望着大海。

    海浪一个接一个地打来,是那样的执著,那样的顽强,像一队勇敢的士兵,前赴后继。前面的浪头来了,义无反顾地撞在岸边的岩石上,立即被撞成无数块碎片,似乎每一个碎片里都带着愤怒。被撞成碎片的浪花似乎不甘服输,退下去,赶忙加入下一个行列,再次向海岸发起进攻,每一次进攻,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

    大海永远给人智慧和力量。每次遇到困难、烦忧和重大决策,张宝光总是要到海边来坐坐,听听海涛的声音,让海风梳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大兵团围捕刘进荣犯罪团伙,这已经是第三次失利了。第一次是在陵县,部队出动50人,搜捕一天一夜,一无所获。第二次是发生在不久前的昌江大围捕。那次,公安的一辆搜捕车在山里和刘进荣一伙不期而遇,刘进荣弃车而逃,钻进山里。部队接到追捕命令派200人赶到现场,其结果还是一场空。大兵团出击,屡战屡挫,原因在哪里?从三次失利的情况看,一是情报不准确,似是而非;二是情报时效性差,因此而贻误战机;三是作战指导思想有问题,案犯熟悉地形,适应性强,在方圆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崇山峻岭里藏身,采用大兵团围剿的战术时机不成熟,条件不具备。

    “报告参谋长,开会的时间的到了。”张宝光抬腕看看表,带着这个未拉直的问号上了车。

    从雅加大岭执行任务回来,参谋长病倒了。医生坚持让他住院,他却把病房搬到了家里。妻子是医生,除了每天给他挂“吊瓶”,还要给他当“秘书”。

    “阎丽萍,请你把莫亚保、张玉臣、程中利给我叫来,我有事找他们商量。”他在给妻子交代工作。

    阎丽萍,既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部署,在单位、在家里同一个称呼--“阎丽萍”,姓和名一个字不少。这是同志式的夫妻关系,习惯了,倒也觉得十分自然。说起来,当年他们是战友,阎丽萍当护士时,他还是八一足球队队员。他们的相识和相知来自于一个偶然的事件:那次,八一队和刚国(布)队对阵,张宝光打前锋,这是为国争光的比赛,双方打得紧张而又激烈。球已到了对方门前,张宝光抓住时机,纵身跃起,来了一个“门顶”,突然栽倒在地。队医赶来,发现他脑袋顶在了对方球员的牙齿上,被“啃”了一个血窟窿。张宝光被送进医院,正巧成了阎丽萍的病人。起初,他并没有引起阎丽萍的注意,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没记住,只记住了他的代号。“5号,打针了。”“5号,吃药了。”在七十年代初的军营,女兵是军营中一道独特的风景。那时女兵少,她们大多是高干子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们身边围着许许多多的爱慕者。她们像天上的月亮,俯看着地上的仰慕者,一个个高傲得像小公主,不轻易地抛出手中的“绣球”。“5号”是幸运的,他以“前锋”队员的机敏和勇敢,“抢”到了那个“绣球”,这里面的过程复杂而又曲折。在张宝光下部队当特务连长的那一年,阎丽萍“下凡”了,成了张宝光的妻子。

    “张宝光,你还在发高烧,不能这样不要命的工作。”妻子劝说。

    “没关系,拼命干革命嘛!”张宝光给妻子一个并不幽默地回答。

    “作为医生,我要对你的身体负责。”

    “作为参谋长,我要对工作负责。”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把身体搞垮了,怎么工作?”

    “就我这身体,180多斤的块头,说垮就垮了,你当是泥捏的。快,把他们几个给我叫来,我有重要事情和他们商量。”

    阎丽萍知道他的脾气,劝是没用的,再僵持下去,他会“翻车”的。

    莫亚保、张玉臣、张中利来了,见参谋长躺在床上挂着吊瓶,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阎丽萍,出去买点菜回来,招待客人。”

    妻子知道他的意图,他们在开会,是让她回避。

    “今天请你们来,还是确定作战方针的问题。这几天,我一直分析我们三次大行动失利的原因,我想,我们在战略上应该实行四大转变,一是由打团伙变为打首犯。擒贼先擒王,只要把刘进荣打掉,其团伙便土崩瓦解。二是由强攻变为智取。智取就是以谋略取胜,诱敌出山,设伏捕歼。三是变打游动目标为打固定目标。打游击战是扬敌之长,用我之短,打固定目标是我们的长处,要想方设法将目标固定。四是变敌暗我明为我暗敌明。如果能实现上述四个转变,我们就能变被动为主动。从目前犯罪分子的现状看,他们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是‘三不离’:不离山,不离矿,不离村。实现上述四个转变,我考虑有以下几个步骤:一是实地勘测,摸清地形;二是派兵进山,深入虎穴;三是依托矿点,收集情报;四是周密部署,设计方案;五是抓紧练兵,严阵以待;六是主动撤出,诱敌占山;七是抓住战机,主动出击。大家共同论证一下,制定一套切实可行的作战方案。”参谋长首先谈了自己的意图。

    “明撤暗上,诱敌入瓮。”我同意参谋长提出的这个方案。莫亚保首先发言。“我教导大队与地矿局探矿队在牙劳村有一金矿点,刘进荣曾放出风来,只要武警撤出,他们就上。我们明撤暗上,派出便衣以民工的身份进入该矿点,等待刘进荣一伙出来抢占矿点时,立即捕歼。”

    “此案有一定的把握性,但守候期不定,保密工作困难,便衣人员有一定风险。”张玉臣谈了补充意见。

    “有什么对策?”

    “一是要做好严格的保密工作;二是枪支弹药既要藏匿好,又要便于使用;三是加强驻地警戒,做好应付突发事件的准备。”

    “好!下面谁谈?”参谋长右手打着吊针,用那只不听使唤的左手认真作着记录。

    “我同意打入敌人内部、伺机捕歼的方案。此案成功率大,风险也大,要做好保密工作,选择好‘卧底’对象,采取暗中保护措施。”

    “我提议采用定点候捕的方案。犯罪分子经常在牙老村一带活动,我部可适当在矿点增加兵力,以矿点为依托,采取昼伏夜出或昼出夜伏等形式,小群捕歼。”

    “我赞成定点围捕方案,在黎族重大节日来临时,围捕的部队提前隐蔽在刘犯回家的路口,一旦出现,迅速合围,一举歼之。”

    “我提议实施‘轰鸟出林、张网待捕’的方案,利用三县的广播、电视、布告等宣传形式,大造舆论,同时采取佯动措施,动用公安武警做出搜山态势,逼罪犯从暗处走到明处。此案有‘一石三鸟’之功,一可清理整顿金矿秩序,二可切断罪犯经济来源,三可逼罪犯浮出水面。”

    “我意此案不可取,目标不明,张网太大,联络不通,协调不便,难以一举达成目的。”

    “我提议‘以小对小,遭遇歼敌’。根据犯罪团伙小股分散、游动性强的特点,我们可采取以小制小、以动制动,动、静结合的方法对付罪犯。在罪犯经常出入的区域派出战斗小分队,以放牛、游览、考察为掩护,在运动中搜捕罪犯。”

    “我持反对意见,此案把握性小,耗时费力,食、宿、通信无法保障,且敌暗我明,易遭罪犯袭击,安全系数小,危险系数大。”

    “张处长,你根据大家的意见,尽快制定出捕歼方案,总的指导方针是:擒敌先擒王,强攻与智取兼备,以智取为主,强攻为辅。”

    会议结束了,墙上的石英钟指向8点。

    “阎丽萍,饭做好了吗?替我招待客人。”

    “你们还知道吃饭啊?”阎丽萍推门进来,那满屋的烟雾差点儿把她熏倒。

    送走客人,阎丽萍给张宝光重新挂上一个吊瓶,为了抑制他的兴奋情绪,她在吊瓶里加了一针催眠剂。

    低压:130,高压:198,体温:40度。作为医生,阎丽萍知道这每一个数字指标都是危险的报警信号。

    “我们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人民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是为人民服务的……”丈夫睡着了,不知嘴里说的是梦话还是谵语。

    智取布磨山

    捕歼方案制定了5套,哪一套是最佳方案?派“卧底”打入犯罪分子内部,谁是最佳人选?

    夜深了,张宝光辗转难眠,从床头取出那本《新编三十六计》。他有个职业习惯,每逢有重大决策,每逢有举棋不定的难题,总要静下心来,揣摩一下这本奇书。这“三十六计”他不但能倒背如流,更重要的是他真正读懂了这本书的精髓和内涵:人生就是战斗,战斗必有权谋,《三十六计》是谋略的经典,《三十六计》是克敌制胜的法宝。政治家用它可以纵横捭阖,军事家可以用它运筹帷幄,读书人可以用它鹏程万里,生意人可以用它致富发财。此书开卷有益,常读常新,计计令人叫绝,篇篇耐人寻味。“杀鸡儆猴”、“擒贼擒王”、“瞒天过海”、“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借尸还魂”、“斩草除根”、“投石问路”、“请君入瓮”……这哪一计适应于这场特殊的战斗?他边看边想。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张宝光抓起话筒,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峻。“好,我马上就去处理。”撂下电话,他驱车朝派出所赶去。

    电话是教导大队大队长莫亚保打来的,言告教勤中队中队长凌浩与流氓打架被当地派出所抓了起来。

    简直是胆大妄为!部队正大张声势地搞“树形象”教育,“威武之师、文明之师”的口号喊得震天价响,这岂不是自己砸自己的牌子?查清问题,严肃处理,决不含糊!张宝光心里窝着一团火。

    “我是部队参谋长,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张宝光深夜赶到派出所,开门见山询问案情。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今晚在海府路巡逻,发现有人在打架斗殴,对方头被打破,送医院缝了5针,我们当场把肇事者抓来,才知道是你们的干部。”派出所长简要介绍了案情。

    “说,你为什么要打人?”参谋长怒不可遏地责问。

    “他偷了我的摩托车,被我抓到了,没想出手太重,把他打伤了。”

    “把事情的经过说得详细点。”

    “上周一早上起来上班,我发现摩托车不见了,心里很窝火。当即给派出所报了案,以后我催问过几次,他们一直推说没有线索。我对他们说,你们要是破不了案,这案我自己破。那天,我去发廊,一位发廊妹问我,凌哥,你的摩托车呢?我说被人撞坏了。她接着说,她男朋友一晚上搞了两辆,还没有出手,问我要不要。我一听这里面有名堂,见面一看,他偷得正是我的摩托车。”

    “凌浩啊凌浩,部队三令五申不许进发廊,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

    “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到这种场合去?”

