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房间他们就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疯狂地相吻着,两个人脸上的化妆油彩还没洗掉,现在都成花脸了。一股强烈的激情让他们溶化在一起。周琴不像上一回那样冷冰冰了,她让马红堡解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发弄乱;让他点上香烟,把烟雾喷进她的发际,喷向她的脸庞、她的乳房、腋窝、小腹和下体。然后她渐渐颤抖起来,变得极为亢奋,小腹不停地往上顶,力气大得惊人。她变化了好几个姿势,引导着技法生疏的马红堡。
“我爱你,真的不想和你分开。”周琴吻着他的耳根,细语着。
“我不会和你分开的,我们一定要在一起。你不要走好吗,我们可以住到一起,我可以去租一个屋子。”马红堡说。
“抱紧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生一个孩子。”
“我们不缺钱,我家里给我的钱足够我们读书花费,我们不需要为钱犯愁。”
“我们要是在一起该多有快活!只要想想我都觉得是那么幸福了。”
“我要和你一起在约克大学读书。自从那次知道你在那个有铁帽子屋顶的化学系大楼里读书,我想起了很多中学里做过的化学试验。我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很喜欢化学课的。我也想去读化学。”
“你一定可以的。你知道吗,我有多么想你,从那次事故以后就一直想着你。”周琴吻着他的脸说。她的肚皮贴着他的身体温柔地蠕动着。
“我也想你,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马红堡说。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啄木鸟敲木的手机声骤然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这个声音被放大了,听起来是那样无情、严厉,像是丧钟一样紧紧地威逼过来。
马红堡能感到周琴滚烫的蠕动着的肉体顿时僵硬了下来,像是一具电动玩偶突然中断了电源。她没去接电话,一动不动躺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马红堡试图把她抱到怀里。她没有反应,她的身体变成了大理石一样地冰冷。他看着她的脸,她的脸上又罩上了那一层冰冷的面具,和他第一次在驾校的教室里见到的一样。
“不要害怕,不管怎么样,我会和你在一起。”马红堡说。
“不,我得走了。”周琴慢慢地从石头状态活了过来。她吻了吻马红堡的脸,泪水漫出了眼睛。
“不要走。你是一个中国留学生,你是自由的。”马红堡说。
“不,我已经不自由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害怕。”周琴说。
她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她穿那条小可爱内裤时还慢慢腾腾的,显得很不情愿。之后她的动作加速了。马红堡帮她扣上胸罩背后的扣子。他知道她在经历着危难,可是又无力帮助她,只觉得心如刀绞。周琴对他说,以后她会找他的,但不会是很快。他千万不能再去找她,绝对不要跟踪她,那样有杀身的危险。周琴说她现在时刻在危险之中,北美黑道上一场厮杀已经开始了。
穿好了衣服,周琴把那个手机放在袋子里。她紧紧抱了马红堡一下,就开门走了出来。她不让马红堡送她。说有人会来接她。马红堡听到走廊里一阵脚步声急促远去,周琴独自走了。
这个时候窗外下着倾盆大雨。
十二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早上,马红堡听到杨靖邦在喊他,说:出事了,快来看!
马洪堡过来,看到电脑屏幕上《星岛日报》论坛上的报道:《中国女留学生遭割喉杀害倒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他继而看到了一张死者的照片,是周琴的照片,倒在学校的花坛边,表情木然。
那篇报道写道:昨天晚上20时许,来自中国广西的约克大学女留学生周琴下课后离开学校。当她走到Keele大街约克大学一座公寓大楼停车场的时候,一名歹徒突然对她发起了袭击,周琴挣扎着与他搏斗。由于大街前后的行人离她太远,所以刚开始的时候过往行人并没有发现异常,但大家听到动静都往这个方向看时,一切都太晚了:周琴倒下了,歹徒也逃走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士告诉警方,他几乎目睹了事件的整个过程。当时,他看见女孩和一个男子拥抱在一起,起初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并没有太在意,后来他发现女孩不断用脚踢对方,接着双方厮打起来,整个过程前后持续了四到八分钟。在女孩倒下去以后,那名男子竟然仓皇逃跑,他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赶紧过去想帮助她,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看到了女孩从左耳根部至右侧颈部有深深的刀伤,出血不止,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这位目击者表示非常后悔没有及时报警,以致于让一个弱小的女孩被歹徒杀害。
