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青少年人生与生命读本-感恩人生醇厚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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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菩提树

    家乡老屋的后院里曾有一棵很高大的桂树,是母亲在我出生不久时栽种的。母亲称之为菩提树。

    那时我身体瘦弱,经常生病,高烧不退。因为家里经济情况不好,生病的时候很少住院。每次发烧,母亲都会用一条沾湿了的毛巾放在我的额头,然后拿一炷香匆匆来到后院的桂树下点燃,跪下向神祈祷,求菩萨保佑我平安无事。或许是我的命大,或许是母亲虔诚的祈祷感动了上苍,每次我的病都能奇迹般地好起来。

    母亲极是感动,对桂树越发地敬重起来,细心照料它。每遇大事,母亲都要来到桂树下面,烧上一炷香,许愿一番。

    读书的时候,到了夏天,天气燥热,我耐不住屋里的高温,便到桂树下温习功课。白天,桂树宽大的枝叶遮住太阳,桂树下一片清凉。我一边做老师布置的作业,一边听桂树的枝叶在微风轻拂下发出轻微的响声,仿佛在我的耳边唱着一支动听的歌曲。

    夜晚,在我复习功课的时候,母亲每次都陪在我的身旁,用一把大蒲扇给我扇风,驱赶蚊虫。煤油灯的光亮照在母亲的脸上,我看见母亲满脸的皱纹和疲倦。但母亲始终微笑着,一副很欣然的样子。母亲一边给我摇着蒲扇一边对着桂树,嘴里轻轻念着:“菩提树,我儿读书这么用功,你可要保佑他考中大学……”今天,每当回想起当年的情景,我都非常感动,为我善良的母亲。

    桂树于母亲来说,不仅是保佑我们一生的神的象征,母亲还能从它身上取得许多有用的东西。到了八月,桂树上开满了桂花,风儿吹过,地上落满了缤纷的花瓣,母亲把它们扫起,晒干,做成桂花茶,供我们饮用。母亲说桂花茶清凉解毒,常喝人不会生病。我不知是否有此一说,但每次喝桂花茶,都觉得清宜爽口、香甜无比。

    大学毕业后,我在离家遥远的城市工作,而后又去了南方闯荡。虽然我已 长大成人,可是母亲却一直对我放心不下,牵肠挂肚,每次来信,问寒问暖。信里说:“后院的桂树已被砍去,我虽不能去桂树下为你烧香求愿了,但每日我都在心里为你祈福,愿你平安地出去,平安地回来。”那一刻,我热泪盈眶。原来,母亲的桂树早已种在她的心里了。

    心灵站台

    跟多数母亲一样,每次我从这个遥远的城市回到老家,母亲都特别忙碌,忙着做我喜欢吃的菜,忙着打点我换季的衣裳……而我在家的短暂的日子都被踩在走亲访友的脚步中,很少顾及忙碌而疲惫的母亲。回城的日子一到,我才深切地体会出父母的牵挂和担忧。父亲的老爷车载着我的行李包,母亲手提大包小包,而我则两手空空地走在他们之间,听着父亲时不时地说几句为人处世的训诫和母亲见缝插针地唠叨几句诸如“饭要吃饱,衣要穿暖”的家常话。

    到了站台,准确地说,那不算站台,只是我们村每位外出的人都会在那儿等每半小时一趟通向外面城市的客车,我称它作“心灵站台”。它没有任何标记,两个斑驳而简陋的石板凳被岁月消磨得光滑如镜,一顶用毡草搭起的避雨亭经过无数次修修补补,依然有它冬遮雨夏遮阳的特殊魅力。父亲回学校上课了,母亲就留下来陪我等车。她让我坐在石凳上,偶尔帮我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大部分时间便站在路边焦灼地望着那条无限延长的柏油路,等待那辆可以把她的女儿送向广阔天地去问寻前程的车子。

    车子在母亲的视线中姗姗来迟。车未停稳,母亲已经上车,把行李安顿好,给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便下车站在窗下一边叮嘱我“蓝袋子装水果,白袋子装鸡蛋”,一边等车启程。这时候,我和母亲总是离得很近,我甚至可以看见车窗外母亲脸上细细的汗珠和头上恣意飞扬的白发。这样的隔窗而立挥手道别有好多年了,每次车子启动的刹那,我的笑容便会凝固僵硬,代之以一股由心底蔓延开去的酸楚。这时的我面对憔悴的母亲就像她面对黄土一样艰难,然后总是习惯性地将头从这边偏向那边,让缓缓而生的泪水在眼眶中流荡而不至滑落。这时候,母亲便稍稍挪后,一如既往地笑着,偶尔用手背轻轻抹一下脸上的汗。这个 动作给我的印象很深,以至多年来我一再想起。车开走了,母亲还是久久地伫立着,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在风中摇摆着,像一枚永不疲倦的指南针,指引着我走向远方,走向未来。母亲在站台的身影定格成我一生的风景,让我一读再读。

    离开老家,那站台便成了我从幼稚走向成熟的中转站。由一个纯真的孩子变成一个易感怀旧的女孩儿,我总认为那是我一直深藏未露的本性的突然展现。

    即使在城里的喧嚣与骚动中慨叹韶华流逝的无奈,抑或是哀怨人潮人海中的孤寂,我也能从母亲种植于我心田的情感音符中得到慰藉而坦然。

    多年以后,在朋友烛光摇曳的小屋中,我一再向他叙述这段往事,关于我的父亲、母亲。在清晨或雨夜,我脸上挂着淡淡的泪,然后沉默良久。现在,终于轻巧地流淌于笔下,跃然纸上,虽然那站台已不复存在,但某些细节和感动却让我终身难忘。在以后的日日夜夜,我都凭着那种深刻的回忆优秀地成长着……

    伟大的母爱

    听说过两个有关母亲的故事。

    一个发生在一位游子与母亲之间。游子探亲期满离开故乡,母亲送他去车站。在车站,儿子旅行包的拎带突然被挤断。眼看就要到发车时间了,母亲急忙从身上解下裤腰带,把儿子的旅行包扎好。解裤腰带时,由于心急又用力,她把脸都涨红了。儿子问母亲怎么回家呢,母亲说,不要紧,慢慢走。多少年来,儿子一直把母亲这根裤腰带珍藏在身边。

    另一个故事则发生在一个犯人同母亲之间。探视的日子,一位来自贫困山区的母亲,经过乘驴车、汽车和火车的辗转,探望服刑的儿子。在探监人五光十色的物品中,老母亲给儿子掏出用白布包着的葵花子。葵花子已经炒熟,老母亲全嗑好了,没有皮,白花花的像密密麻麻的雀舌头。服刑的儿子接过这堆葵花子仁,手开始抖。母亲亦无言语,撩起衣襟拭眼。她千里迢迢探望儿子,卖掉了鸡蛋和小猪崽,还要节省许多开支才凑足路费。来前,母亲在白天的劳碌后,晚上还要在煤油灯下嗑瓜子,瓜子仁放在一起,看它们像小山一样一点点增多,舍不得吃一粒。十多斤瓜子嗑亮了许多夜晚。服刑的儿子垂着头,作为身强力壮的小 伙子,正是奉养母亲的时候,他却不能。儿子“扑通”给母亲跪下,他忏悔了。

    一次,一结婚不久的同龄朋友对我抱怨起母亲,说她没有文化、思想不开通,说她什么也干不了还爱唠叨。于是,我就把这两个故事讲给他听。听毕,他泪眼朦胧,半晌无语。

    母爱,发自骨髓

    我两岁时,就跟着外婆在乡下生活,这是孤身在外的母亲为全力谋生的唯一办法。那时,“母亲”给我的概念,便是乡间邮递员用自行车每月准时送来的一张张汇款单——我就是这些汇款单上的数字喂养大的。

    上树掏鸟趟水摸鱼,坐在课堂里写《我的爸爸》,仿佛都是伙伴们必做的事,前者我乐此不疲,而作文,却使我既难堪又伤心。我至今也没问过一句关于生父的话,因为我始终觉得这是母亲的伤口。

