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这一篇是登峰倾力写就的精彩文稿。文字的善解人意被这篇演讲稿表现得淋漓尽致。明白人很多,但是,能用文字把话也说得极明白的人并不多。现在的企业家往往最缺乏很好的文化辅助,是否可以开一个“如何给企业领导写讲话稿”的培训班呢?企业真是缺少这方面人才哪。
作者《银行家葛再球》:因为这篇文章,葛再球在皖东银行业政绩评选中获得第一,并因此成为全省金融系统的劳动模范。
读者 对于劳模总结材料,采访者要在很短的时间和篇幅里,准确而清晰地把握一个人,并且要突出其事迹,确实不容易。对本篇,点赞!后记故事更生动,有如电视剧中一幕,跌宕,紧凑,有趣!建议读者先看背后的故事。
作者《“倒插门”村主任唐明春》:村主任唐明春当选之日,村民放了几麻袋鞭炮以示庆贺。唐明春,不过是外村倒插门过来的小姓女婿。之前,名不见经传;之后,唐明春成为村民自治的典范。
读者 这真是一篇很妙的乡村“故事”。故事中的人物有特点,一个孙少安式的能人。无论是对唐明春还是作者,都是幸运且幸福的。对唐明春来说,自己的人生轨迹被记入历史;而对于登峰,则是历史的发现和记录者,有如“史官”。
作者《“学霸”刘彬》:这是一个自学成材的典范。中考英语只得了6分,最终成了高中英语代课教师;一天法律都没有学过,最终以全市唯一这个记录通过了司法联考,成为一名律师;参加了中文和法律自考,报什么过什么,报几门过几门。
读者 阅读这一篇的瞬间联想到《史记》之类,想到某某列传,虽然是白话文,但很有点列传的古意。此文最妙之处就是,小篇幅里将一个人的点点滴滴串起来,不经意间就塑造出一个立体式的人物,这除了要有让人眼花缭乱的高超剑法,还必须有深厚的内功才行,不然,很难做到收放自如。十年磨一剑,谁修炼,谁知道。
14 “蟹王”钱永言
我叫钱永言。15年前,我还是明光市紫阳乡钱西村一个普通农民。1990年,我率先在大湖面上养螃蟹。此后,我带领越来越多的群众走上了富裕路。1994年,我创办了明光市永言特种水产养殖股份有限公司并出任总经理。此后,公司的规模日益壮大,实力不断增强,养殖水面遍及4个省、9个地市,总水面达40多万亩,年螃蟹销售额超过了1个亿。
我养的螃蟹个子大,味道好,品质优秀,价格高,最贵的时候一斤卖到了310块,一只螃蟹卖到了200块钱,创下了一只螃蟹比一头羊还要贵的记录。目前,公司已经拥有自营进出口权,每年都有40万斤左右的螃蟹坐上飞机,远销日本、韩国、新西兰和港、澳、台地区。我们还拿到了首都准入“绿卡”,每年都有3万斤左右的螃蟹被端上人民大会堂和钓鱼台国宾馆的餐桌上。
《安徽日报》送我一个外号,称我为“蟹王”;中央电视台称我是“淡水养殖大哥大”。2000年,我被评为全国劳模;2002年,我光荣地当选全国人大代表。下面,我把自己的创业过程向各位领导作一汇报:
我出生在全省第二大淡水湖明光市女山湖畔,从小就和水结下了不解之缘。1989年初,紫阳乡举全乡之力,建了一个渔场。但不到一年的时间,渔场就负债累累,被迫关门。在干部挨骂、群众怨声载道的情况下,1990年底我出任这个破败渔场的场长。
当时,我已经是钱西村的副主任。放着好好的村干部不当去养鱼,岳父大人第一个不同意,骂我是疯子,是傻瓜。但是,阻力没能动摇我的决心。我发誓,一定要救活渔场,以证明我不是傻瓜,不是疯子!
当时的渔场没有办公房,没有路,也没有电,只有累累的债务和一池池荒水。那期间,我白天建场房,清鱼塘,修路挖渠,晚上就睡在帐篷里看工地。冰雪覆盖的冬天,即使睡在室内也会感到很冷,何况是住在露天的帐篷里?曾对自己意见很大的岳父大人不忍心看着我受罪,就带着一帮亲戚来帮着干,乡里也组织一帮民兵赶来支援。
功夫不负有心人。1991年最后一批鱼卖了之后,我把流水账拿过来一合计,居然赢利12万元,平均每个职工分了1万元,最多的一个职工拿到了14000元,而当时刚参加工作的一个大学生年收入才1000多元!