闻讯赶来的警察到现场后,赶紧把她送往医院紧急急救。医生们面对被锋利剃刀割断喉管的伤势回天无力,周琴不幸身亡。据现场的警员透露,警方在现场发现了周琴的钱包,钱包内的钱物没有丢失,而周琴本身也没有遭到性侵犯。另外,从现场情况看,周琴在受伤后曾挣扎着想回到离现场不远的学校,但终于还是倒下了。警方指出死者曾与凶手猛烈搏斗,以致凶手本人也受伤流血不止。凶手的血迹由案发现场开始,一直向北延伸,长达一百多米。警方表示,血迹消失的地方在约克大学校园的东南面,凶手极可能在此乘坐出租车或者同伙的车落荒而逃。由于凶手伤势不轻,很可能会前往诊所求治。为此警方已通知所有的医院诊所留意。一些目击者向警方提供了大量的线索,警方据此制作了凶手的相貌设想图,警方透露,杀害周琴的犯罪嫌疑人有可能是亚裔,此人25岁左右,肤色较深,中等身材,体形偏瘦。负责调查该案的凶杀调查组侦探巴克表示:有了这些线索,警方对破获此案充满信心。巴克说,警方依然没有确定这起凶杀案的动机,整个背景还不清楚,不排除是一件有预谋的杀人灭口案件。
她已经死了!她真的被人杀了!马红堡呆呆地看着电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寂静和空虚。她一直是那么紧张,她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现在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她会那么恐惧。这两个多月来,马红堡时刻在想念着她,可是他记住了她的话,一直强迫着自己不去找她。他相信,有一天她会来找他的,她一定会来的。一想到能再次和她见面,马红堡就会有一种透不过来气的幸福感。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就这么简单。
“嗨,这个女孩当初我就觉得她命薄,身上有凶光。想不到被我这个乌鸦嘴说中了。”杨靖邦说。
“暴暴,你说这个事情是真的吗?”马红堡说。
“是真的,你看,电视上也在播这个新闻。”
“暴暴,我要去看看她。”马红堡说。
“人都死了,怎么看,尸体也让警察抬走了。”
“那我们去看看她被人杀害的地方。你说她会不会没有死掉,又活过来了?”
“不要胡思乱想,喉咙都割断了,怎么还能活过来?”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了约克大学校门外不远的那个停车场,有不少的大学生和市民围在这里。警察在现场的警戒线还没撤掉。马红堡看到了在黑色的沥青地面上,有一个白色的粉笔画出的人形图案。这是警察在当时周琴倒在地上的位置画下的现场标志。然后他看到了在白色图案周围有暗红色的痕迹,他突然明白了,这是周琴被割断的喉咙里流出的血液。他看到了沥青地面上那一摊血迹很大很大,比她那白色的身体图形要大很多。是呀,她的喉咙被割断了,所有的血都流到了这块地面上了。马红堡想着。报道上说,周琴曾试图挣扎着要回到她的学校。她的身上没有一滴血了,怎么还会那么有力量呢?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那是周琴的血的气味。他从这血腥味里辨别出了她身体的气味。离开了她以后的两个多月里,他每天都在想念着她的身体的气味。
这个时候有一阵剧烈的痛楚和悲伤开始蔓延开来,他开始哭泣。在这之前,他还处于极度的震惊中,还没有觉得一切已真正发生,还以为周琴只是暂时离开他一阵子而已。现在,他知道周琴已经真的死了,他再也见不到她的脸庞了,他再也闻不到她身体的气味了。他控制不住自己,几乎是号啕大哭起来。在附近的媒体记者过来把摄像机对准了他。
“Young men, do you know the victim?(年轻人,你认识受害者吗?)”一个白人警察走过来问他。
“是,我是她的好朋友。”马红堡哭着回答。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这会对找到凶手有帮助的。”那警察说。
