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岁的巴尔扎克知道,能够重新赢得德·韩斯卡夫人的青睐是唯一能令自己宁静地完成自己伟大事业的动力。他押上了全部赌注,决定孤注一掷。可是要想配得上德·韩斯卡夫人,单凭他中产阶级的身份怎么行,甚至文学声望也无法弥补他出身方面的遗憾。他希望自己可以选入立法院,获得政治影响力,这样一来国王便会承认他自封的贵族称号,或者赐予他法国学会会员的头衔,这样除了身份提高了,每年还可以支领2000法郎的薪水,如果能任职字典编著委员会的会员,每年可支领6000法郎的薪水。这样他便勉强可以与心上人门当户对了吧!
可是他长期以来负债累累,哪有资本去获得立法院的一席之地?在竞选学会的会员时,他又失败了,他的要求很快便被批驳回来,因为别人可以轻易找到一个借口把他排挤出去。就这样,他的美梦都变为泡影。
受尽挫败后,巴尔扎克又想到了戏院,他想利用它来解决燃眉之急。他匆匆地写了两部剧本,其中《帕梅拉·吉罗》五分之四的内容是他找来的两个枪手补缀起来的。另一出戏剧也同时在奥德昂戏院演出。巴尔扎克这次卷土重来,看起来势在必得。
但不幸的是,巴尔扎克又把工夫下错了地方。他的剧本第五幕还未写好,就开始排演了,招致女主角不满,退出该剧。而巴尔扎克最关心的就是他的首次公演能在巴黎造成空前绝后的美妙的效果。他计划在第一夜,巴黎的一切贵族和名人都得出席,绝对不允许有恶意捣蛋者破坏这美妙的夜晚。因此,他同戏剧的经理协商,第一次公演的戏票除了他亲自派发的之外不能卖给其他观客,他把他更多的修正剧本的时间都花在处理包厢戏票的犹豫迟疑当中。
巴尔扎克这次的行动是大规模推进的,宣传场面浩大。各国的使节和内阁名大臣、授勋章的骑士、政界名流、经济大亨以及中产阶级的豪富之家都将齐集于此。经过艺术家们的渲染,更将这一晚的盛会描绘得百年难得一见。
巴尔扎克起初的预计没错,有关这桩盛事的传言早已轰动巴黎。票房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人们愿出高价买票。可是,巴尔扎克总是把弓拉得太满。他非但没有接受高于普通戏票两三倍的价钱,反而故意吊大众的胃口,放出消息说戏票已经售罄,让人们转买以后场次的戏票。
1842年3月的一天晚上,演出如期举办,戏院各门大开,准备迎接嘉宾。可是大部分的席位都是空的,导致很多已经坐在那里的人也好生不自在。戏院经理不得已,只得在最后一分钟里,免费沿街赠送戏票给想要看演出的人,但是已经太迟了,这场轰轰烈烈的宣传最后只能惨败收场。首演尚且如此,此后的几场公演,也只有那些想来吵闹的观众才来看。剧院中充斥着叫声、嘘声和口哨声,台上的演出也无关紧要了。因为台下才真正好戏连场呢,有的还即兴合唱了起来:“这就是巴尔扎克先生干的事情啊!”而巴尔扎克自己则向德·韩斯卡夫人抱怨,戏若演砸了,他就又得再写四本小说了。
这次戏院的失利却赐予巴尔扎克更多的灵感和启发,从1841至1843年间,他写出的小说有好些都是他有史以来最有力的佳品,而他的文学创作也在这一时期达到了巅峰,此时的他逐渐摒弃了他早期小说里那些时髦社会所喜爱的口味。刺激他创作天才的不再是大人物虚华、窄小的野心,或是小气的王公贵妇们的大野心,而是平凡人的七情六欲。生活的挫败和绝望越使巴尔扎克痛苦,也就越让他接近生活的真谛,他的观察对象越是广阔,观察的焦点也就越是正确。
巴尔扎克虽然常让债主逼得走投无路,却小心地保留发行自己著作专集的权利,不论境况多么困窘,他都一直保留这一项最后的资源,从来只肯答允出售有限的版权。他要等待一个最成熟的时机,然后才向世人展示他不朽巨著壮丽辉煌的广度和深度。即使在其他方面再奢侈无度和欠考虑,他却总不肯轻易让自己最有价值的资源离手。
他才刚表示要结集出书,好多家出版社便纷纷表示愿意与他合作。1842年4月,巴尔扎克签订了合约,授权了三家出版公司出版。合约中载明第一版出3000本。
巴尔扎克收了1万5千法郎定金,等售出4万册之后,他便有了一份终生收入,并且还会与年俱增。合约上唯一的限制条款是,一张对开校样的修改若超过5法郎,他便得自掏腰包。但这一限制条款也未能动摇他不断地修琢自己的文笔的习惯,他为多出的修改付出的费用竟高达5224法郎。出版商不喜欢“全集”这个名称,要他另想一个名字,以便强调这套书的一贯完整,表达书中再塑的角色与社会缩影的深度和广度。
巴尔扎克写小说之初,便已定下完整的纲要,要表现整个人类社会,其中每本书皆代表着这个巨构中的一个阶段。现在的问题,是找一个合适的书名,来表达这套巨著的包罗万象。他刚好有个朋友方从意大利回来,他在那里修习意大利文学,读到但丁《神曲》的原文。这使巴尔扎克想到,一个带有世界性的喜剧可以把他的那些小说联系起来,并和但丁《神曲》的神圣的喜剧互相辉映,用社会的结构去对照神学的结构,还有什么比《人间喜剧》更好的书名呢?
