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志异青年-蛇骨山杀人事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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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老K忽然冲过来,一脚踹在肖夏的自行车上。破旧的自行车发出粉身碎骨一般错综复杂的响声,然后“啪嚓”一声倒在地上。肖夏则捂着大腿,弯着身体,怒视着老K,眼睛里露出锋利的凶光。车子倒下时,车把碰到了肖夏的大腿,但是他的大腿并不疼,他只是用那种姿势来承受他的愤怒。

    “说你错了,说了就什么事没有,不然打死你。”老K指着肖夏,凶狠地威胁。

    “你们别欺人太甚,逼急了我,我会让你们后悔的。”肖夏说。

    肖夏的话让老K与毛毛吃了一惊。

    “就凭你?让我后悔?好啊,来吧,我看看你是怎么让我后悔的。”

    老K冲上去又踹了肖夏一脚,不过被肖夏躲了过去,没有踹到。

    毛毛这时冲了上去,一拳打在肖夏的脸上。

    肖夏“啊”地叫了一声,捂着脸朝后趔趄。

    老K紧跟着冲上去,双手一起揪住肖夏的头发,用力朝自己的方向拉拖肖夏的脑袋,用膝盖撞击肖夏的脸。

    肖夏用两只小臂遮挡自己的脸,身体已经被老K压弯。他的身体不住摇晃,因为侧面正受到毛毛的攻击,毛毛不是踹他的胯骨,就是用拳头打他的肋骨,还用胳膊肘砸他的后背。面对老K与毛毛暴风骤雨般的殴打,肖夏很快站立不住,身体一歪,便跪在了地上。

    这时马光蹬着车子赶上来,跳下车子,挤到肖夏身旁拉架。

    马光把车子摔倒在地上,他将毛毛阻挡在身后,双手拉老K的胳膊,嘴里劝道:

    “别打了,都是一个村的,打什么架啊。”

    “他骂我。”毛毛说。

    “算了,算了,大家从小一起玩到大,彼此的父母天天见面,让大人知道了多不好,家长见面了彼此也尴尬不是?”马光搂着肖夏对老K和毛毛说。

    “谁愿意打他似的。”毛毛说,“就像你说的,平时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他实在太过分,骂我,我要不因为我们是一个村的,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肖夏的鼻子已经出血,他用手抹了抹嘴巴,抹得满嘴巴都是血。他用仿佛要吃了毛毛一样的目光看着毛毛,他对他们欺辱自己的行为忍耐了十年,他把他对他们的愤怒压抑了十年,这一刻,仿佛爆竹的引信被点燃,他觉得,他快要疯了。

    快要发疯的肖夏反而变得平静,他没有说一句话,只那么阴恻恻地看着毛毛。

    “你看什么!”毛毛指着肖夏,又对马光说,“马光你也看见了,他还瞪我呢,他正向我挑衅呢,你说我不打他能说得通吗?”

    “算了,算了。”马光甩了几下手。

    老K和毛毛这才翻着白眼,骂骂咧咧地骑车离去。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肖夏说。

    “啊?你说什么?”马光正在扶自己的自行车,扭头看肖夏。

    肖夏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站着,满脸是风干发黏的血。

    [五]

    6月12日,星期五。每逢周五,学校都要进行大扫除,下午没有课,扫除之后就放学,所以周五的放学时间要比平时提前很多。

    肖夏放学后往谷库村的方向骑车子,骑到快到村口的小石桥时,看见老K的妹妹小樱桃正独自站在桥边摘路边的草叶玩。她是老K的亲妹妹,今年才十一岁,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她妈亲手为她做的浅绿色的纱布裤子。肖夏因为极端厌恶老K而连带着厌恶小樱桃,所以他在经过小樱桃的时候,对她视而不见。