    真正走近母亲是在高三,我回到母亲和我户口所在的那座城市。母亲已不再年轻,头上有了几缕白发,背有些驼,身体虚胖,脖子上留着一条手术的疤痕。而在母亲身边的日子虽依旧清贫却充满温情,夜里做习题至深夜,母亲总为我端来荷包蛋。我望着劳作一天、面色苍白的母亲,内心隐痛,摔着书本,催她休息。母亲上床了,但并非真睡。她不时会装着上厕所,从我身后经过,拨拨我的头:“说多少遍了总改不了,写字时头要往左偏些,小心近视。”我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丢下笔威胁母亲:“你再烦,我明天就回老家去。”

    家里穷,母亲能省则省。有一次,半锅剩稀饭馊了,我一进门就闻到味儿了,但母亲仍在喝,我忙喊,母亲却若无其事地说:“能喝,能喝。”我气急败坏,上前就把她的碗夺了。我知道,母亲这样做,都是为了省下每一分钱。她多年喝着白开水,穿着洗白的衣服,然后,才有能力用墨水填写汇款单喂养儿子,孕育她精神世界的唯一希望。

    但是,母亲绝不是那种可悲可怜的女人。她高中毕业后因种种变故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她拎起瓦刀干起建筑工自食其力,后来学干电工。尽管生活颠沛流离,没有可依靠的肩膀,但她爬电线杆、脚手架从未让过须眉。母亲后来当上 了电工师傅,小青工见我就亲热地搂住肩膀,向别人介绍:“这是常师傅的儿子!”从他们跳动着火苗的眼光里,我感到了母亲赢得的敬重。母亲是平凡甚至卑微的,但委实活得很努力很自尊。我家的墙上,有五六张母亲在各级电工技术比武中获得的奖状,昭示着她生命另一面的光彩。

    不久,我因高考的幸运而又一次远离母亲,这同时还意味着,我仍要依靠母亲的汇款单生活。

    有个女孩儿在我的演讲中得知了母亲,搭长途客车找到母亲所在的工厂去看望她。不知是不是仅仅为此,在女孩儿返校的夜晚,趁着皎洁的月光,我拉了她的手。

    月光还照见母亲捎来的一罐头瓶熟肉和100元钱。这张纸币是唯一没写在汇款单上的,还沾着母亲的汗水。女孩儿说:“你妈让我告诉你,用这钱多吃好菜,别抽烟。”

    这纸币被我留下来,夹在日记本里,作为感恩的纪念。只是,毕业后这钱仍然花掉了,是给女友买衣服。这是否应验了那句童谣“小白菜,地里黄,娶了媳妇忘了娘”?

    其实,娘是想忘也忘不掉的。毕业后,我被分配回原来的城市,又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了。但我的“媳妇”还是没娶到家——我狠心动用了母亲那100元钱,但买的衣服仍是很便宜的。时代如此迅猛地变化,天使的翅膀也想镀上一层黄金。

    失恋那夜,我刻骨铭心。我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抽掉了四包香烟。当我第一次读那封绝交信时,忽然心脏狂跳,大汗淋漓,欲喊无声,我觉得我要死了。

    我永远也弄不懂母亲怎样感知了我的异常,她穿着薄薄的秋衣秋裤来到我的床前,捋了两下,试图把我拉到她的背上。当她感到这种努力无济于事时,忽然疯了似的打开门,冲进了冬天的雪夜。我听到母亲的疯喊,我听见母亲拍邻居家门的声音,那是用手腕砸门的声音。我安静地聆听着这骨头撞击木头的声音,一直到莫名其妙的邻居开门为止,那十几分钟,我听到母亲骨头的坚硬,我听出来,我是依靠什么活着的。

    我没有死,那夜我只是因神经衰弱导致心律异常而已。但我躺在病床上,却哭了。我曾用诗句无数次赞美爱情,但这时才领悟:爱情的基础源于肌肤,而母爱,则发自骨髓深处。

    不久,我“下海”了,母亲无法阻止母子又一次天各一方。我出发的那一 天,把在沉寂中涂抹的诗行寄给了《诗刊》。不料很快竟被采用了,母亲收到了样刊。儿子像翅膀硬了的鸟一样飞走了,儿子的文字却像熟了的果实落在母亲怀里,不知母亲感受到的是失去的苦楚,还是收获的快慰。但我想,经历过太多岁月的沧桑,母亲,或已超然于物我和悲喜之外了吧。母亲老了,和中国所有善良而苦难的女人一样,因为清白和诚实劳动的光荣,愈老愈像一尊神。

    我抵达的第一个地方是海南,第二个地方便是饥饿。在那真正的天涯海角,我进入一家报社工作,困难的日子里,一天只能吃一包方便面。作为记者,最大的愉悦便是能走近千千万万的普通人,知他们的喜怒哀乐,写他们的美丑爱恨。真情是如此催人泪下,我笔端的墨水得以汩汩流出。写出缤纷天下事,在报上刊出后寄给母亲,母亲是满意的,回信说好看。

    我因此而满足。我没有钱,没有户口,没有工作关系,真的像只鸟似的,在一座座城市漂泊,去写一个个人间的故事,并且在今夜,写我的母亲。

    在我眼下栖身的这座城市里,我遇到了一位朴素的女孩儿,我们相爱了。

    她的母亲像我的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孩子,她忧伤地对女孩儿说:“他什么也没有,你嫁给他,他连贴‘喜’字的地方也没有呀。”女儿莞尔一笑。而我的母亲同样忧伤地来信说:“自己觉得好就成,不用带回家让我看了。家里这副穷样子,对你不好。”我苦苦一笑。

    我和女孩儿是真正相爱的,于是我们的话题便是如何抚慰母亲们的忧伤。

    我必须得到她母亲的喜爱,而她必定要去看我的母亲。等到我们有了贴红喜字的地方,就把我的母亲也接来,让母亲不再孤单。女孩儿说,她一定要把青菜炒得好吃,让母亲的碗里多些油和盐。爱情里因为有了这些关于母亲的话题,显得格外温暖和踏实。

    那么,且让这爱情把我收容。但直至今日,对于母亲,我能回报她当年汇款单上数字的,仍然仅仅是刊登在纸上的文字,于是,我只能更加勤奋地写作,常常写到凌晨两点。这几年,从一些不知名的报刊直至《人民日报》,都有了我的名字出现。我写字的身姿保持着头向左稍偏的良好习惯,这是母亲当年以手点拨的结果,我没有近视。

    但夜阑人静、灯光晕黄里,我却是如此经常地想起母亲,我却是如此迫切地需要近视——我多么想能够近近地凝视我的已经老了的妈妈!

    有种爱再不会重来

    我的家在河北农村,我的父辈都出生在解放前,他们所受的艰辛,我们这一代是无法理解感受的。我的出生给家庭带来了欢乐,因为是男孩儿。那是1973年中秋。那时父亲在北京工作,母亲和三个姐姐在老家,因为家中没有男劳力,地里的活儿全压在母亲的肩上,何况还有比较厉害的爷爷。记忆中父亲总是在过节的时候背着面、大米和糖从离家15里地的火车站走回来。母亲辛苦地忙着,没有闲时,就是三伏天的中午,吃过饭,也要急忙去地里砍草,因为家中有一头牛;回到家时,衣服脱下来一拧,水哗哗的。不知道那时的农活儿母亲是怎么完成的。

    我一天天长大,村里的人都说我懂事,因为我知道母亲的辛苦。我在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课间休息,大家在校门前玩(农村的学校是没有院墙的),我突然看到母亲背着比她大出几倍的高粱秸回家。她的腿一瘸一拐,衣服上有好多的叶子,头发有一绺散在额头。我呆呆地看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死死地咬着嘴唇。那一刻我没有哭,那一刻我记忆犹新。

    自此,我每天放学都背起和我一样高的筐,去割草,去掰树叶。我做了一个小扁担,去离家二里远的井里挑水,回家后肩膀红肿得难以忍受。大姐哭了,直说自己不好。姐姐们都很心疼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不敢脱衣服,那一天我长大了。