消息不胫而走,我成了明光的名人,并作为致富典型参加全省1992年的劳模评选。虽然,我在这次评选中失利,但我并没有太在意,反而被激起了更加顽强的斗志,我决心再加一把油,争取在下一次劳模评选中一举成功。然而,没想到的是,我在急功近利中违背了养鱼规律,鱼种和鱼饵的投放量都严重超出了鱼塘的负荷,导致当年损失惨重。
这次教训,让我切身体会到科技养殖的重要性。此后,我买书自学,请专家指导,到外地拜师,自行设计了观察表,认真记录每次投入的鱼种规格、尾数、重量、投料、用药、换水、死鱼、单产、回捕数、成活率,以此分析鱼类生长与外界因素的关系,准确推算放养量。
那个时候,连续在湖里浸泡三四个小时是常有的事,身体多次被水泡烂、被蛇虫咬伤。回过头来看,如果不是那段岁月的艰苦磨炼,就没有后来的养殖经验和承担风险的心理品质。令人欣慰的是,从1993年开始,我成功地摸索出了鱼蟹混养的经验和路子,渔场的效益逐年递增,职工的收入也年年增加。
如果说,在这以前,我的水产养殖还带有“小打小敲”的性质,那么,1994年则是我致富过程中的一个分水岭和里程碑。这一年春天,省委、省政府推行渔业致富工程,明光市委、市政府随即出台政策,允许社会各界开发大湖面,而且是谁开发、谁受益。
明光境内最大的淡水湖叫女山湖,平均水深3米多。在这样深的大湖面上养蟹,没有成功的经验可以参照,别说没有养殖实践的人不敢,就连我自己也是顾虑重重。因为风险太大了,一旦遇到自然灾害,那放进去的鱼蟹就可能随风飘走!
在省市有关部门的帮助下,我得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结论,女山湖的水质特别适宜养蟹。于是,铁了心的我决定在女山湖里搞围网养蟹。因为我坚信,灾害年景毕竟有限,况且,今年赔了,明年还可以再赚!
为筹措首批开发所需要的60万元资金,我按每股1万元的标准,把股份合作的方法搬到螃蟹养殖上来。尽管当时我的信誉很好,但面对烟波浩渺的湖面风险,愿意入股的人还是寥寥无几。于是,我拜亲托友来入股。为解决围网用的木桩和网具,我说服林场方面用木料入股,央求网具厂用渔网入股,还和网具厂签订了一个不平等条约,即不论遇到什么风险,网具厂都至少可以保本。60万元的股金终于筹齐,2000亩的围网也很快建成。
那是1994年早春,我经人介绍,带着4位渔民和16万元现金到上海崇明岛买蟹苗。
在座的各位领导可能见过以前吃饭用的粗碗。我们带去的16万元巨款,换回来的蟹苗放在那样的碗里只有三碗!一碗蟹苗价值5万多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相信。投放蟹苗那天,我把所有股民都请到了场,见证了那个庄严时刻。当16万元巨款就要随着三碗蟹苗流进湖里时,说实话,我的心绷得很紧很紧。从那以后,三天两夜做噩梦,有时梦见蟹苗买假了,有时梦到泛滥的洪水淹没了围网。醒来以后,总是自己告慰自己,这毕竟是梦,梦都是假的。
欣喜若狂的时刻终于盼来了。1994年的盘点结果是,公司收获螃蟹8000多斤,净赚90多万,每股分红1万零800元,我自己分得10万8000元。分红那天,很多股民咧着大嘴像孩子一样笑了,也有不少股民咧着大嘴像孩子一样哭了。太长时间的等待,太多的担心,终于没有付诸东流。大家按照每股500元的标准、拿出2万多元奖励我。此情此景,更加坚定了我带着大家养螃蟹的决心。
大湖面围网养蟹的成功,极大地激发了明光各界投资湖面的兴趣,出现了民间资本纷纷流向大湖面的热潮。在我的带动和影响下,从1995年开始,明光市1000多户渔民踊跃下湖,纷纷搞起了围网养殖。据有关专家说,明光市被评为“全国水产百强”,重要的一点就是,全市率先在全国搞起了大湖面围网养殖。为此,市里还专门表彰了我,因为我是第一个下湖养蟹的人,更重要的是,全市大湖面开发的大幕是我拉开的。