听了巴尔扎克的想法,出版商也和巴尔扎克一样满意,不过他们要他再写一篇简介,向大众说明所以选择这个书名的缘由。巴尔扎克对这个序言非常排斥。因为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巴尔扎克费了比创作一本小说还长的时间为《人间喜剧》写下了洋洋洒洒16页的序言。他说自然界中的各种生物都依周遭环境而繁衍生息,人类也是如此,因社会环境影响而发展、定型。如想写一部“人类心灵史”,描述三四千个角色,每一层社会阶层,这阶层中每一个形式、每一个人物和故事都应有感情,艺术家必须努力去把握这些,把他们有机联系起来,并构成一篇完整的历史,使“每一章都是一部小说,每一部小说都代表一个时代”。
对于变化无穷的人性世界,艺术家应该去观察和把握。在这方面,巴尔扎克提出了自己的理论——小说家有着最大的机遇。只需研究,就有创造。真正的历史学家是法兰西的社会,我不过是指挥这个历史学家的一杆笔罢了。在记录社会的善恶、选择社会的重大事件、把许多同类的人物提炼铸成典型的过程之中,一部历史学家所忘记动笔的道德的历史居然被我记下了。
……我应该很有理由给我的作品命名为《人间喜剧》。这个名字是否狂妄和荒谬?是否名实相符?等全部作品完成时,各位自会决定。
最后,他总结道,这样一部波澜壮阔的作品,包含的不只是社会历史和对它的评论,同时也是对它的邪恶的分析与它的动因的阐释。
《人间喜剧》经历住了时代的考验,世人可以定论这个名称一点也不狂妄,这部作品完全称得起这个名字,尽管所有有关巴尔扎克的作品都已经残缺不全了。
不幸的是,正当巴尔扎克为他计划的整体的作品而继续写作时,死神却剥夺了他继续完成这部伟大作品的机会。最终的《人间喜剧》只包含了大约2000个角色,虽然这远远不足巴尔扎克预期的数目,但也是极为可观的,我们今日读来仍不胜感叹。
也许世间之事都无法完美无缺。如果巴尔扎克能等到《人间喜剧》全部完结的那一天,他一定可以毫无负担地休息,享受生活、享受爱情了。这是这位伟大作家的遗憾,也是这个世界的遗憾。
构筑梦想家园
自从得知德·韩斯卡夫人守寡后,巴尔扎克一心等待她守丧期满,以为过了丧期,韩斯卡夫人便会履行与他之前的盟约。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也不见韩斯卡夫人邀请他去圣彼得堡同她会合。
其实,韩斯卡夫人也有自己的苦衷,因为此时的巴尔扎克名气实在太大,如果在这时期来拜访她,一定会惹来很多闲言闲语。所以,就算韩斯卡夫人会急于与他结婚,她的意向也不会实现。同时,她的家族也极力反对她与一个法国作家在一起,尤其是她的姑妈,根本不认为巴尔扎克有什么才华,只是听说他以出卖文字为生,且一直负债累累,做什么都不成功,是一个声名狼藉、四处勾搭富有遗孀的恶棍。而最令韩斯卡夫人顾虑的是她还有个待嫁的女儿,如果自己下嫁给一个身份、地位都不如自己的人,定会遭到上流社会的排挤,她女儿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
基于种种考虑,韩斯卡夫人让巴尔扎克一等再等,不过后来,她鼓足勇气,同意巴尔扎克来圣彼得堡解决问题。巴尔扎克当即卖了所有可以变成钱的稿子和一两部尚未动笔的剧本,经过一趟困苦的海上旅程后,于7月中旬在俄国首都登陆。
在阔别八年之后再重逢,巴尔扎克与韩斯卡夫人都感慨万千。巴尔扎克不断地催促她嫁给他,他把一切都计划好了,甚至连必备的文件都带来了,只要韩斯卡夫人点头,他随时可让领事主持婚礼。
对于巴尔扎克的热烈追求和极力催促,韩斯卡夫人却一再回避,她总是找各种借口想要摆脱他的要求,但也没有断然拒绝。最后,韩斯卡夫人给了巴尔扎克一个期限,等她的女儿嫁人以后,她便会接受巴尔扎克的求婚。