    记得有一年的夏天,母亲和二姐很晚了都没有回家,我们在煤油灯下等着。第二天,天很黑,雨大得吓人,母亲和二姐还没有回来。我和姐姐们开始着急,大姐出去打听去了,我和三姐在大门口等,远远地望着那泥泞的路,期盼着母亲和姐姐的出现……蒙蒙的雨中,我看到母亲在拉着一辆车,大姐在后面使劲地推。车用塑料布盖着,母亲和大姐浑身都湿透了。一家人急乱地把二姐抬回屋里,这才知道二姐去掰树叶,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母亲拉着二姐去了医院。晚上睡觉时,我看到母亲在偷偷地哭,整理着钱,有一角的、一元的。我没有敢出声,那一夜外面很闷热,没有一丝的风。

    有一天,我感到肚子疼,母亲急忙带我去乡里的医院检查。第二天,又借了一辆自行车,说带我去市里。从医院出来,母亲告诉我,没事,吃点药就好了。已经是中午了,不懂事的我看到有卖包子的,非要吃,母亲买了几个给我吃,我香香地吃着,母亲没有吃,只是在看着我。我拿着一个包子给母亲吃,她只是咬了一小口,说不饿。我也没有再吃,说饱了。至今,每次吃包子,我都会想起这件事,每一次我都慢慢地品尝,因为里面有那伟大的母爱。那一年我上小学四年级。

    那年的秋天,我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故乡,离开了我那慈爱的母亲,来北京上学。那天走得很早,母亲一直没有说话。到了车站,要上车时,我再也忍不住,哇哇地哭了,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母亲说,好好学习,不要想她。车已经开了,我回头看见母亲还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就那么一直看着,看着车渐渐远去。后来姐姐说,母亲一直站在那儿,好久没有走。

    在京的学习还比较顺利,但父亲说我瘦了,因为每天我都吃不了很多东西。我每周都要写信给母亲,什么都说。这时我才感觉到什么是思念。我就像种下了一棵思念的树,它不停地长,而我每一天都用心血去浇灌,用爱去培养。终于到了假期,父亲没有时间送我回家,我坚持自己回去。那时还没有京九铁路,只能到石家庄去换车,我说完全可以,让父亲放心。那天我吃了很多的东西,父亲也很高兴。

    终于到家了。终于见到母亲了。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很黑,母亲和两个姐姐没有吃饭,一直在等我。我刚进门,母亲就急急地出来了,紧紧地抱着我,那天,我看到母亲哭了。我给母亲和姐姐们讲着北京的繁华,母亲就那么一直看着我,直到我睡觉。第二天,母亲还在埋怨父亲应该送我回来。我看到母亲很精神地出来进去地忙。幸福的时光总是很快,马上就要开学了。父亲说,他要出国一段时间,要母亲和我一起去北京。姐姐们都说,她们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一致同意母亲和我走,就这样,母亲一直陪我读完了初中。那一段时间是我生命中最光辉的时光,我是最幸福的人。随后的生活也好起来了。

    初中毕业了,母亲却要回家,她放心不下姐姐,放心不下那个家。我也决定回家念高中,因为我知道母亲离不开我。学校离家很远,有五六十里地,每月回家一次。每次到了月底,母亲总是找理由到村头去接我,做很多好吃的给我。

    母亲说我长大了,她第一次说她很高兴。随后的几年,姐姐们相继出嫁,我要到天津上大学了,父亲要求母亲来北京,母亲说她离不开这个家;姐姐也想把母亲 接过去,但母亲坚持不去。就这样,母亲开始了独自在家的生活。为了锻炼身体,母亲坚持留了一亩地,因为她知道,我爱吃她做的饭。天津离家不是很远,我还是每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母亲还是在村头等我,无论刮风还是下雨。

    快要毕业那年,有一个机会,去澳大利亚工作学习。母亲说,慈母多败儿,同意我去。签证快要下来了,母亲和父亲在为我收拾东西,我看到他们都默默无语。这时我才发现,我的父亲母亲都已经不再年轻。第二天,我说,我不去了。其实这正是他们想听到的。父亲开心地笑了,母亲说去做饭。那一天,我在心底种下的那棵树,又在疯长,我可以感觉到,这棵树,很高很大,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毕业后,我回到了老家,我要补偿什么。工作一年后,在母亲的坚持下,我来到了北京。后来有了工作,有了妻子。母亲却一直不肯过来,因为没有大的房子,怕拖累我。

    直到儿子快要降临,我买了一套房子。为了孙子,母亲终于决定来北京。儿子出生了,母亲天天高兴地带孙子,每一天总是乐呵呵的。我又开始享受生活。

    儿子比较调皮,长牙时总是要咬母亲的手和脸,但母亲总是说不疼,没事。我和妻子开始带母亲出去玩,但是,她总是说,北京什么都那么贵,总是不愿意。

    在我的儿子一岁那年,母亲总是背疼,我们带母亲去了医院,医生说是肺癌晚期。

    这时,我感到我种的那棵树,在抖,脑中一片空白。我心底的那棵树,在经历着暴风雨,摇晃着,牵动着我的心,撕裂般的疼。医生给母亲做了肺部肿瘤的切除手术,一家人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一上午。我感到这时我的心也被切走了一部分。随后的日子,天总是灰沉沉的。为了隐瞒,只好把药瓶子上的标签撕走,告诉母亲,为了省钱,那是简装药。直到今天,我总是感觉,母亲其实是知道什么的,只是大家没有捅破这一层纸。没有人时,母亲对我说,她很知足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要回老家。

    风越来越大,仿佛要连根拔起我那心底的树,肆虐地抽打着这棵摇摆的树。树上已经果实累累,我无助地守着它。树的根基已经裂开,那是我的心在被撕裂。我已经没有了泪水,眼睛干干地疼。风越来越大,树,快要倒了……母亲又要回老家了。临出家门时,目光呆呆地看着她心疼的孙子、她心爱的家。那一天是正月十六。晚上9点,我们回到了老家,把母亲抬到了床上,母亲的眼睛就那么看着我,看着姐姐,看着这熟悉的家,目光是那么慈祥,那么满 足。

    一声霹雳,我培养30年的那棵树倒了,消失了,我心中的世界一片阴暗。

    我被掏空了一切,我的身、我的心,冷得发抖。我赖以生存的树啊,带走了30年的,甚至一辈子的果实,就那么没有了。我痛啊,我没有什么言语,只是那么抱着母亲,那么抱着……随后的几天,我明白了什么是空白,什么是悲伤……我重新开始热爱生活,感受生活中的喜悦、痛苦。因为世间有一种爱,是再也不会重来!庆幸的是我已经有过了。

    感悟母爱

    在一次海啸中,一名伟大的母亲为帮助与她一起被困在汽车内的女儿逃命,结果不幸遇难。她的女儿阿莎在母亲的葬礼上声泪俱下,她说:“我将在未来的50年内,一直流着眼泪从睡梦中醒来。我多么后悔当初没有让自己死去,救活母亲。”多么深刻又令人心酸的话语,它透出了这一对母女之间无私的爱和大海般深邃的亲情。

    我想起了以前曾听说过的另一个故事。

    一天半夜,一场特大的泥石流吞没了川南的一个熟睡的小山村。天亮时分,救援人员赶到时,小山村已被夷为平地。一间埋在泥石流下的小木屋,仅剩下一角屋顶。

    救援人员刨开泥土,掀开屋顶,只见屋里全被泥沙填满,唯独房梁下还有小小的一点空间,一个赤裸裸的小女孩儿一动不动地蜷缩着,看样子还不到2岁。救援人员赶紧将她抱出来,她却死活不肯离开,指着小屋一直哭。顺着小女孩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她蜷缩过的泥沙处,隐隐约约露出一双泥手,十个手指——下面还有人!救援人员立刻以那双手为中心,沿着四周小心翼翼地往外刨。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一个个子很矮的女人,全身呈站立姿势,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像一尊举重运动员的雕塑……

    这女人竟是一个盲人!她被挖出来时已经僵硬了。小女孩儿仍不肯走,指着 刨出的泥坑,仍在继续哭喊……大伙儿立刻继续往下刨,就在女人脚下,又刨出一个半身赤裸的男人,他昂然屹立,身子直挺,双肩高高耸起……这男人也是一个盲人!原来,矮女人正是站在男人的双肩上,双手高高举着小女孩儿……直到最后泥石流凝固了他们的姿势,凝固了这个撕心裂肺又让人肝肠寸断的亲情故事。

    一对残疾父母,在灾难袭来时为了自己的孩子,竟有这样惊天的壮举,他们的坚强与伟大,折射着人性的光芒,反映了亲情的博大。

    亲情是一种最强大的力量,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舐犊情深的举动,更让我们感受到了自然灾难轮回中人类亲情的伟大。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亲情的博大、温馨是何等可贵!或许,在我们的生活中,并不曾发生过如此撼人的事情,但亲情却无时无刻不洋溢在我们的身边,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学会珍爱生命,珍惜亲情,珍惜一切!

