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秘鲁南部,飞行在纳兹卡高原上空,俯瞰着地面描绘的图形和线条。
飞机掠过鲸和猴子的图形,一只美洲蜂雀赫然出现在眼前。它拍扑着翅膀,伸出纤细的嘴喙,仿佛啄食花蜜的模样儿。接着,飞机倏地向右转,穿越过荒凉崎岖的泛美公路,在地面上投下细小的影子。飞机在空中翱翔了一会,把我们带到充满传奇色彩的蛇颈图形“阿尔卡特拉兹”上空。那其实是一只苍鹭,镌刻在地面上,身长达900英尺,想必是某一位想像力丰富的几何学家创造出来的。我们在空中兜了一圈,再次穿过公路,飞越一组奇妙的图形,看见一只鹈鹕旁边罗列着一群鸟儿和三角形图案。飞机向左转。一只庞大的兀鹰伸展双翼,庄严地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地面上。
我看得呆了。突然,另一只苍鹭出现在飞机旁边——这可是一只活生生的苍鹭——神情十分桀骜,有如一个堕落的天使,正在驾着一股从地面上升的热气流返回天堂。驾驶飞机的那位老兄喘口气,试图跟踪这只苍鹭。好一会儿,我看到一只锐利冷酷的眼睛直瞪过来,不屑地打量我们。然后,就像古老神话中的神禽,它斜斜地转个弯,向后滑翔进入阳光中,留下我们那架单引擎西斯纳小飞机在低空中挣扎打转。
这时,我们脚底下出现一双笔直的、平行的线条,约莫两英里长,一路延伸到天边,看不见尽头。右边地面描绘的一系列抽象图形,规模非常庞大,制作却十分精巧,以至于我们不得不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人类的作品。
这一带的老百姓都说,这些线条和图形不是凡人的产物,而是半神半人的“维拉科查人”遗留下的作品。好几千年前,这个族群也曾在南美洲安第斯山脉其他地区遗留下他们的“指纹”。
高原上的巨大线条
秘鲁南部的纳兹卡高原是一个荒凉干燥、土壤贫瘠、五谷不生的地方。自古至今,这一带的人烟一直非常稀少,将来也不会有大量人口移居这里——月球的表面,看起来也没纳兹卡高原荒芜。
可是,如果你是一位艺术家,而你想创造一幅规模宏大、气象万千的作品,荒凉的纳兹卡高原倒是一个理想的地点。
它那广达200平方英里的辽阔台地,保证你的作品不会被沙漠风暴刮走,也不会被飞沙覆盖。
高原上有时当然会刮起大风,但由于某种物理作用,这儿的风却没有平地上那么强劲,遍布大草原的小圆石,将太阳的光热吸收和保留,散发出温暖的空气,在空中形成一个具有保护作用的“力场”。此外,这儿的土壤含有足够的石膏,可以将小石子“黏贴”在地面下,而这种黏贴剂每天清晨受到露水滋润,会永远保持效力。因此,艺术家把图画绘在这儿的地面后,它永远都不会消褪。这一地区难得下雨;事实上,十年间总共下过不到半个钟头的毛毛雨。毫无疑问,纳兹卡高原是地球上最干燥的地区之一。
因此,如果你是一位艺术家,而你想创造一幅气势恢宏,永远存在,让世世代代子孙都能观赏的作品,那么,这块荒凉奇特的高原台地,就是你梦寐以求的画布了。
专家们检测镶嵌在线条上的陶器碎片,并且对这儿出土的各种有机物质进行碳-14测量,结果证实,纳兹卡遗迹年代十分古老。他们推测的年代,从公元前350年到公元600年不等。至于这些线条本身的年代,专家不做任何推测,因为这些线条跟周遭的石头一样,本质上都是无法鉴定年代的。我们只敢这么说:年代最近的线条也至少有1400年历史,但在理论上,这些线条可能比我们推测的更为古老。原因很简单:我们据以推断这些日期的文物,也许是后来的人携带到纳兹卡高原的。
大部分线条和图形分布在秘鲁南部一块完整的地域上,北边毗邻英吉尼奥河,南边以纳兹卡河为界。泛美公路从北端进入,斜斜穿越这个四方形的黄褐色沙漠,绵延26公里。就在这块土地上,散布着数以百计形状各异的图形。有些描绘各种飞禽走兽(总共有18种不同的鸟类),但更多的是几何图形,包括不等边四边形、长方形、三角形和直线。从空中鸟瞰,这些几何图形——在现代人看来——如同几十条纵横交错的飞机跑道,仿佛有一位妄想自大狂的土木工程师,受命在这儿兴建一座奇异怪诞的机场似的。
这就难怪,有些人会把纳兹卡线条看成外星人登陆的机场跑道——毕竟,直到20世纪初人类才学会飞行。这种想法当然很有趣,可惜禁不起逻辑的验证。我们很难理解,拥有先进科技,能够穿越数百光年距离的太空从事星际旅行的外星人,为什么需要一座机场,供他们的太空船降落。难道,他们所掌握的科技还不足以让他们搭乘的“飞碟”垂直降落吗?
经过仔细检视,我们可以断定,纳兹卡线条根本不曾被“飞碟”或其他飞行器当做起降跑道使用过——尽管从空中鸟瞰,有些线条看起来确实很像机场跑道。从地面观看,这些线条只不过是地上磨出的一道道痕迹;显然,有人将覆盖在沙漠上、数以千吨计的黑色火山砾刮掉,让底层的淡黄色沙土显露出来。以这种方法刮成的沟痕,全都只有数英寸深,而地基非常松软,不足以承受飞行器的轮子。德国数学家玛丽亚·雷施研究纳兹卡线条达半个世纪之久,数年前,她以一句简单扼要的评语,推翻了外星人理论:“我担心太空人会陷入泥淖中,动弹不得。”
如果不是“外星神”的火战车降落时使用的跑道,那么,纳兹卡线条的用途又是什么呢?老实说,没有人知道答案,也没有人能够鉴定出它们的真正年代。这些线条是历史上的一个谜团。你越仔细观察,就越觉得这些线条和图形充满玄机。
例如,这里的鸟兽图形,年代显然比“跑道”的几何图形久远,因为有许多不等边四边形、长方形和直线穿过比较复杂的运动图案,将它们切割得支离破碎。我们可以据此推论,今天我们看到的这幅绘于沙漠上的艺术品,必定是分两个阶段制作的。此外,我们还可以推测,前一阶段完成的作品,在技术上比后一阶段的作品进步,尽管这种推论违反科技进展的法则。动物图形的绘制所要求的技巧,比镂刻直线所牵涉的技术毕竟复杂精细得多。现在问题是:这前、后两个阶段之间,在时间上究竟存在多长的一段距离?
学者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很草率地,他们把这两个阶段的文化硬扯在一起,称之为“纳兹卡文化”。在他们看来,纳兹卡人只不过是一个原始部落,莫名其妙地发展出一套精细老练的艺术表现技巧,然后就从秘鲁消失。好几百年后,他们的继承者——西方人比较熟悉的印加人——才出现在秘鲁的土地上。
“原始的”纳兹卡人,在文化上究竟有多成熟?他们的知识水准到底有多高,以至于能够在秘鲁高原上留下规模庞大、气象万千的艺术杰作?首先,我们似乎可以确定的是,纳兹卡人精于观察天象。根据芝加哥“艾德勒天文馆”天文学家菲丽丝·皮鲁格博士的研究,纳兹卡人称得上是相当优秀的天文学家。在电脑协助下,皮鲁格博士对纳兹卡高原上的星象图形展开密集研究,结果作出这样的推论:那幅有名的蜘蛛图形所显示的,实际上是猎户星座的形状,而连接这个图形的笔直线条,作用在于追踪猎户星座三颗明星的行径。
皮鲁格博士的发现所蕴含的意义,我们将在下文中详加探讨。这儿,我们必须特别指出:纳兹卡的蜘蛛图形也精确地描绘出一种学名为“节腹目”的蜘蛛的形状。这种蜘蛛十分罕见,全世界只有亚马逊河雨林中最偏远、最稳秘的地区才找得到它。“原始的”纳兹卡艺术家,如何穿越高耸险峻的安第斯山脉,进入亚马逊河流域,以取得一定节腹目蜘蛛作为样品?更让人纳闷的是,他们为什么不辞劳苦,千里迢迢去抓一只蜘蛛?他们没有显微镜,为什么能够精细描绘出一只蜘蛛的身体结构,尤其是位于右脚末端的生殖器官?
纳兹卡高原的图形充满这类奥秘;除了兀鹰之外,它所描绘的鸟兽几乎没有一种是土产的。一如亚马逊河蜘蛛、鲸和猴子在这个沙漠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有一个图形描绘伸出右手、瞪着滚圆的眼睛、脚上穿着厚重靴子的男人,这个人长相奇异,怎么看都无法确定他究竟属于哪一个时代或民族。其他图画展现的人体也同样奇特:头上围绕着灿亮的光环,模样宛如来自外星的访客。在体型上,纳兹卡图画所描绘的鸟兽也庞大得惊人:蜂鸟身长165英尺,蜘蛛身长150英尺,兀鹰从喙到尾羽几乎长达400英尺(鹈鹕在体型上也不遑多让)。尾巴如今被泛美公路切成两半的晰蝎,身长617英尺。纳兹卡高原上的图形,几乎每一幅都称得上规模宏大,而且,全都是使用艰难的方法制作——以一根连绵不绝的线条,小心翼翼描绘出一个动物的轮廓。
类似的精细手法也显现在几何图形上。有些图形采用的直线超过5英里长,看起来如同古罗马的公路,穿越沙漠,伸入干涸的河床,翻越乱石坡,从头到尾保持笔直。
这种精确度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也勉强可以理解。最让人惊异的反倒是那些动物图形。当时没有飞机,不能从空中检视创作的进度,艺术家如何完成如此庞大,如此完美的图形?站在地面上观看,这些图形只不过是镂刻在沙漠上的一条条杂乱无章的沟痕。只有从数百英尺的高空俯瞰,我们才能看到它的真正形貌,而附近并没有一座山丘提供这样的观景点。
制作线条和地图的人
我搭乘飞机翱翔在这些线条上,探索其中蕴含的意义。
驾驶飞机的罗道夫·艾里亚斯刚从秘鲁空军退役。开了半辈子的喷气战斗机,他嫌这架西斯纳单引擎小飞机速度太慢,死气沉沉的,如同一辆装上翅膀的计程车。我们已经飞回纳兹卡机场一次,打开机舱的窗子,让我的伙伴桑莎以垂直的角度,拍摄地面上那一条条谜样的沟纹。这会儿,我们尝试从各种不同的高度获取镜头。从两三百英尺的空中俯瞰,平原上那幅亚马逊蜘蛛图形仿佛活了起来,张牙舞爪,飞腾到空中将我们一口吞噬。到500英尺的空中,我们同时看到了好几个图形:一只狗,一棵树,一双怪异的手,一只兀鹰,好多三角形和不等边四边形。飞到1500英尺的高空时,地面上那些庞大的动物图形倏地缩小了,变成一堆堆散布各处的小图案,周遭环绕着巨大的、杂乱的几何图形。从高空鸟瞰,这些图形不再像机场跑道,反倒像巨人铺筑的道路,以各种形状和角度纵横交错地穿越过高原。乍看之下,真教人眼花缭乱。
地面不断后退,我们愈飞愈高,视野愈来愈开阔。俯望脚下那一条条镂刻在高原上、有如楔形文字般的沟痕,我心里想,制作这些线条一定需要某种“方法”。我想起居住在纳兹卡高原,自1946年以来就一直研究这些线条的数学家玛丽亚·雷施所作的评论:
这些几何图形使我们想起某种密码:相同的字有时用大写字母书写,有时用小写。有些线条的组合尺寸虽然相关极大,形状却十分相似。所有的图形都具有若干基本的要素……
搭乘颠簸摇荡的小飞机盘旋在高空中,我忽然想起,直到20世纪人类学会飞行后,纳兹卡线条图形才开始被正确地辨识出来。16世纪末叶,名叫路易士·狄蒙松的地方行政司法长官,是第一位亲眼看到这些神秘的“沙漠印记”的西班牙人。他不但带回目击报告,也搜集了跟纳兹卡图形有关的“维拉科查人”各种奇异传说。然而,直到1930年,秘鲁首都利马和南部城市亚雷奇帕之间的定期班机通航后,世人才蓦然发现,全世界规模最大的平面艺术作品,竟然存在于秘鲁南部的荒原。航空工业的发展,让凡人飞上天空,像诸神一样俯瞰世人前所未见的一幅幅玄奇、美丽的图画。
罗道夫驾驶西斯纳小飞机,绕着地面上的猴子图案盘旋一周。这只体形庞大的猴子,是由一连串谜样的几何图形构成的。如此设计出来的图样,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
它看起来十分复杂,可是,不知怎的,却具有一种魅人的、近乎邪恶的力量,使人忍不住盯着它看。猴子的整个躯体是用一根连绵不绝的线条描绘成。这根线条蜿蜒攀上阶梯,翻越金字塔,钻过一系列锯齿形的障碍,进入一座螺旋状的迷宫(猴子的尾巴),最后转化成一连串星形的曲线。这个图形如果画在一张纸上绝对是一幅旷世杰作,可是,这里是纳兹卡沙漠(在这儿,他们做任何事情都是大手笔、大规模的),而这只猴子的身体至少400英尺长、300英尺宽……
制作这些线条的人,就是制作地图的人吗?
