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布罗尔本以为自己会死去，但他不知为何挡住了攻势，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那更为险恶的针对他灵魂的侵袭。梦魇对他相当执着，它知道玛法里奥很重视他。哭喊声不断袭来，而他女儿垂死之际的景象以及他因此产生的内疚填满了他的脑海。这是一次精心预备的攻击，因为安奈莎一直是他的弱点。

    但不再是了。目睹梦魇的恐怖以后，布罗尔为自己因她的死而落入圈套这件事深深自责。他这么做根本不是在缅怀她。见证了许多人因为他们逝去的亲人与爱人而饱受折磨后，布罗尔才明白这一点。梦魇非常擅长扭曲受害者的头脑，将爱转变为折磨。

    德鲁伊撒出一把以炽热的植物研磨混合而成的粉末。粉末接触到他的敌人，发出了嘶嘶声。阴影燃烧起来，伴随着痛苦的嘶鸣消散无踪。布罗尔看向索拉，心中做出了最糟的打算，但兽人只是蹲坐在他身边，双目紧闭，除此之外完好无损。

    “我有誓言要履行……”她用单调的语气说，“我会履行……”

    布罗尔驱散了周围的雾气，也第一次发现附近不仅有那把斧子，还有另一样更加古怪的东西。那样东西曾经拥有生命，但如今已然失去，而将它带来此地的那个人仔细种下了它，却并不指望——也没有打算——看到它茂盛生长。

    那是一根树枝。布罗尔立刻理解了那件邪恶之物的本质。他也明白它被栽种在此的理由了。计划仍有成功的机会。

    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风暴席卷了他们所在的地带。但布罗尔并未因此恐惧或是担忧。他知道风暴的来源，明白它是为了保护他和其他人，而非折磨。

    德鲁伊攥住了那根树枝。对它原本生长的那棵树——它随后就被折下，并嫁接到了泰达希尔上——来说，那根树枝已经无关紧要了，它已经死了。

    但它依旧拥有梦魇之王的本质。“索拉！你必须在我攻击的同时拿起那把斧子！”

    值得夸奖的是，那位兽人战士立刻就明白了。布罗尔随即开始施展某个令人不快的法术。对于足够强大的人来说，从看似枯死的植物、甚至是树木中培育出某种程度的生命，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对于真正的植物，布罗尔多半会毫无顾虑地尝试，虽然他同样明白极限的存在。

    但他此时尝试复活的却是某种可怕的存在。他的导师揭露了有关这根树枝与它生长的那棵树的一切事实。即便在这根细小的树枝里，布罗尔也能感觉到邪恶的气息与恶魔般的本质。它已经不再是自然的造物了；它只是个怪物。

    但在施展法术的同时，布罗尔也感觉到了另一个更加古老的邪物——玛法里奥同样提到过它。那个古老的恐怖之物提供了它可憎的力量，令梦魇之王得以诞生。

    他找到了生命的火花。布罗尔敦促它再次燃烧，尽管其中的邪恶也随之放大。

    树枝摇晃起来，试图挣脱他的掌握。

    “就是现在！”德鲁伊大喊一声，举起了树枝。

    索拉抓起斧子，后者仍然闪耀着两种光芒，分别来自它自身的正义之力，以及梦魇的恶毒之力。

    兽人的手和那根树枝同时接触到了光芒。这正是他们所需要的。那道光打破了梦魇对那把武器的掌控：梦魇的力量强大到足以将斧子留在此地，但并不足以腐化这把被附魔的神器。塞纳留斯将这把斧子打造得如此纯粹，而布洛克斯的功绩更为它锦上添花。

    玛法里奥协助挑选的索拉正是合适的继承者。

    她拿起那把武器。布罗尔抛开了那根树枝，后者在脱离他的法术后便无法存活。他变幻形态，化为一只大猫。

    索拉跳到他的背上。他背着她向前跑去。那棵树的阴影探出树枝，想要抓住他们，但风暴却猛刮而来，吹弯了烟雾般的枝条，也驱散了邪恶的雾气。闪电将阴影造物燃烧殆尽，甚至点燃了几根那种无法触及的树枝。

    布罗尔惊讶于眼前的景象。在需要雨水的时候，他亲眼见过德鲁伊们在大型集会中召唤暴风雨，但没有任何一场风雨的规模如此庞大，目标又如此明确。其他德鲁伊肯定都在专心协助玛法里奥操控这场风暴！