    “是为了侦察和破案。”

    “你和那位发廊妹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是当地人,认识的人很多,白道黑道的都有,和她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仅仅认识。”

    “今天,你犯了三个严重错误,一是避开公安人员私下搞侦探,二是违反部队纪律私自进发廊,三是目无法纪将人打伤。先带回去关7天禁闭,写一份深刻检查,等候组织处理。”

    慈不掌兵。参谋长带兵一向以严著称。不严能行吗?部队住在大特区,周围是挡不住的诱惑,稍一放松,思想的堤坝就会被冲垮。他响亮地提出一个治军的口号:有特区部队,没有部队特区。他规定战士外出必须背水壶、背挎包、扎腰带。如今,那橄榄绿的身影已经成为海口市一道特别的风景。当年的老八路又回来了!这是当地老百姓对他们的称赞和评价。

    处理完凌浩事件,张宝光突然感到自己有了一个重大发现,这凌浩不正是自己在物色的人选吗?他身有正气、豪气、义气、勇气,他是当地人,会说当地话,如果再多几分智慧,多几分计谋,定能担此大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莫大队长,你们尽快写一份关于凌浩的情况报来,包括他入伍以来的个人表现,违章违纪的情况,还有性格、脾气、家庭、社交,越详细越好。”张宝光打电话向大队长作了交代。

    不就是犯了这么一个错误吗?大不了给个处分,干吗要小题大做?大队长莫亚保不解可不能不从。

    关于凌浩的个人情况,莫亚保了如指掌,凌浩曾是他接来的新兵,十多年来一直关注着他的进步和成长。

    凌浩原籍广东汕头,出生于海南琼山,兄妹5个,他是长子,自幼读书,80年高考落榜。父亲在琼山红明农场工作,场长是印尼华侨,自幼尚武,练就一身好功夫。凌浩从十岁起拜师学艺,跟场长习武,练泰国拳,深得场长的器重。少年气盛,自恃拳脚过人,常显山露水,惹是生非,给家里添过不少麻烦。这是后来父亲送他当兵的一个主要原因。自幼是棵歪脖子树,长大怎么成材?听说部队纪律严,能培养人,教育人,出息人,于是托人把儿子送到部队。在新兵连,凌浩训练成绩全优,受了嘉奖,被分到陵水县中队。当年支队组织军事比武,他获总分第一名,再次受嘉奖,随后调到支队训练示范班。次年,他提升为副班长,入了党。1983年3月,当地一家食品厂失火,凌浩带领全班救火,冲锋陷阵,舍生忘死,立一次三等功,作为英模代表参加了广东总队召开的“双先”表彰会。因工作成绩突出,1984年参加总队举办的“干苗”培训,培训结束后,由战士直接提升为干部,调支队训练队任军事教员。1986年2月,调任昌江县中队副中队长,代理中队长职务。当时昌江社会治安形势较差,地方帮派势力严重,“子弟帮”、“儋州帮”、“铁矿帮”、“红林农场帮”人称“四大天王”。“四大天王”为害乡里,欺压百姓,青天白日里调戏妇女,光天化日下抢劫财物,当地百姓恨之有加,敢怒不敢言。凌浩上任三个月,主动找公安局长要求“承包”社会治安,目标是打掉“四大天王”,手段是“黑吃黑”。对付流氓团伙,这也许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局长默许了,提醒他千万不要出人命案。有了尚方宝剑,凌浩的铁拳有了用武之地,从此,哪里有烂仔出现,哪里就有他的身影,哪里遇到不平事,他就在哪里拔刀相助。不久,便在昌江打出了威风。后来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世,是昌江县武警中队的中队长,给他送来两个绰号,一个是“黑队长”,一个是“敢死队队长”,就连昌江县黑社会老大也拜倒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凌浩一身侠气,打架在全总队出了名。

    去年,一战士亲属来海南打工,因2000元欠款没能及时归还,被债主扒光衣服,打了个遍体鳞伤。组织上派他前去处理,处理结果更糟,他将债主耳膜打穿,赔偿医疗费3000元。

    还有一次,一名烂仔嫖娼被两名保安抓获,烂仔恼羞成怒,当场把两名保安打翻在地。那天,他正巧骑车路过,见烂仔行凶后准备逃窜,放下自行车,冲了过去。烂仔是个退伍兵,也练过几天拳脚,是远近闻名的“天不怕”。“天不怕”见来人身穿白背心,背心上印着一行刺眼的红字:军事比武纪念。

    “你是来比武的?”“天不怕”首先挑衅。

    “比武,你恐怕不是对手。”凌浩对挑战者不屑一顾。两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公安人员赶到现场,以为是流氓打架斗殴,将他们一起抓到派出所,他出示警官证,才消除误会。

    中队长被关了禁闭

    关禁闭的滋味的确是不好受,同蹲监狱的感觉没有什么两样。行动完全失去自由,门口站着一名持枪的哨兵,一天三顿饭送吃送喝,连上厕所也要有人跟踪。置身于这种境地,他不觉得冤枉,可感到是一种耻辱。作为一名带兵干部,违反纪律被关禁闭,在战士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己不正如何正人,今后怎么带兵?不能带兵,只能转业退伍,想到要脱下这身军装,心中又升起一种被遗弃的失落感。说实在话,他打心眼里热爱军人和军人这个职业,军人是什么?他们是男人中挑选出来的男人,是强悍中最强悍的一群。每年,他们经过严格地挑选走进绿色方阵,也因此而有了属于他们的至高无尚的荣誉:共和国的“钢铁长城”、人民的“忠诚卫士”、“最可爱的人”。这荣誉将不再属于自己,更可悲的是自己将背着一个不光彩的处分被淘汰出局。这一切还能挽回吗?如果真的还能挽回,如果组织上能给自己一个立功改过的机会,一定很好地珍惜。可这毕竟是如果,自己无法做出选择。

    天燥热,心燥热,燥热得使他坐立不安,整整3天了,桌子上的那份检查还没有完成。

    “队长,吃饭了。”哨兵送来晚饭。

    “端回去,老子不吃!”他没缘由地冲哨兵发火。

    “还有,嫂子打电话来,问你为什么不回家,等一会到这里来看你。”

    “千万不能让她来,就告诉她我出差了。”

    凌浩心里明白,妻子身怀六甲,正处在一个非常时期,她来了,无法向她解释这一切,让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相,感情脆弱的她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凌浩啊凌浩,你怎么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件事传出去你还有什么面子?他恨自己,恨自己不争气的拳头,这一拳砸毁了自己的前途。想到此,他紧握右拳,狠狠地朝水泥墙击去,一拳下去,墙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迹。打,狠狠地打,疯狂地打!是打墙壁还是打自己,他说不清。是心灵麻木了还是肉体麻木了,他不觉得疼。直打得双手鲜血淋漓。

    “凌浩,你又再发什么疯?”大队长莫亚保进来,见凌浩正在疯狂地发泄,知道他的抵触情绪还没有消除。

    “检查写好了吗?”

    “没有。”

    “是没有错误还是不想写检查?”

    “有错误可是不会写检查。”

    “这就是你的态度?来这里几天了?”

    “3天。”

    “3天了写不出一份检查让我怎么向参谋长交代?”

    “我说大队长,犯错误的干部不止我一个吧,为什么参谋长总是盯住我不放?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刚才参谋长打电话来,说要亲自找你谈话,让你马上去一趟。”

    在这个节骨眼上,参谋长亲自找谈话,轻则挨一顿批,重则给个处分处理转业。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凌浩走进参谋长办公室。

    “报告。”

    “进来。”

    参谋长站起身倒了一杯茶送到凌浩面前。

    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过于激动,凌浩接水的手在颤抖,他压根就没有这种心理准备。

    “你哪一年入伍?”

    “1980年底。”

    参谋长点点头。

    “哪一年入党?”

    “1982年。”

    “10年的老党员了。”参谋长自言自语。

    “凌浩,你看没看过《林海雪原》?”

    “没有,只看过电影《智取威虎山》。”

    “还记得《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吗?”

    “记得,是个传奇式的英雄。”

    参谋长找自己来就是谈这些?是文化考试,还是素质考核?

    “好,你也当一回‘杨子荣’怎么样?我们一起演一幕《智取威虎山》。”

    演戏?凌浩一脸的迷茫,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这里有一项特殊任务,要像当年杨子荣一样打入敌人内部,然后里应外合消灭敌人。你能担负这项任务吗?”

    “能!”凌浩回答得爽快而又坚定。

    “这可不是演戏,我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团伙,这个团伙在海南盘踞8年,团伙头目刘进荣号称‘海南第一杀手’,已经有多名公安干警和武警战士死于他的手下。这项任务有很大的冒险性,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

    “参谋长,我这个人生性爱冒险,和黑社会打过交道,对付他们我有办法。”

    “我欣赏你的胆识和勇敢,说说你的办法?”

    “没有想过,只要领导信得过就能完成任务。”

    “听说你认识一个金老板?”

    “认识一个,姓庄,是在昌江当队长时认识的。”

    “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很久没联系了,不过,前两天他呼过我,我被你关了禁闭,没有复机。”

    “抓紧和他取得联系,探探他是否和老大有接触。因为这是一项特殊任务,我可以给你一些特殊政策,必要的话,你可以赌博,可以打架,可以喝酒,可以行贿,可以进部队禁止出入的娱乐场所……还有,由于这项任务特殊,要高度保密,不但要对你的直接领导保密,对老婆孩子也要保密,从今天起,我是你的直接领导,你可以越级向我请示汇报工作。你的任务是想方设法打入刘进荣团伙内部,摸清其犯罪团伙的活动规律,提供准确可靠的情报,伺机将其一网打尽。”

    “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又是一个果断地回答。

    “凌浩,你喝酒怎么样?”

    “一般。”

    “这倒是挺谦虚吗?听人说你自称‘酒仙’,半斤八两不醉?”

    “一般场合还能应付。”

    “我现在要你应付的不是一般场合。和烂仔们混在一起,酒桌上的交道是免不了的。酒要喝,但要注意场合,该喝的就喝,不该喝的就不喝,能少喝的就少喝,喝酒有时能成事,喝多了有时也误事,要能把握住自己,不要贪杯,不要误事。今天我请你吃饭,给你喝一杯壮行酒,圆满完成任务回来我给你喝庆功酒!”

    原准备背个处分回来,没曾想领导不计前嫌又委以重任,凌浩受宠若惊。

    “凌浩,你今天放开喝,我们边喝边聊,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说。”

    “要说想法,我今天很感动,关了几天禁闭,我一直对参谋长耿耿于怀,直到来这里之前,我还有点想不通,没想到参谋长对我这个犯了严重错误的人还这么信任和器重,我现在的想法是完成好领导交给的任务,不辜负领导的期望。至于困难吗,肯定会有,我自己能够克服。”

    “我认为犯错误的战士要比完美的苍蝇高大的多。人不可能不犯错误,重要的在于能够汲取教训,改正错误。我们今天所有的经验都是从错误总结出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没有错误就没有经验,可这并不是说一个人犯错误越多经验就越多,因为聪明人不但能从自己的错误中汲取经验,还可以从别人的错误中汲取经验。在有些时候,一个人的长处恰恰是他的短处,一个人的缺点恰恰是一个人的优点,你豪爽、侠义,有正义感,敢作敢当,这是你人格上的优点,可有勇无谋、感情用事、遇事欠思量,这又是你性格和修养上的缺点,要正确地认识自己的优缺点,发扬自己的优点,克服自己的缺点,才能不断地完善自己。我很欣赏你的个性,像个男子汉,可我同时也担心你个性的弱点和你的自律能力,只身入虎穴和犯罪分子作斗争,不但靠勇,更重要的是靠谋,要把问题和困难设想得多一点,思想上有个准备,遇事才不会慌乱。现在我来给你设想几个问题,你回答我应该怎么办?”一番谆谆告诫之后,张宝光俨然像一名考官,给眼前的这位考生接连出了几道必答题。

    “如果犯罪分子用金钱女色拉拢考验你怎么办?”

    “参谋长,我凌浩这人毛病虽然很多,可有两件事不会做错,一是不会上错床,二是不会装错兜。”

    “如果犯罪分子发现你的企图对你严刑拷打怎么办?”

    “就像电影上一样,宁死不屈。”

    “好!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牺牲了怎么办?这是一种假设,你是否考虑过?”

    “没有考虑过,‘光荣’了按政策办。”

    话语不多,掷地有声。听了凌浩的回答。张宝光给这位“考生”打了一个满分。

    “我平时不喝酒,今天破例了,敬你一杯,话在酒中了,干杯!”

    “参谋长,有你这碗酒垫底,我一定能够成功!”

    “倒酒,让我们再为成功干一杯!”

    “参谋长,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从现在起开始行动。为了保证我们这台戏演得成功,也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必须给你调换一个角色,明天在军人大会上公开宣布给你一个严重警告处分,免去你现在的职务,然后给你派一个特别小分队,上山去护矿。不要背思想包袱,这是工作的需要。”

    “我能理解。”

    “好,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上山。”

    “是!”看着参谋长那信任的目光,凌浩回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奇怪的“地质勘探队”

    一个蝉鸣林愈静的中午,天上没有一片云,没有一丝风,能感觉到的只有那火辣辣的阳光。没有人敢抬头看太阳在哪里,只觉得到处是它刺眼的光芒。担心被太阳烤焦的人们躲在荫凉处,路上车少人稀,道路好像变宽了许多,空旷而蒸腾着热气,白花花的令人害怕。

    前面就是大山了,在路的尽头,一辆吉普车停了下来,车上走下一位身体微胖的中年人,看上去,工程师打扮,车上挂一副醒目的测量杆,和他的身份吻合得十分得体,让人一看便知是地质队员。

    “参谋长……”

    “谁是你参谋长?”