为什么他们会被称做“维拉科查人”呢?
寻找古印加人
人类历史上,许多文物、纪念碑、城市和神殿,在岁月的摧残下消失无踪,而最具弹性的宗教传统却一直留存下来。
这些传统,不论是记录在古埃及的金字塔经文,或是表现在希伯来人的圣经或印度人的吠陀经,都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最不朽的东西:它们载运着人类的知识,航行在时间的长河中。
秘鲁古老宗教传统的最后守护者是印加人。1532年,西班牙人征服秘鲁。往后30年中,印加人的信仰和“偶像崇拜”习俗被“连根铲除”,他们的财宝被洗劫一空。幸而,在印加传统被彻底遗忘之前,早期的一些西班牙旅客用文字将它的精髓记录下来。
尽管当时很少人注意这件事,一些印加传说确实提到,好几千年以前,秘鲁曾经出现一个伟大的文明。在当地父老的记忆中,这个文明是维拉科查人创建的,而这个神秘的族群据说就是纳兹卡线条的绘制者。
“大海的浪花”
西班牙“征服者”抵达时,印加帝国的疆城涵盖南美洲的太平洋海岸和安第斯山区,从北边的厄瓜多尔,经过秘鲁全境,向南延伸到智利中部的毛尔河。贯通这个大帝国的是一个庞大、精良的道路系统:两条平行的纵贯公路,长达3600公里,一条沿太平洋海岸南下,另一条穿过安第斯山区。这两条通衢大道路面铺得十分平整,无数横向道路贯穿其间。此外,这两条公路也展现出一些设计和工程上的特色,格外引人瞩目,诸如悬空的吊桥和穿过石崖的隧道。创造这个公路网的显然是一个科技进步、纪律严明、格局恢宏的社会。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个公路网后来竟然成为侵略者的帮凶:法兰西斯科·皮泽洛统率的西班牙军队入侵秘鲁时,利用四通八达的道路系统,长驱直入印加帝国的心脏地带。
印加帝国的首都是库斯科——在当地的奎楚亚方言中,它的意思是“大地的肚脐”。根据传说,建立这座城市的是太阳神的两个儿子:曼科·卡帕克和玛玛·欧克罗。秘鲁的印加人虽然祭拜被称为“印帝”的太阳神,但他们最崇敬的却是另一位神祗。这位神祗是“维拉科查”;以它为名的那个族群,据说就是纳兹卡线条的绘制者。维拉科查这个名字,意思是“大海的浪花”。
巧的是,希腊神话中的爱神阿芙萝黛是在海中诞生;她被取名为阿芙萝黛。因为“她是浪花形成的”。这当然是纯粹的巧合。在安第斯山区居民心目中,维拉科查一直是百分之百的男性。关于这位神祗的身世和来历,我们所知仅仅这一点。没有一位历史学家知道,西班牙人侵占秘鲁之前,崇拜维拉科查的教派究竟已经存在多久。这个教派似乎一直存在;事实上,早在印加人将它纳入创世神话,并且在帝国首都库斯科为它建造一座大庙之前,种种证据显示,大神维拉科查已经受到秘鲁漫长历史中的所有民族膜拜。
维拉科查的城堡
离开纳兹卡高原几天后,我和桑莎来到库斯科城,寻访那座兴建于前哥伦布时期,奉祀维拉科克神的大庙。这座名为“科里坎查”的庙宇早已消失无踪。更精确地说,它是被埋在后来兴建的几栋房屋下面。西班牙人保留它那异常坚固的印加式地基和围墙下端,在其上建造一座宏伟的、殖民地式的大教堂。迈步走向教堂大门的当儿,我想起那座曾经矗立在这里的印加神庙。据说,整栋庙宇覆盖着700多片黄金(每片重达2公斤),宽阔的庭院栽种着好几畦黄金打造的玉米。
这使我联想到耶路撒冷的所罗门神殿。根据犹太经文记载,这座庙宇也用金片装饰,旁边也有一座栽种着金树的神奇果园。
1650年和1950年的两场地震,将建立在维拉科查神庙地基上的西班牙“圣多明哥大教堂”夷为平地。这座教堂因此重建过两次。然而,以典型的印加式施工法——将多边形石块相互连锁,形成一个优美的体系——建造的地基和围墙下端,却安然逃过这两场天然灾害。除了那座矗立的长方形大庭院中央,以灰石搭建的八角形高台,这座神庙如今只剩下一些多边形石块,以及依稀可见的整体设计,供后人凭吊。据说,当时庭院铺着55公斤的纯金。神庙的前殿坐落在庭院两边,建筑形式十分优雅,墙壁上端尖细,呈圆锥形,罗列着一座座用整块花岗石精工雕凿成的神龛。
我们漫步在库斯科城狭窄的、铺着鹅卵石的街道上。浏览周遭的景物,我发觉,西班牙人强加在古老印加文化上的东西,不仅仅是那座大教堂而已——这整座城市在外人眼里,仿佛罹患了轻微的精神分裂症。山坡上耸立着宽敞的殖民地式宅邸,装设着阳台,色彩十分淡雅,有如蜡笔画一般。
然而,这些房子大多建立在印加地基上,有些甚至全盘抄袭科里坎查神庙的多角形设计。在一条名为“哈同鲁米约克”的巷子里,我驻足片刻,观赏墙上一幅用无数个石子镶嵌成、结构十分繁复的拼图。这些石子形状各异,大小不等,但全都完美地结合起来,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角度连锁在一起。雕凿这些石块,将它们组合成如此复杂的形式,肯定需要高超的技术和悠久的建筑传统。在一块石板上,我发现12个角和12个边,而这块石板和周遭石板结合得十分紧密,连薄薄的一张纸都塞不进缝隙。
留着胡子的异乡人
16世纪初叶,西班牙人开始强力摧毁秘鲁文化之前,维拉科查的神像矗立在科里坎查庙最神圣的内殿。根据当时的记载,这座神像是用大理石雕成;据说,这位神祗的“头发、肤色、五官、身上穿着的衣服和脚上趿的拖鞋,像极了西方画家描绘的使徒圣巴托罗缪”。根据其他人的描述,维拉科查神的容貌却像耶稣另一位门徒圣汤玛斯。我特地查阅一些有插图的基督教经籍,发现这两位圣徒都被描绘成身材削瘦、留着胡子、年过半百的白种人,身上穿着飘逸的长衫,脚上趿着拖鞋。下文我们会谈到在当时信徒心目中,维拉科查神的长相确实是这个样子。不管他的来历如何,他总不会是美洲印第安人,因为一般印第安男人肤色比较黝黑,脸上毛发稀疏。胡须浓密、皮肤白皙的维拉科查,反倒像高加索人种。
16世纪的印加人也把维拉科查当成白种人。他们的传统和宗教信仰塑造出来的这位神祗长得就是这副模样,因此,当皮肤白皙、留着胡子的西班牙人登陆他们的国境时,他们还以为是维拉科查率领手下的天兵神将回到秘鲁——根据古老的传说,维科科查曾经许诺,总有一天它会回到子民身边。这个有趣的巧合,使率领西班牙军队入侵秘鲁的皮泽洛拥有决定性的战略和心理优势,让他能够在往后的战役中,一举消灭在人数上占优势的印加部队。
到底谁是维拉科查人的原型呢?