    从狼嘴里交换来的母爱

    那是19年前的事了。那时我9岁,同母亲住在川南一座叫茶子山的山脚下。

    父亲远在省外一家工厂上班。母亲长着一副高大结实的身板和一双像男人一样结着厚茧的手,这双手只有在托着我的脑袋瓜子送我上学或拍着我的后背抚我入睡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她的不可抗拒的母性的温柔与细腻。除此之外,连我也很难认同母亲是个纯粹的女人,特别是她挥刀砍柴的动作犹如一个左冲右突威猛无比的勇敢战将,砍刀闪着灼人的寒光在她的手中呼呼作响,粗如手臂的树枝如败兵一般在刀光剑影下哗哗倒地。那时的我虽然幼小,但已不欣赏母亲这种毫无女人味儿的挥刀动作。但在那个有雪的冬夜,在那个与狼对峙的冬夜,我对母亲的所有看法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后全然改写。

    学校在离我家6里处的一个山坳里,我上学必须经过茶子山里一个叫乌托岭的地方。乌托岭方圆二里无人烟,岭上长着并不高大的树木和一丛丛常青的灌木。每天上学放学,母亲把我送过乌托岭然后又步行过乌托岭把我接回来。接送我的时候,母亲身上总带着那把砍柴用的砍刀,这并非是怕遇到劫匪,而是乌托岭上有狼。

    1980年冬的一个周末,下午放学后,我因肆无忌惮地玩耍而忘掉了时间,直到母亲找到学校,把我和几个同学从一个草垛里揪出来我才发现天色已晚。当我随母亲走到乌托岭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在我们的头顶。

    这是冬季里少有的一个月夜。银色的月光倾泻在丛林和乱石间,四周如积雪般一片明晃晃的白。夜莺藏在林子深处,一会儿便发出一声悠长的啼叫,叫声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山野里,给原本应该美好的月夜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我紧紧地拉着母亲的手,生怕在这个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遇到从未亲眼目睹过的狼。而狼在这时候真的出现了。

    在乌托岭上的那片开阔地,两对狼眼闪着荧荧的绿光,仿佛四团忽明忽暗的磷火从一块石头上冒了出来。我和母亲几乎是在同时发现了那四团令人恐惧的绿光,母亲立即伸手捂住我的嘴,怕我叫出声来。我们站在原地,紧盯着两匹狼一前一后慢慢地向我们靠近。那是两只饥饿的狼,确切地说是一只母狼和一只尚幼的狼崽,在月光的照映下能明显地看出它们的肚子如两片风干的皮紧紧贴在一起。

    母亲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我们都屏住了呼吸,眼看着一大一小两只狼大摇大摆地向我们逼近。在离我们6米开外的地方,母狼停了下来,冒着绿火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我们。

    母狼竖起了身上的毛,做出腾跃的姿势,随时准备着扑向我们。狼崽也慢慢地从母狼身后走了上来,和它母亲站成一排,做出与母亲相同的姿势,它是要将我们当作训练捕食的目标!惨淡的月光,夜莺停止了啼叫,没有风,一切都在这时候屏声静气,空气仿佛已凝固,让人窒息得难受。

    我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母亲用左手紧紧揽着我的肩,我侧着头,用畏惧的双眼盯着那两只将要进攻的狼。隔着厚厚的棉袄,我甚至能感觉到从母亲手心浸入我肩膀的汗的潮润。我的右耳紧贴着母亲的胸口,我能清晰地听见她心中不断擂动着的狂烈急速的“鼓点”。然而母亲面部表情却是出奇的稳重与镇定,她轻轻地将我的头朝外挪了挪,悄悄地伸出右手慢慢地从腋窝下抽出那把尺余长的砍刀。砍刀因常年的磨砺而闪烁着慑人的寒光,在抽出刀的一刹那,柔美的月光突地聚集在上面,随着刀的移动,光在冰冷地翻滚跳跃。

    杀气顿时凝聚在了锋利的刀口之上。也许是慑于砍刀逼人的寒光,两只狼迅速地朝后面退了几步,然后前腿趴下,身体弯成一个弓状。我紧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我听母亲说过,那是狼在进攻前的最后一个姿势。

    母亲将刀高举在了空中,一旦狼扑将上来,她会像砍柴一样毫不犹豫地横 空劈下!那是怎样的时刻啊!双方都在静默中作着战前较量,我仿佛听见刀砍入狼体的“扑通”的闷响,仿佛看见手起刀落时一股狼血喷面而来,仿佛一股浓浓的血腥已在我的嗅觉深处弥漫开来。

    母亲高举的右手在微微地颤抖着,颤抖的手使得刀不停地摇晃,刺目的寒光一道道飞弹而出。这种正常的自卫姿态居然成了一种对狼的挑衅,一种战斗的召唤。母狼终于长嗥一声,突地腾空而起,身子在空中画了一道长长的弧线向我们直扑而来。在这紧急关头,母亲本能地将我朝后一拨,同时一刀斜砍下去。没想到狡猾的母狼却是虚晃一招,它安全地落在离母亲两米远的地方。刀没能砍中它,它在落地的一瞬快速地朝后退了几米,又做出进攻的姿势。

    就在母亲还未来得及重新挥刀的间隙,狼崽像得到了母狼的旨意,紧跟着飞腾而出扑向母亲。母亲打了个趔趄,跌坐在地上,狼崽正好压在了母亲的胸上。在狼崽张嘴咬向母亲脖子的一刹那,只见母亲伸出左臂,死死地扼住了狼崽的头部。由于狼崽太小,力气不及母亲,它被扼住的头怎么也动弹不得,四只脚不停地在母亲的胸上狂抓乱舞,棉袄内的棉花一会儿便一团团地被抓了出来。母亲一边同狼崽挣扎,一边重新举起了刀。她几乎还来不及向狼崽的脖子上抹去,最可怕的一幕又发生了。

    就在母亲同狼崽挣扎的当儿,母狼避开母亲手上砍刀折射出的光芒,换了一个方向朝躲在母亲身后的我扑了过来。我惊恐地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用双手抱住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母狼有力的前爪已按在我的胸上和肩上,狼口喷出的热热的腥味已经钻进了我的领窝。也就在这一刻,母亲忽然大吼一声,将砍刀埋进了狼崽后颈的皮肉里,刀割进皮肉的刺痛让狼崽也发出了一声渴望救援的哀号。奇迹在这时发生了。

    我突然感到母狼喷着腥味的口猛地离开了我的颈窝。它没有对我下口。我慢慢地睁开双眼,看到仍压着我双肩的母狼正侧着头用喷着绿火的眼睛紧盯着母亲和小狼崽。母亲和狼崽也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盯着我和母狼。母亲手中的砍刀仍紧贴着狼崽的后颈,她没有用力割入,砍刀露出的部分,有一条像墨线一样的细细的东西缓缓地流动,那是狼崽的血!母亲用愤怒、恐惧而又绝望的眼神直视着母狼,她紧咬着牙,不断地喘着粗气,那种无以表达的神情却似最有力的警告直逼母狼:母狼一旦出口伤害我,母亲就毫不犹豫地割下狼崽的头!动物与人的母性的较量在无助的旷野中又开始久久地持续起来。无论谁先动口或动手,迎来的都将是失子的惨烈代价。