    “不,队长,天太热,把草帽戴上。”张玉臣自知言之有失,连忙更正。

    “记住,千万不能忘记自己的代号,不能暴露我们的真实身份!”

    这次化装侦察是张宝光整体作战方案的一部分,他亲自带队,队员有张玉臣、刘凤义、莫亚保、程中利、许安民、王福海。每人有具体分工。

    行动原则:勘察人员一律着便服,每人带手枪一枝,子弹10发,微冲一枝,子弹60发,另带防弹背心和钢盔,以地质勘探队的名义隐藏真实企图。

    勘察目标:王下乡、佳头村、牙劳村、洪水村、金矿点附近的山洞、寺庙。

    勘察目的:详细掌握作战区域的地形地貌,调绘地形略图,为首长决心和制订围歼总体方案提供可靠依据。

    勘察手段:勘察时,尽可能选择制高点,先观察全貌及地形走势,了解掌握地形地貌的结构、性质、水系、桥梁、植被,了解掌握村庄的分布和主要交通要道以及影响作战的各种因素,作好记录和标绘。携带望远镜4部,指北针5块,绘图板两块。

    行动要求:所有人员要提高警惕,随时做好捕歼战斗或遭遇战的准备,遇有紧急情况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机智灵活,敢于战斗。勘察地形时,车辆由司机进行守护,莫亚保、王福海负责勘察和绘图,张玉臣、刘凤义、程中利负责选择制高点,遇有非常情况,莫亚保、程中利负责保护指挥员的安全。

    严密的勘察方案,严密的作战部署。作为军事指挥员,张宝光以“严”著称,每一步行动计划都经过缜密的思考。

    六上六下,六进六出,路上有说不清的障碍,桥梁要收费,公安要检查,不合理收费不能冲撞,合法检查要合理回避。

    白天,风吹日晒,吃方便面,喝矿泉水,每天走几十里山路。晚上,住地方招待所,全部用假证件、假名字、假单位。

    王下乡,是重点勘察目标,车到村头,参谋长见四下无人,喊司机停车。“司机以修车为掩护,大家按照分工立即行动,动作要快,时间不宜过长。”张宝光作了简要部署。有人钻入车底潜望,有人藏在车内观察,一张作战地形简图绘制完毕,竟没有被人发觉。

    据内线提供的情报,乡政府国旗杆右边的第四个门是刘进荣的情妇阿英家,刘进荣经常来这里住宿,如何巧妙地进入阿英家侦察?以公安的身份容易打草惊蛇,以地质队的名义没有正当理由。

    “玉臣,你有什么好办法?”

    “听说王下乡有一个‘皇帝洞’,我们能不能以旅游开发公司的身份前去踩点?”

    “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玉臣、中利,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带上武器,防止意外,如果和刘进荣遭遇,见机行事。”事后得知,刘进荣那天正好躲在情妇家,可他始终没有露面。

    从王下乡到坝王岭,翻山越岭走了整整一天,又饥又渴,背囊里只剩余一罐八宝粥了。“看来我们今天要演一次《上甘岭》了,把粥打开,每人喝一口。”张宝光下了命令。那罐八宝粥从9个人手里传过,最后传到张宝光手里,那沉甸甸的感觉告诉他,大家谁也没有喝。

    从坝王岭到猕猴岭,山连着山,峰接着峰,大山像一个大家族,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连接得自然和谐,亲密得唇齿相依,这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猕猴岭因这里有一个猕猴的世界而得名。山上没有路,没有方向,只有靠指北针确定方位。

    大自然的玄妙常常使人感到惊奇,在两山的衔接处,一条深不可测的山涧挡住去路,涛声拍岸,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吼声。这水从何而来,流向何处?人们常常把山、水联在一起,看来不无道理,有水的地方不一定有山,可有山的地方注定有水,水依山常在,山依水常青。

    山无路,可以用双脚开辟,水无路,如何跨越?要解决过河的问题,首先要解决舟和桥的问题。这是一个逻辑学问题也是一个哲学问题,生活中处处充满着哲学,万事万物间的联系都有逻辑。舟和桥是条件,过河是目的。不具有条件,如何能达到目的?

    “现在大家坐下来休息一下,可脑子不能休息,古人云:心之官则思,我们开动脑筋,想想办法,看如何解决我们面临的这道难题。”张宝光把这道蕴含着哲学和逻辑学的思考题推到大家面前。

    “毛主席有一个一贯的军事思想:我们是有条件论者,但不是唯条件论者,我们当年正是靠着这一思想,靠小米加步枪的劣势打败了优势装备的国民党反动派,赢得了中国革命的胜利。大庆人用毛主席的这一军事思想,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上,创造了震惊世界的奇迹。”莫亚保率先发言,他是教导大队大队长,给学员们讲过军事理论课,探讨这类问题他讲得有理有据。

    “好,讲得好,还有什么高见?”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能创造环境和条件,动物却只能适应环境和条件。可人有时候也应该向动物学习,动物的生存本能常常给我们很多创造的启示,现代仿生学就是人从动物身上得到启示而形成的学问。飞机的发明是蜻蜓的启示,潜水艇的发明是鱼的启示,探雷器的发明是狗鼻子的启示……人贵在有思想,而思想可以超越,可以飞升,这就是创造的本源。如果是一只猕猴,它同样需要过河,它不可能去想办法架桥,而是会借助现有条件发挥自身优势达到目的。这就是我们应该向动物学习的地方。”程中利来自武警特警学校,不但身怀绝技,而且有较好的理论修养。他一席高论举座皆惊。

    猴子是怎样过河的?程中利的发言触发了参谋长的好奇心,他抬眼望去,见一只猕猴正抓住一条葛藤悠然自得地在山涧两岸“荡来荡去”,像是在表演,又像是炫耀,那么轻松,那么自信,那么悠闲……

    “我们今天学学猴子怎么样?”看了一阵猴子过涧,参谋长从中得到启示,提出“空中飞越”的设想。

    手下的人一个个“悠”了过去,张宝光是最后一个了,他双手抓住葛藤,突然感到身体在急剧地下坠。“参谋长,小心!”大家的心全都提到嗓子眼上,无不担心那条葛藤是否能承受他那90公斤重的身体。

    有惊无险,大家相安无事地渡过河,值得庆贺的是向猴子学了“瞒天过海”的一招。

    大山设障,大水阻隔,蚊虫叮咬,毒蛇袭击,一路风雨,一路坎坷,圆满完成了勘察任务,班师回营那天,路过一家饭店,莫亚保提议,“参谋长,今天我请客。

    “今天你请客是否有个说法?”参谋长不解地问。

    “当然有说法,今天是我生日,四十大寿。”

    “好啊,这个战地生日有意义!”

    给四十岁辞别,给四十一岁接风,那个征战归来的生日永远镌刻在莫亚保心灵深处。

    那夜,他做了一个英雄梦

    受领任务回来的那个晚上,凌浩激动得一夜没有没有睡好,总是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下做梦,那梦也怪,就像米粉,拉不长也黏不住,时而飘飘欲仙般在太空飞翔,时而又摇摇欲坠地在大海中沉没,梦醒来,那个真实的激动一下子又冒了出来,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有快感。自己能不激动吗?从小习武,长大当兵,从当兵的那天起,做梦都想成为一名英雄,看过监狱,擒过歹徒,抓过流氓,连黑社会的老大也曾拜倒过自己的脚下,可那算不上英雄,充其量不过是草莽。和平时期,很少有人能成为英雄,因为英雄无用武之地。今天,算自己幸运,领导慧眼识珠,给自己一个成为英雄的机会。参谋长白天给他的那番谈话一字一句都是那样清晰,那样鼓舞,那样振奋。

    妻子在身边甜甜睡着了,也许她正做着一个甜美的梦,脸上挂着抹不去的笑容。妻子临产了,每天精心呵护着那个日渐隆起的希望,将为人母,她生活在幸福的包围中。

    凌浩想把这一切告诉她,让她和自己一起分享这份好心情,可是不能,这是一次秘密行动,保密范围包括睡在自己身边的妻子。也好,女人毕竟是女人,一旦她知道这是一次冒险行动,无疑会增添几分担心和忧虑。最后给她一个惊喜吧,让成功和她孕育的“希望”一起到来。

    部队正在出早操,一辆小轿车驶进操场,参谋长从车上走下来。

    “报告参谋长,部队正在出早操,请指示。”

    “集合部队,点名!”

    “是。”

    “凌浩怎么没来?”

    “报告参谋长,他昨天回家了。”

    “立即给我找来!”

    “是。”

    参谋长一大早过来点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望着他那张严肃的面孔,大家在心里暗暗猜度,队列的气氛显得格外紧张。

    “报告。”凌浩气喘吁吁地跑来。

    “你为什么不出早操?”参谋长责问。

    “我在家写检查。”

    “入列。”

    “是。”

    “现在我宣布处分决定。11月15日,教保中队中队长凌浩私自外出,以调查摩托车被盗为由,将人打伤,造成恶劣影响。为严肃军纪,惩前毖后,经总队研究决定,给凌浩严重警告处分一次,免去中队长职务,调离工作。”

    “这处分也太重了!不就是打架吗?打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犯了错误要治病救人吗,干吗要一棍子将人打死?”

    参谋长走了,中队的干部们来了,大家议论纷纷,为凌浩打抱不平。

    “凌浩,现在部队正在抓纪律整顿,你赶上这个风头,就自认倒霉吧。”

    “不就是给个处分吗?有啥了不起,我觉得这个处分一点也不丢人,挺起胸脯来做人,抬起头来走路。”

    “我这个人想得开,当兵这些年,只想过立功受奖,没想过受处分,结果是想的有了,没想的也有了。咱当兵就看监狱、押犯人,没想到自己被关了3天禁闭,被自己手下的兵持枪看押了3天,这倒是挺有意思,体验一下人生百味。”

    那天,中队干部给他送别,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说了很多安慰的话。

    “金海岸”大厅,不见不散

    “庄老板吗?我是凌浩。”

    “凌浩,你在哪里?我传过你两次,怎么到现在才回话?”

    “遇到点麻烦,见面再说吧。”

    “好吧,晚上6点,在‘金海岸’一楼大厅等,不见不散。”

    “金海岸”是海口最豪华的大酒店之一,坐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才能真正感觉到金钱的魅力。这里是有钱人的世界,这里是人间天堂,只要有钱,在这里可以尽情地享受。看来庄老板的生意做得不错,在这种场合请人吃饭本身就是自我炫耀。

    “庄老板,在这么高档的饭店请我吃饭,是不是发财了?”

    “马马虎虎,现在生意不好做啦。”

    “真是不好比了,这种地方我们平时进来看看的机会都少有,今天是大开眼界了。”

    “现在我们先吃饭,吃完饭以后吗,洗个桑拿,请小姐做个按摩,潇洒一回。”

    “今天是潇洒不起来了,心情不好。”

    “怎么回事?”

    “关了3天禁闭,受了一个处分,连队长也被撤了,发配我到山上去护矿。这么多年算是白干了。”

    “犯什么事了?”

    “老毛病,打架。”

    “人干吗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脱了军装到地方干,就凭你这身功夫,比老大强多了。”

    “老大?哪个老大?”