古远的渡海族群
在前往马丘比丘古城的路途上,火车已经奔驰了两个多钟头,窗外的景观也已经转变。一座座高耸的大山,积雪早已消融,在太阳下黑GFBA3GFBA3地矗立在我们头顶上。火车行驶在阴暗的山谷中,穿过一条GFBA4岩嶙峋的峡道。山中空气凛冽;我只觉得自己那双脚冷飕飕的。我打个哆嗦,又低头翻阅手上的资料。
面对这一堆盘根错节、纠缠不清的神话和传说,这会儿我只敢确定一件事:学者大都同意,在开疆拓土、建立庞大帝国的几百年间,印加人不但征服了许多已经开化的民族,同时也吸收他们的文化传统,留传给后世。从这个角度来看,即使学者们对印加人的历史至今犹争论不休,但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曾经扮演过“文化传承者”的角色——印加人将他们之前的秘鲁古老文化(不论是海岸的或是高原的,为西方人所知的或未知的)全部加以吸收,发扬光大。
至今还没有人敢确定,在遥远的、神秘的古代,秘鲁究竟存在着什么文明。每年考古学家都会有新的发现,将秘鲁的历史根源往更古老的时代推进一步。说不定,有朝一日,考古学家会找到证据,证明在古远的时代曾经有一个族群渡海而来,进入安第斯山区,把文明和教经带给当地的土著,完成任务后才离开。这就是秘鲁的神秘和传说给我的启示。这些传说以无比鲜明的意象描述“人/神”维拉科查迈步迎风,行走在安第斯山的小径上。所到之处,神迹不断显现:
维拉科查带着两个随从,朝北进发……他们走进大山中。一个随从沿着海岸走,另一个来到东部森林边缘……造物主维拉科查一路走到库斯科附近的乌尔科斯,召唤未来的人类走出大山。他在库斯科逗留一阵子,又继续北上的行程,最后来到厄瓜多尔。在沿海的曼达省,他向百姓道别,然后走进海中,脚踏波浪消失在茫茫大海里。
流传在秘鲁民间的神话,凡是跟这位来自外乡、绰号“大海浪花”的神秘客有关的,结尾时,都会出现一个凄凉感人的诀别场面:
维拉科查一路行走,一路召唤百姓……抵达波多维耶荷时,他跟先前派遣到各地的门徒会合。师徒团聚后,维拉科查率领徒众走进海中。当地人说,维拉科查一行人在海流上行走,就像在陆地上行走那样自在。
永远都是凄凉的诀别……经常带着些许魔法意味。
开创黄金文明
传说中的维拉科查,最为人称道的是,他给秘鲁印第安人带来文明和教化。据说,他来临之前,“人们生活在混乱的状态中,赤身露体,有如一群野蛮人。除了洞穴,他们没有别的居所;每天他们从洞穴中爬出来,到野外寻找食物充饥”。
维拉科查改变了这一切。根据传说,他替秘鲁印第安文化开创一个黄金时期,为世世代代子孙所怀念。所有的传说都强调,维拉科查以悲天悯人的胸怀,展开教化百姓的工作,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使用武力。他以身作则,循循善诱,将知识和技能传授给百姓,为他们建立一个文明的生活方式。人们永远记得,他把文明社会所需的各种技艺引进秘鲁,诸如医疗、冶金、农耕、畜牧、文字书写(据印加人说,维拉科查倡导文字的使用,后来却被子孙遗忘)。他引介给秘鲁人的还有一套精深的工程和建筑知识。
库斯科城中的印加式石造建筑物,施工品质之精良,已经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然而,在这座古城中仔细查访后,我却惊异地发现,这儿的所谓印加石造建筑,以考古学的标准来衡量,绝非全都是印加人的作品。这个族群的确善于使用石头;毫无疑问,库斯科地区许多纪念碑确实出自他们之手。但是,城中一些比较出色的建筑物,看来似乎是印加之前的文明所建的。种种迹象显示,印加人的主要贡献在于修复古建筑,而不在于兴建。
同样地,贯穿庞大印加帝国全境,设计十分精美的公路网,也可能不是印加人修建。上文提到,两条平行的干道自北向南穿越印加国境:一条沿着海岸,一条通过安第斯山区。西班牙人入侵之前,印加帝国总共有15000多英里路面平整、经常使用的道路,而我一直以为这些全都是印加入修建的。经过仔细查访后,我现在敢断定,这个公路网极可能是印加人从更早的文明继承下来的。他们的贡献在于修复、保养和统合一个早已存在的交通体系。事实上,专家们到现在都不能确定(虽然他们不愿承认),这些令人叹为观止的公路究竟有多古老,负责修建的人到底是谁。
本地的传说更加深了这些公路的神秘色彩。根据这些传说,秘鲁的公路网和优异的建筑物,不但“在印加时代早就已经存在”,而且,两者都是好几千年出现在这儿的“赤发白种人的作品”。
根据本地一个传说,伴随维拉科查前来秘鲁的是两种“使徒”:一种是“神兵”,一种是“天将”。他们的任务是将主上的讯息传播到“世界各个角落”。
其他传说还提到:“孔恩·帝奇在一群随从簇拥下返回……”;“孔恩·帝奇召集他那群被称为维拉科查人的徒众”;“孔恩·帝奇差遣全部徒众前往东方,只留两个在身边……”;“一位名为孔恩·帝奇·维拉科查的主公,率领一群徒众从湖中走出来……”;“于是,维拉科查徒众奉主上之命,分头前往各个地区……”
魔鬼的杰作
古老的萨克赛华曼城堡,坐落在库斯科北郊。一天晌午,天空满布铅灰色的云层,我们结伴来到城堡中。一股阴冷的微风刮过荒凉的高原。我爬上阶梯,钻过一座门楣高耸、为巨人建造的石门,沿着一排排迂回曲折的高墙走进城堡。
我昂起脖子,望着头顶上那一块巨大的花岗石。这块12英尺高、7英尺宽的大石头,重达100多吨,肯定不是天然的产物,而是人工雕凿成的。经过一番雕琢(工匠的手法看起来极为轻巧流畅,仿佛在揉搓一堆蜡或石泥似的),石画上呈现出各种形状的棱角,和谐得有如交响乐一般。跟这块花岗石井然不紊地并列在一起的,还有许多耐人寻味的多角形大石头,有些安置在它上方,有些在下方,其他则竖立在两旁。
这些精心雕凿的大石头中,有一块高达28英尺,重达361吨(约相当于500辆家庭用轿车)。望着这块石头,我心中禁不住涌起一连串疑问。
印加人(或者更早的其他民族)如何有能力从事规模如此庞大的石头工程?他们怎么能够将这些巨大的石头切割、雕凿得如此精确?他们使用什么交通工具,从数十英里外的采石场搬运来这些大石头?他们采用什么方法,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些石头挪来挪去,悬吊在半空中,组合成一道道壮观的石墙?根据一般学者的看法,这个民族连车辆都还没有发明,更不必说能够举起数十块奇形怪状、重达100吨的大石头,将它们排列成迷宫样三度空间图案的机械。
我知道,早期的殖民地史学家目睹这些巨石时,也跟我一样感到困惑。例如,备受敬重的16世纪西班牙史学家维加探访萨克赛华曼城堡时,就曾惊叹不已:
探访这座城堡前,实在很难想象它的奇特设计;亲眼目睹这座城堡后,才发现它在整个建构上的确称得上鬼斧神工,使人怀疑它是魔鬼的杰作,绝非出自人类之手。整座城堡使用无数巨大的石头构成,令人不禁惊叹:当初印第安人如何采集,如何搬运这些石头……如何以无比精确的手法雕凿这些石头,将它们堆叠成一座城堡?当时的印第安人并未拥有足以穿凿、切割、打磨这些石头的钢铁器械,也缺乏能够搬运它们的牛和车辆。事实上,当时全世界都找不到能够搬运这些石头的牛和车辆,因为这些石头体积实在太庞大,而当时秘鲁的山路也委实过于崎岖……
维加也提到一桩耐人寻味的逸闻。根据他在《印加皇朝述评》一书中的记载,古时有一位印加君主,试图效法兴建萨克赛华曼城堡的先人,在工程上建立他的功业。他打算从数英里外运来一块巨石,树立在城堡中,以增添它的光彩:“两万余名印第安人牵引着这块大圆石,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进发……途中,石头忽然坠落悬崖,压死3000余名工人。”在我查阅过的所有史籍中,只有维加提到,印加人确实曾经使用——或试图使用——巨大的石头,从事萨克赛华曼城堡式的工程营造。这段记载显示,当时的印加人并未具备这种建筑技术,以至于酿成数千工人惨死的悲剧。
当然,光凭这件事并不能说明什么。然而,维加的报导却加深了我对这座伟大城堡的疑惑。我望着耸立在眼前的石堡,心中不免怀疑,它极可能是某个更古老、科技上却更先进的民族在印加时代之前兴建的。
我又想起,考古学家替道路和干石墙之类的建筑物鉴定精确的兴建日期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因为它们的建材不含任何有机化合物。在这种情况下,碳-14和热发光鉴定法根本派不上用场。尽管新的鉴定法,诸如氯-36正在积极发展中,但距离实际的应用还很遥远。因此,在鉴定技术取得突破之前,一般“专家”对印加文化的看法,大多只能视为猜测文辞,充满主观成见。由于印加人长期“使用”萨克赛华曼城堡,有些学者就据此断定,这座古堡是印加人“建造”的。“建造”和“使用”是两码子事,中间怎能画上一个等号呢?说不定,印加人来到此地时,看见有座现成的城堡,就毫不客气地搬进去住,据为已有。
果真如此,那么,当初兴建这座城堡的人究竟是谁?
根据古老的神话和传说,兴建这座城堡的是维拉科查人——一群满脸胡须、皮肤白皙,号称“天兵神将”的异乡人。
周游秘鲁的旅程中,我继续查阅16、17世纪西班牙冒险家和人种学者的著述。对于远古的、欧洲人入侵之前的秘鲁印第安神话和传说,他们记载得颇为翔实。最引人注意的是,这些传说一再强调,维拉科查的来临跟一场淹没整个世界,消灭大部分人类的大洪水有关。
踏着波浪的神魔
早晨才过6点,小火车骤然开动,缓缓爬上库斯科河谷陡峭的山坡。这条窄轨铁路以一连串Z字形铺设的山坡上。火车轧轧前进,沿着第一个Z字下方那条水平线行驶了一会儿,然后转换轨道,沿着Z字中间那条斜线倒行上山,再转换轨道,沿着顶端的水平线前进——如此周而复始,开开停停,火车一路往上攀爬,最后终于抵达山丘顶端。从山巅俯瞰脚下那座古城,只见城中的印加古墙、殖民地式豪华宅邸、狭窄的街道、蹲伏在维拉科查神殿废墟上的圣多明哥大教堂,幽然浮现在灰蒙蒙的晨曦中,显得格外阴森诡秘。街灯依然亮着,仿佛一幅美丽的图案,把街道装饰得有如童话世界一般。晨雾缥缥缈缈,弥漫在地面上。城中人家,炊烟四起,只见一缕缕青烟冒出无数矮小房舍的瓦顶,在曙光中袅袅腾腾。
火车终于转向,离开库斯科城,朝着西北方向直直开往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位于3小时车程、130公里路程外的印加古城马丘比丘。我本想看书,但车厢一路摇荡,不知不觉中我终于睡着了。50分钟后我一觉醒来,发现车窗外一幅天然美景宛如图画般乍然展现。前景是一片青翠乎坦的牧草地,阳光下闪烁着一颗颗正在溶化的霜露;一条小溪流淌在宽阔、绵长的山谷中,蜿蜓穿梭过溪畔的青草。
草地后方,一丛丛矮树点缀着一片辽阔的田野;一小群黑白两色的乳牛徜徉其间,低头吃草。附近的小村落散布着几间房舍,门口站着皮肤黝黑,个头矮小的奎楚雅族印第安人,身上穿着毡毛大衣,肩上披着长围巾,头上戴着五颜六色的呢绒帽。村庄后面,一株株枞树和充满异国风味的尤加利宛如华盖一般,遮蔽着远方的山丘。坐在火车上放眼了望,我的视线跟随着两座苍翠高耸的山脉,越望越远,终于看到夹在两山之间层层叠叠的高原。一座座白雪皑皑的山峰,矗立在远方的天际。
把巨人变回石头
我依依不舍地拉回视线,开始阅读手上的书本。这一路查访,我觉得我找到了一些奇妙的线索,可以串连南美洲印第安人历史上的两件大事:维拉科查神的突然造访和印加传说中的那场大洪水。我想再进一步探究这些线索。
摊在我手上的是荷西·迪亚科斯达神父撰写的《西印度群岛自然与人文历史》。在这部著作中,这位学识渊博的教士根据“印第安人的传说,记载印第安人祖先的来源”。且看其中的一段:
他们常常提到一场发生在他们国土上的大洪水……据印第安人说,族中的男人全都淹死在洪水中。他们接着说,维拉科查从的的喀喀湖中现身,来到帝华纳科——直到今天,这儿还看得到造型奇特的古老建筑物留下的废墟——居留一阵子后又前往库斯科。从这时开始,人类大量繁衍……为了搜集更多关于的的喀喀湖和神秘城市帝华纳科的资料,我查阅书中记载的各种传说。其中一则流传在库斯科地区的印第安族群:
居住在远古时代的人,犯了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罪行,结果被造物主毁灭……在一场大洪水中。洪水消退后,造物主以人形出现,从的的喀喀湖中步出。它开始创造太阳、月亮和星辰,恢复人类的命脉,让他们重新在大地上繁衍……另一则神话则是这样描述的:
