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还会把我当成是他吗?”南宫瑾低声询问,其实他心底期盼是这样的,寒冰曾这般珍惜眼前的女子,想必他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萨玉儿过得快乐。他这个哥哥从未尽到做哥哥的责任,自从他得知寒冰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时,竟已经是天人永隔,此生无法再见。他想弥补给寒冰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甚至他想过此生要像寒冰那般对待萨玉儿,只因这个女子曾是寒冰用心去爱的人。
萨玉儿虽然不说,可是她与寒冰当年的情意,南宫瑾早就在隐梅道人处打听出来,如今能看到她还这样惦记着寒冰,南宫瑾既心痛又感动,可见萨玉儿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寒冰的情意没有白白付出。
“大家都是似是而非罢了,你不是寒冰,我也不是……”她的话没有继续下去,那个名字终究还是不忍说出口。
她低头暗自揣度:“如果,今日的玉贵妃是梅隐雪,他可还会如此?他的心意,究竟是什么?他的真心,究竟付给了谁?时至今日,我是否依旧是梅隐雪的影子?若真的是……我该怎么办?”
“心情不好?”南宫瑾低头关切道。
“卧薪尝胆,勾践灭吴的故事我听了好多次,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萨玉儿背手故作洒脱微笑道。
南宫瑾笑着点点头,满目期待地望着她。
“你可听过木槿花?”她的声音很轻,笑容很柔。可南宫瑾的心却揪在了一起,他蹙眉望着萨玉儿,她却不曾看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木槿花朝开幕落,可每一次凋零都是为了更好地绽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又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虽在变换,却是生生不息。就像深爱着一个人,不论经历了什么,都不会改变当初的选择,不会改变当初的意愿。”她转过头微笑望着南宫瑾,这是芳苓当日所说的原话,她记得真切明白。
当日,芳苓问她为何喜欢梅花,她反问她为何喜欢木槿。其实,芳苓的心思,她早已知晓七八分。她曾以为芳苓不过欣赏南宫瑾而已,并未做过多他想,可是当她看到那支青玉芍药簪子时,她才知道芳苓的这份欣赏早已刻骨铭心。萨玉儿曾想过规劝,可又于心不忍。芳苓不过是红尘之中一个痴傻之人而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芳苓注定此生只能在心底悄悄地惦念着这个人,就像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寒冰一样。如此,萨玉儿又怎么会忍心去揭穿此事。
南宫瑾听完这些话之后,面色凝聚许久,蹙眉不语。
萨玉儿凝视远方道:“人生难得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更难得的是这个人恰好也喜欢自己。两个人情投意合,真心相待,是修来的缘分,可是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劳燕分飞,亦或近在咫尺,心如天涯。有缘无分的事情,我倒是见得更多。”
“他对你不是很好吗?为何你让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快乐呢?”南宫瑾不解问。
萨玉儿抬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残月苦笑道:“我不敢说将军待我情深似海,也不敢说自己待将军情比金坚。但是,我却知道他是一个对我不离不弃的人,他是这个世上最包容我的人,也是我此生当中,最不后悔遇到的人。”
“即便是他娶了突厥公主,你也这样认为吗?”
“世人都说皇帝好,却不知那崇高的荣耀背后,有多少心酸痛楚。皇上,也有他的无可奈何。”她的目光闪烁,似乎可以同天上繁星遥相呼应,只是这光芒之中却又渗透着丝丝痛楚。
“即便是,他住在麟趾宫那么久,你依旧这样认为吗?”南宫瑾蹙紧眉头更是不解追问道。
“我宁愿他住在麟趾宫日夜想着我,也不希望他留在我身边,眼里却看不到我。”说着,萨玉儿遥望即将里面的天际想道:天快亮了,日出后一切重新开始,不知新的一天里,他对我的思念,可会如我一样,更加一分。
南宫瑾听了这番话有些痴怔,他只知道萨玉儿这个人侠肝义胆,是难得的好友知己,在他看来萨玉儿的骨子里总是有一种大爱大恨的情怀,如男子般洒脱干脆。可他从未想过,她竟会对宇文邕用情这般深,更未想过,她的心思竟如此剔透,就连芳苓的心意都被她琢磨出来。他凝视萨玉儿许久,心底瞬间翻涌出许多想法来,还不等他说话,萨玉儿已经转身离开。她的身影被吞噬在巨大黑幕之中,那样的孤傲,又是那样的坚强。
“宁愿在两地互相思念,也不愿相处一处,却看不到彼此?芳苓……”南宫瑾的手握住腰间宝刀柄处,暗自用力,轻抿着嘴角呢喃着。
盛夏的暑气打得人眩晕,枝繁叶茂的树下零星凋落几片晒焦的叶子,打着卷蜷缩在地上。尤其是午后的阳光更是极为刺眼,那青石路面上仿佛在蒸腾着热气一般灼热。
萨玉儿百无聊赖地坐在长廊处发呆,她的手腕洁白如藕露出一小截,灵动的手腕不停摇晃着流萤绢扇。这天真的是要热死人了!