    “刘进荣呗。”

    “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布磨山方圆百里都是他的底盘,这小子太毒、太黑,身上有无数条人命,公安、武警让他杀了好几个。山上的金老板们没有一个不恨他,又没有一个敢惹他,你如果能把他除掉,这座金山可就是你的了。”

    “除掉他不难,可现在不行。我刚刚惹了麻烦,受了处分,被发配到山上护矿,不想再招惹是非,是想和他和平共处一段,实实惠惠地捞点钱,我明天就要上山了,山上的情况不熟,请庄老板陪我走一趟,最好见见老大,说个明白,我护我的矿,他发他的财,能交朋友就交朋友,不能交朋友也不要添麻烦。”

    “见老大很困难,他这个人疑心很重,从来不见官府上的人,最恨的是公安和武警。不过,我可以把你的意思捎给他。”

    “庄老板,你这个人讲义气,我这个人也讲义气,如果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这一次上山,还请庄老板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我明天陪你一起进山。”

    “发配”布磨山

    凌浩被“发配”了!当得知他带领护矿队上山的消息后,谁都这么认为,认为这是给他的“惩罚”。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所担负的使命。

    上路那天,他突然感到心里很沉重。他的公开身份是护矿队队长,他手下有10名战士。他们不知道这是一场有特殊背景的战斗,不知道他们将要去的地方是虎穴狼窝,可他要保护战士们的生命安全,要应付这里随时可能发生的一切。一旦出了问题,捅了娄子,且不说英雄梦破灭,连小命也有可能搭上。凌浩啊凌浩,你能完成任务吗?这布磨山进去不易,出来更难,你能安全地走出这布磨山吗?

    “风萧萧,易水寒……”他耳边传来一支悲怆的歌,这歌从远古金戈铁马的战场传来,从英雄征战的号角中传来。

    汽车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凌浩的心在颠簸中震颤。

    “庄老板,这路可是不好走啊?”

    “是啊,路好走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还有多远啊?天黑之前能赶到吗?”

    “能赶到,过了前面那个寨子就是了。”

    车到村口,突然抛锚。凌浩跳下车,在车轮下发现了道钉。

    “庄老板,这是谁干的?”

    “是老大进村了。”

    好一个狡猾的老大,居然想到了这一招。前面的路上还有什么关隘?凌浩已隐隐地感到旅途的凶险。

    特殊的“见面礼”

    要想在布磨山立足,首先要搞好群众关系。凌浩深深懂得这一点。

    “这里是黎族山寨,我们首先要尊重民族风俗,见人要有礼貌,主动打招呼,老太婆称阿妈,老大爷称阿爸。要积极主动为群众做好事,不做坏事……”这是凌浩给战士们提出的要求。

    “这山上情况复杂,平时,不能一个人单独外出,任何时候都要集体活动。要有严格的纪律,不许和陌生人乱拉关系,更不许把陌生人带到营地,要确保内部安全。”这是凌浩制定的纪律。

    山上突然来了一队武警兵,他们来干什么?那个当官的叫什么名字?金老板们瞪大眼睛注视着他们的动向,刘进荣团伙在暗中窥探他们的行踪。

    必要的宣传工作是要做的,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来的目的(当然不是真正目的),这宣传工作不但要自己做,还要靠当地群众帮助做。

    那天,凌浩带领战士到佳头村帮助村民收稻子,辛苦了一天,晚上村长备酒席款待。

    “小伙子们,今天辛苦了!敬你们一杯酒,解解乏。”

    “阿爸,您太客气了,我们都是自家人。按说,我们应该敬您。”

    “听口音,你好像是当地人吧?”村长把酒杯停在嘴边欣喜地问。

    “没错,我是琼山人,也是黎家人。”凌浩回答。

    “今年多大了?”

    “28岁。”

    “结婚没有?”

    “没有,还没谈对象呢。”

    “这事好办,包在我身上,咱寨子里的姑娘你随便挑。”

    “老阿爸,这可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

    “让我怎么谢您呢?”

    “不用谢,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那我就认你干爹吧,如果您不嫌弃?”

    “哪里会嫌弃,这是我的福气。”

    “这杯酒就是认亲酒,干爹,我喝了!”

    一杯认亲酒下肚,彼此之间的感情距离拉近了许多。

    “你们这次来要住多久?”

    “住多久说不定,听上级的令吧,让来就来,让撤就撤。”

    “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们来护矿,说白了就是为部队捞点钱。”

    “这山上可不平静啊,前些日子,儋州帮和刘进荣争地盘打起来了,打得血流成河,据说打死打伤几十人,你们可要小心啊!”

    那天,凌浩认了村长这个“干爹”,接着又和小学校长交了“朋友”,逢人见面打招呼,积极主动做好事,很快打下了群众基础。

    凌浩很快打开局面,将自己开展工作的情况向参谋长张宝光作了汇报,本想得到领导肯定,没想到参谋长对他的工作并不满意。

    “我现在要求你不是多做好事,而是多做‘坏事’,要让群众恨你、怕你,要让刘进荣团伙成员认识你,接近你,尽快打入他们内部,搜集犯罪团伙的准确情报。”

    凌浩立即将参谋长的指示向张玉臣作了汇报。在这里,张玉臣有双重身份,真实身份是警备处长,虚假身份是凌浩手下的护矿队员,明里张玉臣接受凌浩的领导,暗中凌浩听从张处长指挥。

    “按照首长作战意图办,不过,干坏事要把握好一个度,任何时候不能忘记我们是军人,不能忘记我们的职责,可以违纪但决不能违法。”张处长给他作了必要的提醒。

    去干什么坏事呢?过去自己的确干过不少坏事,干的最多的是打架,可打架总要有个缘由,不能见人就打啊,见人就打岂不成了疯子?偷鸡摸狗?那行为实在是太龌龊,打心眼里往外犯恶心。打家劫舍、强奸妇女,可又怎能下得了手?

    “那你就去‘泡妞’。”山重水复疑无路,张处长指点迷津。

    干“坏”事最有爆炸力的莫过于“泡妞”,可“泡妞”对凌浩来说也是个不小的难题,一是缺乏经验,二是嘴拙舌笨,三是不会假戏真做,弄不好会落下个“花魁”的臭名声。

    在佳头村,最靓的姑娘是张家两姐妹,姐姐叫阿花,妹妹叫阿秀,姐妹俩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能歌善舞,自从她们出落成大姑娘,直撩得周围的小伙子们心旌摇荡,魂不守舍。姐姐阿花长妹妹阿秀两岁,在乡里当广播员,在这穷乡僻壤,也算得上是个知名人物,广播喇叭里每天能听到她甜甜的声音,走出家门,身后总是有许多爱慕的眼神追随。她既是这里的“公众情人”,又是小伙子心目中的“花后”。一个叫阿勤的小伙子截足先登,摘走了这朵娇艳的玫瑰。好景不长在,在那次民族大械斗中,阿勤被打伤致死,年轻的阿花成了新寡。妹妹阿秀虽不及姐姐出名,可身边同样围着不少爱慕者,她爱慕虚荣,追求享受,最后身不由己地落入刘进荣口中,成了他的小情妇。自从阿秀成了“老大”的情妇,周围的小伙子们退避三舍,不再有人前来拈花惹草。阿花死了丈夫,自然耐不住寂寞,她倒是一个理想的可以“泡”的对象,和她“泡”,不但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且也容易掌握“老大”的行踪。可这毕竟是一支“刺玫瑰”,这一举动必然会引起刘进荣的关注,一旦漏了马脚,岂不是自投罗网?

    经“干爹”撮合,凌浩自然地进入角色,很快成了阿花的“座上宾”,三天两头往村里跑,其意不言自明,他在“泡”阿花。

    “看样子这小子是在‘泡’阿花,我看并不是那么简单,先不要搅了他的好梦,查查他是什么人,是不是公安的眼线,来这里的目的是干什么。”老大传下话来。

    反侦察是刘进荣的惯用伎俩,他不但在公安队伍中有耳目,而且有一部和公安局统一频道的对讲机,公安几次大行动,他闻风而逃。凌浩的突然出现,引起他的怀疑,干掉他很容易,可留下他也许更有用。刘进荣在凌浩身上打起了主意。

    对于凌浩来说,“泡妞”他是蹩脚演员,可是和“烂仔”打交道他有的是办法。经过几天的明察暗访,得知刘进荣就在附近,随时都能捕捉到他的影子,可又很少见他公开抛头露面,他常来王下乡,因为这里有他的情妇,他在王下乡的第二个落脚点是林峰家,林峰是当地的烂仔头,来林峰家的常客是阿三和阿进,他们常在一起吃喝嫖赌,寻欢作乐。要想接触老大,首先要接触老大身边的烂仔。烂仔们大多是有勇无谋之士,征服他们并不难。

    那天,凌浩到村长家串门,刚刚坐定,一醉汉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阿菊呢,走,跟我们一起去玩玩。”边说边生拉硬拽地将阿菊拖出门。

    “阿爸,这是咋回事?”凌浩见状不解地问。

    “他们喝醉了酒,寻姑娘开心呗。”

    “他们是什么人?”

    “老大的人,惹不起啊,这里的姑娘全让他们糟蹋了。”阿爸无可奈何地叹道。眼不见,心不烦,既然要老子碰上了,今天非要管管不可。

    “把人放了!”凌浩一个箭步冲到门外,向醉汉发出严正警告。

    “我们谈朋友,关你屁事!”醉汉出言不逊。

    “你先问问姑娘愿不愿意和你谈朋友。”

    “愿意不愿意是我们的事,你管不着!”

    “这事我是管定了,放人,滚开!”看来这小子醉得不轻,不给他两拳他不会清醒。

    “武警打人了!”醉汉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那扇被打得铁青的脸嚎叫着跑了出去,进了对面的阿毛酒馆。

    “他们的人多,身上有枪,很快会来报复你的,快找个地方躲一躲吧。”阿爸知道他闯了大祸,弄不好会带来血灾,劝他赶快离开。

    “老大经常来这里喝酒吗?”

    “常来,酒店的那个阿秀是老大的情妇,他隔三差五来。”

    “阿爸,给你添乱了,我走了。”

    “凌队长,千万要小心啊!”

    “阿爸,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这酒馆是老大的藏身之地,既然和老大的手下有了这次遭遇,与其等他们找上门来报复,倒不如送上门去较量一番。

    凌浩没有躲避,径直走入阿毛酒店。

    “老板,拿酒来。”

    “大哥,请问你几位。”阿毛见是一个新面孔,弄不清是哪路神仙。

    “一个。老板娘,端几个好菜上来,心里不痛快,好好喝几杯。”

    “他不是老板娘,是我妹妹阿秀,来我这里帮忙。”

    “我是初来乍到,不懂咱们这里的行情,今后还要多关照啊!”

    “一回生,二回熟,欢迎大哥常来。”

    “看来这里的生意不错吗,里面还有人?”

    “是,大哥你就在外面坐吧,进去容易惹麻烦。”

    “我吃我的饭,他喝他的酒,会惹什么麻烦?”边说边走了进去。

    果然是他们,凌浩一眼认出那张被他打得铁青的脸。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火辣辣的目光碰撞的瞬间,闪射出撞击的火花。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烂仔们灰溜溜地走了。

    就这么走了?看来这沟里的水并不深吗?他们真的就这么认输了?不会的,肯定是回去搬兵了。凌浩没有猜错,不多时,酒店里突然闯进7名持枪的大汉。

    “就是他!”带路的是那位被打的烂仔。

    烂仔们将凌浩团团围住,四周是黑洞洞的枪口。

    “老板,快拿酒来,招待朋友。”凌浩镇定自若。

    够刺激。凌浩突然找到了那种演戏的感觉。这场面真的和电影里的镜头差不多。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每人带一副墨镜,能看清的是一起指向他的枪口。

    双方在紧张地对峙,凌浩以静制动,顾自喝酒。

    “搜!”为首的大个子发令,将凌浩全身上下搜了一遍,当他们确认对手没带“家伙”时,自我紧张的心态平缓了许多。

    “别紧张吗,我是来这里护矿的,最好不要在我这个地盘里胡闹。”

    “紧张?你的地盘?”大个子恶狠狠地重复着,显然是变成了反问的语调。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对我并不重要,是朋友就坐下来喝酒,不是朋友请你给我走开!”

    “我是阎王,你信不信,我能把你整死!”

