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洋

    皮卡四十岁才得一子，妻杜鹃奶水不足，只得添加配方奶粉。

    儿子每次喝奶粉都手动脚摇、哭天号地。皮卡就在儿子喝奶粉的时候做一些古怪动作，以此让儿子安静下来。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儿子看腻了皮卡的那一套古怪动作，小家伙喝奶粉的时候又不安分了。

    有一天，儿子喝奶粉的时候哭闹，皮卡给儿子跳舞。那天，皮卡穿的是一双旧皮鞋，皮鞋跟儿钉了掌，走起路来咔咔响。皮卡年轻的时候曾经学过踢踏舞，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荒废了。

    皮卡在客厅的一块空地上跳起来，前刷、后刷、跺脚、单脚跳、重拖步、拖滑步……儿子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皮卡，皮卡跳完了，儿子也喝完了奶。

    从那以后，儿子喝奶粉的时候，皮卡就给儿子跳踢踏舞，客厅成了皮卡的舞台，他脚步不停，舞动不停。杜鹃哼一首歌，皮卡踏着那首歌的旋律跳起来。杜鹃的一首歌哼完了，皮卡停下了脚步，吃饱了的儿子咧开嘴巴咯咯笑了。

    临近春节的时候，单位里要排演一场联欢晚会，任务下达到各个科室，每个科室要拿出一两个节目。科里的几个员工都比皮卡年龄大，这个任务就落在了皮卡身上，他们说：“你年轻，你上吧。”

    单位的联欢晚会上，皮卡在没有任何伴奏的情况下用踢踏舞步奏出一首大家都熟悉的旋律。当皮卡一脸汗水地停下舞步，台下鸦雀无声，过了足足有两分钟，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皮卡在单位里一下子红了。原来在单位里默默无闻的皮卡，现在只要一走进单位，就有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就连局长见了他也会说一句：“小伙子，跳得不错。”

    皮卡的踢踏舞上报到了市里，经过层层筛选，最终入选市春节联欢晚会节目大名单中，并将在电视中直播。

    在准备节目的日子里，皮卡待在家里，一门心思练节目：局长还特批了经费给皮卡准备服饰、踢踏舞鞋。

    直播晚会的日子到来了，皮卡在杜鹃的叮咛中，在单位员工、局长的期待中登场了。

    皮卡站在灯光辉煌的舞台上，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长吸了一口气，开始了他的踢踏歌。

    起初，皮卡还有些紧张、生疏，台下一个孩子的啼哭声让皮卡仿佛听到儿子哭闹着不喝奶粉了，他的舞步开始流畅、协调了，他甚至听见妻子杜鹃在哼一首熟悉的歌谣。杜鹃一手拿奶瓶喂儿子，一边目光深情地注视着他，脚下的这方舞台成了皮卡家里的客厅。他潇洒自如，流畅优美，旋律似天籁之音，流淌下来……

    当皮卡一身汗水地站在舞台中央时，空气凝固了，直播间里出现短暂的冷场。直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把一束鲜花献给皮卡，并拥抱了他的时候，台下的观众才像刚从梦中醒来，潮水般的掌声一波刚落，一波又起。

    晚会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皮卡沉醉在舞台上那让人心醉的一幕，长发女子的深情拥抱，那一抱，像一个经典场景，在他的梦里一遍遍播放。

    儿子哭闹着不喝奶粉的时候，皮卡跳得有些走神了，不但杜鹃觉察到了，儿子似乎也感觉到了。皮卡突然停止了跳踢踏舞，儿子哭得更厉害了，杜鹃说：“快跳呀，儿子不喝奶粉了。”皮卡朝杜鹃咆哮了一句：“不想喝就饿他三天。”杜鹃看着丈夫的反常表情，张了张嘴巴，皮卡恼怒地走出家门。

    皮卡沿着街道走着，走到沿河边的一处公园里，他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此女子太像彼女子了，那个在梦里一遍遍重复播放的经典场景又一次重播了。皮卡走向长发女子，伸出双臂，拥抱女子年轻的、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躯体……皮卡走向长发女子的时候没有看见前面有一个凹坑，他的眼前一黑，重重地跌倒了。

    皮卡伤好出院后，他的一只脚再也不能跳踢踏舞了，那只脚在行走的时候发出踢踏、踢踏极不协调的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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