    无论他的导师是如何做到的，都让布罗尔和索拉接近了那棵阴影之树。魔鬼般的轮廓探向他们的头顶——

    一只大手拍开了两人。纳亚尔抓住了头晕目眩的索拉，后者仍旧紧握着斧子。

    “

    一切都将成为梦魇……

    ”腐化古树用刺耳的嗓音说。

    布罗尔打了个滚重新站定，恢复人形。他咬牙忍痛，勉强施展了某个法术。

    古树是自然的植物。即使受到了腐化，他的身体也覆盖着大量的——虽然是有害的——花草。对熟知德鲁伊技艺的研究者来说，想要影响那些花草并非不可能。

    矮小的花草长成了粗大蜷曲的藤蔓，仅仅数秒内就缠住了古树的四肢。抓住索拉的那只手附近的藤蔓开始收紧，迫使纳亚尔摊开了手掌。

    兽人落向地面，双脚着地。她的身体晃了晃，但随即站稳。

    纳亚尔挣扎起来。困住他双腿和一条胳膊的一部分藤蔓断了。他再次朝索拉伸出了手。

    布罗尔哼了一声，加强了法术的效力。藤蔓变得更加粗壮有力。

    就在庞大的手指再次抓住兽人之前，藤蔓紧紧捆住了腐化古树，阻止了他的动作。布罗尔没有就此罢休。他让藤蔓继续生长，继续收紧。

    古树倒向地面，彻底无法动弹。暗夜精灵为自己的成功惊讶不已，他意识到就在不久前，他还觉得自己的本领不足以制服纳亚尔这样的对手，得在对抗过程中被迫杀死对方。

    而索拉没有浪费时间。她已经来到了阴影前方，举起了斧子——

    风暴减弱了。风势也变小了。

    那棵树动了。

    一根阴影树枝刺进了兽人的胸膛。尽管它不具备实体，却刺穿了她。索拉僵直地站在那里，斧子依旧高举过头。

    其余的树枝朝布罗尔伸去……

    你太无力了……我们又太难以撼动了……你失败了，我亲爱的玛法里奥……

    玛法里奥拒绝听信这些话语，尽管其中不乏几分真相。他知道就算有泰兰德的支持，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现在，看看他们是如何倒下的吧……

    梦魇之王提议道。

    那些信赖他的人的画面再次浮现在大德鲁伊眼前。索拉被刺穿。瓦里安王率领着不断减员的部队。其余德鲁伊仍在哈缪尔的敦促下尽几所能地对抗正在改造现实与梦境的那位势不可挡的敌人……

    他见过这样的画面，也曾感觉到这些事实，但再一次失败在即的压力太过庞大了。或许如果有一百个，一千个玛法里奥，他也许就能成功……但他只有一个。

    绝望吧……而且你知道这是事实……我展示给你的只是正在发生的事……这一次，你也清楚自己的失败……

    萨维斯大笑起来。

    风暴几乎彻底停止了。他的对手说出了真相。萨维斯没动任何手脚：他只是将玛法里奥早已知晓的事实摆在了他的眼前……也就是说，大德鲁伊让所有人失望了。

    接着，就在黑暗正要包裹他的心灵时，一道冰凉而令人宽慰的光辉碰触了他的内心。他立刻明白了它的来源。

    “玛法里奥！”泰兰德在他耳中高喊。她的嗓音沙哑，却丝毫没有屈服于痛楚。“拜托！不要……放弃！他在欺骗你……”

    大德鲁伊惊醒过来……然后发现他们两人被困在了邪恶的树枝之间。泰兰德显然在他们被束缚的那一刻紧紧抓住了他，这才没有和他分开。

    一切都属于梦魇！

    树木外形的萨维斯滔滔不绝地说。

    你、她、所有人……我为此等待了那么久，在波涛之下的黑暗里被困了那么久，在它的指引下等待并积蓄力量……等时机到来，我便从深渊中浮起，在东部山崖上扎下了根，这里能够俯瞰我失落的辛艾萨莉！这里——在我的女王曾经统治一切，而我也曾经拥有权势的这里，正是最适合杀死你，让梦魇覆盖万物的地方……简直太相称了！