伟大的造物主维拉科查大神,决定创造一个世界让人类居住。首先,它创造大地和天空。接着,它把大石头雕凿成一个个巨人,在他们身上吹一口真气,让他们生活在它创造的世界中。起初大伙儿居住在一起,相安无事,可是过了一阵子,巨人们开始互相挑衅殴斗,拒绝干活。维拉科查决定毁灭他们。它把一些巨人变回石头……然后发动一场大洪水,将剩余的巨人全部淹死。
类似的神话当然也存在于其他不相关联的文化传统,诸如犹太人《圣经·旧约》。根据《创世纪》第6章的记载,希伯来人的上帝不满人类胡作非为,决定毁灭他们。这一章中有关大洪水前那个混沌时代的描写,长久以来一直吸引我的注意。其中有一处提到,“那时候有巨人在地上……”颇为耐人寻味。这些被埋藏在中东沙漠的圣经“巨人”,跟哥伦布发现美洲前的印第安神话“巨人”,彼此之间是否可能存在着某种神秘关联?更让我们迷惑的是,犹太圣经和秘鲁神话在描述巨人之后,接着都提到——细节颇多雷同之处——天神大发雷霆,下令洪水淹没邪恶的、不敬神的世界。
我搜集的这一卷文件资料的下一页,是描述大洪水的一则印加神话。它被收录在莫利纳神父所著《印加族神话与礼仪记述》一书中:
印加人的始祖是曼科·卡帕克。由于他的缘故,他的后裔自称为太阳的子嗣,对太阳展开偶像崇拜。印加人记载洪水的传说,很多都跟曼科·卡帕克有关。他们说,那场大洪水上升到世界最高山峰的顶端,淹死了所有人类和飞禽走兽。除了一对躲藏在箱中的男女,没有其他生物存活下来。洪水消退后,风将他们吹送……到帝华纳科。造物主抚育居住在那儿的百姓,振兴那个地区的国家……
西班牙学者维加所著《印加皇朝述评》一书,上文已经引述过。他的父亲是西班牙贵胄,母亲出身印加皇族。学者公认,他所记录的印加文化传统最为翔实可靠。他生于16世纪,西班牙征服秘鲁不久,印加传统犹未遭受外来文化玷污。他的记载证实了南美洲印第安人之间广为流传、深深植根于民族心灵中的一个传说:“洪水消退后,有一个人出现在帝华纳科地区……”
这个人就是维拉科查。他身披长袍,体格健壮,“相貌堂堂”,迈着坚定无畏的步伐走过崎岖的不毛之地。途中他不断显现奇迹,替百姓疗伤止痛。必要时,他会施展法力,召唤天火毁灭恶人。对当时的印第安人而言,他的来历永远是一个谜。
天兵的造访之谜
南美洲安第斯山区各民族的古老传说,都提到一个身材高大、皮肤白皙、满脸胡须的神秘客。尽管在不同的地区他有不同的名字,但在人们心目中他永远都是维拉科查神——“大海的浪花”——具有无边的智慧和法力,在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中降临人间,负起拨乱反正的使命。
安第斯山地居民传说中的维拉科查神话,版本纵有不同,基本情节却是一致的。故事开始时,一场大洪水淹没整个大地,太阳的消失使人间陷入茫茫的黑夜中。社会分崩离析,老百姓流离失所。就在这个时候:
南方忽然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白人。此人法力无边,将丘陵转变成山谷,从山谷筑起高耸的山丘,让溪水流淌出石隙……
记录这个传说的早期西班牙史学家告诉我们,他在是安第斯山区漫游的旅程中,从同行的印第安人嘴里听到这则故事:
而他们是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个世世代代通过古老歌谣流传下来的故事……他们说,这个白人沿着高原上的路径往北行走,一路施展法术,留下许多神奇的事迹,但此后人们再也没看见过他。行踪所至,他总会以无比的慈悲,苦口婆心劝导人们互敬互爱,和睦相处,建立一个详和的社会。大多数地区的老百姓都管他叫帝奇·维拉科查……
其他地区的印第安人则称呼他华拉科查、孔恩、孔恩·帝奇、康恩·帝基、苏奴帕、塔帕克、图帕卡或伊拉。他多才多艺,既是科学家和工程师,也是雕刻家和建筑师。根据一项记载:
“他在陡峭的山坡上开辟梯田,建立一道道坚固的墙壁支撑田畦。他开凿沟渠,灌溉农田……他日夜奔波,为老百姓谋福利。”
维拉科查也是教师和医疗家,时时为老百姓解除身心的苦痛。据说,“所到之处,他治疗无数病患,让所有盲人都恢复视力。”
然而,这位满怀慈悲、谆谆教诲百姓、具有超人能力的大善人,个性中也有暴戾的一面。生命遭受威胁时(此事发生过好几次),他会请求上苍降下天火:
他一路宣扬教化,创造一桩又一桩奇迹,最后来到卡纳斯地区一个名为卡查的村庄……附近的老百姓不听他的教诲,挺身反抗他,威胁用石头砸死他。他们看见他跪在地上,举起双手伸向天空,仿佛祈求上苍帮助他解除困厄。印第安人宣称,就在这当口,他们看见天空出现一簇火光,往他们头顶降落下来,把他们团团围困。在惊慌失措下,他们纷纷跑到他身边,请求这个他们打算杀害的人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一声令下,天火登时熄灭;那些石头已经全都被火烧溶,连最大的石头也变得软绵绵的,如同软木一般。印第安人继续陈述:这件事发生后,他离开卡查时,来到海边,举起斗篷走进波浪之中,不再回来。印第安人看见他消失在大海中,就替他取了个称号“维拉科查”,意即“大海的浪花”这些传说对维拉科查外貌的描述都是一致的。例如,在《印加人的传说》一书中,16世纪西班牙史学家胡安·迪贝唐佐斯指出:根据印第安人的传说,维拉科查“身材高大,脸上蓄着一脸胡须,身上披着一袭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皮带。”
其他记载虽然源自许多不同的安第斯山区民族,但对这位谜样人物的描绘却颇为相似。根据其中一个传说:
他身材中等,留着胡子,穿着长袍……他年过半百,满头灰发,身体削瘦,走路时手中握着一棍拐杖。他对当地的土著十分慈爱,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儿女。他周游各地,到处留下神奇的事迹。只要他伸手触摸,病人就会豁然而愈。他通晓每一种方言,甚至比本地人说得还流利。土著称呼他苏奴帕、塔帕卡、维拉科查一拉帕查或帕查坎……
在一个传说中,苏奴帕一维拉科查被描述为“身体魁梧的白种人,容貌十分威严,令人望而生畏。”根据另一项记载,他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巨人,眼睛湛蓝,脸上留着胡须,不戴帽子,身上穿着长及膝盖的无袖上衣。有一个传说提到他晚年的生活。据说,他备受土著尊敬,常受邀“谘商国政”。这时他已经是一个“须发垂肩,身穿长袍的老人了”。
马丘比丘古城探秘
火车窗外,景观逐渐改变。在我左边,亚马逊河支流,印加人的圣河乌鲁班巴河挟着黑滔滔的河水奔流。气温明显上升。我们已经进入低洼、闷热的山谷。铁轨两旁的山坡覆盖着浓密苍翠的森林。我心里想,这个地方可真闭塞,周遭尽是难以翻越的大山,形成天然的屏障。千辛万苦进入这个荒野建立马丘比丘城堡的人,一定受到很强的动机驱使。
不论动机为何,选择如此偏远的地点兴建城堡至少有一个好处:征服秘鲁的西班牙军队和随之而来的天主教传教士,对印加文化展开全面扫除时并没有找到这座城堡,因而让它逃过一劫。事实上,直到1911年,当印第安古文化遗产开始受到西文人应有的尊重时,年轻的美国探险家海兰·宾奴才将了发现的马丘比丘古城遗迹公诸于世。刹那时,我们眼前敝开了一扇奇妙的窗子;透过它,我们得以一窥哥伦布抵达前美洲文化的奥秘。在秘鲁政府保护下,代表神秘的美洲古文化的马丘比丘遗迹得以完整地保存下来,免于遭受不法之徒的侵扰和掠夺。我们的子孙,世世代代都会为它的神奇感到迷惑,惊叹不已。
火车穿过路旁只有几家破旧餐馆和廉价洒吧的小镇阿瓜卡连特,抵达马丘比丘废墟车站,时间是早晨9点10分。我们换乘巴士,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泥路,攀上一座陡峭险峻的山坡,半个小时后来到马丘比丘古城,住进一家设备简陋、房租奇贵的旅馆。我们是这家旅馆惟一的客人。好几年前,本地的游击队曾经向开往马丘比丘的火车投掷炸弹;之后,再也没有多少外国游客敢来一探这座古城。
太阳神的拴马巨石
下午2点钟,我伫立在古城南端一座高台上,放眼望去,只见整个废墟覆盖着青苔,层层叠叠,一路向北延伸。周遭的山峰隐没在云堆中,阳光偶尔破云而出,洒照下来。
脚下的山谷中,我看见圣河蜿蜒流经马丘比丘城堡下的岩层,有如一条护城河环绕着一座雄伟的城廓。从高处望下去,河水映照着山坡上的热带丛林,显得格外翠绿。河面上光光粼粼,煞是好看。
我昂起脖子,眺望废墟对面那座高耸的山峰。它的名字叫华纳比丘,经常出现在旅行社的海报上。我惊讶地发现,距离峰顶约摸100米的山坡上有一块整齐的梯田。显然,以前曾经有人爬上那儿,小心翼翼操作耙子,将陡峭的悬崖修建成一座优美的空中花园——也许,古时候这座花园真的栽满鲜艳的花儿呢。
在我看来,这整座古城简直就是一件庞大的雕刻艺术品,由山丘、树木、石头和流水组合而成。它美得让人心醉。这一辈子,我还没看过那么美丽的地方。
尽管整座城堡散发着灿烂的光彩,但是,感觉上,我却仿佛凝视着幽灵聚居的一座死城。它使我想起沉没在海底的一艘船,阴森森,鬼影憧憧。城中的房屋鳞次栉比,坐落在一排排长长的台阶上。屋子都很小,只有一个房间,紧邻狭窄的街道,建造得十分坚固耐用,朴素无华。相形之下,举行祭典的场所在建筑上就讲究得多,使用我在萨克赛华曼大庙看见的那种大石头,其中一块多边形巨石打磨得十分光滑,长约12英尺,宽5英尺,重量绝不下于200吨。古代的建筑工人如何将这么巨大的石头搬运上山?
像这种石头。马丘比丘城中有好几十块,全部以各种角度连锁在一起,组成一座宛如拼图游戏的墙壁。我数了一数,发现其中一块石头总共有33个角,每一个角都跟毗邻的那块石头上一个相等的角紧密地接合在一起。在这座古城,到处可见巨大的多角形石头和正方形石头,棱角锐利得有如剃刀。此外,还有一些天然的、未经雕凿的大圆石,被融合进整体设计里头。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奇特的、对西方人而言极不寻常的装置,诸如“英帝华达纳”,意思是“太阳神的拴马柱”。
它的底部是一块光洁如水晶的灰色基石,雕刻成繁复的几何图形,装饰着神龛和拱壁,中间竖立着一支粗短的、挺直的叉子。
拼图游戏
马丘比丘古城到底有多古老?学术界共同看法是:这座城堡的兴建日期,应该是公元15世纪左右。然而,一些备受敬重的学者却敢于质疑,时时提出不同的意见。例如,1930年,德国波茨坦大学天文学教授洛夫·穆勒找到确凿的证据,显示马丘比丘古城在建筑上的一些重要特征,反映的是重大的天文现象。他以数学方式,仔细计算过去几千年中星星在天空的位置(由于一种名为“岁差”的天文现象,星星的位置会随着时间改变),得出这样的结论:马丘比丘城堡的最初设计和建设,肯定是在“公元前4000年到公元前2000年之间”完成。
在正统历史学家眼中,这简直就是信口胡说。如果穆勒的推算正确,马丘比丘城堡的历史就不是短短500年,而是6000年了。这么一来,它就比埃及的大金字塔古老得多(正统学者认为,大金字塔的兴建日期约摸在公元前2500年左右)。
关于马丘比丘城堡的历史,还有其他学者提出异于正统学界的意见。跟穆勒一样,他们大多认为,这座城堡的部分遗迹,比正统历史学家所认定的日期古老好几千年。
就像组合的马丘比丘城堡墙上的多角形巨石,乍看起来,这个观点似乎能够配合其他碎片,组成一幅完整的拼图,让我们得以解开历史之谜,一窥秘鲁古老的面貌。维拉科查是这场拼图游戏的一部分。传说中,他的首都设在帝华纳科。
这座伟大古城的废墟,如今坐落在玻利维亚境内一个名为科尧的地区,距离的的喀喀湖南岸20英里。
我算了算,只需两三天,我们就可以经由秘鲁首都利马和玻利维亚首都拉巴斯,抵达华纳科古城。
世界屋脊上的湖泊
玻利维亚首都拉巴斯,位于海拔2英里的高原上一个壮丽的大山谷中。整座城市蹲伏在崎岖不平的谷底。这个深达数千英尺的陡峭山谷,是远古时代一场大水从山上挟带大量石块和砂砾往下冲刷而成的。
拥有大自然赋予的“圣经启示录”景观,拉巴斯城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略显破旧的丰采。狭窄的街道、阴暗的住宅、雄伟的大教堂,霓虹闪烁直到深夜才打烊的电影院和汉堡店,处处都流露着诡秘的风情,令人陶醉。对步行的人来说,在这座城市漫游却是一件苦差事,除非他的肺活量特大。拉巴斯的整个城中区都是建立在陡峭的山坡上。