    桥是石拱桥,肖夏推着车子过桥。

    “我哥呢?”小樱桃忽然问肖夏。

    肖夏站住脚,看见小樱桃略歪着头,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看他。

    “他怎么没回来?”她问。

    肖夏直直地看着小樱桃,一直没说话。

    “家里没人,没意思,在这里等他,他怎么还不回来?”她又问。

    肖夏慢慢地转着脑袋,目光呆滞地朝四周看,看见村庄被一片树林与高大的玉米地遮挡,那条通向村庄的路今天显得无比曲折、幽深。桥下的水发出清脆的声响,带着清爽的腥味儿,从蛇骨山的方向流淌而来,经过脚下,朝着万鬼河的方向投奔而去。四周无人,只有野虫慵懒地鸣叫,天空湛蓝,阳光明媚,这一切景象都像是带着磁性,把人与声音全都吸走,只留下一种真空般的寂静的感觉。

    “他在别处玩,要很晚才回家。”肖夏终于说话。

    “他在哪儿玩?”

    “他在……我也说不清楚那是哪儿,但你要是想去找他,我可以带你去。”

    小樱桃想了想,说:“那你带我去找他好吗?”

    肖夏说:“好。”

    于是肖夏把自行车扛到肩上,领着小樱桃朝桥北侧的野外走,与水流是同一个方向。到处都是飘着独特香味儿的蒿子草,那草的高度已经淹没了小樱桃瘦小的身躯。肖夏在草丛里走出二十几米后,将车子藏在一片野草里。

    “你背我行吗?”小樱桃说。

    肖夏说:“不背。”

    走过一片茂盛的荒草以及几块到处是蚊虫的水塘,他们来到了一片幽暗的树林。

    “我哥在哪儿?”小樱桃烦躁地问。

    “就快到了。”肖夏朝身后张望,发现石桥已经不见踪影,远得像是从谷库村飘走了。

    “我走不动了。”小樱桃已经满脸是汗。

    “就快到了,我背你走吧。”

    小樱桃显得很高兴,趴在肖夏湿漉漉的背上。

    肖夏背着小樱桃一直走出这片人迹罕至的树林,来到一块比较大的水塘前。他放下她,站在水塘边喘气。实际上这里是一块荒废的鱼塘,塘边还有一个简易的两间平房,是当时看鱼塘用的,如今房子破烂地空着,塘里也生满了水草和芦苇。

    “我哥在哪儿?”小樱桃问。

    “在房子里。”肖夏朝前指。

    小樱桃蹦蹦跳跳地朝房子走,走到门口,发现木门是锁着的,就扭头问:

    “怎么锁着?”

    肖夏不吱声,找了个石头将门锁砸开。

    “门要是锁着,我哥就不在这里啊?”小樱桃困惑地问。

    肖夏还是不吱声,俯身抱起小樱桃,走进房子。

    这天晚上,肖夏在晚饭后没有留在家里学习,而是无聊地在家门口站着。他看见很多村民焦急地走来走去,那些人以老K家的亲戚为主,他们在到处向其他村民打听,问他们有没有看见小樱桃。那时天都已经黑了,肖夏看不清眼前那些不断闪过的没有五官的脸,他好像看见无数鬼魂在眼前慌乱地奔走。

    肖夏也看见老K了。

    老K骑着车子到处转悠,有几次还因为轮胎硌到路上的突起和坑洼而摔倒。

    “肖夏,你看见我妹没有?”老K单腿支地,骑在车上问肖夏。

    肖夏不说话,只是在黑暗中站着,微微地笑。

    老K看不清肖夏的脸,所以不知道他在笑,见肖夏不回答自己,他就嘟囔了一句“他妈的”,然后蹬车子急急忙忙地走了。

    “你怎么还在外面站着?”万雅楠从巷子尽头走过来,冷冰冰地问肖夏。

    “找到小樱桃了吗?”