为了不跟群众争饭吃,我的围网达到1万亩之后,开始把目光盯上外省的水面。尽管这样给管理带来了难度,但我在外地的水面还是在快速增加。目前,已扩张到40多万亩。与此同时,公司的股份也在迅速扩张。去年,已发展到920股,股金总额920万。
随着养蟹规模的扩大,蟹苗的质量问题上升到重中之重,因为买人家蟹苗,就有可能“买假”和“买贵”。于是我决定在崇明自建育苗基地,因为正宗的蟹苗只有在江水和海水交汇处才有,所以我只能亲自坐快艇到崇明入海处捕捞。这期间,有三次惊心动魄的历险我至今还心有余悸。第一次,在捕苗时,意外地赶上了正在军事演习的水下潜艇突然蹿出水面,激起海浪达5米之高,差一点冲翻我们的快艇;第二次,是在去的途中,突然遇到了长达50分钟的强台风侵袭,所有的人都晕吐得一塌糊涂,所有人的鞋子和袜子都颠掉了,我因为呕吐强烈,两次出现休克;第三次,是在海上走错了方向,如果不是命大,我们就开向东海,那将必死无疑,在快艇靠岸时,艇内的汽油几乎耗尽。
目前,公司在崇明的基地已由当初的40亩发展到2800亩,不仅能够满足需求,也让崇明县的领导刮目相看。现在,只要听说我要去,当地领导总是要热情接待,甚至要迎上十几里路来接我。朋友说,这是因为我是全国人大代表;我说,这同时也是我在崇明的投资规模越来越大的结果。
与蟹苗处在同等重要地位的,应该是对市场的占有。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到上海卖螃蟹的经历。那是1994年深秋,听说上海螃蟹价钱高,我和几个渔民就背着300多斤赶去了,蹲在八仙桥市场的一角,虽然当时的样子有点犯傻,但还是以190元一斤的价格把螃蟹卖了,比小贩子上门收购的单价每斤多卖100块。从此,我们开始盯上了外面,一直发展到今天的众多市场。
我们的螃蟹能够牢牢地占领国内外市场,靠的就是自身拥有的独特品质。为此,我们在保证蟹苗正宗的前提下,始终抓住三点不放。第一,我们坚决不搞以破坏环境为代价的掠夺性养殖,坚持用湖内的小鱼、昆虫和浮游生物喂螃蟹,实施平衡的生态养蟹,这也是我们的螃蟹个大味美、符合国际标准的秘诀。我们主打的“女山湖牌大闸蟹”被认定为2001年中国国际农业博览会名牌产品,去年,我们的螃蟹还拿到了国家颁发的绿色食品证书;第二,我们凭借自己特有的技术,推出大量的“反季节螃蟹”,留在春节期间推向市场卖高价,真正做到从秋吃到冬;第三,我们始终注重把握每个生产环节,严格每道工序的操作。在吐水环节,让螃蟹吐掉全部泥水;在分类环节,精确地按大小规格进行包装。
在公司的经济效益稳定增长的同时,我们还十分注重社会效益的提升。渔民丁顺祥原先家境贫穷,在我的帮助下,现在已买了一条20万元的高档船,去年收入达9万多元,成为湖面上小有名气的小康户。为了帮助更多的渔民脱贫致富,我们定期举办培训班,向父老乡亲传技术;向困难渔民低价赊欠正宗蟹苗;为每一个从事捕捞的村民提供一年1万元左右的基本收入。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我公司至少带动了1万人发家致富。
值得一提的是,明光市委、市政府去年已把20多万亩的女山湖水面整体交给我一个人承包,所有在大湖面上的养蟹户结束了过去存在的各自为政、没有规模、没有市场、没有安全感的现状,大家的蟹苗由公司统一供应,养殖技术由公司按时提供,湖面治安由公司统一负责,所有渔民养成的螃蟹由公司统一销售。
各位领导,我由一个平凡的劳动者,变成一个企业家,被评为全国劳模,当选了全国人大代表,受到了中央领导的亲切接见,这全是党的富民政策指引的结果。如果不是省委、省政府适时推行渔业富民政策,如果明光市委、市政府没有把这一政策落实到位,那么,大湖面可能至今还在沉睡中。在这里,我由衷地感谢省委、省政府,由衷地感谢明光市委、市政府,由衷地感谢党的富民政策!