拉巴斯机场坐落在这个地区特有的高原平台边缘上,气温很低,海拔比拉巴斯城本身高出几乎5000英尺。由于班机延误,我和伙伴桑莎从利马飞抵这儿时已经是子夜时分。我们瑟缩在冷飕飕的机场大厅,喝着服务人员用塑料杯奉上的古柯茶,以预防因高处氧气稀薄而导致身体不适。经过一番延误,费了老大的劲,我们才从海关人员手中领回行李,匆匆叫了一辆美国制的老爷计程车,一路颠颠簸簸、摇摇晃晃开下山去,进入谷底那座灯火迷蒙的城市。
传说中的大地剧变
第二天下午约摸4点钟,我们租了一辆吉普车,向的的喀喀湖进发。车子穿梭于玻利维亚首都日夜汹涌不停的车潮,冲出重重车阵,驶出丛丛高楼大厦和贫民窟,往上攀爬,进入城外那一片辽阔空旷、空气清新的高原平台。
车子刚驶出拉巴斯时,我们经过荒凉的郊区和一望无际的贫民窟,路旁排列着一间间修车厂和一座座废弃物堆集场。离开拉巴斯越远,房屋就越稀落,到后来几乎看不见任何人烟。车窗外,极目所见尽是一片空旷辽阔、树木不生的大草原,一路绵延到天边,跟里尔山脉的雪峰相连,景色十分雄奇壮丽,让人一辈子忘不了。然而,这个地方也弥漫着一种虚幻缥缈的气氛——感觉上,我们正进入一个浮荡在云雾中的神话国度。
我们的终极目的地是帝华纳科,但我们打算先到的的喀喀湖南岸石岬上的科帕卡巴纳镇投宿客栈,度过一宵再赶路。抵达这座市镇之前,我们先得到一个名叫提昆的渔村,搭乘简陋的汽车渡轮穿过一片水域。薄暮时分,我们沿着崎岖、狭窄的公路,蜿蜒驶上陡峭的山坡,来到高山的一座横岭上。
从这儿眺望,一幅对比鲜明的景观豁然展现在眼前:底下的湖水无边无际,黑沉沉,隐没在遍地阴影中,而远处群山宛如锯齿般凹凸不平的雪峰,却依旧灿烂在明亮的阳光下。
一开始,的的喀喀湖就深深吸引住我。我知道,它位于海拔约摸12500英尺的高原上,秘鲁和玻利维亚两国边界贯穿其间,总面积3200平方英里,湖面138英里长,大约70英里宽。
我也晓得,这个深达几乎1000英尺的湖泊,拥有一段神秘离奇的地质历史。
有关的的喀喀湖的奥秘,以及学者专家们的解答,兹列举如下:
①的的喀喀湖现在位于海拔超过2英里的高原上,然而,湖泊四周的地区却散布着数以百万计的海洋贝壳化石。这显示,在历史上的某一个时期,由于地质变动,这里的整个高原平台被迫从海床上升;这次地壳上升的结果,形成了今天的南美洲大陆。在这个过程中,大量海水挟带着无数海洋生物被汲取上来,留置在安第斯山脉上。专家认为,这个现象发生在大约1亿年以前。
②诡谲的是,尽管这次地质变动发生在极为古远的时代,直到今天,的的喀喀湖还保存着“海洋鱼类生物”;换言之,虽然现在距离海洋数百英里、的的喀喀湖的鱼类和甲壳类生物,有许多却是属于海洋(而非淡水)生物类。渔夫在湖中打捞起的生物竟然包括海马,实在令人惊异。一位专家指出:“这个湖中发现的绿钩虾科和其他海洋生物,使我们不得不承认,在历史上的某些时期,这个湖所含的盐分比今天高出许多,或者,更正确地说,这个湖的水原本来自海洋。当年陆地上升时,海水被困在安第斯山中从此与海洋隔绝。”
③因篇幅所限,形成的的喀喀湖的地质变动,我们只能讨论到这里。自从形成以来,这个辽阔的“内陆海”以及周围的高原平台,还经历过其他一些地形上的剧变。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周遭陆地上至今还存在的古老湖岸线显示,的的喀喀湖的面积经历过大幅度的改变。令人困惑的是,这条湖岸线竟然不是水平的,而是从北到南一路倾斜下去。根据测量结果,它的最北端高出的的喀喀湖面达295英尺;在大约400英里外的南岸,它却比现在的湖面低274英尺。根据这个证据(以及其他许多证据),地质学家们推断,的的喀喀湖周围的高原平台现在仍持续上升,但上升得并不平衡,北边上升较高,南边较低。专家认为,这里所牵涉到的地形变动过程,跟的的喀喀湖湖面高度的改变并没有太大关系(虽然这种改变确实发生过),反而跟周围陆地高度的改变关系比较密切。
④由于地质上的重大变动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很难从地质学的角度解释这个事实:帝华纳科城以往曾经是港口,拥有完善的码头和船坞,坐落在的的喀喀湖畔。问题是,今天的帝华纳科废墟已经被放逐在湖南岸12英里外,地势比现在的湖岸线高出100多英尺。据此,我们可以推论,帝华纳科城建立后,周遭的地形曾经发生变化,若不是湖面大幅下降,就是陆地明显上升。
⑤无论如何,这个地区显然经历过剧烈的、大规模的地形变动。其中几次,例如高原平台从海底上升,毫无疑问发生在古远的地质时代,在人类文明建立之前。其他几次地形变动则没那么古远,应该是发生在帝华纳科建城之后。因此,现在问题是:帝华纳科城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建立的?
正统史学家认为,帝华纳科城的兴建日期不可能早于公元500年。另一派学者却提出不同的看法。他们的意见虽不被大多数学者接受,却更符合发生在这个地区的地质巨变的规模。他们根据拉巴斯大学教授亚瑟·波士南斯基和波茨坦大学教授洛夫·穆勒的数学/天文学推算(后者也曾对马丘比丘古城的兴建日期提出新看法,向正统学界提出挑战),将帝华纳科城的主体建筑兴建日期,往上推到公元前15000年。这派学者也认为,大约在公元前11000年时,帝华纳科城在一场地质巨变中遭严重破坏,从此脱离的的喀喀湖岸。
在本书中,我们将进一步探讨波士南斯基和穆勒的发现。这两位学者的研究显示,伟大的安第斯山城市帝华纳科,在史前最后一个冰河时代的茫茫黑夜中,曾经辉煌一时。
未来之王
在安第斯山区旅游期间,我把手头上一则奇妙的维拉科查传说重读了好儿遍。这个故事流传在的的喀喀湖畔一个名叫科尧的地区,跟传统的维拉科查神话在情节上颇有出入,而那位将文明和教化带给当地民众的神祗英雄,也被改名为苏奴帕:
很久很久以前,苏奴帕带着五个门徒从北方来到高原平台上。这个相貌威严、眼睛湛蓝、脸上蓄着胡须的白人,举止沉着稳重,生活十分简朴严谨。他劝导百姓戒除酗酒、蓄妾和争斗的恶习。
苏奴帕周游安第斯山区各部落,建立一个祥和安宁的王国,将各种技艺传授百姓,教导他们过文明的生活。他的丰功伟绩却遭受一群奸人嫉妒,这伙人向他行刺,使他身受重伤:
他们把他的圣体安置在一艘用灯心草扎成的小船上,让它漂流在的的喀喀湖中,瞧……这艘船立刻扬帆而去,速度之居,把那伙谋害他的好人吓着直发抖——因为这个湖并没有水流……这艘船一直航行到查玛卡,也就是今天狄斯瓜德罗河所在的那个地点。根据印第安人的传说,这艘船靠岸时,一头撞上陆地,力量之大,在岸上撞出今天的狄斯瓜德罗河——它以前根本就不存在。圣体坠落湖水中,漂流到许多里外亚里卡的海岸……
死亡与复活之神
这个故事中的苏奴帕,使我们联想到古埃及的死亡与复活之神欧西里斯。两个传说之间存在着一些奇妙的共同点。
有关欧西里斯的神话,希腊传记作家蒲鲁塔克叙述得最为完整翔实。根据他的记载,欧西里斯把文明带给他的百姓,传授他们各种技艺,劝导他们戒除吃人肉和以活人祭神的恶习,并为他们制定第一部法典。然后,欧西里斯离开埃及,周游世界各地,把文明和教化散播到其他国家。他从不使用武力逼迫野蛮民族接受他的法律;相反地,他诉诸他们的理智,跟他们展开理性的论辩。据说,他是以歌咏吟唱的方式,在乐器伴奏下,把他的教诲传达给民众。
然而,他的妻舅赛特却趁着他人在国外,纠集72位朝臣,暗中图谋不轨。欧西里斯回国后,这群好人举行宴会替他洗尘。他们准备一个金漆雕花的木柜作为奖品,赏给能够钻进木柜的任何宾客。欧西里斯并不晓得,这口箱子是特地为他量身打造的。宾客一个接一个上前去试,但都失败了。欧西里斯却一头钻进去,舒舒服服躺下来。他还没来得及爬出来,那群奸人就一拥而上,把盖子钉死,甚至用熔化的铅汁把缝隙封住,不让一丝空气进入箱中。然后,木柜就被扔到尼罗河里。不料,这口箱子非但没有沉入水中,反而漂浮起来,沿着尼罗河一直漂流到海岸。
这个节骨眼上,欧西里斯的妻子——女神爱瑟丝决定插手。她施展法术,找到木柜,把它藏在一个隐秘的地点。有一天,她那个邪恶的兄弟赛特到沼泽中打猎,发现这口箱子,把它打开,一气之下,将欧西里斯的遗体剁成14块,抛弃在埃及各地。
爱瑟丝再一次出面拯救丈夫。她用芦草编扎成一艘小船,船身涂上一层松脂,然后乘着这般船航行在尼罗河上,四处寻找丈夫的遗骸。支离破碎的尸体搜集齐全后,她念一道咒语,让丈夫的身体重新结合起来。恢复原貌的欧西里斯,经历一段再生过程,变成死亡之神和阴间之王。传说中,欧西里斯偶尔会化装成凡人,返回阳间。
尽管两种传说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差异,我们却发现,埃及的欧西里斯和南美洲的苏奴帕——维拉科查——具有以下的共同点:
●两者都给百姓带来文明教化;
●两者都遭奸人所忌;
●两者都被谋害;
●两者都被禁锢在箱中或船上;
●两者都被投入水中;
●两者都沿着河川漂流而去;
●两者最后都抵达大海。
难道说,这些共同点只不过是巧合?这两个传说之间难道不可能有某种潜藏的关联?
苏里奎的芦苇舟
高山的空气十分凛冽。我坐在一艘汽艇的前头,以大约20海里的时速,穿过的的喀喀湖冰冷的湖面。头顶的天空一片蔚蓝,映照着湖岸的苍翠,有如蓝宝石一般;辽阔的湖水闪烁着铜色和银色的波光,无边无垠,仿佛一直绵延到天际……传说中提到一种用芦苇编扎成的小船。我打算一探究竟,因为我听说,“灯心草船”是的的喀喀湖上传说的交通工具。不过,最近这些年来,建造这种船舶的古老技艺已经逐渐失传。现在我们塔船前往苏里奎,因为那儿是保存这门技艺的惟一所在。
在苏里奎岛上一个靠近湖岸的小村庄,我找到两位上了年纪的印第安人。他们用扎成一束束的灯心草,正在编制一艘小船。即将完工的船约莫15英尺长,造形优美典雅。船腹甚宽,两端却十分狭窄,船首和船尾高高翘起来。
我坐下来观看。两个造船匠中年纪最大的那位,头上戴着奇特的尖顶呢绒帽子,上面再戴一顶棕色毡帽。他不时伸出光溜溜的左脚,使劲蹬着船身,一面拉紧绳子,将一束束芦苇固定在适当的位置上。我注意到,每隔一阵子,他就会把手里的绳子伸到额头上擦一擦,沾一些汗水,以增加绳子的黏性。
建造中的船,停放在一座破旧农舍的后院,满地散落着废弃的芦苇。一窝鸡围绕着这艘船。正在吃草的一只羊驼不时探过头来,羞答答地瞧一眼。在岛上逗留的几个小时内,我看到了建造中的好几艘小船。这个村子是典型的安第斯山村落,然而,不知怎的,我心中却老是想起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时代。仔细一想。我终于明白原因:苏里奎岛上用灯心草芦苇编扎的小船,不论在造法上或外观上,都极像数千年前在埃及用纸草芦苇编扎、供法老王在尼罗河上泛舟用的画舫。在埃及游历时,我曾进入古代法老王的陵墓,观赏画在墙上的这种船舶。如今来到的的喀喀湖上一座无名的小岛,乍见这些美丽的船只,我忍不住兴奋得打起哆嗦来——尽管这些年来的研究,使我心里早有准备。如此相似的船舶设计,怎会出现在距离如此遥远的两个地方?学者迄今提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解答。但是,至少有一位研究古代航海术的专家,试图解开个中之谜。他观察这两种船舶:
船身同样小巧结实,两端尖翘。捆绑船身的绳子从甲板延伸,一路绕过船底,干净利落……每一根芦苇安放的位置都精确无比,以达成完美的平衡,呈现优美的造形。船身的一束束芦苇被紧紧绑缚在一块,使整艘船看起来像……一只用镀金的木头打造的、头尾尖翘的木履。
古尼罗阿上的芦苇舟和的的喀喀湖上的芦苇船(当地印地安人声称,制造这种船的技术是“维拉科查人”传授给他们的),彼此之间还有其他共同点。例如,两者都装设风帆,悬挂在双脚叉开的桅墙上。两者都曾经被用来长途运载笨重的建筑材料,诸如方尖石碑和巨石,一批运往基沙、路瑟和阿比多斯的埃及神殿,另一批则运往帝华纳科的印加神秘古城。
在古远时代,帝华纳科城矗立在的的喀喀湖畔,俯瞰着壮丽神奇的湖上风光。那时,湖水比现在深100多英尺。如今,这个曾经是维拉科查首都的伟大港口,遗失在荒凉的山丘和空旷多风的高原上,无人闻问。
前往帝华纳科之路……
从苏里奎岛回到玻利维亚本土后,我们驾驶租来的吉普车,穿越帝华纳科附近的高原,一路扬起漫天尘土。我们经过两个小镇,普卡兰尼和拉哈,看见一群群木呐朴实的艾玛拉族印第安人,慢吞吞行走在铺着鹅卵石的狭窄街道上,或静静坐在小广场上晒太阳。
这些人,会不会是帝华纳科城兴建者的后裔,一如学者们所声称的?我们是否应该相信那些传说,承认这座古城是很久以前定居在这里、具有无边法力的外乡人所兴建的?