    “哈哈,你还没问我是谁吧,阎王爷家的亲戚,我已经去过多次了……”

    好一个凌队长,果然是一个人物,浑身透着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威。

    “走!”大个子手一挥,撤兵而去,饭桌上留下一份“见面礼”

    “凌队长,你们来有几天了,我们一直在观察注意你们

    的动向,清清楚楚地知道你们来这里来干什么,既然你们是庄老板的朋友,今后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实话告诉你们,要想搞我们也不好搞,还是共同发财。”

    这“见面礼”不错,看得出是老大给的。信虽不长,足以能看出刘进荣一伙的动态和心态,既然已经接上了头,既然有了“井水不犯河水”的许诺,下面一定还有好戏。

    不打不成交

    丛林环抱中,有一片绿茵茵的草坪,草坪的高处,一股汹涌的泉水从岩石中喷出,渐次形成一挂不成规模地瀑布,昼夜不息的流水声给这寂静的山林带来生命的活力。草坪的下方,是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一直通向山下那个依稀可辨的村寨。“遥看瀑布挂前川,跃上葱珑四百旋”,这里的山可以入诗,这里的水可以入画,置身于这大自然的怀抱里,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愉悦。草坪的中央是两座绿色的帐篷,远远看去,像两株绿色的小蘑菇,这里就是护矿队员们的驻地。依山傍水,居高临下,是一块风水宝地。

    这里是军事禁区,哨兵身上的冲锋枪是不容侵犯的标志。

    “站住!”哨兵发出口令。

    “我来找你们凌队长,他是我的朋友。”来人故意提高嗓门。

    “是庄老板吗,你怎么到今天才来看我?”凌浩走出帐篷,出来迎接。

    “这两天忙,没顾上,平安无事吧?”

    “能平安吗?昨天差一点被老大整死。”

    “不会吧,老大这两天没下来,肯定是阿三他们干的。”

    “阿三是谁?”

    “老大手下的一个烂仔头。”

    “大个子,戴墨镜,穿仔服。”

    “没错,就是他。”

    “庄老板,我和你是朋友,你和他们是朋友,今天我请客,你作陪,我们一起见见老大,把话说清楚,免得以后惹麻烦。”

    “老大不会出来的。”

    “老大不出来,就把阿三和他手下的那帮人叫来,交个朋友吗?”

    庄老板没有拒绝,阿三没有推辞。

    “凌浩是我的朋友,奉命到山上来护矿,初来乍到。阿三,也是我的朋友,生意上的伙伴,为人仗义,听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在所难免,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们共同交个朋友。”庄老板从中斡旋。

    “我这个人不但重义气,而且不信邪,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可秉性是宁折不弯。白道我走过,黑道我也趟过,在部队受过处分,被关过禁闭,从来没软过,没怕过。不要给我玩对付软蛋的那一套,我这个人喜欢痛快,有话直说。”凌浩先声夺人。

    “凌队长,昨天可是没有动你一根毫毛?”

    “可你们是在用枪口对着我,那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误会,误会,过去的不再提了,我给凌队长敬杯酒,压压惊。”庄老板继续从中调和。

    “庄老板,这可不是误会,最好把话说明白。”凌浩不依不饶。

    “凌队长,佩服!就算兄弟对不住了,我自罚一杯。”阿三率先有了态度。

    “好,够朋友,我敬你三杯。”凌浩趁热打铁。

    “老板,拿酒来!”

    那场酒喝得痛快,大家一醉方休。

    烂仔们要靠近凌浩,凌浩要结识烂仔,共同的需要,不同的目的,使他们很快地碰撞到了一起。

    煮酒醉天下。凌浩的酒量让烂仔们甘拜下风,更令烂仔们佩服的是他喝酒的豪气和义气。酒桌上他常常是拿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喝它个酩酊大醉,“醉酒”后大发牢骚,讲当兵的吃亏,讲部队受约束、不自由,讲社会的腐败现象,讲金钱的无穷魅力,讲对灯红酒绿生活的羡慕,讲怎样为自己找后路退伍后回地方发大财……他的酒后“真言”和烂仔们拉近了距离。

    拳头论英雄。凌浩自幼学打泰国拳,练就一是身好功夫,偶尔在烂仔们面前露上两手,让他们大开眼界。

    在阿三这帮烂仔们眼里,凌浩义气、豪爽、可交。

    喝酒、打牌、赌博,凌浩整天和阿三他们泡在一起,渐渐地“泡”出来滋味,“泡”出来情感。

    “凌队长,今晚抽空过来摸几把。”阿三打个招呼。凌浩招之即来。

    “阿三,今晚我请客,老地方,带几个哥们一起来。”凌浩捎个口信,烂仔们从不拒绝。

    “凌队长,弄一套警服穿穿怎么样?”

    “没问题。”凌浩说办就办,给阿三弄来一套新警服。

    “凌队长,能不能弄几发子弹。”阿三得寸进尺,又提出要求。

    “子弹?什么子弹?”

    “手枪子弹。”

    “手枪子弹的型号多了,要哪一种?”

    “五四、五六、七九式都行。”

    “你给谁要子弹?”

    “老大。”阿三脱口而出。

    “不不,是一位朋友从黑道上弄来一枝枪,想弄几发子弹过过瘾。”阿三自知失言,欲盖弥彰。

    “不行,子弹控制的很严,一时弄不到,不过,哥们还是可以想办法,不着急吧?”给犯罪分子提供子弹,岂不是助纣为虐?这是个原则问题,凌浩无法满足这过分要求,但却没有完全回绝。

    “凌队长。”

    “以后不要叫我凌队长,我们经常在一起,吃喝嫖赌的事差不多全干了,万一让人告了状,我这个队长就别想再当了。”

    “不叫凌队长叫你黑队长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就叫你黑哥。”

    凌浩接受了阿三给他的外号。

    “黑哥,你们这次来真的是护矿?”

    “没错。”

    “给谁护矿。”

    “黄金局。”

    “每月给你们多少钱?”

    “一分钱没有,白干。”

    “感情是白干?想不想发财,哥们给你出个道?”

    “守着金山不想发财那是傻瓜,你有什么道?”

    “山上有两个金老板,是老大的朋友,金矿开得不错,每天出金上百克,想请人护矿。”

    “山上不是有护矿队吗?”

    “那是黑的,你们是红的,老大说,黑的红的一起上。”

    “这生意不错,打草搂兔子,捎带,不捞白不捞。什么待遇?”

    “金老板有的是钱,只要能保证矿的安全,待遇肯定不会低。”

    “转告老大,可以上兵,只能暗上,不能明上。”

    “什么叫明上和暗上?”

    “明上,就是穿军装带武器,暗上,就是不穿军装,不带武器,咱们是私下交易,当然不能明上。明上也好,暗上也好,绝对保证矿的安全,你们要保证不抢夺我们的武器,保证不向我们开枪,保证我们战士的生命安全。”

    “我看这生意能做成,只要我们两家联手搞,准保大家都能发大财。”

    “那好,约个时间见见老大和金老板,尽快把这件事敲定。”凌浩表现得积极主动。

    “先别急,这事老大准保能同意,你先回去听通知。”阿三给他一个暂缓“执行”的回答。

    理性和人性的冲撞

    大山沉沉地睡了,夜幕像一张黑色的网把周围的一切罩在里面,远山、瀑布、村寨、山路都变得不再真实,变得如梦如幻。只有瀑布击打岩石的声音是清晰的,远远地传来,跳跃着、滚动着,像一支轻柔的小夜曲。

    山下隐隐约约地出现一个晃动的光点,像流萤,时隐时现,时沉时浮。哨兵小胡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个奇异的发现。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近,耳边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站住,干什么的?”

    “找凌队长,是他的朋友。”

    “他已经休息了,明天再来。”

    “你就帮我们叫一叫吧,有急事。”

    “等等,我就来。”里面传来凌浩的应答。

    大半夜的有什么急事?哨兵越来越感到奇怪。这些天来,队长行踪不定,常和流氓烂仔泡在一起,他在干什么,是在执行秘密任务,还是被烂仔们拉下了水?今天,政治处王干事来山上调查他违反群众纪律的情况,看来对他不是什么好事。望着队长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哨兵的心里又多了一层疑虑和担心。

    “阿三,不是说来谈生意吗,人哪?”

    “别急吗?先坐下来喝酒,今晚有好事。”

    “鬼个好事?”

    “老大说了,他今晚不能来,给你带来一个特别‘礼物’。妹子,快出来,给这位大哥倒酒。”

    “阿三,你们在搞什么名堂,还想害我不成?”

    “黑哥,这话怎么说?这可是老大的一番美意。”

    “有人写我的告状信,还当我不知道,说我在村里为非作歹,打架斗殴,喝酒泡妞,开车兜风压死老百姓的猪,连死猪都吃,这是你们谁干的?”

    “真有这回事?”

    “今天,政治处张干事来调查,我才知道有人暗地里在整我。”

    “黑哥,别人不相信,你总该相信我,我会害你吗?这的确是老大的意思,我们都没有这个艳福,如果你不给面子,我们也不好给老大交代。”

    “要玩你们玩吧,我走了。”

    “黑哥,你先别走。各位听着,今晚的事谁要是传出去,我明天就叫他咽气。现在都给我走。”

    阿三把手下的兄弟哄走了,把凌浩和姑娘反锁在屋里。

    “阿三,快开门,放我走!”

    “黑哥,别担心,我留下陪着你,就在你隔壁,好好的潇洒吧!”

    这就是老大的“美人计”,还真的用上了这一招。既然是演戏,就要进入角色。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张梅。”

    “什么地方人?”

    “四川。”

    “一个女孩子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是来这里打工的,可是没想到……”

    “这里有亲戚吗?”

    “姑姑家在海口,可身上没钱回不去。”

    “你认识老大吗?”

    “不认识。”

    “认识刚才那个阿三吗?”

    “不认识。”

    “是他们骗你来的还是逼你来的?”

    “我害怕。”

    “怕什么?我不会伤害你。”

    “大哥,那你就放我走吧。”

    “不行,躺下睡觉,这里很安全。”

    “大哥,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好人。”

    “不许这么说,要给他们说我不是好人,懂吗?”

    “不懂。”

    “不懂也要这么说,我明天送你回海口,这里不是女孩子混饭吃的地方。”

    “大哥,你真的能送我回海口?”

    “不会骗你的,睡吧,明天一早进城。”

    真像是一个梦,一个离奇的梦,张梅刚才还在惊涛骇浪中漂浮,突然间走进一个平静的港湾。她庆幸自己遇上了好人,安然地进入梦乡。

    身边躺着一个异性鲜活的生命,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带着诱人的芳香,只要本能地伸一伸手,她就属于自己。凌浩也是一个正常的人,作为正常人,他有动物的属性,又有人的理智。面对异性的诱惑,他有欲念、渴望和性爱的冲动,可那些生命本源的杂念一闪即逝,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心里有明晰的是非标准,确定的道德观念,渐渐地把波动的情感拉成一条理性的直线。

    凌浩一夜没睡踏实,既然是在演戏,就要演好自己的角色。老大已经使出了“美人计”,下一步还有什么计?什么时候能识老大这“庐山真面目”?这只狡猾的狐狸,他真的就不出洞?怎么能尽快地引他出洞?凌浩思考了整整一夜。

    “黑哥,这小妹陪得怎么样,满意吗?”阿三打开房门狡黠地笑问。

    “阿三,那不是庄老板吗?他昨晚也住这里?”凌浩走出门,见庄老板一行比比划划地朝山上走去。

    “是啊,他在这里陪老大。”

    “老大来了,怎么不让我见个面?”

    “老大不是送‘礼物’给你了吗,他是想让你玩好。”

    “走在庄老板身边的那个人是不是老大?”

    “就是老大。”

    “他们去哪里?”

    “去矿上看看。”

    “这老大真他妈不够朋友,干吗老是躲着我?”

    “你是武警吗,他当然要防着你。”阿三说的是实话。

    “阿三,我今天回海口一趟,过两天回来,告诉老大,我走了以后千万不要到我那里惹事。”

    “去海口干什么?”

    “家里有事,把这个妹子也带上。”

    “噢……”阿三突然明白过来。

    “兄弟也陪你走一遭,潇洒一回?”

    “你去干什么?不要!”