这次俄国之行虽然没有带回心上人,但毕竟有了新的目标和希望。这次出行,令不断与时间赛跑的巴尔扎克损失了4个月的创作时间。他新创作的剧作在他离开巴黎的这段时期已经开始了公演,但是并不受巴黎民众的欢迎。巴尔扎克想靠它来抵消去俄国的花费,并期望回来后过点轻松日子的想法似乎要破灭了。同时,他所购买的北方铁路股票也在这一时期跌入了谷底。在又一次陷入经济危机之后,他只得把这短期的旅行用彻夜的工作来弥补。
戏院的失利使巴尔扎克不得不重新开始小说的写作,这对于天下间的读者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很快,他的《人间喜剧》又有了新的作品。首先,巴尔扎克修订了《私人生活场景》和《巴黎私人生活场景》,接着他又商洽了《农民》连载出版的各项事宜。《农民》这部书花费了巴尔扎克多年的时间,是他十分重视的一部小说,如今他将小说的连载权卖给《新闻报》,这样一来,他可以得到1.4万法郎的稿费,待这部书出版时,他还可以另外收取1.2万法郎。
这本是一桩极好的买卖,《新闻报》先行刊登了广告,他也写好了很多足够连载一段时间的章节。可巴尔扎克平时把发条上得太紧,而他的身体却越来越脆弱,于是有一天,他一直绷得紧紧的那根弦终于断了,他的身体再无法承担他无穷无尽的索要了。
巴尔扎克病倒了,他脸部的肌肉时常会痉挛,他本来就十分臃肿的身体现在更加肿胀,他经常头疼,眼球的周围会不时地抽动。被病魔折磨的巴尔扎克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力量再写《农民》的第二部。
休息已经成了巴尔扎克最迫切的需要。1844年4月,他写下了对自己的抱怨——我陷入了一种昏睡不醒的泥沼中,我的意志力已经无法再驱使我的体力,它们要求休息了。咖啡已经无法再刺激它们。每次我刚刚醒来,又会再度睡去。我刚吃过早餐,又再次被睡意征服,很快又昏睡过去……大众在等着我,我却只剩下一具空皮囊。
最令巴尔扎克感觉恐惧的不只是身体上的疲倦,他的心力似乎也被损耗殆尽了。他觉得此时唯有韩斯卡夫人才能解救他。他觉得他全部的生命都完全集中在达成这个目标的努力上。他对写作再也提不起兴致来,他不再乐衷于构筑那些虚构人物的命运,他的思想早已飞去了远方,开始幻想构造自己梦想的生活——1846年时,我们在巴黎将拥有一幢最舒适的房子,我身上不再背负一分一毫的债务。我的《人间喜剧》将为我赚来50万法郎,还不算版税。我会和我的爱人在这间房子里做一对儿可爱的老夫老妻,两个相爱的人相守在一起,青春逝去又何妨呢?
也许是上天垂怜了这个可怜虚弱的文学家。1844年,德·韩斯卡夫人又为巴尔扎克亮起了一盏希望的明灯。她的女儿和德勒斯登一位富有的伯爵订了婚。巴尔扎克高兴地想,最后阻碍韩斯卡夫人嫁给自己的障碍终于去除了!然而,事情却并非如巴尔扎克所愿,韩斯卡夫人宁可与女儿和未来的女婿住在一块儿,也不让巴尔扎克来看她。
1845年春,他终于接到了韩斯卡夫人要见他的消息。属于他自己的爱情故事即将美满结局,这难道不比其他任何小说情节都重要吗?他把稿子都扔进抽屉,把母亲留下来同债主们周旋,让手下的编辑去平息读者的怒火,他自己则兴冲冲地赶往德勒斯登。
巴尔扎克在德勒斯登的那些日子里与韩斯卡夫人的女儿和女婿相处甚欢。他们结伴去了许多地方,在这期间,他一直没有放弃说服韩斯卡夫人同他一起回到巴黎。由于沙皇禁止俄国子民踏上法国的领土,巴尔扎克让韩斯卡夫人以自己妹妹的身份获得旅行许可证,而她的女儿安娜则以他外甥女的身份旅行。他帮她们在巴黎租了栋小房子,兴高采烈地带着她们到巴黎各处游逛。8月,他们又前往枫丹白露、奥尔良等地,他还带她们游历了自己的故乡图尔,然后又去了鹿特丹、海牙和布鲁塞尔等地。10月,她们抵达马赛,前往意大利南部海港那不勒斯。