太阳门之谜
早期的西班牙游客,在西班牙军队征服玻利维亚期间探访帝华纳科古城废墟时,都为它的恢宏气派和神秘气氛所震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编史家皮德罗,齐耶萨·迪里昂在著作中写道:“我询问当地土著,这些建筑是否兴建于印加时代。听我如此询问,他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些土著声称,早在印加人建立皇朝之前,城中建筑即已存在……根据他们祖先的说法,这些建筑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同时的另一位西班牙游客记录的则是流传在土著之间的一个奇妙传说:石头突然从地面升起,有如奇迹一般,“随着号角声,飘浮在空中,被一路运送到建城地点”。
西班牙人征服玻利维亚之后不久,史学家维加曾对这座古城做过详尽的描述。当时,入侵者对城中财宝和建筑材料的掠夺尚未展开,因此,虽然饱受岁月摧残,帝华纳科城依然保存相当完整,其壮观气势足以震慑一位西班牙史学家: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帝华纳科城中庞大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城里有一座假山,十分高耸,建立在石头砌成的地基上,以防止其下的土壤松动。城中四处竖立着石雕的巨大人像……饱受风吹日晒,年代十分久远。城里的墙使用如此巨大的石头砌成,令人很难相信这些墙是人力所造。此外,城中随处可见奇异的建筑物的遗迹,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整块岩石凿成的石门;这些石门矗立在长达30英尺、宽达15英尺、厚达6英尺的基座上,而基座和门是用同一块岩石雕凿而成……当时的人类,运用什么工具和器械,使用什么方法,完成规模如此庞大的建筑工程?这个问题我们无从回答……我们也无从得知,如此巨大的石头当初是使用什么交通工具运载到这里……
那是16世纪的帝华纳科城。400多年后的20世纪末,我来到这座古城,也同样为它的气势所震慑。尽管这些年来饱受掠夺,帝华纳科城周遭依旧散置着一座应用整块岩右雕凿成的碑柱这些石头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笨重,但却切割得如此整齐、雕凿得如此精美,我们不禁怀疑它们出自神祗之手。
地下神庙
有如一个拜伏在师傅脚前的门徒,我坐在帝华纳科城地下神庙的地板上,昂起脖子,仰望着那张谜样的脸孔——学者们都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维拉科查。许多世纪以前,有个不知名的工匠将维拉科查的肖像雕刻在一根高大的红色石柱上。尽管饱受风沙侵蚀,这座肖像所呈现的面容,却依旧那么祥和恬静,流露出一股莫明的慑人力量……
他的额头宽阔,眼睛又大又圆,嘴唇丰润,鼻子挺直,鼻梁虽然狭窄,却向两边伸张到鼻孔。这张脸庞最引人瞩目的特征是他那造形奇特、令人望而生畏的胡须,使他的下颚看起来比太阳穴宽广。仔细一瞧,我发现工匠在雕刻这座肖像时,刻意将他嘴唇周遭的皮肤打磨得光溜溜的,让他的胡须高高翘在脸颊上,跟鼻尖平行,然后沿着嘴角夸张地延伸下来,在下巴形成一撮威武的山羊胡,再顺着颚骨转回到耳鬓上。
在他头颅两侧,耳朵上、下方,雕刻着奇异的动物图形。
严格说,奇异的并不是图形,而是动物本身,因为他们看起来像体型硕大、举止笨拙的史前哺乳动物,尾巴肥肿,四肢畸形。维拉科查的这座石雕像,还有一些耐人寻味的特征。例如,他的两只手和胳臂交叠在胸前,环抱着身上那件飘逸的长袍。长袍的两边雕刻着一条弯弯曲曲的长蛇,从地面蜿蜒攀升到维拉科查的肩膀。我瞅着这幅美丽的图案(也许,它原本是绣在一块华美的布料上),心中想的维拉科查却是魔法师或男巫之流的人物,脸上蓄着胡须,如同圆桌武土故事中的巫师梅林,身穿古怪的服装,召唤天火降临人间。
供奉维拉科查雕像的“庙宇”是露天的,坐落在一个长方形的大坑洞中,形状像一座游泳池,深达6英尺。庙堂的地板用坚硬平滑的碎石铺成,约摸40英尺长、30英尺宽。墙壁十分坚固挺直,由许多块大小不同、搭配得天衣无缝的方石组成,接合处完全不使用灰泥。沿着墙,每隔一段距离矗立着一根高大粗糙的石柱。一道阶梯从南边的墙通到地下庙堂——我进入神庙大门时,就是沿着这道阶梯走下的。
我绕着维拉科查雕像走了好几圈,不时伸出手来,摸一摸被太阳晒暖的石碑,心中思索着,这座雕像到底蕴含什么玄机。整座神像高约7英尺,坐北朝南,背对着的的喀喀湖古时的湖岸线(当初湖岸距离神庙不到600英尺)。排列在这座竖立在庙堂中央、代表维拉科查的方尖形石碑后面的,还有两座比较矮小的石碑,显然是代表维拉科查传说中的门徒。
太阳西斜,我凝视着这三座直挺挺伫立着的神像,只见它们静悄悄在地上投下轮廓鲜明的阴影。
我又在地板上坐下来,浏览着神庙周遭的景物。有如交响乐团的指挥,维拉科查主宰庙中的一切,然而,最引人瞩目的却是罗列在墙上、数以百计用岩石雕成的人头。这些全都是完整的头颅,一颗颗从墙上凸出来,栩栩如生。至于它们的用途,学术界至今仍争论不休。
亚卡帕纳金字塔
坐在地下神庙地板上,朝西方了望,我看到一堵巨大的墙,中间开了个缺口,用大石板砌成一座几何图形的门,十分醒目。门洞中黑沉沉伫立着一尊高大的雕像,在夕阳洒照下,轮廓显得格外鲜明。我晓得,这堵墙围绕着一个宽阔的广场,名为“卡拉萨萨雅”,在当地的艾玛拉族方言中,这个字意思是“石头竖立的地方”。那尊巍然耸立的雕像,则是维加在著作中提到的数座古老雕像之一。
我很想走过去一睹它的风采。然而,就在这一刻,我的眼光却被南边一座假山吸引住。这座山丘有50英尺高;我是踏着阶梯从地下神庙钻出来的,一眼就看见它矗立在正前方。
维加在著作中也提到过的这座山丘,名为“亚卡帕纳金字塔”。如同埃及基沙地区的金字塔,它依循东、西、南、北四个基本方位兴建,精确度令人叹为观止。跟埃及金字塔不同的是,它的地基并没那么方正。不过,单凭它每边690英尺的长度,这座金字塔就有资格被尊为古建筑一大巨作,傲视整个帝华纳科古城。
我朝向它走过去,绕着它漫步好几圈,沿着阶梯上上下下攀登了好一会。当初兴建时,这座金字塔先用泥土堆成山丘,再在表面覆盖巨大的中性长石,砌上阶梯,塔身打磨得十分光滑。然而,西班牙人入侵后的几百年间,亚卡帕纳金字塔却变成了采石场;建筑商远从首都拉巴斯赶来,肆意掠夺它那价值连城的石材,如今剩下的约摸只有10%了。
这群不知名的窃贼,在盗取石材的过程中,究竟毁灭了多少珍贵的历史资料呢?我沿着残破的阶梯攀登而上,在塔顶长满野草的槽沟周遭来回踱步,心里想:这座金字塔当初兴建的目的恐将成为永恒的历史之谜了。如今,惟一能确定的是,亚卡帕纳金字塔的兴建绝不是单纯为了装饰或仪式用途,相反,它似乎曾经被当做某种神秘的“装置”或机械使用。
在金字塔内部,考古学家发现一个纵横交错、用上等方石砌成的渠道网。这些渠道的角度和连接点都经过仔细测量和设计(误差只有1/50英寸),当初的功能是将水从塔顶的贮水池一层一层引下来,注入环绕塔身的壕沟,冲刷金字塔南边的地基。
动用那么庞大的人力,花了那么多心思,建造这个繁复的引水系统,肯定是为了某种特定而重大的用途。据我所知,有些考古学家猜测,亚卡帕纳金字塔的兴建跟祭拜雨神或河神的某种原始宗教有关,目的是对水的威力表示无上的敬意。
另一派学者则认为,亚卡帕纳金字塔内部神秘的“科技装置”跟死亡有关。他们的证据是这座金字塔的名字Akapana。在目前仍旧使用的古代艾玛拉族方言中,“HaKe意指‘人类’或‘人们’;Apana意指‘死亡’(这里指的很可能是被水淹死)。因此,Akapana指的就是人们死亡的地方……”
有一位学者仔细研究亚卡帕纳金字塔内引水系统的所有特征,作出这样的结论:这些人工水道,极可能是“洗矿设备的一部分,也许是用来冲洗附近开采的矿沙”。
“石头竖立的地方”
从这座谜样的金字塔西边,我一路走到城堡西南角的卡拉萨萨雅广场。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地人管它叫“石头竖立的地方”。原来,那座用不等边四边形巨石砌成的墙,每隔一段相等的距离,就竖立着一根形状有如短剑,高12英尺多的石柱,尖端朝天,底部插入的的喀喀湖畔高原的红土中。
以这种方式建成的石栅栏相当辽阔,面积达500平方英尺,比沉陷在地下的神庙高出地面约两倍之多。
这么说来,卡拉萨萨雅是一座堡垒啰?不然,一般学者现在都认为,当初它是被用来观测天象,设计还挺先进的。它的功能不在于防御敌人,而在于订定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的日期,精确预测一年的四季。墙中的某些装置(事实上包括墙本身),显然是配合天上的某些星座而设计,以方便测量春、夏、秋、冬四季太阳出没的方位角。此外,那座矗立在城堡西北角,举世闻名的“太阳门”,不但是一件世界级的艺术精品,而且被专家们看成是雕刻在石头上的一套既繁复又精确的历法:
越仔细观察这件雕刻品,我们就越相信,这套石雕日历的独特设计和图样,绝不可能出自一位艺术家的奇想;它的图纹充满深刻的意义,清晰地记录一位天文学家的观测和计算……显然这就是石雕日历当初的功能,不可能有其他用途。
整个帝华纳科古城最吸引我的就是这座“太阳门”,和邻近的卡拉萨萨雅广场,因为下一章我们讨论到的某些天文和太阳系现象,将使我们能够粗略计算出卡拉萨萨雅广场兴建的日期。根据这样的推断,我们得出一个充满争议的结论:它是在公元前15000年——距今约摸17000年以前——兴建的。
暗藏天机的图像
已故的亚瑟·波士南斯基教授是一位杰出的日耳曼裔玻利维亚学者,一生致力于研究帝华纳科古城废墟,几乎长达50年之久。在他那部卷帙浩繁的著作《帝华纳科:美洲人的摇篮》中,他向世人说明,他如何运用考古天文计算,对帝华纳科城堡的兴建日期重新加以鉴定。他解释说,这套计算方法“完全建立在‘黄赤交角’在两个时期——卡拉萨萨雅广场兴建时以及今天所显现的差异上。”
到底什么是“黄赤交角”呢?这个天文现象为什么会把帝华纳科城堡的兴建日期,推到17000年以前呢?