    “瞧瞧,你不够朋友吧,准保不会坏了你的好事。”

    “那好,走吧。”凌浩要回去送情报,自然不愿意带个尾巴。阿三要摸凌浩的底细,当然要设法跟踪。凌浩见无法摆脱,只好将计就计。

    入夜,海口市变成了灯火的世界,公路上是车灯,路两旁是街灯,海湾里是桅灯,高大建筑物上那闪烁不定、五彩缤纷的是霓虹灯。高高下下,明明灭灭,把这座城市装点得像万花筒一样的迷人而漂亮。

    “阿三,你就在这对面的洗头房等我,我给阿妹开个房间,去去就来。”

    “明白,这点钱拿上,算兄弟我请客。”阿三慷慨地拿出一把钞票。

    “这多不好意思。”凌浩故作推迟却没有拒绝。

    “早去早回,这海口我可是不熟悉。”

    “知道了。”

    凌浩甩掉了尾巴,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阿妹,我不能送你了,把这一千块钱拿上走吧。”

    “大哥,这钱我不要。”

    “快拿着走吧!最好是回老家。”

    “大哥,你是好人,叫我怎么谢你呢?”

    “不用谢,一个女孩子出来闯社会不容易,这个社会上有好人也有坏人,要留心着点。”

    “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这你就别问了。”

    “他们都叫你凌队长,是吗?”

    “这对你来讲很重要吗?快走吧,我还有事要办。”

    凌浩走了,望着那个匆忙的身影消失在车水马龙中,张梅痴痴地站立着,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模糊。

    发廊妹引起的风波

    总队作战指挥中心,参谋长张宝光主持召开秘密会议。

    “昨天,凌浩从矿点回来,送回一份情报,我们共同分析一下,然后研究制定围捕方案。”

    凌浩提供了7个方面的情况:

    一、山上的情况:山上有十多个矿点,由陈老板和庄老板投资开发,老大负责保卫,同时老大有股份。除此之外,老大自己开了两个矿点。

    二、老大的装备:骨干分子30多人,4枝冲锋枪,其中每人一枝“五四”式手枪,配有手雷。

    三、老大的活动范围:主要在王下、洪水、牙劳一带,这里是山区,地处五指山腹地,山高林密,荆棘丛生,隐蔽性强。

    四、犯罪团伙的内部情况:老大共有三支队伍,下设三个中队,老大刘进荣带领的是一中队,老二陶树芹带领二中队,老三戴树胜带领三中队,三支队伍各自独立,时分时合。老大和老二老三之间有矛盾,和老二的矛盾是老二袭击了公安局入股的金矿,险些被端了老窝,老大不满意,扬言再出现类似情况,就将老二干掉。和老三的矛盾是老大抢占了一个矿点,老三的哥哥在这个矿点有股份,为此老三对老大有成见。另外,老大还和金老板们有矛盾,金老板们曾秘密联合要搞掉刘进荣。老大刘进荣四面楚歌,日子不好过。

    五、老大的活动规律:老大在王下乡有个情妇,叫阿秀,家住乡政府旗杆下第四个门,阿秀在其兄开的酒店里帮工。老大常到情妇家里来,每次来都要到这个小酒店里吃喝。

    六、老大团伙的特征:老大手下的人出门都戴一副大墨镜,一只手摆动,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裤袋里有枪。他们警惕性很高,机动性也很强。

    七、老大的新动向:通过庄老板引线认识老大的骨干成员阿三,他是刑满释放人员,老大的心腹。阿三讲,老大说了,护矿要黑的红的一起上,提出要武警给他们护矿。目的有两个,一是以共同护矿的名义牵制武警,二是通过武警护矿防止老二和老三抢占他的矿点。阿三传回老大的意思,上兵的时间越快越好,每人每月给一千元。

    “根据凌浩同志提供的情报,大家各自谈谈自己的意见,眼下马上要过春节了,过了春节就是‘椰子节’,‘椰子节’我们担负的备勤任务很重,现在这段时间应该说是作战的最好时机。”

    “我同意参谋长的意见,要抓住战机,尽快结束战斗。这个案子上面催得很紧,我们实在是拖不起了。”王总首先表明了态度。

    “根据提供的情报看,目前采取大部队行动时机不成熟,而且容易打草惊蛇。为此我提出两项建议,一是答应条件,派兵护矿,见机行事;二是在王下乡酒馆或老大情妇的家里安装窃听设备,刺探老大的位置和动向。”警备处长张玉臣发表意见。

    “我同意张处长第一条建议,派兵和老大联合护矿,给他造成‘井水不犯河水’的假象,将其稳定在王下乡金矿一带,伺机行动,护矿队员要派素质好的干部,关键时刻作尖刀里应外合,出奇制胜。第二条建议我有不同看法,窃听器远距离接收有问题,设备、技术、隐蔽性都达不到要求。最现实的办法是让凌浩继续和刘进荣团伙保持关系,设法见到老大,一旦遇有有利时机,立即出动,将老大打掉。山上交通不便,通信也不便,凌浩身边有人监督,下山送情报有困难,可以在县城设一个情报中转站,以卖菜为掩护,相互转达情报。特勤分队进入适应性训练,随时准备出动。”参谋长张宝光陈述了他的看法。

    “训练处、警备处尽快制定出行动方案,按方案实施演习,一定把握好作战时机。还有,据凌浩反映,老大已派人到他家里来过,主要目的是反侦察,要加强对凌浩家人的保护,必要时采取安全保护措施。大家还有什么不同意见?”王总抬腕看看表,站起身来,对参谋长说:“宝光,让大家充分发表意见,集思广益。我十点到省厅开案情通报会,先走一步,你们继续讨论。”

    “参谋长,我这里有两封举报信,都是举报凌浩的,一封是当地群众写来的,另外一封是战士们写来的。”

    “那就当众念念吧。”

    “战士们在举报信中说,队长整天和当地的烂仔们混在一起,常常是深更半夜不回来,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群众的举报信说他经常到酒店里喝酒,什么人的酒都能喝,什么人的钱都敢花,和老大一伙差不多。当地群众叫他黑队长。”

    “看来这黑队长还真是够黑的,这戏演得不错!”参谋长心中窃喜。

    “参谋长,你的电话。”通信员前来报告。

    “谁来的电话?”

    “是凌浩的爱人打来的,说家里出了事。”

    “知道了,告诉她我马上就来。今天的会暂时开到这里,我去看看凌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事件。房子里只有3个人,一个孩子,两个女人,凌浩的妻子哭成了泪人,边哭边不停地咒骂。另一个女人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她垂首流泪,默默无语。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张宝光走进来,见这里的气氛极不协调,大致猜出了几分。

    “参谋长,你要给我做主啊!这家是完了。”

    “阿珍,慢慢说,究竟是咋回事?”

    “他一天到晚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这倒好,他人没回来,却有人找上门来了,瞧瞧,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参谋长问。看来少女受了委屈,两眼哭得通红。

    “我叫张梅,是来这里打工的。”

    “打工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凌浩大哥是好人,他救了我,我是来给他还钱的……”少女像一只受惊的羊羔,泣诉着说。

    “你是怎么和凌浩认识的,他为什么要给你钱?”

    “那天在洗头房,老板让我陪他,反锁上门不让我们出去,其实我们什么样也没干……”

    “你们干了些什么你最清楚?狗男狗女关在一个屋子里,什么也没干,鬼才相信,你们什么也没干,他为什么要给你钱,他是傻子?你说啊?”阿珍抢白追问。

    “大姐,你真的误会了,我要是没良心,就不会再来还钱了。后来,凌大哥知道我的不幸遭遇后,送我到了海口,给了我一千块钱……”

    “什么?是他把你弄到海口?在外面鬼混还不够,居然把‘鸡婆’带到家里来,这日子往后还怎么过!”阿珍越听越生气。

    “阿珍,你冷静些,听她把话说完吗。”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在海口有个姑姑,表哥在公安局工作,听表哥说认识凌大哥,帮我打听到了地址。过两天我就回老家了,今天是特地前来感谢的,没想到……”说着,少女又呜呜地哭起来。

    “参谋长,这种女人的话能让人相信吗?”

    “阿珍,我想这姑娘的话你可以不信,可你应该相信凌浩。”

    “这事就摆在面前,让我怎么相信他?”

    “我能理解你做妻子的心情,可我们判断问题不能凭感觉,要尊重事实,如果这位姑娘说的是真话、是事实,你又会怎么想?中国有句俗话叫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一没经过调查,二没有个结论,你就大吵大闹地张扬,唯恐天下不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了,这件事我会认真调查处理的。”

    凌浩在他提供的情报中虽然没有提及犯罪分子使用“美人计”的情况,今天发生的一幕已经补充说明了这一点。“这戏演得不错,恰到好处。”走出凌浩家,参谋长轻松了许多,他既是导演,又是观众,这出戏还没有出现高潮,下一场该如何设计?他打开车窗,让清凉的海风梳理一下凌乱的思绪。

    “张处长,这凌浩又抽烟又喝酒又泡妞,他哪来这么多钱?告状信上说他什么人的酒都敢喝,什么人的钱都敢花,我看他也是没办法。我看这样吧,先把我这个月的工资领了给他,再到军人服务中心拿上两条烟,一箱酒,也记在我账上,一起给他送去,别太难为他了。”

    “是,我回去就办!”

    “山上的生活很苦,要想办法保障他们的生活,上山时带一名医生,带上一些常用药,拉肚子怎么办?感冒发烧怎么办?被毒蛇咬了怎么办?要想周到一些。还有……”一个急刹车打断他的思路。

    “这是去哪里?”

    “回机关。”

    “调头,去特勤中队。”

    “参谋长,下午有常委会。”

    “差点给忘了,回机关。”

    参谋长送来“压岁钱”

    “老板,生意不错啊!”凌浩走进阿毛酒店,和老板打招呼。

    “是黑哥,有几天不见了?”阿毛笑面相迎。

    “进城了,阿秀呢?”看来是老大来了,他若无其事地问。

    “她有事出去了。您想吃点什么?”

    “烧一碗排骨,来一壶酒。”

    凌浩每天来小酒店转转,醉翁之意不在酒,这里是老大的落脚点,阿秀是老大的情妇,阿秀和酒店是窥探老大行踪的窗口。按照参谋长的指示,合作护矿的生意已经谈成,老大已稳定在山上,庄老板和陈老板每隔两天来收一次金,每次来都来这小酒馆里喝一次。凌浩每两天向参谋长报告一次情况,并慢慢地掌握了老大的活动规律。

    “队长,慰问团来了。”凌浩正自斟自饮,王班长前来报告。

    “老板,先记上账,年底一起算。”凌浩起身告辞。

    “黑哥,瞧你说的,什么账不账的,我还信不过你,常来坐。”老板的生意经念得不错,心里虽大为不快,可说出话来却甘之如饴。

    “队长,我总觉得你这个人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心思藏在心里。”

    “哪有什么心思。”

    “要不就是有事瞒着我们。”

    “你瞎猜什么?”

    “我们战士常在一起议论你。”

    “都议论我什么?”

    “说你整天和烂仔们混在一起,说你成天喝酒打牌。”

    “还说我什么?”

    “说你言行不一,给战士讲的是一套,自己做的是另一套,说你不注意和群众搞好关系,只好流氓烂仔们搞关系。”

    “还有吗?”

