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华

    说不清二十几年前的一棵老树在我平白的生命中占了多少分量，然而这许多年来我却一刻也不曾忘记过它，一路走过来它已经成了我生命中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一份真心的守候。

    我出生在内蒙古大草原上的一户普通的牧人家庭中，父亲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人，母亲出生在河北。他们怎么走到一起的呢，无非又是古老的故事中的一个爱情故事的重演。听奶奶说我小时候没事就爱坐在门槛上望着家门口的那棵老白杨发呆。奶奶常常喘口长气然后很有感情很真诚地说那棵老白杨可是有些年份，就连奶奶的婆婆都不知道。可能在那个时候我就与老树有了生命中的结。我印象中很深刻的一件事就是一个冬日的傍晚，我和父亲走在一条小路上的情景，小路两边是连绵不断的高高的白雪覆盖的沙山，山上很苍劲地插着许多枝枝干干，在白雪的映衬下越发显眼，枝干间不时传来喜鹊和乌鸦的叫声，响亮而孤独，那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我紧紧地跟着父亲的脚步，感受着生命中第一次体验的恐惧和苍茫，那年我六岁。那次旅途到家后我大病了一场，从那以后夜晚经常做噩梦，其实我梦到的也无非是雪山上交错的枝干，它们总是重叠着扑面向我压过来。我想那时的我就领会了生命的孤独和茫然，而我从本质上害怕面对这种孤独和茫然。在我八岁的时候母亲决定送我到外婆家读书，从此我就离开家乡，开始在外漂泊。也正是从那时起我的记忆里最多的是家乡的树，是我所见过的家乡土地上的所有的树。

    我的心已经被城市的灯光照空了，身体也被城市的高楼大厦压住了，我都没有时间想家乡了，最后只剩下一棵老树，然而这棵老树稳稳地长在了我的心间，它不粗壮，没有叶子，干枯而少枝，整棵树没有一点的绿意，没有丝毫的动静，只是静静地立在一片沙地之上，它的周围呢，我看不到它的周围……可是我总觉得它一定在向我诉说着什么，那是无言的诉说。老树总在我失意、迷茫、无聊，抑或是一个人思考自己人生的时候不期然地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像父亲，像一个长者，像一个智者，它孤独而苍茫的气息总是能唤醒我的理智，让我更冷静更从容地对待世间的物是人非，对待自己及他人的得与失。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