根据字典定义,它指的是“地球运行的轨道和天赤道之间的角度,目前大约相当于23度27分”。
为了厘清这个深奥难懂的天文观念,我们不妨把地球想象成一艘船,航行在天空中那一片辽阔浩瀚的海洋上。就像类似的所有船舶(星球也好,双桅帆船也好),这艘地球船随着船底流动的海浪不断摇荡。你不妨想像,这会儿你站在这般摇荡不停的船上眺望着大海。当船身随着浪头上升时,你的视界豁然开敞;当船身下陷时,你的视界就会收缩。这个过程是有规律的、精确的,如同音乐家使用节拍器打拍子,一种持续的、几乎察觉不出的起落升降,不断改变你和海平线之间的角度。
现在不妨再想像我们的地球。每个小学生都知道,飘浮在太空中的这颗美丽的蓝色星球,每天自转时,它的轴都会从地球绕太阳运行轨道的垂直线倾斜开去。因此,地球赤道以及“天赤道”(后者只不过是在想像中将地球赤道延伸到天空中)相对于地球绕太阳运行的轨道,必定会呈现一个角度。
在任何一个时间内的这种角度就是所谓的“黄赤交角”。然而,由于地球是一艘不停摇荡的船,因此,每隔很长一段时期,它的倾斜度就会改变一次。在41000年的一个周期中,倾斜度的改变在22.1度和24.5之间,精确得有如瑞士制造的计时器。一个角度跟随着另一个角度出现的顺序,以及先前所有角度的顺序(在任何一个历史时期内),都可以利用几个简明的方程式计算出来。这些方程式由曲线图上的线条表示(最早使用这种曲线图的是1911年在巴黎举行的国际蜉蝣研讨会;通过这个曲线图,我们就可以精确地搭配黄赤交角和历史日期。
波士南斯基教授能够鉴定卡拉萨萨雅广场的兴建日期,是由于在漫长的一段时间中,黄赤交角周期逐渐改变日出和日落的方位。他以这种方式计算出,卡拉萨萨雅广场兴建时,黄赤交角应为23度8分48秒。这个角度被标示在“国际蜉蝣研讨会”制定的曲线图上,结果专家们发现,跟它对应的日期是公元前15000年。
当然,没有一位正统历史学家或考古学家愿意承认,帝华纳科建城如此之早;正如我们在本书中提到的,他们宁可相信,这座古城是在公元500年建立,因为这个估计比较“稳当”。1927年到1930年间,好几位来自其他领域的科学家,仔细审核波士南斯基教授的“天文考古调查”。这支由精英组成的团队,曾经勘查过安第斯山区其他文化遗迹。它的成员包括:汉斯·鲁登道尔夫博士(当时担任德国波茨坦天文台含长)、梵蒂冈天文台的腓特烈·贝克博士以及其他两位天文学家——波昂大学的阿诺德·柯舒特博士和波茨坦天体物理学研究所的洛夫·穆勒博士。
经过三年的审慎研究,这群科学家断定,波士南斯基教授对帝华纳科城堡兴建日期的鉴定基本上正确。他们根本没考虑到,这样的结论会对正统历史学界产生多大的冲击;他们只是一尽科学家的职责,根据帝华纳科城堡建筑物所呈现的天文现象,做出客观的推论。其中最重大的一个发现是:卡拉萨萨雅广场的设计,是依循远古时代——比公元500年早得多——人们所观测到的天文现象。这群科学家认为,波士南斯基教授鉴定的日期(公元前15000年)并不算太离谱。
在史前的远古时代,帝华纳科如果真的已经建立,而且繁华一时,那么建城的人究竟是谁?到底为了什么目的?
古生物图像
离开鱼衣雕像后,我终于来到“太阳门”前。它坐落在卡拉萨萨雅广场西北角。
这座门巍然矗立,是用一整块青灰色巨石雕凿而成,宽约12.5英尺,高10英尺,厚18英寸,估计总重量达10吨。乍看之下,它使我们联想起巴黎的凯旋门,虽然规模小得多。屹立在帝华纳科古城广场上,它有如一扇幽冥之门,连接两个肉眼看不见的世界。这件石雕工程品质极高,被学者专家公认为“美洲的考古奇迹之一”。整座门最神秘、最耐人寻味的特征,是雕刻在东正面门楣上的那条所谓的“日历横饰带”。
在这条横饰带中间凸起的部分雕刻着一幅肖像。一般学者认为,像中人物就是维拉科查,但在这儿维拉科查却被描绘成一位脾气暴躁、随时召唤天火惩罚人类的“神王”。不过,他个性中柔和、慈爱的一面依然表露无遗——我们看见两行眼泪沿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但是,他的脸孔却紧紧绷着,神情十分严峻,头上戴着的冠冕有如帝王一般威严,令人不敢逼视,而且,他手中还握着两支雷电。20世纪最有名的一位神话学者约瑟·康贝尔解释个中的含义:“从太阳门流注入宇宙的神恩,和雷电代表的能量相同,而后者的威力足以摧灭一切,本身却永远不会毁灭……”
我站在太阳门下,浏览门楣上的横饰带。这件造形优美匀称的艺术品,雕刻着三排图形,每排8个,总共24个,罗列在饰带中间凸起的维拉科查雕像两旁。这些图形虽被认为具有日历功能,迄今却没有一位专家提出合理的解释。惟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图形都有一种奇异的、冷酷的、卡通式的特质,宛如一群机器人,迈着精确、僵硬的步伐,操兵似的走向伫立在门楣中央的维拉科查。这些图形中,有些戴着鸟面具,有些长着鹰钩鼻,每一个手里都握着一种器械,跟大神维拉科杏手里的雷电相似。
门楣横饰带的底部,雕刻着一种“回纹”图形:一系列代表阶梯金字塔的几何图形,连绵不绝排列在门楣上,有些直立,有些倒立,据说都具有历法上的功能。在右边第三列(以及比较模糊的左边第三列),我看得出上面雕刻的是一只大象的头颅、耳朵、长牙和鼻。这个发现令人惊异,因为美洲地区根本就没有大象。不过,我后来找到的证据却显示,在史前时代,美洲确实曾经有过大象。一种学名为“居维象亚科”的哺乳动物,曾经出现在南美洲,尤其是在安第斯山脉南端,直到公元前10000年左右才突然灭绝。这种长鼻类动物类似今天的大象,具有长牙和长鼻,模样儿酷似帝华纳科古城太阳门上雕刻的“象”。
我走前几步,仔细观察这几只大象。每一只象都由两只面对面的兀鹰的头部组合而成(头顶的冠毛代表大象的“耳朵”,脖子上半截代表“象牙”)。以这种方式创造出来的动物,在我眼中仍旧是一头大象,因为我知道,帝华纳科古城的雕刻家惯于使用的一种独特的、精妙的视觉技巧,就是用一种物体代表另一种物体,以达到象征上的效果。因此,你在一座人物雕像脸孔上看到的耳朵,有可能是鸟的翅膀构成的。同样地,一顶精心雕琢的皇冠可能由好几颗鱼头和兀鹰头交织而成;雕刻家也可能用鸟儿的脖子和头颅象征人物的眉毛,用一只动物的头部代表一只拖鞋的前端,诸如此类,不一而足。由于这个缘故,太阳门上用兀鹰头组合成的大象,并不单纯是视觉上的幻象,而是一种极具创意的合成技巧,跟门楣横饰带的整体艺术风格完全吻合。
雕刻在太阳门上的一群风格独特的动物图像中,我也发现其他一些已经绝种的生物。根据我的研究,其中一种生物已经被专家辨识为“剑齿兽”。它是一种三趾两栖哺乳动物,身长大约9英尺,肩高5英尺,模样酷似犀牛与河马杂交生下的一种体型矮胖粗短的动物。如同“居维象亚科”。哺乳动物,剑齿兽在鲜新世(Pliocene,大约160万年前)末期,曾经活跃于南美洲,直到洪积世(PleistMene,大约12000年前)结束时也绝种。
这显示,专家们根据天文考古资料所鉴定的帝华纳科建城日期——洪积世末期——极可能是正确的;这一来,正统历史学界的看法——帝华纳科古城只有1500年历史——就得面对更严苛的挑战,因为当时的工匠显然是根据实物雕刻太阳门上的剑齿兽图表。值得一提的是,雕刻在太阳门横饰带上的剑齿兽头像不下四十六之多。这个丑怪动物的图像,并不仅仅出现在太阳门;相反,在帝华纳科古城出土的陶器碎片上随处可见它的身影。更值得注意的是,有好几件雕刻品以完整的、立体的方式呈现这种古代生物的雄姿。此外,在帝华纳科发现的古生物图形还包括一种已经灭绝的、在昼间活动的四足兽,以及一种学名为“后弓兽”、体型略大于现今的马匹、足部有明显三趾的古代哺乳动物。
这些图像显示,帝华纳科古城有资格被称为一本记录古代珍禽异兽的图画书;这些动物虽然已经绝种,就像传说中的巨鸟度度那样,却永远保藏在石头艺术中。
然而,帝华纳科雕刻家的创作有一天却骤然中止;此后,这座城堡就沉陷入茫茫黑暗中。这个悲惨的日子也记录在石头上——人类的旷世艺术杰作“太阳门”,毕竟没有全部完成。门楣横饰带上未完成的图像显示,有一天灾祸突然降临,迫使“正在为作品做最后润饰”的雕刻家,“匆匆抛下凿子,逃之夭夭”。正如波士南斯基教授所说的。
鱼皮人
卡拉萨萨雅广场上有两座巨大的雕像,其中一座绰号“修道僧”伫立在西南角,另一座被供奉在广场东端中央,也就是我从地下神庙望出去时看到的那个巨人。
用红色沙岩雕成的“修道僧”,饱受风吹日晒,面目变得十分模糊。它身高约6英尺,眼睛圆大,嘴唇丰润,外貌有如一个雌雄合体的阴阳人。它右手握着一把刀,刀身弯曲如同波浪,看起来像印尼土著使用的匕首;而在左手上却仿佛拿着一本精装书。有如刀鞘一般,这本“书”上面伸出一个刀柄似的东西。
腰部以下,这座雕像仿佛穿着一件用鱼鳞编织成的衣裳。为了加强这种视觉效果,雕刻家别出心裁,用一串串高度风格化的细小鱼头来象征一片片鱼鳞。根据波士南斯基教授的诠释,这件鱼鳞衣代表的是所有鱼类。因此,“修道僧”这座雕像所呈现的实际上是想像的、象征的“人鱼”。雕像腰间系着一根带子,上面雕刻着好几只巨大甲壳类动物的图形。这使我们更加相信“修道僧”是一条人鱼。当初的雕刻家创造这样的一件作品,意图到底何在?