身为艺术家,巴尔扎克的创作时期和创作灵感几乎只来源于逆境的趋势。而在与韩斯卡夫人一家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巴尔扎克一点工作都没做,但他觉得十分充实,也十分快乐。他把巴黎的亲友、出版商与债主全都抛在脑后。他在养精蓄锐。韩斯卡夫人仍没拿定主意嫁给他。也许是因为害怕与巴尔扎克独处,她觉得就这么无忧无虑地与巴尔扎克和女儿女婿到处游历也不错。
在1845至1846年间,巴尔扎克更像是一位古董商或美术收藏家。他对《人间喜剧》是否能够完成已经不在乎了,但他同时还在不停地想着如何用自己劳苦的成果为未来的新娘建起一幢华屋。
他将为韩斯卡夫人建造的房屋装点成一座宝库、一座画廊、一座博物馆。房间里一定要挂着名画,客厅里要铺上昂贵的地毯,家具一定要是精美并有着悠久历史的,桌柜上要摆满古董和漂亮的瓷器。
可是巴尔扎克一身的债务尚且没有偿清,哪有多余的钱财来购置古董?但巴尔扎克自有办法。他的母亲遗传给他的投机嗜好使他着迷于古董收藏,每到一城,他一定要淘弄一堆各种廉价的物品。于是,德国、荷兰、意大利等地的一筐筐的宝物相继运到他的寓所中。巴尔扎克对古董鉴别根本是个门外汉,他十分轻信这一行的学徒,经常受他们愚弄买下一堆堆的废物。但他还是不断向韩斯卡夫人炫耀,让她随时知晓他最近的收获。
巴尔扎克的行为令韩斯卡夫人感到不安,她一再叮嘱巴尔扎克要谨慎从事。而巴尔扎克一心为了韩斯卡夫人的未来生活而努力,他希望她能活得像个女王,在嫁给他后能够置身于艺术的光辉中,为了这个目标,他怎能罢手?他用一大堆详细的计算来安慰韩斯卡夫人,证明自己的投资是如何的经济、合理。事实上,德·韩斯卡夫人去世后,巴尔扎克的财产被拍卖,其中并无一件能让后世称做是“巴尔扎克收藏”的珍品的。
渐渐地,巴尔扎克自己也发现他的钱多半浪费在一堆废品上了,那些早先以为是中国的瓷器实际上都是荷兰造的。对此,他对韩斯卡夫人解释:“请相信我,搜集古董是一门十分深奥的学问。”
为了避免引起债主们的注意,巴尔扎克把他逐渐积累起来的家当都登记在韩斯卡夫人的名下,以便可以脱离债主们的上门追讨。巴尔扎克为了过上计划中那平实的、简单的生活,每年花费了至少4万法郎。但他并不觉得这些花销是超支的,理由是:雨果一年消费两万,结果只能活得像只老鼠。
家当有了,接下来便要寻觅一处好的房子。买房子对巴尔扎克而言可不只是买个住的地方,更是一笔高收益的投资。为了这个目标,巴尔扎克开始四处搜寻,到处看房子。1846年,他终于找到了他理想中的房子,那是一栋18世纪的建筑,以前曾归一位富农所有。巴尔扎克在获得房子所有权后,立即把他那些华美的家具、精贵的瓷器、铜质吊灯架和名画等全部运来。
说这里是巴尔扎克的私人博物馆一点儿也不为过。会客室里四壁垂着金饰,门上不是雕着花就是嵌着象牙。藏书室里一个嵌着龟壳的书架就花了他1.5万法郎,后来拍卖时,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买主肯出500法郎。楼梯铺着昂贵的地毯,所有无实际功能的空间都挤满了中国花瓶和孔雀石碗。他最得意的则是他的“艺术走廊”。
其实这间房子的设计十分拙劣,巴尔扎克所说的“艺术走廊”是个长椭圆形的大厅,顶上镶着玻璃,四壁漆成白色和金色。有14座雕像围着圆圈而立,乌木柜里展示着各式古玩。墙上则挂着66幅巴尔扎克典藏的“名画”。
当他领着高迪埃前来观赏时,他的朋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高迪埃惊叫道:“你是在哪里发了横财,这么短时间内就真的过上贵族生活了?”