    对峙足足持续了5分钟,母狼伸长舌头,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放开那只抓住我手臂的右爪,继而又将按在我胸上的那只左爪也抽了回去,先前还高耸着的狼毛慢慢地趴了下去。它站在我的面前,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望着母亲。

    母亲的刀慢慢地从狼崽脖子上滑了下来,她就着臂力将狼崽使劲往远处一抛,“扑”地一声将它抛到几米外的草丛里。母狼撒腿奔了过去,对着狼崽一边闻一边舔。母亲也急忙转身,将已吓得不能站立的我扶了起来,把我揽入怀中,她仍将砍刀紧握在手,预防狼的再一次攻击。

    母狼没有做第二次进攻,它和狼崽伫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我们,然后张大嘴巴朝天发出一声长嗥,像一只温顺的家犬带着狼崽很快消失在幽暗的丛林中。

    母亲将我背在背上,一只手托着我的屁股,一只手提着刀飞快地朝家跑去。刚迈进家门槛,她便腿一软摔倒在地昏了过去,手中的砍刀“咣当”一声摔出好几米远,而她那像男人般起满老茧的大手仍死死地搂着还趴在她背上的我。

    超越生命的爱

    这是一个医学工作者的手记。

    我所做医学实验中的一项,是要用成年小白鼠做某种药物的毒性试验。在一群小白鼠中,有一只雌性小白鼠,脑根部长了一个绿豆大的硬块,便被淘汰下来。我想了解一下硬块的性质,就把它放入一个塑料盒中,单独饲养。

    十几天过去了,肿块越长越大,小白鼠腹部也逐渐大了起来,活动显得很吃力。我断定,这是肿瘤转移产生腹水的结果。一天,我突然发现,小白鼠不吃不喝,焦躁不安起来。我想,小白鼠大概寿数已尽,就转身去拿手术刀,准备解剖它,取些新鲜肿块组织进行培养观察。正当我打开手术包时,我被一幕景象惊呆了。小白鼠艰难地转过头,死死咬住自己拇指大的一块肿瘤,猛地一扯,皮肤裂开一条口子,鲜血汩汩而流。小白鼠疼得全身颤抖,令人不寒而栗。稍后它一口一口地吞食将要夺去它生命的肿块,每咬一下,都伴着身体的痉挛。就这样,一大半肿块被咬下吞食了。我被小白鼠这种渴望生命的精神和乞求生存的方式深 深感动了,收起了手术刀。

    第二天一早,我匆匆来到它面前,看看它是否还活着。让我吃惊的是,小白鼠身下,居然卧着一堆粉红色的小鼠仔,正拼命吸吮着乳汁,数了数,整整10只。小白鼠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左前肢腋部由于扒掉了肿块,白骨外露,惨不忍睹。不过小白鼠精神明显好转,活动也多了起来。

    恶性肿瘤还在无情地折磨着小白鼠。我真担心这些可怜的小东西,母亲一旦离去,要不了几天它们就会饿死的。从这以后,我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来到鼠盒前看看它们。看着10只渐渐长大的鼠仔没命地吸吮着身患绝症、骨瘦如柴的母鼠的乳汁,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知道了,母鼠为什么一直在努力延长自己的生命。但不管怎样,它随时都可能死去。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在生下仔鼠21天后的早晨,小白鼠安然地卧在鼠盒中间,一动不动了,10只仔鼠围满四周。我突然想起,小白鼠的离乳期是21天,也就是说从今天起,仔鼠不需要母鼠的乳汁就可以独立生活了。面对此景,我潸然泪下。

    绵绵的母爱

    母亲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20岁的时候,她嫁给了爸爸。结婚后,母亲心中升起一个志愿,就是要挑起我们村第一生产队队长的职务。那一阵农村正兴大比武。母亲说:“为什么咱们一队的生产进度赶不上二队、三队?”割麦子时,她的身影远远领先;运肥料时,她推起小车风一般向前飞驰;扬场时,一锨锨麦子像缎带般当空飞舞……一年后,母亲挂上了第一生产队队长的袖标。第二年,她带领的生产一队取得了村模范队称号。这时,她另一个更高的志愿诞生了——为什么咱们村的生产进度赶不上邻村?她要当村里的大队长!那年,村里搞了一次民主投票,母亲的得票数遥遥领先。

    正当母亲的事业如日中天时,我降生了。对我来说,世界上的一切充满着诱惑,我艰难地挣扎了9个月,好不容易才摆脱黑暗和孤寂的束缚,怎忍得母亲经常弃我不顾?于是,我的小手牢牢地把母亲抓住了,把她留在了我的身边。奇 怪的是,当初一肚子志向的母亲,一见到我,满眼就只剩下了母爱和温柔。

    在我刚好100天的时候,我得了一场怪病,时而浑身发烧,时而浑身发冷,据说当时让我一连鉴定出18个庸医来。我在那个岁数,没有多少生活细节的体验,一难受就知道嗷嗷地哭,我一哭,母亲的心也给牵动着,就陪着我哭起来。

    后来一房远亲给母亲指了个去处,说:“那里有一位神医,专治疑难杂症,不过离我们村有20里路呢。”那时候,交通不太方便,20里路应该算是长途了。母亲听到了希望,马上把我抱上了父亲那辆破旧的“大金鹿”。父亲说:“你又不会骑,要不我去吧。”母亲说:“不行,你去我不放心”说完就推着我上路了。

    “大金鹿”走在扭曲的乡间小路上,好像有满腹的牢骚,“吱呀”“吱呀”地一直叫个不停。但它拗不过母亲,只好闷着头像老牛一般往前赶。

    晌午时分,我们来到一个被树木环抱的小村里。在两棵老槐树下,我们找到了那位专治疑难杂症的老神医。老神医问过我的病情之后,衣袖一挽,眯着眼,一手伸出三根树根似的手指头,搭在我的手腕上,一手轻捋着颌下稀疏的胡子。不一会儿,他的双目霍然一张。母亲忙问:“神医,怎么样?”老神医微沉着声音说:“幸亏你来得及时,这病不轻啊,还好是遇到我。”说完回到屋里抓了一些树根草叶类的东西,包了几包递给母亲,跟着叮嘱了一句:“记住,每天一副。”母亲把它们小心地裹放在包袱内,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

    快到家的时候,老天突然下起了雨,母亲忙把她的外衣脱下来,给我裹在头上。雨越下越大,刚走了几步,“大金鹿”就闹情绪了,赖在泥泞的雨地里,说什么也不肯走。无奈,母亲只好将包袱挂在脖子上,一手抱着我,一手扛起“大金鹿”。踏着泥泞,冒着大雨,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她脚下一滑,跌倒在泥里,我也被甩出好远。“大金鹿”趁母亲倒地的一刹那,脚蹬子狠狠地划在母亲脸上,血刷地淌了出来。母亲咬咬牙,重新将我抱起来……老神医果然名不虚传,5服药下肚,就把顽症给赶跑了。但好景不长,我又被淋巴结核缠上了,有好几次,差点儿把我推到生死线上。之后的岁月里,肠炎、胃溃疡轮流欺负我,感冒发烧更是骚扰不断。总之,我的命不太好,从小就被病魔抓得死死的,而且病一发作就非常顽固、非常危险。在我患淋巴结核不久,母亲就把胳膊上的袖标摘下来交给了老村长。老村长说:“你再考虑考虑吧,你看我这岁数,还指望你来接班呢。”母亲摇摇头,说:“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从此,母亲就成了我的专人护理,连工也不上了,开始用她那无微不至的爱和关怀来陪伴我。

    就这样,一位志向远大的女性丢弃了所有的志向和抱负,退守在三间低矮的土房子里面,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母亲。

    那几年,村里甚至公社里的领导都来看她,劝她出山。母亲只有一句话:

    “我是一个母亲,儿子需要母爱,需要母亲陪伴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起,母亲变得“自私”起来,她不再关注生产队的事,不再在乎是一队的表现好,还是二队,也不再理会村子的收成和大比武的结果。渐渐地,人们不再议论她了,开始把她当成了众多平凡女性中的一员。冬去春来,母爱守护着我,无情的岁月渐渐把母亲鬓发染白……

    我知道如果不是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也许我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是绵绵不尽的母爱、是慈母博大的胸怀帮我征服了病魔,也唤醒我倔强的生存意识。

    现在,熟知母亲的人,常要提起她当年当队长的那股劲头。每当和人说起往事时,母亲总是伸出一双枯瘦的手,脸上浮出宽慰的笑。她说:“我的双手都攥满了成功,只是你们没有看到罢了。世间最宝贵的是生命,我用一个母亲最起码的情感,给了儿子一生的幸福,你们说,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母亲,还有比这更成功的事业吗?”