下一步,我们将在十六届三中全会精神指引下,围绕公司的做大做强,着力做好三件事。一是进一步加大螃蟹出口力度,确保香港三分之一以上的市场销售我的螃蟹;二是建造一个大型冷冻食品加工厂,做好产品深加工,着力提高产品的附加值;三是进一步拓展公司在工业生产、房地产开发和超市产业发展上的空间。
就在本次报告会的前一天,我已经办好了去日本的签证。这次日本之行的目的,是同日本TB商事株式会社就3个项目签订合同。TB会社是日本最大的一个物流配送公司。据公司总裁柴崎岩彪展望,我们合作的蟹丸子项目特别赚钱,按照日本的技术手段,一只螃蟹能做六七个蟹丸子,每个蟹丸子能卖到100块钱,这样我的螃蟹就能由原来最高200元一只的价格,增值到600多块。到那时,我的公司一定会成为全国同行业的龙头和老大,也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和我一道致富奔小康!
【背后的故事】
这是一篇曾在全省巡回演讲的演讲稿。有人做过估价,说这篇演讲带来的效益相当于在省级媒体做一个月的广告,因此,也是含金量比较高的一篇文章。
2002年夏秋之际,省委省政府决定开展一次“全省农民增收致富奔小康巡回报告会”,要求各地上报典型,省里将从中遴选若干作为特大典型,向全省推广。
明光决定上报钱永言。当时的钱永言刚刚当选全国人大代表,正走在通往牛人的路上。但是,牛归牛,事迹材料还是要一个字一个字往上码。
先讲一下这次评选的结果。那是一个早上,钱永言从合肥打电话回来,说我们选送的材料得到省委宣传部高度认可,省委宣传部将这篇材料复印多份,发给各市联络人员,要求其他各市按照我们报送的钱永言事迹材料重写。
一周之后,省里发来通知,钱永言跻身全省6个特大典型之列,排名第一。接下来,钱永言随团先在合肥举办一次报告,又到各市举办巡回报告。对一个以生产销售鱼蟹为产业的企业,能有机会借助政府层面搭建的平台宣传自己,自然求之不得,其效果自然没话说。
就在巡回报告刚一结束,省委宣传部就组织以《安徽日报》、中安在线等在皖数家媒体十多位记者赶到明光,多角度全方位宣传钱永言。
那是能够体现明光水产特色的一桌鱼宴,十四五个记者挤在一桌,很有意思,也很难忘。
那次集中采访,我们提供的通稿就是这篇演讲稿。《安徽日报》记者方秀在这篇通稿基础上,以新闻的眼光,采写了一篇4000字通讯,刊发在《安徽日报》头版头条,这也是明光十年里仅有的一个头条。业内人士评估,从广告宣传的角度看,这篇头条少说要值50万元。问题在于,即使你赞助《安徽日报》100万元,人家也未必能让你上一个头版头条。
与此同时,新华社也发了通稿。印象很深的是,文章中钱永言的三次历险被新华社通稿全文采用。
故事到此,应该全是正能量。遗憾的是,有一只黑手正在不为人知地制造着负能量。滁州电视台一位姓L的记者,竟然把我的这篇四千多字的文章改成了他的名字收到了由滁州市委宣传部和滁州市文联合编的大型报告文学集《昨天今天明天》中。我看到的时候,这本书已经印发。
我本来是有机会制止这个剽窃事件发生的,因为在这本报告文学集编辑过程中,各地都要派一名编辑,我不清楚当时我为什么没去,总之我们派去的是我的搭档LIL。
回望一下这篇文章的出炉过程,就能相信,这真的是一次严重的剽窃事件。
为了写好这篇文章,我和钱永言一起泡在我办公室整整一天时间,中午我们吃的是盒饭,从找灵感到动笔,这篇文章至少花了我三天时间。
应该说,这篇文章把钱永言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创业经历一件一件梳理好了,包括他什么时候承包小渔场,什么时候挣得第一桶金,什么时候遭受第一次失败,什么时候出现拐点,什么时候下到大湖面,什么时候将眼光投向省外,什么时候有了海外市场,什么时候实现完胜并做大做强,什么时候经历怎样的风险又是怎样化险为夷,等等这些,起初都是模糊的,最终被我们梳理开来,并从逻辑、人性、情感等层面实现了多维融合,形成了现在的这篇文章。
可这个L,他从来就没有研究过,没有参与过,他甚至都不知道写这篇文章的人是谁,他怎么敢这样大肆侵吞和剽窃我的成果?这可是新闻体裁的文章,他署名了,我如果不追究,那就意味着这是他的成果,倒是我无权处置这篇文章了。事实上,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用我的名义去发表这篇文章了。
于是,我电话找到时任文联主席杨成志,说明真相,得到的答复是,这简直不可思议。他建议,将4000元稿费还给我,然后责成剽窃人向我当面道歉,他征询我,是不是再罚他一点款?