    所有人……

    这是最触动玛法里奥心弦的字眼。

    我犯了个可怕的错误……

    他明白如果想结束这一切，他该做的事是什么了。胜利或失败并不取决于他自己，也并非他和泰兰德两人可以决定的事，尽管他们曾携手遏止了邪恶的浪潮。

    它取决于每个人能否前所未有地团结一心。

    这番醒悟坚定了玛法里奥的决心，他引导闪电击中了束缚他们的粗壮树枝。两位暗夜精灵被甩向空中。玛法里奥化为风暴乌鸦，用鸟爪抓住了泰兰德。他将她送到那些枝条够不到的地面，然后再次恢复人形。

    “我犯了一个错！”他告诉她，“我现在清楚真相了！”

    她点点头。泰兰德知道他希望自己做什么。高阶女祭司毫不犹豫地开始向艾露恩祈祷。

    玛法里奥朝其他德鲁伊探出意识……两个世界中的所有德鲁伊，只有布罗尔除外。

    我会让你看到，我们——团结起来——能够办到的事……

    为了达到目的，玛法里奥必须请求其他德鲁伊放下所有防备。当所有人毫不犹豫地接受时，他既惊讶又感激，同时又不无担忧。

    他展示了他们已经知道，但仍未彻底理解的事实。他们是德鲁伊，他们是艾泽拉斯的看护者与守护者，他们对翡翠梦境承担着同样的职责。尽管他们知道自己与两者的自然本质之间有着牢固纽带之类的事实，却不了解他们作为一个整体拥有怎样的力量。

    但两个领域本身却以德鲁伊们都无法彻底理解的方式相互交错，也正因如此，那条纽带更为复杂，也拥有更加强大的潜力。其他德鲁伊为导师揭示的真相而吃惊，但玛法里奥没有给他们仔细思考这个惊人发现的时间。他继续指引他们，让他们将法术导向他希望的方向。

    导向风暴，他的风暴。德鲁伊们见证并帮助了那场飓风成长，而玛法里奥让它变成了一场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在这过程中，泰兰德一直在向月亮母亲祈祷，希望让他的心灵不被梦魇所影响。

    低沉的隆隆声同时撼动了艾泽拉斯与翡翠梦境。瓦里安国王维持着斗士们的秩序，他们还无法断定那声音是否意味着新的希望。当暴风城之主领军作战的时候，巨狼的影像不时会再次与他的面孔重叠，而这一幕代表了远古狼神的庇佑，令知晓内情的人们备受鼓舞。

    生命缚誓者伫立在那道阻止了梦魇封锁的传送门前，为玛法里奥的成果露出坚毅的笑容。她使出浑身解数，以确保众人的努力不会因自己而失败。

    玛法里奥感觉到了齐聚的力量。德鲁伊们在他的领导下融为一体。他以自己原本无法想象的方式理解着他的世界与翡翠梦境。但让他能够最大限度地运用那份理解的，却是他与泰兰德之间的牢固纽带。

    风暴释放了力量。

    它以任何风暴都从未有过的猛烈势头击中了目标。艾泽拉斯震颤起来。翡翠梦境闪闪发光。它们合而为一，但并非萨维斯希望的模样。他想要的是仿佛他与他身后那支大军的写照般的邪恶世界。

    但玛法里奥却赋予了它们自然的纯净与力量。

    狂风呼啸。雾气打起转来。它的力量令那些噩梦般的形体与暗影萨特泛起涟漪，然后仿佛灰尘般消散。暴风城、奥格瑞玛……艾泽拉斯每一处遭受围攻的场所，敌人都突然被一扫而空。

    在邪恶蔓延过的所有地方，雨水倾盆而下，河水也涌上了河岸。新鲜而纯净的水不但冲走了梦魇的阴影与它可怕的仆从，也为受到梦魇妨碍或是操控的土地带来了新的生命，新的花草树木。