    母亲不是圣人

    前年母亲生日那天,我买了一件很普通的衣服,又封了一个50块钱的红包,骑自行车回去送给母亲。母亲连看也不看,就把红包放进口袋,把衣服放到桌上,不冷不热地叫我:“坐吧。”我蹬自行车出了一身汗,又累又渴,就去倒茶喝。

    正喝着茶,就听见外面有小轿车的声音,那是大姐回来了。母亲好像听到命令一样,立刻迎出门去,守在小车旁边。大姐一下车,母亲就满脸笑容地请她进屋,问她累不累。大姐说:“妈,我不累。”大姐坐小车回来,怎么会累呢?

    真正累的是我,应该问我累不累才对,可是母亲却没问我。

    大姐也给母亲买了一件衣服,又漂亮又贵重。我在商场里见过,最少要1000元,比我送给母亲的那件贵10倍。大姐也给了母亲一个红包,比我的大得多。母 亲双手捧起大姐送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再把那个大红包放在衣服上,让众人欣赏。母亲亲手给大姐倒了一杯茶说:“坐下喝茶。”

    母亲对大姐的亲热,刺痛了我的心。我难受极了,一头扎进厨房拼命干活,油烟呛得我流下泪来。

    第二年,母亲生日时我不再回去,只托哥哥带了一点礼物给母亲了事。

    明天又是母亲的生日,我依旧买了点礼物,托哥哥带给母亲。可是哥哥却不干,说:“去年妈生日你没回去已经不好了。明天你再不回去,大家还以为你对妈有意见呢。”我说:“我就是对妈有意见,她对大姐好,对我不好。大姐钱多,能讨妈的欢心;我钱少,讨妈嫌。”哥哥说:“不会吧,妈不是那种人。”

    我委屈地说:“你没尝那滋味,当然不知道。大姐回去,妈每次都到门外迎接;我回去,妈几时出门看过一眼?我穷,没法跟大姐比,但我还有一点自尊心。你不帮我带东西给妈,我另找人带。”我一气之下,便把东西拿回了家。

    我刚回到家一会儿,哥哥就追来了。他买了很多东西送给我,比我买给母亲的还多。我说:“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哥哥不说话,放下东西,拿起我给母亲的礼物就走。我送哥哥出门,一直送到楼下的马路边,哥哥这才说:“以前我来你这里,你最多送我到门口。这回破例送我到马路边,是不是因为我这回买的东西多?”我生气地说:“哥,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哥哥说:“我把你当平凡人。平凡人会受名利影响,抽到大奖会高兴,丢失钱财会伤心。我这次送给你的东西多,你就陪我多走几步路,这很正常。平凡的母亲也会受名利影响,哪个女儿给她东西多,她就会亲热一点;哪个女儿给她东西少,她就没那么亲热。

    我知道,你希望妈对你和大姐一样亲热,可那要不受名利影响的圣人才做得到。

    我听说,那种道行高深的圣人,要五百年才出一个。我们的妈不是圣人,但她确实是个好母亲,你给她买的衣服,她一直穿在身上,袖口磨破了都舍不得丢。妈并没有嫌弃你。”

    我的泪水无声地流了出来,我哽咽着说:“哥,别说了。我明天回去看妈。”

    回去后,母亲依然对大姐很亲热,对我没那么亲热。但我不再怪怨母亲。

    因为我知道,母亲不是圣人,我们都不是圣人。

    母亲的信仰

    这几年,母亲过生日,会有一些不认识的人上门为她祝寿。这些人,有信佛的,有信基督的,还有什么也不信的。他们除了信自己的神,还信面前这个驼背的矮小的戴灰色头巾的不识字的农村老太太。我常常想,我的母亲,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叫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心灵上归顺于她?

    我小时候,觉得母亲不是特别爱我,甚至还怀疑过自己是后娘养的。因为我手里要是有一点点好吃的东西,这时候若有个没娘的孩子跑过来,盯着那东西狠瞅,而母亲正巧又在旁边,我就知道我的权利不保了:母亲一定会叫我分给那个小孩子至少一半。一开始我是不情愿的,母亲说:“你饿,他也饿。你还有娘,他没娘。”既然他也饿,又没娘,好吃的我不能独吞。

    所以我吃东西的时候,很害怕那些没娘的孩子突然冒出来。幸亏我们村这种情况不多,只有五六个。他们不是我母亲生的,但是在我家餐桌上的权利和我一样大。我喝稀的,他们也喝稀的;我吃稠的,他们自然也吃稠的。

    我还很害怕穷人。我们家本来就很穷,但是还有比我们更穷的。他们一来,母亲就坐不住了,她总得找点东西给人家,南瓜条啦,干菜啦,土豆啦,“穷帮穷,”这是母亲的信条,“总不能叫人家空着手回去吧”。好像我们家是一座宝山金库。

    我还很害怕鳏寡孤独。一见了这些人,母亲的腿就走不动了。她和孤儿寡妇、家有不孝儿女的老人、病人,甚至傻子、瘫子、要饭的简直是一大家族。她陪着他们一块儿抹眼泪、叹气,替他们想办法、出主意。我记事的时候,她40多岁,高大、强壮、能说能干,是很有点办法的。

    有一回,一个要饭的疯女人刚被家人从我们家领走,我实在忍受不了心中的厌恶,对母亲抱怨。母亲挥手给了我一个耳光。这是母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我,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我还记得母亲当时说的话:“这人和你一样,也是爹生娘养的,饿了,肚子也会难受;冬天没衣服穿,也会冷;你打她,她也会疼。

    你试试,你试试!”她哭了。这一巴掌,把我打得从此像变了一个人。

    需要帮助的人,总是那么多。母亲觉得自己没本事,深感痛苦。她拜过菩萨,她说菩萨有一千双手,一千双眼睛,是“千处祈求千处应”的。母亲跪下去的时候,我站在旁边,觉得她可笑又可怜。菩萨高高在上,管你这事儿么?

    多少年后,我做了志愿者。参加慈善会的资助孤儿的活动,周末还坐公交去桥西“弘德家园”,给那里的孩子们辅导过功课。这事儿叫母亲很高兴,她在电话里连连说:“真是我的好闺女,你真是我的好闺女!”从小到大,母亲还没有这么夸奖过我呢。

    母亲60岁那年,突然想起做生意。她不识字,能做什么生意?被褥枕头罢了。这是她的拿手活。退休的父亲骑着三轮带着她,到附近集市上买来布和针线,约了几个婶子大娘,做出来的活儿放在二姐的家具店里,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建筑工地上的打工仔特别喜欢母亲做的被褥,里面装的都是好棉花,又软和又舒服。

    她一辈子没赚过这么多钱,一边数一边掉眼泪。那年发大水,各公家单位都捐被褥,市场上的被褥一时脱销,价钱直线上升,母亲坚持不涨价,这让来要货的人感觉奇怪。她把被褥做得更厚,因为她听说那些受灾的人没有房子,睡在露天,被褥厚一些,可以当墙挡风寒。

    她的小被服厂开了3年,买了席梦思床、新家具、沙发、电器,像结婚的洞房一样新簇簇,一应俱全。村子里无依无靠的老太太们喜欢来她的屋子里坐着喝茶聊天。在冬天,她的屋子炉火总是烧得很旺。

    她老了,身体渐渐衰弱,时常自言自语:“老这么拖累儿女,活着有什么意思?”