    “我倒觉得你有点像‘杨子荣’,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队长,我也是三年的老兵了,如果有立功的机会别忘了把我带上。”

    “哪有什么特殊任务,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好好护矿。”

    “是。”

    “队长回来了,首长们等你半天了。”

    “大队长,一路辛苦了。”

    “快过年了,我你们送来点年货,也代表首长们看看你们,另外给你两件礼物:两条烟,一箱酒,这是参谋长的奖励。”

    “谢谢首长关心。”

    “对了,还有你一封信,你看看要不要写回信。”

    凌浩接过沉甸甸的信封,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个出人意料的惊奇:厚厚的一叠钞票,钞票中间夹着一张字条,这是参谋长送来的密令:一、尽快熟悉矿点周围的地形、地貌、道路、水系,绘制成地形图;二、严密注视和留神观察犯罪分子的活动情况,识别老大的面貌特征;三、派一名便衣给庄老板当保镖,任务是通过庄老板接触老大,确定老大的隐蔽点;四、有情况及时报告,不得贸然行动。快过年了,捎上1000块“压岁钱”。

    信看完了,瞬间化成一团红红的火苗。那火苗在眼前跳动着蔓延着,一直烧到心里,直烧得凌浩热血沸腾。

    代号:“潜1”行动

    春节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将梦中的张宝光惊醒,也许他根本就没有睡着,也许他在半睡半醒之间。这些天来,他一直处于失眠状态,满脑子都是那个捕歼方案,作战时机是否成熟,作战思想如何制定,作战兵力如何部署,战勤物资如何保障。如今捕歼方案已经出台,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还需要作何修改和补充,作为军事指挥员,他懂得,战略和指挥上的错误是自己最大的失职。张宝光起身来到办公桌前,打开那份定名为“潜1行动”的作战方案,作最后一次审定。

    作战指挥:基指,王和平总队长任总指挥;前指,张宝光参谋长任指挥长。

    作战部署:前指下设潜伏组和机动组,潜伏组由7人组成,通信参谋赵国兴、摄影干事梁鑫、狙击步枪射手郑小红、公安观察员小魏和小何、警犬“古情”和引导员,组长张玉臣。潜伏组按照“人员精干、便于隐蔽、便于观察”的原则部署兵力。携带装具:望远镜3部、夜视仪一部、指北针一块、1:5地形图一张、350兆对讲机3台、10瓦带边带电台一部,铁锹两把。机动组由50名特勤队员组成,组长莫亚保。每人携带微声冲锋枪一枝,子弹50发。

    作战方针:以静制动,守株待兔,智取为主,攻取为辅,擒贼先擒王。

    部队开进:前指开设在昌江县坝王岭林业局,秘密进驻,所有人员一律着便服,使用地方车牌号。特勤分队以部队拉练形式赶赴坝王岭,随时处于待命状态,用无线电台同前指保持联系。潜伏地点设在433高地,这里居高临下,林木茂密,距王下乡直线距离不到400米,在有效射程之内,便于隐蔽,便于出击。

    作战要求:所有参战人员不称职务,指挥长代号总经理,赵参谋代号赵工程师,张处长代号张工程师,莫大队长代号莫会计……其他人员只称姓氏,或在姓前加“老”和“小”。潜伏人员要提高警惕,坚守岗位,注意隐蔽,不许高声说话,不许打盹、闲谈和抽烟,将吃喝后的纸、瓶等包装品就地掩埋,不留痕迹……

    将捕歼方案认认真真地审读一遍后,张宝光在上面庄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意见:

    胡厅长,此方案又作了修订,较前周密了一些,现急请厅里从东方调两名熟悉案犯政治可靠的干警配属行动。目前战机已基本成熟,应抓住战机,立即实施。

    雨夜,部队紧急出动

    原定晚上8点行动,部队集合完毕,整装待发。9点钟到了,参谋长还没有到位,莫亚保感到有些不对劲。参谋长向来守时如钟,这么重要的行动他怎么会耽误,要么此次行动计划取消,要么是临时发生变故。指挥员没有到位,部队只有原地待命。

    “参谋长,我同意你们这个行动方案,但要注意不要误伤群众,这里是少数民族地区,尽量避免引起麻烦。”胡厅长听完参谋长汇报,作了必要的提醒。

    “如果发现罪犯,是否可以将其击毙?”在处置权的问题上,参谋长作了请示。

    “最好是生擒,如果罪犯负隅顽抗,在辨别无误的情况下可以开枪击毙。”厅长给予明确指示。

    “厅长,我们今晚行动,随时向你报告情况。”

    “好,祝你们马到成功。”

    张宝光从厅长办公室出来,抬腕看看表,已超过原定出发时间一小时,急匆匆朝部队营地赶去。

    “报告参谋长,部队已经登车完毕,是否可以出发?”

    “战前动员搞过了?”

    “搞过了。”

    “武器装备是否检查过了?”

    “检查过了。”

    “水壶的水是否都装满了?”

    “装满了。”

    “现在大家对一下表,调试好对讲机和电台频道,注意保持联系,出发!”

    汽车穿行在繁华的闹市区,路灯、车灯交汇在一起,宛如一道银河,不时有流星穿过。夜总会、娱乐城、KTV包厢不时闪现在眼前,被霓虹灯装点得分外妖娆。海口,像一个身着夜礼服的少女,不无炫耀地向人们展示着她那诱人的魅力。坐在指挥车上的张宝光无心浏览这美丽的夜色,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车厢内那浓浓的烟雾足以令人窒息。

    “玉臣,你现在想什么?”参谋长突然转过身来问。

    “我在想,这海口的变化可是真大,瞧这夜景多美!”张玉臣是回答又是感慨。

    “是啊,就在此刻,有多少人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里吃喝玩乐,又有多少人在歌舞厅里逍遥自在地享受生活,而我们呢?就连安安稳稳地回家陪老婆孩子的机会都没有,我们为的是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们是当兵的人。”

    “说得好啊!记得八十年代初,那时有一个伟大的口号叫理解万岁,还有那首叫《十五的月亮》的歌一直唱到今天,军人可以流血,可以牺牲,他们付出青春、热血和生命从来不图回报,只图能得到理解,就大呼万岁了。到了今天,到了金钱几乎可以主宰这个世界的今天,究竟还有多少人能理解我们当兵的人,就连老婆孩子还能理解我们多少?有人说我们是傻大兵,穷当兵的,我们傻吗?不傻,我们穷吗?真穷!很多人对我们不理解,可我们自己理解自己,因为我们是当兵的人。”

    “老莫,来一支烟。”

    “参谋长,我戒了。”

    “这倒是个新情况。我说老莫,你是上过前线打过仗的人,你现在想什么?”

    “我一直在想两件事,一是想我们长时间潜伏最需要的是什么,二是在想当年我连牺牲的那名班长。”

    “说说看。”

    “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打响后,我们是第一批上前线作战的部队,那时我是连长,我们连担负潜伏侦察任务,在一次执行侦察任务时,部队三天三夜没有喝上水,人有个生理极限,三天不吃饭可以忍受,三天不喝水无法忍受。在我们潜伏地的300米处的开阔地上有一眼山泉,山泉的对面就是敌人的了望哨。那天夜里,一班长带领两名战士私自到山下取水,每人身上背了十个水壶,取水回来的路上,被敌人发现,班长为了掩护两名战士牺牲了,后来发现他身上的水壶被打了十多个窟窿。完成潜伏任务后,我们连荣立集体三等功,我同时立了三等功,可这枚奖章我从来没戴过,因为它应该属于那位牺牲的班长,可他却因为违反纪律而没能立功。从当时的战场形势看,水是第一需要,水就是战斗力。我们不可能背着水桶和粮袋上战场,可部队的给养不容忽视。”

    “在这方面,你做了那些准备?”

    “车上除了武器装备之外,全塞满了矿泉水。出发之前,我到医院要来一些‘净水剂’,每人都发了一袋,有备无患吧。”

    “人的吃喝问题你们考虑得很周全,我们还有一名在编的‘战士’--‘古情’(警犬名),是否也替它安排了?”

    “安排了,我们吃压缩饼干,它吃牛肉干。”

    “想得蛮周到吗。”参谋长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抛在身后的是大山,迎面走来的还是大山。汽车在绵亘不绝的山路上疾驶,车灯像两把利剑刺破漆黑的夜幕。

    “现在我们到了什么位置?”参谋长问。

    “翻过前面这座山就到了昌江县界。”赵参谋回答。

    “进入昌江后闭灯隐蔽行驶。”

    “是。”

    “01,01,我是海风,海风呼叫!”

    “我是01,有事请讲。”

    “报告01,忘了带微声冲锋枪子弹,请回答。”

    “糊涂!没带子弹去干什么?停车!”

    “海风明白。”

    “是谁检查的武器装备?”

    “我。”程中利回答。

    “不带子弹,拿烧火棍去打仗?你知道什么叫贻误战机?你知道贻误战机该作何处理?”参谋长火了,连珠炮似的打了一梭子。

    “不可能,我亲自验过子弹。”程中利跳下车,仔细检查了一遍。

    “报告参谋长,子弹找到了,弹夹装在了口袋里。”

    一场虚惊。

    车入昌江,闭灯行驶。参谋长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部队虽然搞过隐蔽驾驶训练,可司机并不熟悉这条山路,大白天里常有车毁人亡的事故发生,晚上闭灯行驶能否安然通过?一旦出现意外,整个行动计划就被破坏。人、车、枪、弹,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作战时机、作战指挥、作战时间同样至关重要。“放慢车速,注意安全!”参谋长一遍又一遍地提醒。

    前指安全到达,潜伏组继续前行。

    “玉臣,现在是凌晨一点半,4点钟之前一定要到达潜伏位置,到达后立即开通电台,和前指取得联系,白天,每一小时报告一次情况,夜间,每两小时报告一次情况。”

    “是,保证按时到达。”

    “路上注意安全。”

    “请首长放心。”

    张玉臣带领潜伏组继续前进,前指开进坝王岭林业局招待所。

    招待所不大,是一栋两层小楼。所长姓周,是一名转业干部,前两天派人来联系过,以省电信局的名义包租了一层。只是深夜到来,难免让人生疑。

    “周所长,车坏在了路上,现在刚赶到,打扰你了。”莫亚保作了合理的解释。

    “你们来了多少人?”

    “7个。”

    “你们不是包了一层吗?有十多套房呢。”

    “我们还有些人明天到。”

    “房间全部给你们腾出来了,快上去休息吧,一路辛苦,我让服务员马上给你们送开水。”

    “周所长,天这么晚了,不必麻烦了。”

    “不麻烦,我去安排一下,你们在省城,难得到我们这山沟里住几天。”所长格外热情。

    “周所长,先认识一下,这是我们电信局开发公司的张总经理,这一位是赵工程师,这一位是技术员小张……”莫亚保和周所长有过一面之交,一一作了介绍。

    “张总,我这里条件比较差,和你们省城是没法比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

    “所长,不必客气,我们这次来是想在你们这里建一个微波塔,因为这里是盲区,你看建在什么地方合适,要选制高点。”

    “这山上原来是部队的雷达站,现在部队撤了,还有几栋旧营房,不知是否合适。”

    “明天带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

    “没问题。”

    “这地方社会治安情况怎么样?”参谋长故意转移了话题。

    “不是太好,老大一伙经常上山,杀人抢劫都干。”

    “老大是谁?”

    “老大叫刘进荣,有枪,有队伍,敢和公安、武警对着干。”

    “我们在这里安全吗?”

    “白天一般没事,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所长,我们的工作有特殊性,吃的喝的我们自带了,平时也不要服务员收拾房间,因为我们工作的时候不许外人打扰。

    “明白。”

    “今晚打扰了,早点回去休息。”参谋长下了逐客令。

    “海风”,电台无法开通

    “海风,海风,01呼叫,请回答。”

    规定的时间到了,对方却没有应答。

    “每三分钟呼叫一次。”

    电台一遍又一遍地呼叫,每一次呼叫都牵动着参谋长紧张的心弦。是车出了问题?是作战企图暴露?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但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参谋长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那脚步沉重得几乎能把楼板踩塌,只有他才能感到自己那剧烈的心跳。再过半小时天就要亮了,天亮之前潜伏组不能到达指定位置,整个行动方案就会被破坏,作为指挥员,他能不紧张吗?能不着急吗?