马红堡被这个警察带到警车上,前往多伦多警察局凶杀重案组。有三个探员和他谈话。他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警察,本来他答应过周琴不把他跟踪发现她去富豪山庄的那件事告诉人家。但周琴现在给人杀了,为了找到凶手他没有必要再给她保密了。警察对他说的这个情况很是重视,让他带路坐着一辆普通的车子去找周琴进去过的那个房子。当马红堡进入了富豪山庄那条小路时,发现这里的一排房子的门面都是一样的,他已经记不清究竟是哪一座房子了。他对那探员说,这样坐在车里兜圈子他无法确定是哪座房子,得在地面上走一下才能找得到。探员说没必要这样做,他们有办法确定是哪房子。几天后,警察让他辨认了一些照片,是密探用望远镜头偷拍下来的进出那个房子的人的照片。马红堡赫然发现那个来医院探望过周琴的中年男人也在其中。马红堡感觉到,警察对周琴所陷身进去的那个组织似乎是有所了解的。那个时候,马红堡恨不得自己也是一个警察,去捉拿残杀周琴的凶手。
十三
一个礼拜之后,多伦多警察局进行了一场大规模搜捕行动,数百名警察和突击队同时搜查了多个东南亚华裔居民的据点。警察早就注意到最近越南华裔大圈帮的活动变得很活跃,和另一个帮派正在争夺多伦多地盘。在得到马红堡的信息后,他们秘密监视了富豪山庄的那个房子,认定是个重要据点。警方包围了房子,在进入房子内部时,藏在里面的枪手开火拒捕。交火中有两个黑道枪手被打死,一个被打成重伤,也有几个得以逃跑。警方抓获了部分人员,在据点中找到大量的毒品、武器和现金。当地的媒体对这件事作了大量的报道。
“这下事情可搞大了。”杨靖邦说。他拿着从菜市场买回的一大堆中文报纸说。
“不知警察有没有抓到杀周琴的人?”马红堡说。
“报道上面没说。我看杀周琴的也不会是那个屋子里的人,可能是他们的敌人。现在的问题是你也被卷进去了。我担心那些人在警察内部都有内线,他们要是知道是你检举出了他们的据点,造成他们的人员伤亡,一定不会放过你。”杨靖邦说。
“这个不会吧?警察怎么会把我出卖了?”马红堡说。他的脸色还是白了。
“不是警察出卖你,是那些人有办法找到你。不管怎么说,我看你还是先离开多伦多一段时间为好。”
“你这么说我真的害怕了。以前在电影里看到的事情现在真的要发生了。”
“我看这样,你先到汉密尔顿我那个假老婆墨西哥女人家里住些日子,咱们看看情况再说。”
当天夜里,杨靖邦和马红堡开车前往一百多公里外位于安大略湖边的汉密尔顿,进入了一个公寓的房子。那个墨西哥女人有点肥胖,看起来挺快乐的。杨靖邦把一卷钱塞在她手里,说他的朋友要在这里住上几天,让她照顾一下。杨靖邦英语不好,墨西哥女人英语也不好,不过两个英语都不好的人交谈起来倒是一点障碍也没有。马红堡在这里住了十几天,墨西哥女人对他还真的很不错。她是个难民,和杨靖邦结婚她可以得到三万美金。过一年她可以离婚,再过一年又可以结婚了,再收入一大笔美金,所以她的日子过得还蛮愉快的。她非常友善地对待了马红堡,给他做了很多好吃的墨西哥饭菜。也许她觉得,这个住在这里的小伙子是潜在的客户,将来说不定也会和她结婚的。
两个礼拜之后,杨靖邦过来告诉马红堡说准备安排他去渥太华。他在那边的朋友说渥太华的语言学校质量好过多伦多,现在过去还可以赶上下半年的课程。可怜的马红堡刚刚在墨西哥人家里住得有点熟悉了,现在又得整理行装,开着车子前往首都渥太华市。
这一天马红堡如惊弓之鸟,开了五百多公里的车,终于到了渥太华。出了高速路,沿着丽都运河进入市内,只见运河边绿树之间开满了鲜花,风景十分美丽。渥太华是一个宁静漂亮的城市,马红堡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他办好了入学手续,专心开始了读书。他想起自己来了这么久,其实还没有认真读过几天书呢。在这个学校,他的精神也渐渐从恐惧和沮丧中恢复了过来。他在一篇博客中写下这段话:
什么是成长?对我来说,也许需要经过一段很长很坎坷的道路,又或许是走过这段路的一个过程。一直以来,被宠大的我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总有一种优越感,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无所畏惧,总觉得一切都会顺心如意。跌倒,便是对年少轻狂的我的惩罚。每人都会有平生的第一次跌倒,而搀扶我们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拭去脸颊泪水的便是我们的父母。当我们渐渐长大了,再次跌倒时,将我们搀起的将会是朋友。勇敢一点,是我18岁生日那天我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没错,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勇气,便是我在命运坦途上的一把利刃。勇敢一点!
过了两个多月,杨靖邦开着车带着全部家当也来了渥太华,说自己也要待在这里不走了。他在网上找到了这里的一个学摄影的学校,不需要托福就可以报考。他发了几张他拍的加拿大北部风景照片,学校同意录取他了。杨靖邦来了以后,马红堡的生活开始热闹了起来。杨靖邦很快就有了一班新的朋友,其中一个叫贝贝的成了他女友。这段时间,是马红堡和杨靖邦在加拿大过得最好的日子,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段日子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