    为了叫她感到活着有意思,我回老家时带回一卡车旧衣服,是江浙一带捐献的,因为我说起老家的情况,他们就给了我这车衣服。母亲终于有事儿干了,而且是她最喜欢做的事儿,她和父亲整理收拾干净这些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分成一包包,每天往外送,谁家需要什么,孩子多大了,谁家有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母亲清清楚楚。她从前做生意进货出货都是心算,从来不出错。这车衣服他们忙了一个秋天,送了十几个村子。父亲负责登记姓名,一个小本子密密麻麻记满了。这个账本有两样用处:一是给那些捐赠者有个交代;二是为受捐赠者建档案。

    我把母亲说的最困难的几户拍了照片,带到石家庄,引起了一些善心人士的关注。其中有个叫信秀华的下岗女工看了,给了我500块钱,说是一对离休 夫妇托她转交的。到现在我也没见过那对离休夫妇。信女士叫我给“最需要的人”。做这事儿需要了解情况,我回老家只是吃顿饭的工夫,“像打了个闪”,哪里了解那么详细?还是交给母亲去办,母亲说,500块钱,可把她给难住了,好几个晚上睡不着,比较来比较去,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她患有腿疾,最近颇严重,渐渐坐在那里不能动,就把我们兄弟姐妹的旧衣——送人也没人要的——用剪刀剪成均匀的碎片,再折叠出一个个小三角,针线拼接连缀起来,里面铺上一层丝棉,一个圆圆的柔软的坐垫就成了,状似莲花,五彩缤纷,煞是好看。过年回家我们抢着坐这个莲花垫。

    母亲笑了。好长时间,已经无人要求她做什么了。可一个做母亲的,多么渴望被人需要啊。

    一个在电视台做主持人的女友来,她是那种对美有嗜癖的女子,她欢喜地领受过母亲的赠品,回赠给母亲一个大包,里面包着的全是她的华美霓裳。说是旧的,可一点看不出旧来,只是她自己穿腻了,剪碎真是太可惜,但送人却不合适,因为奇装异服居多。

    母亲这回又有事儿干了。她就像一个织女,把这些还散发着主人衣香鬓影的彩云一块块裁开,按照颜色、质地、光泽度、厚度分门别类,摊在床铺上、窗台上、地板上,运用她了不起的直觉,细细拼接。不识字的人,审美感可一点不缺乏,再拼出来的莲花垫,明丽雅洁朴拙大方,颇有杨柳青年画、民间剪纸二者兼备的味道。我们全家一致认为,经过捕捉灵感、酝酿构思、精心制作,第二批作品更漂亮,更有收藏价值。

    母亲很高兴,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坐垫,还这么受人欢迎!我到街上的布店里批发了一堆碎布零头给母亲搞专业创作。很快,我家的沙发、小凳、地板上铺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莲花垫。一进家,感觉彩云朵朵,好似天堂。

    我们选出其中最好最美的莲花垫,寄赠给远方那些未曾谋面的人,那些和我们有着共同的信仰的人。

    莲花渡水纹的,荷叶镶金边的,菱形花的,心形花的,节节藕的,甚至红桃方块形状的……母亲的快乐,是她亲手千针万线做的这些莲花垫,被更多的人喜欢、得到;母亲的信仰,是爱的信仰。

    矮小、驼背、灰头巾,盘腿坐在那里,手里捏着针线,静静地,忘了病痛,有时候抬头笑一笑,颇像一个观音。

    母亲今年76岁。

    明年一定回来吃母亲包的饺子

    过年了,作为一个北漂又是单身的我,除了回家过年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在北京习惯了有暖气有彩电的日子,真的不愿回去面对寒冷的家里那台只有几个频道的黑白电视机。家里的一切,除了父母,好像没有什么是我希望看到的。所有人都积极地往家赶,我却一直心如止水。只是放假了,所有人都走了,不敢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宿舍,也只好回家。

    到家已是阴历二十七的晚上。进家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贫穷。没有一点新年的气息,连个“福”字也没有。还是记忆中仅有的家具,一张桌子、一排沙发、一台17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一切的一切并不因为我离家一年而有任何改变。唯一的变化应该是家具更破了些,墙上的灰尘多了些。放下包走进屋门的那一瞬间,我决定,明年宁愿一个人守着宿舍过年。

    虽然家里的空气及我的心很冷,但父母见到我却是异样的热情。尤其是母亲,像打量未过门的儿媳一样,把我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最后像领导总结致辞一样,叹口气,说出五个字:瘦了,瘦多了。虽说这是我半年来坚持减肥的结果,可听到母亲简简单单几个字的叹惜,竟觉得委屈极了。心里一热,眼圈竟红了。母亲没再说什么,只是背过去抹了一下脸,去做饭了。

    从小到大,过年所有的主食都是饺子。大年三十,大年初一、初二,每天都是饺子。因为在贫穷的家乡人眼里,饺子仍是最好的食品。所以回家的第一顿饭,母亲仍是拿饺子来款待远道归来的女儿。而对母亲做的饺子,我却是敬而远之的。记忆中母亲做的饺子,总是很多很多的白菜很少很少的肉,很厚的皮很少的馅儿。所以,在面对母亲张罗了半天端上来的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时,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吃一个尝尝,今年的饺子全是肉馅,只放了一点儿白菜。”母亲在旁边热情地“怂恿”我动筷子。

    “吃吧,孩子。”一直沉默的父亲发话了,“去年你跟你姑说你妈从来没 包过好吃的饺子,你妈念叨一年了,说今年你回来一定要包一顿好吃的饺子给你吃……”

    在记忆中搜寻了半天,才想起去年是跟姑发过牢骚,埋怨母亲包的饺子太难吃。没想到一句话竟让母亲记了一整年。我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一口咬下去,满嘴的香气……在第一个饺子下肚的一刹那,我又做了一个决定:明年一定回来吃母亲包的饺子!

    父爱总深沉

    在我眼里,我的父亲一直都是那么严厉,直到现在,当我口袋里面没有钞票的时候,只有向母亲去要,从不敢向父亲张口。

    父亲当了30年的兵,在军营里就养成了刚正不阿的脾气。转业到了地方后当了领导,还是用他带兵的方法来管理下面的职员,被人们起了个外号:大兵。

    父亲对我一直很严厉,所以在家里我很少跟父亲说话。说起来别人都不会信,长这么大了,没见过父亲对我露过几次笑脸。偶尔的几次,都是刚刚嘴角有了点笑意,马上就消失了,恢复原来严肃的样子。

    父亲真的会打我,很疼。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他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打破了家里的东西,父亲当时正因为部队的事生气,看到后,抬脚就踢,我一躲,他的脚正踢在床沿上,顿时就鲜血直流——一个脚指头踢骨折了。直到现在,父亲的那个脚趾还是弯的。

    小时候,父亲常带我去职工浴室去洗澡,那时候我可爱洗澡了,因为可以在澡塘子里练游泳,练憋气,在池子里面扑腾,爱玩嘛!那时,父亲总是会呵斥我一顿,然后就拿起搓澡的毛巾给我搓洗,从头到脚,胳膊、大腿、脖子、腋下——就是我自己能搓到的地方都给我搓得干干净净,然后才自己搓。那时候我还小,不觉得什么,只感觉到他给我搓身子的时候很痛,但也不说,只有闭着眼睛强忍着。后来大了一点,就不愿意再和父亲一起去洗澡了,而是常和几个朋友、同学一起去了,父亲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去洗澡了。

    工作后,手里有俩钱儿了,就再也不到职工浴池了,而是常到街上的什么“桑拿浴”、“蒸汽浴”洗去了,再没有跟父亲一起去洗过澡。

    前些日子,母亲得了一场大病,父亲一直在母亲的病床前伺候着,连着一个星期没有睡一个好觉。后来母亲出院了,那天晚上,母亲对父亲说,你去洗个澡吧,回来好好睡个觉。并叫我也一起去。我极不情愿地跟着父亲去了。