    食腐虫类溶解在雨中，它们的邪恶无法与自然的伟力相抗。被严重腐化，已经无可挽救的那些生物逃避着净化，随着消融的迷雾——这代表黑暗不断减弱的掌控力——一同后撤。

    但梦魇仍旧支配着它的诸多受害者，而他们的恐惧所带来的力量依旧巨大。数量惊人的梦游者们随之出现，在噩梦的驱使下袭击着活物。

    但玛法里奥料到了这一点。他呼唤雷霆，令它发出隆隆的巨响。

    艾泽拉斯从未有过类似的声音。一百座火山的喷发都无法与之相比，有史以来的所有风暴加在一起，在它不可思议的力量面前依旧望尘莫及。

    而且任何生物，无论他们睡得多沉，藏在多深的洞穴里，多高的山脉顶上，又或是多厚的石墙后面……都不可避免地会听到那个声音。

    雷声轰鸣。

    沉眠者苏醒过来。

    梦魇的掌控骤然破碎。

    片刻过后，萨维斯的怒吼在玛法里奥的脑海里回荡起来，与风暴的庄严相比显得那么可悲。然而，大德鲁伊并不觉得胜利已然确定，又或是即将到来。玛法里奥伸展双臂，双手握拳，将意志投向他和德鲁伊们所创造之物，让它向梦魇之王发起攻击。

    风暴肆虐。

    污染抵抗之处，闪电便会亮起，将黑暗焚烧殆尽。闪电并非正常的白色或是黄色，而是自然界的植物最为茂盛时的亮绿色。它们击中的地面不会烧焦，却会有花朵绽放。

    玛法里奥没有在任何一个领域放松警惕，他明白那样恐怕会让梦魇找到新的立足之处。的确，就在邪恶节节败退的同时，它的抵抗也随之增强。玛法里奥感到部分德鲁伊力有不逮，出于对他们的关心，他背负起了更重的担子。泰兰德始终在为他提供助力，她的决心与他同样坚定。他们会结束这一切……

    但在此过程中，玛法里奥感觉到萨维斯背后的邪物首次发挥了力量……并且成功扭转了战局。

    大德鲁伊花了片刻才明白理由。答案就在那些沉眠者身上。他们已经醒来，但噩梦带来的惊恐仍未散去。他们的恐惧仍在为梦魇提供养料。

    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同时察觉了该做的事。他的左手划出弧线。覆盖艾泽拉斯的雨水发生了变化，变得更细小，也更温暖。它甚至带上了一丝玫瑰般的红色。与此同时，泰兰德向艾露恩请求帮助。月亮母亲的银光倾泻而下，与雨水两相呼应。

    那种令人惊讶的雨水触碰梦魇受害者时，平静感立刻占据了他们的心灵。他们开始忘却仍是萨维斯的奴仆时所承受的——或者令他人遭受的——大部分痛苦。

    玛法里奥的法术受到的抵抗减弱了，受到鼓舞的他继续推进风暴……直到抵达那棵树和它的影子前方。

    它来到萨维斯前方，然后便难以寸进。

    我会永远陪伴你。

    梦魇之王嘲笑道。

    我就是你，玛法里奥·怒风……

    大德鲁伊没有回答。他召唤艾泽拉斯与翡翠梦境的能量，并将它们投向那棵庞大而骇人的树木。

    但毫无效果。

    玛法里奥将目光转向翡翠梦境和萨维斯的影子。在那里，他看到了早已知晓的景象：索拉被刺穿，布罗尔则在奋力阻止烟雾般的枝条抓住自己。

    聚集的能量攻向那道影子……但就像攻击那棵树本身时一样，效果相当有限。

    所以这就是你希望我做的事……

    玛法里奥向敌人递出了思绪。

    很好……

    玛法里奥专注于内心，运用从两个领域收集来的庞大力量，用他原本以为不可行的方式将梦境形态与肉体分离。玛法里奥变成了两个独立的存在，却仍旧是同一个人。他的肉体并未进入休眠。他在翡翠梦境和艾泽拉斯同时展开行动，而这是任何德鲁伊都从未做过，原本也不可能办到的事。事实上，玛法里奥之所以能够达成这样前无古人的壮举，和梦魇合并两个领域的尝试不无关系。

    这是让他恰好在同一瞬间攻击那棵邪恶之树的真身和阴影的唯一方法。他必须将自己均分为二，这么一来，敌人才会受到他力量的影响。

    但这也是萨维斯所希望的，因为出于同样的理由，玛法里奥如今要同时承受两个世界的威胁。阴影树枝袭向他的梦境形态，邪恶的树木再次对他的肉体发起攻击。

    然而，就在梦魇之王攻击的同时，玛法里奥接触了另一个人的心灵。

    布罗尔……我们必须攻击……

    布罗尔给出了简短而肯定的回答。现在，敌人认为他无足轻重，而他得到了发挥自身力量的片刻时机。

    布罗尔化为巨猫，用嘴巴咬住索拉，将她拖出阴影的掌握。她的皮肤一片冰凉，但离开阴影的那一瞬，她的身体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兽人苏醒过来。布罗尔将她抛向前方。