    “没找到,他们猜测她是去了大河边,如果是因为那条河失踪的,那就不用找了。”

    “是的,他们肯定找不到。”

    “去进屋看会儿书吧。”

    肖夏返身进屋,做了几道数学题,又背了二十个单词,才躺下睡觉。

    老K一家人一夜未睡,找小樱桃找了一夜。

    [六]

    6月13日,星期六,从早晨肖夏一睁开眼睛开始,天气就火辣辣的热。学校周末放假,肖夏上午10点钟时走出家门,他的手里拎着一瓶用矿泉水瓶装的井水,慢悠悠地朝石拱桥的方向走,走到桥头时,遇见从镇子里回来的捕鱼人宋德。

    那一年宋德六十岁整,沉迷捕鱼,当时他推着自行车走过石拱桥,看见肖夏孤零零地站在桥上,胳膊肘支在桥的石栏上,无聊地朝小河的下游看。

    “看什么呢?”是宋德先问的肖夏。

    “没什么,闲着没事。”肖夏扭头,声音无力地说,“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镇上买点儿铅,织渔网用的。”

    “哦。”肖夏点头,看着宋德从面前经过。

    肖夏一直到看见宋德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田地的后面,方才从桥头位置走下石桥,钻进蒿子草高高的草丛,朝北面走去。

    肖夏打开鱼塘边小平房的门,走进去,看见小樱桃侧躺在地上,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小樱桃的两只脚被麻绳捆在一起,两只手于背后被麻绳捆在一起,嘴里被塞了东西,眼睛被布条蒙着。她听到声响时,身体挣扎着动了动,但显得没有力气,似乎非常虚弱。

    肖夏拿掉小樱桃嘴里的东西,摘掉她眼睛上的布,看见她的一张小脸已经花掉,不知道已经哭过多少次。

    “不准哭。”肖夏说。

    小樱桃无比恐惧地看着肖夏,虚弱得睁不开眼睛,可她还是咧大嘴巴哭了,她怕极了。

    “你要是哭,要是喊,我就不给你喝水,不给你吃东西。”

    小樱桃闭着眼睛哭,却哭不出声,也流不出眼泪,她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

    “先喝点儿水。”

    肖夏把小樱桃扶起来,让她靠墙坐着,拧开瓶盖,喂小樱桃水喝。

    小樱桃停止哭泣,贪婪地喝水,喝了好多口水,眼睛像干裂的土地上垂死的植物般恢复活力,慢慢睁开。

    017“我要回家。”小樱桃哑着嗓子痛苦不堪地说。

    肖夏不吭声,蹲在小樱桃身旁,静静地看着她,嗅到一股臊臭的味道,发现可能是从小樱桃的裤子上散发出来的,她应该是尿过裤子。他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袋里包裹着馒头。他把馒头掰下很小的一块,喂小樱桃吃,喂她一块馒头,又喂她一口水,如此反复,把大半个馒头都喂进了她的肚子。

    “我要回家。”吃饱喝足的小樱桃说,从声音听,状态已经比刚才好很多。

    肖夏还是不说话,重新堵了小樱桃的嘴,但是没有蒙她的眼睛。小樱桃的眼泪立即顺着眼角滑落,她用凄楚可怜的两只大眼睛哀求地看着肖夏。但是肖夏并不看小樱桃,他冷漠地起身离开,在门外把门仔细地关好,还找来一根木棍将门支住,即使小樱桃在里面用尽力气推也是推不开门的。

    [七]

    6月14日,星期日。肖夏带着食物和水走出家门,以散步的姿态朝小石桥的方向走,半路看见老K家的一众亲戚。老K家发动所有亲邻,到附近的山上寻找小樱桃,他们这是刚从蛇骨山的方向走回来。

    老K与肖夏擦身而过时,已累得极为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这次他没有跟肖夏说话,只是看他一眼便疲累地垂下了沉重的头。

    “肖夏,一直没看见我们家的小樱桃是不是?”老K的妈妈在与肖夏擦身而过时,并不报希望地随口问了一句。

    “都去哪儿找了?”肖夏的回答也是问句。

    “啊,刚去南边的山上找,下午去大河一带找找。”

    肖夏没有说话,站在路边,看见一群男女神情颓丧地从眼前走过。

    那群寻找小樱桃的人走远后,肖夏飞快地朝小石桥跑。他跳下石桥,在荒草里狂奔,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小平房门前。