    父亲特意带我去了一个大浴池。我掏钱买票,他执意不肯。他从里怀掏出了零钱(我搞不清父亲为什么非把那些零钱都放到里怀),买了两张票,那人问他搓澡吗,父亲摇了摇头。洗澡的时候,我和父亲一起在蒸汽浴室里蒸了半个小时,出来后,父亲还是像小时候带我去洗澡一样,拿起搓澡的毛巾,让我坐在那儿,又开始仔细地为我搓澡。从头到脚,从胳膊到大腿,从脖子到腋下。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以为我是个不能自理的痴呆儿呢!我就坐在那儿任由父亲给我仔细地搓,看着父亲花白的两鬓,我鼻子里突然有种酸酸的感觉,眼里有些东西要流出来,不禁想起父亲对我的百般好来。

    记得是去年冬天,我患了感冒,很重,浑身软软的没劲,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到了医院。医生说要打吊针,给我做完了试敏,那个包还没完全消,医生看了看说没事,就给我打了一针青霉素,可随后我就过敏休克过去了。后来听母亲说父亲急坏了,背着我楼上楼下地检查抢救,一直守在我的床前,直到我苏醒过来……

    还有一次,因为和父亲怄气我离家出走了,跑到了外地我姐姐那里。后来母亲去接我回来,还说父亲急得一夜没有睡觉,拿着我落在家里的电话本挨个儿给我朋友、同学打电话,问他们知不知道我的下落。回到家后,父亲没有跟我说话,回到他们的屋子里抽烟去了。可母亲告诉我,父亲知道我回来,特意到市场买了几斤我爱吃的排骨回来炖给我吃……“怎么了?”父亲问我。“哦,没事,房顶的水掉我眼里了。”我忙掩饰过去,“我给你搓搓背吧。”“哦,好啊,你看,还用得着让那搓澡的搓吗?呵呵。”我拿起毛巾,学着父亲给我搓的样子,用力地给父亲搓起来。

    10月28日是父亲的生日,我特意上街买了两瓶酒和几个菜,回到家里,又炒了几个小菜,给父亲满满地斟了一杯酒:“爸,你看我上班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给你买过什么,今儿是你的生日,喝杯我给你买的酒吧。”

    “哦,好,好……”父亲端起杯,我发现他那双有力的手竟有些抖。“20多年啦,还真喝着孩子给买的酒了,来,干!”我陪父亲干了一杯。放下杯子, 发现父亲的眼睛有些湿。他忙夹了一块辣椒放到嘴里,冲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呵呵,还真辣。”我也应和着:“是啊。”接着又给父亲斟上了一杯:

    “来,爸,再干一个,祝你生日快乐。”

    这天,是我看到父亲笑得最多的一天。我悄悄对自己说,等我有了儿子,我也带他去洗澡,给他搓背。

    爱在鼾声中

    他在城市中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终于在城里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平淡幸福地过着日子。

    过年的时候,他把父亲与妹妹从乡下接到城里来过节。

    房间显然是不足的,于是,他决定与父亲共睡一张床,而让妹妹与妻子同睡。

    晚上,父子俩长谈之后,上床睡觉。

    他没有马上睡去,而是强打精神,一直坚持到深夜,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确认父亲已经睡去之后,才沉沉睡去。因为他睡觉时总是鼾声如雷,为此妻子曾屡屡抱怨过,他怕吵着父亲不能入睡。

    第二天早晨,父亲早早地起了床,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妻子很懂事,问父亲是否睡得好,父亲的回答是肯定的,他想这也不枉他一片苦心了。

    早饭后,他约父亲一起出去,父亲说不想出去,留在了家中。

    才走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带办公室的钥匙,便折回了家中。一进门他就听到了客厅传来的巨大的鼾声。他看到沙发中沉睡的苍老的父亲,突然记起母亲生前也曾像妻子一样,常常抱怨父亲的鼾声吵得她每晚都无法入睡。

    永远的父爱

    爸爸老了,年过八十的他,目光浑浊,步履蹒跚,思维迟钝,语言含糊。

    爸爸走了,儿孙满堂的他,走得那样安详,走得那样轻松,脸上还残留一丝笑意,可他走得又是那么匆忙,使我们作为儿女的感到既是预料中,又很难接受。

    6年过去了,在这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斗转星移,时光流逝,儿子对爸爸的思念却没有一点点的磨损,而是与日俱增。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对儿女的关爱总是不那么明显,可对小儿子我,却有着一种超越其他姐妹的爱。在哥哥姐姐的眼里,他非常严厉,传统观念又非常强,一言九鼎,已经是爷爷奶奶的他们,每每在父亲面前总是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绝不能摆一点老人的架子。可爸爸对我却总有一点的娇惯。记得小时候,他总喜欢用手摸我的头说:“老儿子,快点长,将来一定要有出息。”可能因为我是最小的一个孩子的关系,父亲对我的爱总是那样直白却又那么细微。

    小时候的我常有病,3岁时,得了一场大病,由于当时医疗技术的落后,病魔折磨了我8个月,最后医生下了医嘱,说:“孩子不行了,无法医治。”即使是这样,妈妈还是把我抱回了家,爸爸以为我没救了,准备把我扔掉,但是妈妈死活不依,她摸着心口还热着的我,哭喊着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可能是妈妈的真情和伟大的母爱感动了上苍,死神从我身边溜走了,第二天我居然睁开眼睛叫妈妈了。据母亲讲,从不流泪的爸爸,高兴得哭了。他后悔地说:“这么好的孩子,差点儿让我扔了。”从那一天开始,爸爸对我的呵护更加细微。40多年后的今天,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我总能深深地体会到:父母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用金山银山来回报也不为过。

    时光流逝,爸爸对我的疼爱从未减少过。记得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生活十分困难,一天,爸爸在食堂买回两个白面馒头,悄悄地给我吃。可就在这时两个哥哥回来了,他们用羡慕和怨恨并含着泪的目光看着我,我极不情愿地把馒头分给了他们。爸爸发现后,大声训斥了哥哥,两个哥哥哭着跑了出去。晚上,我蒙 胧中被说话声惊醒,听见爸爸训斥哥哥道:“小伟身体不好,你们怎么能和他抢东西吃。”妈妈看着满脸怒气的父亲,十分伤心地说:“他们也是十几岁的孩子呀。”躺在被窝里的我,当时虽然小,但心里却懂得什么是酸楚的滋味了。

    妈妈去世那年,爸爸已经八十有三,并有些糊涂,经医院检查诊断为小脑萎缩,老年痴呆。尽管是这样,他对我的爱和呵护还是不变,尤其对我的儿子的爱更是超过了我。那时儿子在市内读高中,每当看见儿子进了家门,他总是高兴地说:“我的大孙子回来了。”哥哥和嫂子平时总为父亲买好吃的,他却总是想着给孙子吃,如果我们阻拦,他就会大发脾气,有时甚至把东西扔在地上。看到他用苍老的手抚摸孙子的头,那种慈祥的目光、满脸笑容的神采,使我们做儿女的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爸爸走了,88年的人生旅途,没有轰轰烈烈的伟绩,没有留下万贯家财,但他对儿女的爱却是那么的深,那么的重。他用他一生的形象教会我们怎样生活,怎样工作,怎样做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爸爸不善言语,而我却从爸爸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中体验和领悟到父爱的博大、父爱的真诚、父爱的厚重。

    快知天命的我,渐渐体会到父爱就如同一条流不尽的小河,儿女就是那在水中畅游的小鱼,小河虽然清贫,但鱼儿却能愉快成长;父爱就是那不经意的春风,在这轻轻的细风里,儿女才能打蕾、开花、结果;父爱就是那一座伟岸的高山,只有依附在它的怀里,儿女才能像小树一样感到安全和幸福……永远怀念你,亲爱的爸爸!永远珍重的是那不变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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