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福对自己的评论,是相当准确而实在的,和善打诳语的冯仑、善讲语录的牟其中不同,这个人老实的程度似乎不像是一个商人。他长相憨厚,塌鼻细眼,看上去实在太像是刚刚放下锄把的农民。有一年,他参加一个电视台直播的颁奖晚会,轮到他上台领奖的时候,他走路的动作明显放慢,很有点八字方步的意味。好奇的主持人便问他为何如此,李书福一脸茫然地回答说:“是他们(导演)让我走慢一点的。”此言一出,哄堂大笑。然而在笑声中却少有人知道,这个木讷憨厚的老实人,从下海第一天开始,展现出来的便是不顾一切、杀气冲天以及肆无忌惮的豪赌性情。
在拍照片赚了些钱后,李书福把赚来的钱都投进了照相馆;赚了一些钱后,他又开始干起了提炼金银的买卖;又赚了一些钱后,他又倾其所有地开起了冰箱配件厂;再在一无技术、二无专家、三无许可证的条件下,硬是把配件厂升级成了冰箱厂,几次把赚来的钱“全放下”的结果,是他在88年就成为了当地有名的千万富翁。
李书福的著名的失败,发生在1992年前后的海南,当时那里炒房成风,李书福看到这种机会心痒难耐,便携巨资杀入海南楼市,却不想恰好只抓住了尾巴,崩盘之后自然血本无归。他本人一直拒绝吐露在海南亏了多少钱,只是语焉不详地对来访的记者说:“差一点连人都回不来了。”
帮助李书福赚到亿元级别的豪赌,发生在1993年。当时,他去一家大型国有摩托车企业参观考察,看见摩托车产销两旺的好势头,就向该企业的总经理提出,要为人家生产车轮钢圈。这位老总笑了,“这种高技术含量的配件,岂是你们民营厂能完成的,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去!”
憋了一肚子火的李书福回到台州,思前想后,竟然提出要自己制造整车。周围立即一片反对,连一向支持他的几个亲兄弟都笑他不自量力:“车祸死了人,有你好看的。搞不好‘千年砍柴一夜烧’。”
李书福的豪赌性情再一次展示出来,他没有技术,就选择去国有厂家挖人,没有图纸,就直接拆整车照葫芦画瓢。最要紧的是没有生产许可证,在“跑部进京”的努力失败后,他竟然直接找到临海当地一家濒临倒闭的邮政摩托车厂,然后用上千万元的价格买下一张“许可证”,硬是靠仿照、合作、联营等方式,造出了中国第一辆踏板式摩托车,仅此一项,便让李书福把“放下去”的钱又赚了回来,而且是数倍于前的回报。1999年,吉利摩托车产销达到43万辆,实现产值15亿元。
吉利的成功,让李书福一下子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企业家。然而,他却并没有选择见好就收,他一生中最著名、手笔也最大的一次豪赌,发生在1997年的夏天。当时正值亚洲金融风暴过后,中央政府启动内需市场,汽车成为了社会上最新的消费热点。于是,李书福悍然决定,进军家用汽车制造业。
自然,他的这一决定又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据说,当时他只拥有1亿元的可投入资金,大着胆子向外界宣布“投入了5亿元。”然而即便是吹牛吹出来的数字,也遭到了人们的广泛质疑。当时,同在浙江的鲁冠球也想有自己的造车梦想,却一直只能在配件领域打转。当听说李书福以一个摩托车厂的实力竟然要造汽车时,鲁冠球大吃一惊,然后说:“造车一定要政府许可支持,二要上百亿元的资金,我们万向还没有准备好。”
完全没有经验的李书福更没有准备好,不过,他却觉得造汽车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在一次和记者的交谈中,他用一种很洒脱的语调说:“汽车不就是摩托车再加两个轮子吗?”于是,他跑到省里相关部门要求生产汽车,被问到的官员自然给出否定的答案。李书福又问:“如果不让搞汽车,那么让不让搞汽车实验?”这位官员想了很久才答道:“汽车实验还是可以的嘛。”
就这样,李书福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又一次倾囊豪赌,他从台州临海市政府手中批地850亩,打着造摩托车的幌子,建起了“吉利豪情汽车工业园区”。其豪赌性情,光从这个名字上便可见一斑。他的哥哥评价他:“完全是在赌命”。因为如果拿不到最关键的生产许可证,那么即使汽车造出来,也没法上市销售,所有的投资都将会付之东流,甚至还要背负上亿元的银行债务。
幸运的是,李书福再一次赌赢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汽车生产许可证,竟然来自于四川德阳的一家监狱,这家监狱下属有一家汽车厂,李书福注资1400万元取得了70%的股权,然后又仿照美国波音公司,取了一个完全类似的厂名:四川波音汽车制造有限公司。
1998年8月8日,李书福造出的第一辆汽车“吉利豪情”正式下线,此车全盘仿照当时国内销售最好的低档轿车天津夏利,①却要比夏利的价格低的多,在双方的竞价大战中,李书福甚至打出过2.99万元的超级价格。“吉利豪情”也成为当时中国最便宜的“电喷车”。其优越的性价比,在征服了市场的同时,也让李书福“扔下去”的钱得到了超额回报。
2000年,李书福再度豪赌,在宁波斥资7亿多元,征地1000多亩,建立了吉利美日工业园。形成了双工业基地的雏形。随后,他又在路桥、上海、兰州、济南、湘潭等地先后投资,建起6个整车制造基地。每一次的投入,都让身边人觉得这个人疯了,马上就要完蛋了,李书福“汽车疯子”的外号,也正是在这期间被传开的。然而事实证明,他一次又一次地赌赢了。你可以将其视为好运气,也可以将其看成是眼光卓然。无论如何,李书福的另类成功却是无可否认的。
2009年年底,李书福再度出手,这一次,他“放下去”的钱有18亿,把宝押在了瑞典汽车企业沃尔沃公司身上,和每一次的豪赌一样,李书福依然不被看好,“放下去”的钱究竟是会亏得精光,还是捞回一网更大的鱼,一切都还拭目以待。
①:直到今天为止,吉利的模仿都依然在继续,笔者在2007年,曾经受邀到吉利汽车临海厂区一游,数万平方米的厂区空地上,停放了几十种世界名车,不过,它们并不是用来让人开的,而是被拆得七零八落,成为吉利新款汽车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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