巴尔扎克黯然回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朋友。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穷了,这里的金碧辉煌没有一处是属于我的,我只是这幢房子的管事而已。”
为了这幢将要承载他未来美满生活的房子,巴尔扎克俨然成了一位收藏家。但一切打点妥当之后,巴尔扎克并没有立即住进这幢房子里。为提防债主们的搜寻,他暂时还住在原来的那间简朴的小寓所里。也许对巴尔扎克来讲,这间放着他的书桌的小寓所才是他的博物馆,而不是那幢挂着名画、铺着地毯、摆着古董的贵族式建筑。
封笔之作
在这两三个东奔西跑的年头中,巴尔扎克又购置了很多家当,表面上看起来,他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他不只攒聚具体的舒适和奢侈之物,并且真正经历着一直梦寐以求的长时间的悠闲时光,与自己的心上人宁静地散步、轻松地交谈。这些都是巴尔扎克前所未有的生活,也是他此刻最刻意追寻的生命的快乐结局。可是他却失去了原有的那种排除一切一心创作的专注。
在前几年,他才写了一部出色的政治小说《一桩神秘案件》,并同时将小说《幻灭》收尾。这些杰作之后是《烟花女荣枯记》,小说将文学的世界与经济的世界相联结。早期小说里的主题都链接在一起,巴尔扎克用作品织成了一张大网。但是他却未能完成《农民》,这本是一部试图探索社会问题和城乡斗争的小说,这种在巴黎只被当做股票和市场的一桩事或是一个文学题材的城乡斗争,却在乡间保留着原始的形式。巴尔扎克原是要处理城市和乡村间斗争的社会大问题的,他在这本书上已花去太多的时间,他觉得《农民》将会是《人间喜剧》中极重要的一部。他一再回到这本书上来,甚至以先出版第一部来强迫自己把它完成,但总是中断。
究其原因,是他把精力都用在一些毫无分量的题材上,很多不贴近现实,还有些是韩斯卡夫人提供的素材,这些都无法展现巴尔扎克文学方面的霸气。巴尔扎克自己也曾说过:“艺术家不论离弃自己的工作多久,都需要花一定的时间,才能再度进入状态。”
受债务所迫,巴尔扎克不再继续什么《农民》或什么《小资产阶级》的写作了,目前他写作的目的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为偿债,他的态度和举动让人觉得他已经不再对艺术感兴趣了。
在一封封寄给韩斯卡夫人的信上,巴尔扎克一再发誓,自己会发奋地工作,他让韩斯卡夫人相信,假如他夜以继日不停息地工作,一定能够偿还他欠下的所有债务——如今他的债额只剩6万法郎了。
6月份,他开始着手写《老乐师》和《贝姨》。于是他又回到从前昼夜颠倒的作息习惯,可是之前日常生活里令他兴奋的事情,如今却都使他烦躁和恼怒不已。“我希望星期一之前完成《老乐师》,只要像今天一样,每日清晨1点半起来便可。”这本小说的速度果然惊人,不到10天的时间,巴尔扎克便一反常态地说:“我非常满意《老乐师》。”
6月底,他快乐地欢呼道,他终于完成了《寄生虫》(也就是之前的《老乐师》),他认为这部小说是一部上乘作品,不仅有朴实无华的感动,更有洞悉人心的犀利,而且较《图尔的教士》更清明易懂。
在完成《贝姨》时,他总怪自己进度太慢,不能迅速地完稿收钱。赶稿、校稿使他精疲力尽,他对大脑无节制地使用把医生都吓坏了。
9月,他与韩斯卡夫人会合。这趟休息是他用旷世巨著——《贝姨》换来的,这部小说是他登峰造极之作。他的观察力从未这样鞭辟入里,他的写作技巧更娴熟,笔法更现实、无情。在生命的盛年里,他的艺术成就已经达到了巅峰。这两本小说写于长期休息之后,而其中并无虚假的理想主义或做作的伤感情节。它们反映了现实生活的痛苦以及对世界的真正了解。阶级已从他的眼里落下,对成功的表象与奢侈华美的排场他都已经无动于衷。在《高老头》和《幻灭》里,他对幻梦破灭的描述已具有与莎士比亚的《李尔王》相类似的功力。
巴尔扎克那卓尔不群的文学才华超越于他所处的时代之上,他曾开创出无限的价值,却无法迎合与他同时代人的品位。《贝姨》的背景虽然设定在19世纪前半期的巴黎,但这些都无关紧要,这部作品的背景同样可以移植到英国、德国、美国,甚至是任何国家、任何时代。巴尔扎克所探讨的是人类的原始情感。这部最后的小说里所展现的跌宕起伏的情节使得巴尔扎克早期作品中的伏脱冷黯然失色。巴尔扎克在这部作品中展现的现实主义批判、对现实社会的再现、人类之间的情感及原始的分析等,独步法国文坛,至今没有人能超越。
来之不易的婚礼
1846年,巴尔扎克一直祈盼的事情来临了,韩斯卡夫人的爱女终于与伯爵举行了婚礼。身处婚礼现场的巴尔扎克在胸中再度升起了希望之火,阻碍他与韩斯卡夫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障碍终于扫除了,此行他还特意带来了必备的文件,准备秘密地与德·韩斯卡夫人举行婚礼。
而恰在此时,韩斯卡夫人怀孕了。巴尔扎克快乐地预测韩斯卡夫人怀了个男孩,并取好了名字,叫维克多·奥诺雷。由于情况的演变,婚礼变得迫切而必要。
但韩斯卡夫人仍然拿不定主意,她舍不得离开女儿,宁可和女儿女婿去度蜜月,也不肯和巴尔扎克结婚。巴尔扎克只好再回巴黎去修改校样。
第二年2月,韩斯卡夫人来到了巴黎,只要她请巴尔扎克去陪她,巴尔扎克必须服从。他的工作可以等他。无论她在何处,他总是抛下一切,急匆匆地跑去见她。她只需轻飘飘地向他示意一下,他就得满欧洲地奔忙。