    千余条阴影树枝刺进了玛法里奥的梦境形态。在艾泽拉斯，泰兰德抱住了大德鲁伊，因为他身为树木时从未体会过的剧痛传遍了他的全身。高阶女祭司怒吼出声：她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他的痛苦，让他能够更加专注于攻击。

    玛法里奥咬紧牙关。他聚集风暴庞大的力量，分别猛攻艾泽拉斯和翡翠梦境的两处。梦魇之王化身的树木和影子在加强的攻势下弯曲，埋入玛法里奥梦境形态胸口的树枝终于在狂风下折断。闪电烧焦了那棵树的树枝。在梦魇之王试图抓住敌人的同时，新的树枝在原处长出，但玛法里奥的法术依旧占据上风。

    而在翡翠梦境中，索拉来到了阴影之树的树干前方。她举起斧子，后者闪耀着半神塞纳留斯一万年前为布洛克斯加注入的那些能量的辉煌光芒。

    砍这儿！

    玛法里奥告诉她，同时在她脑海里展现出弱点的影像。

    兽人露出坏笑，斧子不偏不倚地砍中了阴影的那个部位。

    尖叫声在翡翠梦境回荡，而艾泽拉斯也响起了完全相同的尖叫。斧子劈入树干深处，仿佛砍中了某种具有实体的东西。

    阴影摇晃起来。

    索拉挥出斧子的同时，玛法里奥将对那棵树本身的攻势增强了上千倍。翡翠色的闪电一次又一次命中，点燃了一根又一根恶毒的树枝。

    主人！

    萨维斯突然大喊。

    请回应我！

    但玛法里奥能感觉到，那个古老而黑暗的存在抛弃了它卑鄙的仆从。尽管为此惊讶，大德鲁伊却不敢在和萨维斯的对抗中有丝毫松懈；他非常清楚，哪怕只留下一丝生命火花，萨维斯的邪恶都会卷土重来……而且是以更加可怕的形式。这场骇人的磨难也将重演。

    索拉再次砍中了那道影子，而它的部分轮廓开始淡去。玛法里奥继续用闪电束攻击那棵树本身，制造出了一场地狱烈焰。

    萨维斯将火焰抛回敌人那边。泰兰德尽全力保护正在施法的玛法里奥，但大德鲁伊的皮肤仍旧烧焦了。

    索拉第三次挥下斧子。传说中的利斧深深地埋进阴影，甚至令斧身短暂地消失不见。

    紧接着，当她拔出那把魔法武器的时候……阴影之树就这么消失了。

    梦魇之王尖叫起来。

    在艾泽拉斯，阴影之树的真身剧烈晃动。它开始迅速枯萎，树枝无力地垂下，粗大的根须蜷曲皱缩。

    萨维斯——梦魇之王——苦涩而愤怒的声音在大德鲁伊的脑海中炸响。

    玛法里奥·怒风！我绝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是你的梦魇！我——

    那棵可怕的树木的树冠粉碎了。

    漫天的黑灰标志着它的彻底死亡。低处的树枝断裂开来，撞上坚实的地面，扬起大量粉尘。树干也一并坍塌，巨大的碎片纷纷脱落，散落于周围。玛法里奥挡开那些四处溅射的碎片，而焦黑的树皮迅速腐烂。

    当尘埃落定时，只留下了一段腐朽的树干——看起来仿佛已经枯死了数个世纪。

    萨维斯，曾经的艾萨拉女王顾问，曾经的第一位萨特，曾经的梦魇之王……终于不复存在。

    玛法里奥并未沉湎于胜利。他继续施展力量，碾碎梦魇剩下的部分，力图将它彻底根除。从萨维斯化身的树上折下，随后由范达尔嫁接在泰达希尔上的那根树枝让萨维斯与两个领域都有了某种联系，也让梦魇之王背后的邪物能够同时接触艾泽拉斯和翡翠梦境。然而，萨维斯的真身存在于艾泽拉斯，因此失去维持联系的那棵树以后，梦魇剩余的部分也无以为继。