“娘娘,外头暑气重,要不回去吧。”秀娘见萨玉儿坐在这里都已经发呆近两个时辰了,不由得心生担忧。
“是啊,奴婢昨儿跟腊梅新学了一种打缨络的法子,回宫奴婢打给您看可好?”阿紫也道。
萨玉儿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那奴婢找几个小太监来踢毽子,听富贵说宫里有几个小太监毽子踢得可是花样百出呢。”阿紫又道。
萨玉儿依旧似乎一副带死不活的模样,瞧得秀娘心里直着急,她说过要去请宇文邕过来,可每次都被萨玉儿拦了下来。她不知萨玉儿心底究竟是何想法,可萨玉儿却清楚宇文邕是何想法。
“娘娘可别这样了,瞧着奴婢们心里直发慌。”阿紫小声努嘴道。
“听何泉说这些日子皇上都留在了正阳宫。”秀娘悄声对萨玉儿道,希望听到此话她的心情能好些。
她停下手中摇动着的绢扇,怔了一会神自言道:“三个月了。”
是啊,宇文邕没有到弘圣宫已有三个月了,期间他只命人送过一封信来,寥寥数语,却已叫萨玉儿动容。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见她恍惚,秀娘正欲俯身劝慰,只见何泉一路小跑过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萨玉儿不由得心底闪过一抹惊,立即起身。
何泉急得竟忘记行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声道:“娘娘,可不好了,陛下,陛下受伤了!”
萨玉儿手中的绢扇随声坠地,翡翠扇柄应声而碎。
“他怎么了?!”萨玉儿拎着何泉的衣领吼道。
“陛下今日带着几位大臣出去狩猎,不知怎的,平日里极是驯服的马儿突然惊了,陛下从马上摔了下来,头撞到一旁的石头上,流血不止,吓得奴才都哭了。回来后陛下就发烧不止,烧得直喊娘娘的名字,太后立马命奴才来请娘娘过去。”说着,何泉的眼中泛起点点星光。
萨玉儿推开挡在面前的何泉,提起裙角朝正阳宫跑去。
此刻的正阳宫已经挤满了大臣妃子,气氛凝重压抑。她痴痴地望着床榻上憔悴的人,心底一阵刺痛。数月不见,想不到受伤地不止是她自己。太后一边擦拭着眼角泪水,一边从床榻边起身走到萨玉儿面前道:“太医虽然已经给皇上服了药,可是这烧还未退去,皇上一直在喊你,去看看吧。”
她本是如火烧般焦急的心,如今见了面竟怯懦起来,直到宇文邕含糊间喊了声玉儿,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猛地冲到床榻边拉住他的手,哭得摧心催肝。
太后叹息一声,嘱咐太医好生照顾便离去了。而一直守在一旁的阿史那玉儿,看见这等情景除了心痛之外,更是嫉恨。同是玉儿,可就连太后都知道,他口中所喊的是萨玉儿,是啊,他对她的称谓向来只是皇后,从未是玉儿。这样的泾渭分明,她早该明了。
失神离去,不再去看这锥心一幕。
待众人都离开后,萨玉儿伏在宇文邕的胳膊边痛哭流涕,仿佛多日的思念如今这能用这无尽的泪水来表达一样。
“将军……将军……你快醒醒,快醒醒……”她口齿不清地哭喊着。
“如果,我一直都不醒过来,你是不是预备一直这么哭下去?”他的声音轻而飘渺,突然从她的耳边传来。
萨玉儿吓了一跳,整个人弹坐起来怔怔的望着半坐起来一脸坏笑的宇文邕,见她微张着嘴吃惊的样子,他坏笑着摇头,伸出手擦去她那溢满全脸的泪水调侃道:“我怎么从来没发现,夫人的哭相真的是让人不敢恭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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