可韩斯卡夫人依旧不想结婚,她对巴尔扎克了解得越多,就越加深了她不想结婚的决心。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需先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再说。他现在只剩下《农民》未完成,并只要再写一出剧本,就可把欠维斯康提家的1.5万法郎还清了。《新闻报》已经两度连载过《农民》,现在编辑要他把稿子全部交出才肯连载,巴尔扎克有生以来第一次不得不放下笔说:“我不能。”他设法偿还了订金,然后便追随韩斯卡夫人而去。
虽然巴尔扎克对自己的母亲评语极尽尖酸刻薄,但是已经年逾70的安·夏洛蒂仍然是他唯一能够信赖的人,因此远行之前,他把一屋子的宝贝家当交托给母亲保管。
巴尔扎克马不停蹄地赶路,将两个星期的行程缩短到一个多星期。他的出现令韩斯卡夫人惊讶不已。
巴尔扎克在韩斯卡夫人的宅子里感觉宾至如归,他觉得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这一生里他第一次不必想到钱,这里的他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着美味的餐点和舒适的住宿,还可以安心地阅读,而且没有债主上门催讨。
这一时期,巴尔扎克什么也没写。在和韩斯卡夫人一起的最后几年里,他总是不能安心写作,他是韩斯卡夫人及其女儿女婿的开心果,是他们无聊时供他们消遣的滑稽演员和小丑。
在巴尔扎克正乐而忘返的当口,巴黎突然传来消息,巴尔扎克买的铁路股票惨跌,他必须赶紧回去处理自己的失败投资。临行,韩斯卡夫人并未提起订婚或结婚的事。在乌克兰,她可以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而到了巴黎,就意味着放弃这一切,而与一个奢侈、好投机的丈夫绑在一起,想想也不会平静和安宁。因此,她毫不迟疑地让巴尔扎克走了。
1848年,巴尔扎克刚刚回国,法国就爆发了“二月革命”,王室被推翻。巴尔扎克想趁机角逐议员的提名,可是却没有人支持他。唯一肯把巴尔扎克的姓名列入候选人名单的政治派别就只有“兄弟会”组织,他们提出的条件是巴尔扎克必须坦白他的政治信仰,但巴尔扎克骄傲地拒绝了。
他的铁路股票跌得更低了,同时,他无法如约交出剧本,便以从俄国带回来的《继母》替代,《继母》于5月份在历史剧院演出,但因为巴黎仍在政治动乱中,演出未能引起民众的特别关注。他最重要的剧本《梅卡德》虽为法国戏剧委员会一致通过,上演却遥遥无期。
此外,巴尔扎克还欠《新闻报》一笔钱,久久未能偿还,《新闻报》对他提出控诉,巴尔扎克败诉。而巴尔扎克一字千金的时光仿佛已经过去了,如今他写一部短篇小说,只卖了很少的钱,仅供糊口而已。由于他长期没有进入工作状态,生活来源几近断绝。
尽管已经一贫如洗,但巴尔扎克那间博物馆般气派的房子却还在。巴尔扎克的母亲耐心尽职地守着巴尔扎克的这座私人博物馆。
虽然新居的一切都已经就绪,但韩斯卡夫人却绝口不提结婚的事情。巴尔扎克决定在9月底再去一趟俄国,催促韩斯卡夫人完婚。
临行前,巴尔扎克得知法国学会有两个名额空缺,于是想再碰碰运气,参加角逐。但评选在即,他不去其他会员家登门拜访,反倒远赴乌克兰,结果可想而知,他只得了两票。
当巴尔扎克再度拜访时,韩斯卡夫人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欢迎他。在没答应婚约的情况下,巴尔扎克就开始为一栋她可能永远不会去住的房子上头疯狂花钱,这可把韩斯卡夫人吓坏了。现在花出去的钱并不是当初的10万法郎,而是它的3倍,即使富如韩斯卡夫人,也不能不说话了,她劝巴尔扎克赶快把房子脱手。巴尔扎克写信告诉母亲说:“我花了这么一大笔钱,她却很气恼。”
巴尔扎克越来越沮丧,他的生命因为遭受重创而越来越虚弱,他的身体和神经常年处于紧绷状态,如今终于松垮下来。现在,不需什么风吹草动,巴尔扎克的体力和精力随时都会崩塌。
乌克兰一带的严寒不是出生在温暖的图尔的巴尔扎克所能承受的,在精神与气候的双重折磨下,巴尔扎克患上了支气管炎,同时,他的心脏也开始不像以前那样安分守己地工作了。那颗七年前就让医生摇头的心脏能坚持到现在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韩斯卡夫人对躺在病床上的巴尔扎克也冷淡了许多。巴尔扎克之前在韩斯卡夫人家人面前就是个只供消遣的角色,现在既然失去原有的功用,自然无法赢得关注,更别提关怀了。
等到巴尔扎克恢复到能够起床时,他却无法自由行走,每走一步他就要大口喘气,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场病使他虚弱得像个孩子,他已经无力提笔再写下一个字了。
他无法在俄国的冬季出门,上基辅和莫斯科的计划也取消了。他的许多器官都受了感染,他的眼睛不舒服,高烧一直不退,肺部炎症一直不消。虽然由两个医药观点走在时代前端的德国医师诊治,可是也只能暂时免除他的痛苦而已。
重病期间,他想起了很多故友和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们。于是,他艰难地提起笔来给这些人写了信,他在信中无限感伤地叙述着自己的境况——我已经与死亡靠得很近了,这种可怕的发烧是由脑部断断续续的感染引起的,它持续了两个月,我才刚痊愈一个星期,又开始了慢性心脏病的治疗。
……你不可以相信一个人会遗忘他最真心的朋友,我要你知道,我从未停止想过你、敬爱你、谈起你。
一个人站在50岁的年龄高度来看待生命,感觉是多么的与众不同!我们离自己希望达成的目标总是很远,而不幸开展得又何其迅速,幸福路上的绊脚石又何其多!