    泰兰德始终在与玛法里奥并肩战斗。艾泽拉斯摆脱梦魇的侵袭后，玛法里奥将焦点转移到翡翠梦境，准备对它加以净化。而梦魇的力量渐渐减弱，悄然退去……

    但在翡翠梦境的某个小小的角落，在那道巨大而深邃的裂缝里——德鲁伊们称之为“艾林裂隙”，并认为它是这个魔法国度的起源之地——即便大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合二人之力也无法彻底结束战斗。梦魇牢牢控制着那个地方，而玛法里奥的同行们相信那里很有可能连接着扭曲虚空和黑暗虚空。玛法里奥注视着它，看到的是一片奔涌着原始能量的无底深渊，就连他也不敢仔细探查。裂隙本身带有某种梦境的特质，显得似幻似真，而在大德鲁伊的眼里，它似乎会不时泛起涟漪，仿佛随时都会消失或是变化。

    奇怪的是，玛法里奥直到这时才真正感觉到那个上古邪物，它正在艾泽拉斯的海洋深处努力维持对这里的掌控。即使失去了萨维斯和梦境国度的联系，它的力量依旧强大到足以支配这个地方。

    玛法里奥意识到，继续攻击只是徒劳无功，还有其他人需要他们的帮助，于是将裂隙周边封锁起来。泰兰德和他无言地达成了共识，他们暂时胜利了……而另一场战争就只能等待更好的时机了。

    随着危机的解除，玛法里奥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正逐渐流失。他并未因此懊恼，但在它们彻底消失之前，他还有些事要处理。他扫视两个世界，搜寻仍然幸存的腐化者。他们的数量很少，而他能够挽救的更是屈指可数。纳亚尔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落入敌人魔爪的时间尚短。雷姆洛斯已经得到了净化。但遗憾的是，很多腐化者都像莱索恩和艾莫莉丝那样，在失去梦魇以后无法存活；他们和暗影萨特一样化为乌有。玛法里奥对他们未被腐化前的身份献上了哀悼。

    接着，他将瓦里安的梦境大军中幸存的成员送回了各自的身体。无论是联盟还是部落，无论是暗夜精灵还是兽人，所有凡俗种族，甚至包括被遗忘者，都尽了自己的一分力量。他欣慰地看到暴风城国王冲向自己的儿子，两人紧紧抱住了彼此。至于那些失去肉体、无法返回艾泽拉斯的守军，大德鲁伊增强了他们与翡翠梦境的协调程度，让他们尽可能长久地生活在那儿。

    玛法里奥特意抽出了一些时间来处理最亲密的盟友们的事情。他将索拉送回她的同胞身边，并让他们的领袖萨尔了解她在战斗中起到的关键作用。他将卢肯·狐血交由哈缪尔·符文图腾照顾。牛头人答应在月光林地逗留一段时间，以教导制图师如何控制那种独特的能力。他们两人出奇地合拍，而玛法里奥对教学的顺利进行很有信心。

    在处理这些事的同时，玛法里奥感觉到泰兰德召集了艾露恩姐妹会的成员，让她们前往联盟领地，尽力为受害者们带去平静与秩序。萨满和德鲁伊也在照顾与自己的同胞关系良好的种族，以免发生进一步的冲突。但即使在大德鲁伊的引导下，他们也无力让所有受害者痊愈。很多人死在了梦魇邪恶的力量中。尽管梦魇被驱逐到了艾林裂隙——玛法里奥祈祷它会留在那儿——但它的遗毒恐怕在今后的几年里都不会消失。

    玛法里奥看到了许多景象，他很想运用艾泽拉斯与翡翠梦境的赠礼，但他明白自己该收手了。他怀着感激，让其他德鲁伊先行中断与法术的联系。他们付出了许多，远远超过了玛法里奥的索取范围。他为他们所有人骄傲。

    最后，玛法里奥将自己的意识与法术分离开，将两个世界赋予他的力量还了回去。大德鲁伊重新注视着现实世界。他的目光落在了泰兰德身上：她始终陪伴着他，即使他犯下大错让自己被俘，而他的失败又令她经受了诸般苦难。玛法里奥看到了她满怀的爱意，尽管他知道自己配不上那份爱，但决心再不与她分开。

    他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摸泰兰德的脸颊。

    疲惫压倒了他。

    玛法里奥瘫倒在她的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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