我听过的一则本地传说也许能帮助我们解开个中之谜。
这个神话非常古老,主角是“长着鱼尾巴的湖神,名叫朱鲁亚和乌曼图亚”。这两位神祗的故事和那座人鱼雕像,很诡异地,使我们联想起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神话。后者提到一种水陆两栖的生物。据说,这种生物“才智过人”,曾在史前的远古时代造访幼发拉底河下游的苏美尔古国。他们的领袖名叫翁尼斯或乌安。根据巴比伦南部卡尔迪亚古国的一位学者贝罗苏士的记载:
(翁尼斯)的整个躯体看起来像一只鱼;他那颗鱼头之下长着一颗人头,鱼尾之上长出一双人脚。他的声音和语言十分清晰,跟人类差不多;他的一幅肖像至今仍保存着……每天日落时,他总要潜入海底,度过一整个夜晚,因为他是水陆两栖的生物。
根据贝罗苏士记述的传说,翁尼斯一生最重大的功绩是将文明和教化带给人类:
白天他不吃不喝,总是跟民众交谈,将文艺和科学知识传授给他们。他教导民众建造房屋和庙宇,帮助他们制定法律,向他们解释几何学的基本原则。他向民众示范,如何辨别地上的种子,如何采摘树上的果实。总而言之,他将一切有助于提升礼教、促进文明的知识,全都传授百姓。他的教化普施于海内,为万民所崇奉遵从……
我在古代巴比伦和亚述浮雕上看到的翁尼斯图像。所呈现的正是身穿鱼鳞衣的人物。如同帝华纳科“修道憎”所穿的,翁尼斯的衣裳主要的装饰是鱼鳞。另一个共同点是,巴比伦雕像双手也握着神秘的器物。如果我没记错(后来经过查证,我的确没记错),这些器物和“修道僧”手里的东西并不完全相同,但两者之间却存在着一些显著的相似点,令人无法忽视。
卡拉萨萨雅广场的另一尊巨大“偶像”,矗立在高台东端,面对城堡正门。它是用一整块大灰石雕凿而成,气势雄浑无比,身高约9英尺。这座雕像的头颅十分硕大,昂然耸立在宽厚的肩膀上;它那张平板的脸孔毫无表情,只管睁着两只眼眸,凝视远方。它头上戴着皇冠或某种束发带,头发编织成一串串发卷,从肩上垂落下来,飘悬在腰后。
这座雕像身上装饰的图纹也十分繁复,使它整个看起来仿佛浑身刺青似的。如同“修道僧”,它腰下穿着一件用鱼鳞编织成、充满鱼类象征的衣裳,而且手里也握着两件难以辨识的神秘器物。不过,它左手拿的却不是一本精装书,而是一个刀鞘,鞘口伸出一支叉形刀柄。右手握住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圆筒,中间狭窄,肩部和底部比较宽阔,顶端又再缩小。
这个器物显然由好儿节或部分组合而成,但没有人猜得透它的用途究竟是什么。
维拉科查人的末日
在本书中我们提到,帝华纳科城当初原本是建立在的的喀喀湖畔的港市,那时,湖面比现在宽广得多,湖水也比今天深100多英尺。目前仍残留的庞大港口设施、码头和堤防(甚至被弃置在旧湖岸线下的大批石材),各种资料都证明,帝华纳科城当初确实是一个港口。事实上,根据波士南斯基教授大胆的估计,早在公元前15000年时,帝华纳科城就已经是一个繁忙的港口,而依照他的推测,卡拉萨萨雅广场就是在那时兴建的。往后的5000年间,这个港口持续繁荣兴盛;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它的位置一直是在的的喀喀湖畔,并没什么改变。
在这个时期中,帝华纳科的主要港口设施坐落在卡拉萨萨雅广场西南边数百米,一个现在名为“普玛彭古”(PumaPunku,意为“普玛门”)的地方。波士南斯基教授在这里挖掘出两座人工疏浚的船坞,中间是“一座真实的、庞大的码头…可供数百艘船舶同时装卸货物”。
建造这座码头时使用的石材,其中一块至今还遗留在附近,据估计它的重量达440吨。
其他石块的重量则在100吨到150吨之间。值得注意的是,许多巨石是用I形金属栓串连在一起。据我所知,在整个南美洲,只有帝华纳科的建筑物使用这种砌建技术。上回我探访古埃及尼罗河象岛废墟时,也看见这种金属栓所造成的I形凹痕。
同样耐人寻味的是,十字架符号出现在帝华纳科古代港口的许多石板上。这个图徽一再出现,尤其是在通往普玛门北边的路上,图形完全相同:线条简洁、构图匀称的双重十字架,深深镌刻在坚硬的灰石上。即使根据正统历史学界的推算,这些十字架的历史也绝对不会少于1500年。换句话说,在第一批西班牙传教士抵达南美洲高原之前整整1000年,印第安人就已经将十字架镌刻在石头上,而那个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基督教”这种东西。
我们不禁要问,基督教徒究竟从哪里取得他们的十字架?依我猜,这个基督教图徽的来源,不仅仅是耶稣基督受难的那个木头十字架,恐怕还有更古老的根源吧!例如,古代埃及人使用一个酷似十字架的象形文字来象征生命,以及生命的元气,乃至于永恒的生命。十字架的符号是否发源于埃及?
它有没有更古老的根源呢?
我一面思索着这些问题,一面绕着普玛门踱步。这座门矗立在数百英尺长的矩形广场上,附近有一座金字塔形的矮山,山上长满野草。一堆堆巨石散布在广场上,有如一盒被打翻的火柴。根据波士南斯基教授的说法,这个现象是公元前一万年左右发生的一场天灾造成的。这场可怕的灾难摧毁了帝华纳科城:
这场由地震引起的灾难,使得的的喀喀湖湖水暴涨,附近的火山爆发……造成的的喀喀湖的水平面暂时上升的原因,其中一个可能是:坐落在北边,地势较高的一些湖泊,防洪堤突然溃决……结果,大量湖水有如万马奔腾一般往下冲向的的喀喀湖。
波士南斯基教授认为,摧毁帝华纳科城的是一场大洪水。他举出的证据包括:
在冲积层中,我们发现一些沼生植物(Paludestrina Culminea等)和人类的骨骸混合在一起,而这些人显然是死在大洪水中……此外,我们还发现一种古代鱼类的骨骼,和人类的遗骸共同埋葬在冲积层中……
此外,波士南斯基教授也发现,人类和动物的骨骸散布在:
成堆的石雕品、器皿、工具和各式各样的器物中。这些东西经过一番剧烈的震荡,全都破碎成一团,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只要在这里挖掘一条两米深的壕沟,你就会发现,洪水的威力是如此的可怕。它结合地震的力量,将人类和各种动物的骨骼送到这里,跟陶器、珠宝、工具和各种器皿掺混在一块……一层层冲积土覆盖着整个废墟,沙砾中混合着的的喀喀湖的贝壳。腐朽的长石和火山灰堆积在四周遭绕着墙的地方……
摧毁帝华纳科城的果然是一场可怕的天灾。如果波士南斯基教授的估算正确,这场灾难应该是发生在12000多年前。
此后,尽管洪水逐渐消退,“高原上的文化不再兴盛发展,反而陷入了全面的、无可挽回的衰微”。
媲美现代的农耕技术
地震引发的洪水淹没帝华纳科之后,这个地区又发生一连串地形上的剧变,促使这座港市加速衰落。地质的变动首先造成湖水暴涨,淹没堤岸,接着却又产生完全相反的效应:
的的喀喀湖的水平面日渐下降,湖面日愈缩小。在往后的许多年中,的的喀喀湖逐渐干竭,帝华纳科城距离湖岸愈来愈远,丧失了它的经济命脉,最后变成孤立荒山中的一座废墟。
同时,有迹象显示,在这段时期中,帝华纳科地区的气候也变得日愈寒冷,不利五谷的生长。气候持续恶化的结果,今天连印第安人的主食玉蜀黍也无法正常生长,就连马铃薯也发育不全。
这一连串复杂事件所牵涉到的各种因素虽然不容易厘清,但有一点似乎可以确定:地震引发的山洪淹没帝华纳科城之后不久,大水开始消退,这个地区又恢复了“一段时期的宁静”。然后,慢慢地、无情地,“气候开始恶化,变得异常苦寒。安第斯山区居民再也忍受不了,开始向外大量移民,迁徙到生活比较容易的地方”。
高度文明的帝华纳科居民——当地土著传说中的“维拉科查人”——似乎是经过一番挣扎后才决定离开家园。的的喀喀湖周遭的高原台地,处处充斥着证据,显示这些人曾经使用先进的、科学的农耕技术,以无比的耐心和智慧从事农业实验,试图弥补气候恶化所造成的五谷歉收。例如,最后的研究显示,在远古时代,这个地区就已经有人对含有毒素的高地植物和块茎进行精密的化学分析。这种分析,配合当地人发明的解毒技巧,使营养丰富却含有毒素的蔬菜瓜果再度变得可食。华盛顿大学人类学系副教授大卫·布劳曼指出:
“这种解毒技术当初如何发展,至今仍未有令人满意的解答。”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在那个古远的时代,某个族群——学者迄今犹未辨识出他们的身份——曾经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在新近浮出的的喀喀湖水面的土地上,开辟一畦畦波浪式高低起伏的农田。直到1960年,学者对这种忽高忽低、沟渠纵横的田垄所具备的功能才开始有正确的了解。当地印第安人管这种田地叫“哇鲁·哇阿鲁”,遗迹至今仍隐约可见。经专家鉴定,这些田地原本是一个复杂农耕体系的一部分,在史前时代即已完成,其功能“足以媲美现代的农耕技术”。
近年来,考古学家和农艺学家将这儿的部分田垄重建。
这些实验田所生产的马铃薯,比最具生产力的传统农田高出三倍之多。有一年冬天特别寒冷,但是,严重的霜害只对实验田造成“微小的损失”。第二年,田垄上的作物又熬过一场苦旱,接着“又经历一场淹没周遭所有农田的洪水”。事实上,这个由远古时代某一神秘民族所发明的农耕技术,看似简单,却十分有效。它在玻利维亚乡村地区的实验非常成功,深受各国政府和国际开发组织的重视,纷纷在世界其他地区展开类似的实验。
全世界最古老的语言
帝华纳科城的维拉科查人留下的遗产,可能还包括当地艾玛拉族印第安人今天所操的语言——根据一些专家的看法,这是全世界最古老的语言。
1980年,玻利维亚电脑专家伊凡·古兹曼意外地发现,艾玛拉语不但极为古老,而且还可能是一种“人工制造”的语言——一种经过精心设计,刻意创造出来的语言。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句法十分严谨,语意非常明确,毫无模棱两可的余地;这对一般“自然”语言来说确实是不可思议的现象。
这种人工合成的、高度组织化的语法结构,使艾玛拉语很容易转化成电脑演算语言,用来将一种语言翻译成另一种语言:“艾玛拉语可以当成千种中介语言使用。通过电脑演算,一份文件的语言可先翻译成艾玛拉语,再翻译成其他任何一种语言。”
一种表面看来是人工制造的、具有电脑喜欢的那种句法的语言,今天只在帝华纳科附近一带使用——这难道是单纯的巧合吗?今天的艾玛拉语,难道不可能是传说中高度文明的维拉科查人留下的遗产?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们还留下什么遗产呢?南美洲高原上,我们还能不能找到这个古老的,已经被湮没的文明遗留下的其他零星智慧呢?据说,拥有这些智慧的民族,在西班牙人入侵之前1万年间,曾经在这个地区建立一连串多彩多姿、丰富无比的文化。也许,就是因为拥有这些智慧,纳兹卡高原上的图形才得以绘制完成呢!
也许,这些智慧促使印加人的先辈,在马丘比丘城堡和萨克赛华曼神庙建造“不可思议”的石墙。
北进墨西哥
我心头老是萦绕着这么一幅景象:离开家园的维拉科查人“踩着”太平洋的“海水”,“神奇地消失”在大海中,如同许多传说一再提到的。
这些远遁海外的人到底去了哪里?他们为什么离开家园?在承认失败、远走高飞之前,他们为什么要在帝华纳科逗留那么久,跟恶劣的环境搏斗?他们究竟想在帝华纳科达成什么重大的目标?
在的的喀喀湖畔的高原勘查数星期,往返拉巴斯和帝华纳科之间数趟,我不得不承认,散布在荒野的神秘废墟和首都拉巴斯的图书馆,都不能提供我进一步的答案。至少在玻利维亚,我的研究已经面临了瓶颈。
我不得不转移阵地,往北走,来到2000英里外的墨西哥,继续我的追寻。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