不论巴尔扎克有没有察觉自己已经不久于人世,医生们都一致认为他不可能再康复了,并且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韩斯卡夫人。虽然这段婚姻注定持续不了不久,但巴尔扎克放纵于奢侈和投机的危险也自然不会再有了。于是韩斯卡夫人答应了巴尔扎克的求婚,也算是了却了这个追求了自己多年的可怜人最后的心愿。
巴尔扎克已经病得不成样子,他的思想却敏锐如前,而他的记忆力也仍如摄影机一般,连最微小的细节也不会忽略。
3月的一天,巴尔扎克和韩斯卡夫人终于举行了婚礼。他们不愿引起注意,这次婚礼仪式极为秘密,无人知晓。婚礼是在早上7时举行的,天空仍然灰蒙蒙一片。本来说好由席多米尔主教主持仪式,但他未露脸,因此由一位贵族教士沙罗斯基伯爵为他们行大礼。唯一的两位证人是为他们主持婚礼的那位教士的亲戚和韩斯卡夫人的女婿。
此后的几天,幸福好像使他恢复了健康,巴尔扎克忙着写信给他母亲、姐姐和纳克尔医生。在信中,他深情地描述着自己的婚姻——我和我一生所钟爱的女人结婚了,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爱她,而且我将这样爱她至死。我相信,这段姻缘是上帝留给我的补偿。我的春天没有花朵装饰,可是现在,我将享受灿烂的夏天和最快乐的秋天。
在写给母亲的家信中,巴尔扎克无法使新婚妻子加上两句问候自己母亲的附语,于是他只好借口妻子的手指因关节炎肿痛,不能提笔。
星辰陨落
巴尔扎克原本打算婚礼一结束就立即回巴黎。可是大雪封路,自己体力又差,只有耐心等待。期间,他又发作了几次严重的心脏病和肺炎,而且还伴随间歇性的失明。两星期后,他挣扎着写信告诉母亲,说他已经无法辨识自己所写的字了,他的眼睛无法视物,再也不能读写了。
也许他感觉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就像远行前一定要拥抱母亲的人一样,巴尔扎克迫切地想要回到他的祖国。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动身回国,一路上吃尽了苦头。巴尔扎克极度虚弱,他没有胃口,总是大量出着冷汗。这时见到他的旧识都不认得他了。5月中旬,他们抵达了德勒斯登。此时的巴尔扎克几乎已经失明,他精气全无,连台阶都爬不动了。韩斯卡夫人的手指依然“肿疼”,不能替巴尔扎克代笔写家信,但她却能逛德勒斯登的珠宝店,并花了2.5万法郎买了一串漂亮的珍珠项链,而且还能写信给她的女儿,与她分享自己新购进珠宝的喜悦。
巴尔扎克特别叮嘱姐姐罗拉:“我只有依靠你了,你一定要告诉妈妈,我们抵达时,她不能留在那里。”他要母亲把一切准备好后,房间里都点上灯,让仆人弗朗索瓦在门口迎接。
他们最后一段走的是铁路,可是火车误了点。他们的马车最后在门口停下时已经夜深。马车才赶到家门口,巴尔扎克便急于察看灯火和花朵是否照他的指示安排摆放,仆人弗朗索瓦是否站在门口等候。
整栋房子果然从上到下都灯火辉煌,可是却不见仆人弗朗索瓦。巴尔扎克按响了门铃,可是却无人应门。巴尔扎克不断地按着门铃,几个邻居聚集过来,巴尔扎克向他们询问,却没有人能答复他。他的妻子仍然端坐在马车里,车夫于是急忙去找锁匠。房门终于打开了,一幕惨景暴露在他面前。
仆人弗朗索瓦蹲在一间房里,人已经完全疯了。巴尔扎克不得不连夜将他送往疯人院。
巴尔扎克为了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与苦心追求的女子共度余生,吃尽了很多苦头,付出了莫大的牺牲。而当一切都开始按他的梦想发展的时候,他却只能无力地等待死神降临。他计划再写50本书,完成《人间喜剧》,可是他现在已经失明,唯一留存下来由幸运街寄出给高迪埃的信,是出自他妻子之手,巴尔扎克只辛苦地写了几个东倒西歪的字:“我再也不能读或写了。”