    张玉臣同样地紧张和着急。既要按期到达,又要绝对安全,车轮的每一圈转动都碾轧着他那颗焦虑不安的心。

    司机小黄浑身的每一条神经都在紧张,大卡车的视线本来不好,又要闭灯行驶,他没有火眼金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依稀可辨的路面,半坐半站着驾驶。汽车转过一个急弯,方向突然失灵,一个紧急刹车,车轮陷进沟里。张玉臣跳下车,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车前轮已经悬空,下面是悬崖峭壁。

    “下车,徒步行进。”张玉臣下令。“夜间急行军,不要掉队,传递好口令。路过村寨,动作要轻,不许说话,不许咳嗽。检查一下武器,关好枪保险,不许走火。”

    为了争取时间,张玉臣决定抄近路上山。爬到山顶,才发现荆棘划破了衣服,扎破了手脚,每个人身上都有带血的伤痕。

    张玉臣看看夜光表,4点30分,比规定时间晚到半小时。

    “立即架设电台,向前指报告。”

    “是。”赵参谋打开电台,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

    “报告,忘了带天线。”

    “什么?”张玉臣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不能原谅的错误。没有电台,如何实施作战指挥?又是一个没想到。

    “还有办法吗?”张玉臣没有发火,发火没用,要紧的是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

    “带来一卷备用电源线,不知是否能够用得上?”

    “接上电源试试看。”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海风,海风,我是01,01呼叫,请回答。”

    “01,01,我是海风,我已到达指定位置。”

    实验成功,恐慌之后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惊喜。

    “01”,血压突然增高

    潜伏两天两夜了,目标一直没有出现。

    “参谋长,你该吃药了。”莫亚保提醒说。参谋长高血压,着急上火更甚,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真担心他突然倒下。

    “老莫,你说我们这次能成功吗?”

    “我看没问题。”

    “你想过没有,不成功怎么办?打错了怎么办?误伤了群众怎么办?”

    “如果打错了或误伤了群众,没有暴露目标,就继续潜伏,作战企图暴露,无法潜伏了,立即撤出战斗,接受处理。”

    “万一处理到你呢,你能接受?”

    “能。我一不是贪污腐败,二不是作风问题,工作上的失误我接受教训。”

    “老莫,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我是指挥长,所有的责任由我来负。”

    “参谋长,我值班,你休息一会,不然身体会熬垮的。”

    “你不也没休息吗?”

    “我还年轻吗,身体比你好。”

    “真想美美地睡上一觉,可心里不踏实啊!刚刚迷糊了一阵,合上眼,就梦见一条大毒蛇把战士咬了。老莫,如果战士真的被蛇咬了怎么办?”

    “在潜伏训练中我们遇到过这种情况,制定了防范措施,潜伏组带了蛇毒药。”

    “潜伏两天两夜了,部队的体力消耗比较大,水是不是喝光了?压缩饼干是否够吃?还要拖延多久?继续拖下去部队会不会被拖垮?遇到作战时机,部队拉不动、打不响怎么办?”参谋长的脑子又蹦出一连串的问号。

    433高地出现险情

    对于一个疲劳过度的人来说,安安稳稳地躺上两天,无疑是最大的享受了,可对于担负潜伏任务的战士们来说,一动不动地躺两天,那真是活受罪。这里是热带雨林气候,忽晴忽雨,忽冷忽热,下雨了,被浇个透湿,天晴了,烈日恨不得把人体内的水分也能蒸干。不许说话,不许抽烟,不许瞌睡,眼睁睁地躺在地上干什么?如果眼前有蚂蚁上树,也足足能盯上大半天。白天难熬,夜晚同样不好过,成群结队的蚊子相约结伴而来,贪婪地来这里吃一顿圣餐。为了防止蚊虫叮咬,战士们发明了“绝招”,到了晚上,头戴钢盔,身穿雨衣,就地挖一个土坑,埋住双脚,把身上的每一块皮肤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烟瘾上来了,那滋味实在不好受,像无数条小虫从脑子里钻出,慢慢地沿着神经爬遍全身,最后又爬了回去,满脑子都是吸烟的快感和陶醉。看来人要是克制欲望是太难了。烟这东西,抽了几十年,抽出了一身的毛病,气管炎、咽喉炎、肺炎……医生建议戒烟,老婆孩子反对抽烟,自己不止一次地下过决心,始终没有戒掉。此时此刻,张玉臣最需要的就是抽上一支烟,如果有人前来打赌,要么抽一支烟,要么饿3天,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不许抽烟是战场纪律,作为指挥官,他应该带头执行。

    砰!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一只受惊的猕鹿从身旁跑过。张玉臣顿时警觉起来,这是猎人的枪声,他凭经验作出判断。这情况出现得太突然,如果猎人继续开枪打伤潜伏队员怎么办?如果猎人走过来发现我们怎么办?张玉臣瞪大眼睛注视着事态的发展,思谋着处置这紧急情况的对策。幸而什么也没有发生,猕鹿跑了,猎人没有跑过来。

    目标第五次出现

    天渐渐地亮了,这夜与昼的交替完成得自然而神秘,墨黑--深黑--浅黑--微亮--浅亮--通亮,整个过程衔接得天衣无缝,眼睁睁地看完这孕育日出的全过程,却又无法看出其中的玄机。大自然太奇妙了!

    从朦胧到现实,从模糊到清晰,周围的一切变得明朗起来,远山呈黛色,近山呈绿色,小溪呈碧色,小路呈白色,仅仅是短短的一个瞬间,眼前骤然出现这么多斑斓的色彩,绘制成一幅巧夺天工的油画。

    一辆大卡车从山道上开来,清晰的喇叭声唤醒小镇的晨梦。

    张玉臣举起望远镜,慢慢地调整着焦距。

    “注意观察。”他提醒身边的公安干警小韦。

    这是由昌江开往王下乡的班车,车身上有“昌江--王下”的标志。

    下车的人不多,出来迎接的人不少。那个40岁的中年男子下车后,和前来迎接的人一一握手打招呼,然后一起比比划划地走进村里,走进刘进荣情妇的家门。没错,他就是前来收金的庄老板,最明显的特征是他那个油光发亮的秃脑袋。

    “看清了没有?刚才出来的人里面有没有刘进荣?”

    “好像有。”韦建成作了含糊地回答。

    “01,01,我是海风,有重要情况汇报。”

    “海风,我是01,请讲。”

    “目标已经出现,进了王下村。”

    “明白,继续认真观察,不能让目标消失,做好战斗准备。”

    “01,01,可疑目标第二次出现,穿白衬衣,戴墨镜,好像是去小卖部买东西。”

    “能不能确认?”

    “辨认人员说很像。”

    “很像不行,要有绝对把握。”

    目标第三次出现是送客,周围有6男1女,身份不明,不易动手。

    目标第四次出现是上厕所。“报告01,可疑目标再次出现,看来是上厕所,身边没有人随从,是否可以行动。”

    “这次有多大把握?”

    “两名辨认人员都说有90%的把握。”

    “不要用百分比回答我的问题,回答是与不是!”

    “是他,刘进荣!”刘进荣从厕所出来,两名辨认人员同时脱口而出。

    “01,01,目标从厕所出来,确认无疑,是否行动。”

    “抓住战机,立即行动!”

    “郑小红、程中利进入射击位置,打开保险,子弹上膛。”张玉臣下达命令。

    郑小红,狙击步枪射手,全省武警部队射击冠军,百发百中,名不虚传。此刻,他既紧张有激动。他知道自己这一枪的作用,知道领导为什么让他当第一射手,知道周围有那么多关注的目光。目标走过小桥,走上公路,他立姿举枪,枪口追随着目标慢慢地移动,显得格外沉着和自信。

    程中利,中国武警特警队首批队员,以射击见长,受过八一射击队名师指点,有“神枪手”的称谓,在全国射击比赛中多次获奖。海南武警总队成立后,需要精兵强将,他主动放弃北京选择了海南,起初在教导大队任射击教练,后提升为某支队副参谋长。今天,他是副射手,如果第一射手出现失误,击溃目标的任务就落在他的肩上。他胸有成竹地进入射击位置,以树杈为依托,把枪口对准游移的目标。

    目标大摇大摆地走过小桥,渐渐地走进有效射击区。

    “刘进荣,你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张玉臣用高音喇叭向刘进荣喊话。

    听到喊声,刘进荣猛然一怔,从身上掏出手枪,胡乱地开了两枪,慌不择路地朝路边的一家民宅跑去。

    “开枪!”

    砰!郑小红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刘进荣腿部被击中,歪歪斜斜地继续逃跑。

    哒哒哒……

    程中利紧接着一个点射,打掉了刘进荣手中的武器。

    “出击!”

    潜伏队员迅猛下山,在前面引路的是“古情”和它的驯导员。

    “01,01,目标已被击中……”

    “继续跟踪目标,机动部队立即增援。”

    参谋长带领前指火速赶到现场,立即组织部队搜捕。

    警犬沿血迹追踪,追至村后的一条小溪旁,嗅源中断。

    小溪对岸是一片茂密的山林,罪犯身负重伤,很有可能在前面的山林里藏身。

    “包围前面的山林,严密搜索,防止罪犯狗急跳墙。”参谋长分析战场形势,作出战斗部署。

    摄影干事梁鑫不愧为战地记者,几天来,他一直在跟踪采访,和潜伏队员们一起潜伏,一起吃压缩饼干,一起忍受纹虫叮咬,他摄像机里留下了无数最珍贵、最真实的镜头。战斗打响后,他又扛着笨重的摄像机冲下山,加入追捕罪犯的行列。

    战士们在过河追踪,来不及脱掉鞋袜,扑扑嗵嗵地跳入水中,身边溅起一朵朵晶莹剔透的水花,多么精彩的画面啊!梁鑫站在河对岸,录下了这组实战的真实镜头。战士们趟过小溪,进入山林,梁鑫轻轻拉回镜头,发现了罪犯。

    “报告参谋长,镜头里发现罪犯。”

    “注意跟踪监视,莫亚保带队前往缉捕。”

    “刘进荣,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

    接连喊了三遍,罪犯毫无反应。

    “刘进荣,再给你最后3分钟,不回答,我们就开枪了。”

    3分钟过去了,罪犯依然没有反应。

    “开枪!”参谋长果断下令。

    哒哒哒……

    尾声:今日痛饮庆功酒

    凌浩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机,头条新闻是刘进荣被击毙的消息。

    “阿珍,快来看!”他招呼正在厨房收拾碗筷的妻子。

    “看什么呀,大惊小怪的。”妻子边说边坐在他身边。

    “本台最新消息,今天,武警官兵在公安干警的配合下,围捕特大抢劫杀人犯团伙,首犯刘进荣开枪拒捕被击毙……”

    “你们武警还真是了不起!”

    “那当然了!”

    “和你有啥关系,看把你激动的。”

    “当然有关系,拿酒来,喝一杯。”终于成功了,凌浩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想把这一切全都告诉妻子,可觉得为时过早,刘进荣被击毙了,可他的余党还在,他们会善罢甘休吗?他们还会兴风作浪吗?他有一种预感:战斗正未有穷期。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是黑哥吗,我是阿三。”

    “阿三,你现在在哪里?”

    “在海口,到你这里避避风。”

    “出了什么事?”

    “老大给他们废了。”

    “真的?”

    “干吗要骗你,现在正在大搜捕,我想还是你这里安全,先躲几天。”

    “好吧,我到门口去接你。”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凌浩隐隐地感到阿三的到来凶多吉少。

    “报告参谋长,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凌浩放下电话,向参谋长作了汇报。

    “我知道了,这出戏还没有完,继续演下去。”

    凌浩心领神会。

    凌浩带领阿三刚刚踏进门坎,5名持枪的武警战士随后跟了进来。

    “凌浩,你被捕了,铐起来带走!”

    “你是什么人?”

    “我是凌队长的朋友。”阿三知道中了埋伏,战战兢兢地回答。

    “带走一起审查。”

    “凌浩,你究竟犯了什么罪,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这一切来得太突然,阿珍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哭着、喊着追到楼下。

    “阿珍,你冷静些,你老公立功了,今天我摆庆功宴,也请你参加。”

    这真的像在演戏,当掌声响起来的时候,大幕已徐徐地落下。

    “今天是庆功宴,我先敬酒三杯。”参谋长举杯提议。

    “为了凌浩成功的表演干杯!”

    “为了我们成功的合作干杯!”

    “为了阿珍的密切合作干杯!”

    最后给我们的英雄和我们参战的勇士们献首歌,参谋长拿起话筒,唱了一曲京剧《智取威虎山》选段: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志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

    甘洒热血写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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