    肖夏一进门就闻见了臭味儿,他想象得到是小樱桃把屎拉在了裤子里。他皱了皱眉头,打开北窗放臭味儿。

    肖夏摘掉小樱桃眼睛上的布,拿掉她嘴里的东西,这时的小樱桃已经失声,嗓子彻底哑掉,脸蛋儿很肮脏。他喂她喝水,喂她吃东西。

    小樱桃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人显得迷迷瞪瞪的。

    肖夏封了小樱桃的眼睛和嘴巴后,起身看南窗下的那铺炕。他掀开炕上的那张残损破旧的席子,踩着炕沿来到炕上,蹲下来,用一块带尖的石头砸炕,把泥块敲松后,又把一块块拼成炕面的方砖取下。

    肖夏在对炕的内部进行了简单的清理和调整后,把小樱桃抱了进去,藏在炕里,然后又把方砖以及土块等重新盖好,尽量恢复成原状。

    肖夏一遍遍打量房间,见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这才离开,离开时他故意把房门大开。

    肖夏回到村庄后,坐在村中的一棵大树下乘凉,一个小时后,看见一群男女朝北走,他跟了过去,他知道他们是去大河一带寻找小樱桃的。

    老K转过脸,用奇怪的眼神看肖夏,见他一直跟在后面,忽然有些感动。他知道肖夏平时是恨自己的,但这一刻,他帮自己找妹妹,这不能不让老K对肖夏充满感激。

    肖夏对老K感激的目光视而不见,心不在焉地跟在人群后面。

    人群分散开来,肖夏跟着老K等人朝鱼塘的方向找。

    那个平房毕竟太显眼,他们很快来到平房跟前。

    “会不会在这里?”肖夏忽然指着平房说。

    老K等人一起朝平房走,见房门破败地打开着,里面是空的,而且破破烂烂。

    “没人。”肖夏挤在门口说。

    他们本来也没抱着希望,都阴沉着脸,离开平房。

    肖夏跟着他们很快离开鱼塘。

    [八]

    6月15日,星期一。上午第四节课开始前的五分钟,老K萎靡地坐在座位里,为妹妹的事,他已经身心俱疲。他的几个好哥们儿都围绕在老K身边,七嘴八舌地安慰他,或者纷纷猜测着小樱桃到底会在哪里。

    肖夏站起身体,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老K面前。

    老K等人都坐着,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肖夏。

    “你妹妹失踪就是对你的报应,你欺负我,得付出代价。”肖夏平静地说。

    几个少年错愕地看着肖夏,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你说什么?”老K说。

    “我说是报应。”肖夏说。

    老K迷茫地转头看田柯,看毛毛,看大朱,见他们也都正在迷茫地看着自己。

    “我操你妈!”老K突然冲肖夏说,“你他妈幸灾乐祸?”

    肖夏忽然笑了,那是种得意的不屑的笑容。

    老K弹起身体,隔着书桌,一个直拳打在肖夏的鼻子上。

    肖夏在同学们的惊呼声里朝后趔趄了几下,然后站稳身体,鼻孔里流出了血。

    “你越打我,越找不到你妹妹。”肖夏的声调依然很平静,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其他少年纷纷愤怒地拍桌而起,一起涌向肖夏,咒骂着,劈头盖脸地打他。

    教室里的学生谁都不敢上前拉架。

    肖夏眨眼的工夫就被打倒在地,他抱着脑袋,蜷缩在讲桌与讲台的夹角处。

    “别打架。”只有马光和班长两个人冲上前拉架。

    马光与班长将老K等人推开,伸手去扶肖夏。

    “我看你是疯了,我弄死你信不信?”老K指着肖夏说。

    肖夏慢慢地抬起脸,满脸是血地看着老K,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仿佛殴打给他带来了一种让他身心愉悦的快感,对那些刚才殴打过他的男生,他字字清晰地说:

    “你们每个打我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你他妈的!”毛毛要冲上来打肖夏。

    “别在教室里打架,听见没有?”班长大声呵斥毛毛,将毛毛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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