医生不许巴尔扎克移动,连说话也不行。他原本要向亲友和同行展示一屋子的华丽的。但雨果来看他时却只能由新居的女主人招呼他四处走走。巴尔扎克梦想的宫殿而今成了监狱,他独自躺在偌大的房里,他一直厌恶憎恨的母亲偶尔会悄悄地来看他,问他需要什么。而他的新婚妻子对他的状况既不焦虑也不关心,在德勒斯登停留时,她给女儿的信上只畅谈珠宝和服饰,字里行间丝毫不见她对垂死的巴尔扎克有任何情感的挂怀。即使现在,她还以绰号来称呼他:“开心果抵达这里,情况比以前更糟了。他不能走路而且常常会昏倒。”
经过纳克尔在内的4个医生的会诊,大家一致认为只能帮他开些缓解病痛的药剂。巴尔扎克开始紧张,为自己不能完成《人间喜剧》而遗憾。
在雨果的回忆录中,描述了巴尔扎克临终时的情形——我拉门铃,没人应。第二次时,门开了。一个女侍拿着蜡烛问道:“您要见谁,先生?”她在哭,另一个女人进来说:“他要死了。”她也在哭,“夫人已回房休息。自早上9点以来他就没说过话。夫人请来教士帮他做临终涂膏。他做了个手势表示知道是怎么回事。1小时后,他把手放到他姐姐苏维尔夫人手里。从11点起,他喉咙里就一直发出嘎嘎的声响。他活不过今晚了。如果您要见他,我就去请德·苏维尔先生,他还没上床。”
我到了巴尔扎克的房间。他的床在寝室中间,是桃花心木做的,床头、床尾均有带环和横木的装置,这样方便病人被搬动。巴尔扎克头枕着许多枕头,上面还加放了些红缎椅垫。他的脸倾向右边,紫里泛黑,他未刮胡须,头发被剪短了,灰白一片,眼睛凝视着某处。我看到的是他的侧面,他看来有如帝王……我掀起被褥抓住巴尔扎克的手,手上满是汗。我握了握它,可是没有反应,这让我禁不住将死亡和永恒相比较。
巴尔扎克于1850年8月17日晚上与世长辞。他的妻子早已回房歇息去了,唯一看他咽气的是他母亲。纳克尔医生开具他死亡的原因是“心脏的老毛病,因夜间工作以及饮用或纵饮咖啡而加剧”。
葬礼定在5天以后举行,追思仪式在圣菲利普·德·罗尔教堂举行。这一天,滂沱的大雨从天而降,巴尔扎克的遗体在大雨中被艰难地移往墓地。韩斯卡夫人请来了几位巴尔扎克的同行来为他送行,其中包括雨果、大仲马、圣勃夫等。显然韩斯卡夫人并不了解巴尔扎克,因为巴尔扎克生前与这些人并无深交,而且圣勃夫还是巴尔扎克毕生最痛恨的人。
人们把墓地选在了巴尔扎克生前一向喜爱的地方,那里将是巴尔扎克长眠之所。雨果在墓旁为巴尔扎克作最后的悼词——如今已经长眠于地下的这个人令全国陷入了哀恸……从此,人们的眼睛将不再朝统治者的面孔仰望,而是朝向思想家。当这样一张面孔消逝时,举国为之震颤。今天,举国上下为一位天才的殒逝而忧伤。巴尔扎克之名将融入时代的洪流,为后世留下一条炫耀璀璨的足迹。
……他的一生是短促的,然而也是饱满的,他的作品将比岁月还长久。
巴尔扎克这位勤奋的工作狂、前瞻的思想家、充满幻想的诗人和具有现实理想的哲人,在他活着的时候经历了充满斗争的惊涛骇浪般的生活,他也在这些磨难中被淬炼成一位文学巨匠。
没有一个作家能像巴尔扎克这样,如一台写作的机器,不停地飞速运转;也没有一个作家像他那样命运多舛。但也许正是生命中的激流、旋涡、暗礁和浅滩,使他在写作的旅途上马不停蹄地奔跑。
巴尔扎克再也听不见世人对他的称颂和赞美,但他的名字却早已响彻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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