我没有接受这个处罚建议,我也没有要他的稿费,因为这不是我的本意。既然文责自负,我只好等待机会自行解决这个问题了。
机会来了。是在一次集中教育期间,滁州电视台过来采访,我因为是本市宣传组组长,这样的采访一般都要我来组织和参与。在互相介绍时,我听到那个剽窃分子的名字,这才知道他就是L,说实话,自从听到这个名字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就开始烦躁了,好不容易熬到访谈结束,我与老L开始会面。
“你就是L?”我问他。
“是是是,你是?”他满脸的热情。
“我是张登峰。”我尽量压低音量控制情绪。
“你?”L变得支支吾吾起来,那张黑脸开始变得乌紫,最终没忘记向我道歉。
那次会面纯粹是意外,此前倒是咬牙切齿地想过多个制裁的方式,但是真的面对的时候,我倒深入不下去了。
剽窃事件的处置就这样结束了,完全是一个不了了之。我希望,我的不追究能够多少触击到L的疼处,能够让他真心知道错了并且不再做这样的错事。
故事到此还没有结束。
故事要从为钱永言策划又一次重要的专题宣传说起。2002年3月初,一个全国性的水产盛会在合肥举行,明光市想在这次会议上隆重宣传推介钱永言和他的螃蟹。时任市委副书记朱庆龙在一个周五上午找到我,让我为这次宣传写一篇特稿,因为活动时间定在三天后的星期一,所以稿子务必在星期天之前见报。又因为只有《安徽日报》可以进到宾馆和会场,所以稿子只能发在《安徽日报》上。
稿子传到《安徽日报》是那个周五的下午,《安徽日报》周六和周日的报纸都在周五下午定好,与周五的报纸一并付印。也就是说,如果周五当天不能将稿子安排上,那就意味着周六和周日的报纸也上不去了,那么周一见报就不可能了,领导交办的任务就不能完成。所以,必须在周五把稿子安排好。
周五下午到晚上十二点,我们一直与《安徽日报》保持联系,但稿子迟迟定不下来,原因就是,各地都在这几天打宣传牌,有的老板甚至以做整版广告的形式得到《安徽日报》那几天的版面,所以版面本身十分紧张。即便能够安排上当天的版面,一旦上级重要新闻安排下来,当天既定的版面也会因此被打乱,定好刊登的稿子就可能因此被拿下。
我是在得到稿子确实安排上了这个消息后睡下的。第二天,也就是周六一早,我就与安徽日报社联系,但是,因为当天报社休息,能联系到的人他们都没上班,也没有看到报纸,不能说出所以然来。我只好与值班室联系,我想,值班室应该能最先看到当天的报纸。
好不容易打通值班室电话,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老师傅接了电话,显然他刚刚起来,他说他还没有看到报纸,等会联系。
半小时后,电话再打过去,这一回他倒是看到报纸了,但是,他说没有看到我说的那篇文章。我不相信,确切地说,我不愿意相信,因为如果真的是没能见报,那这个后果就非常严重了,我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惶恐。
我当即决定赶往合肥,因为我不能待在家里了,我如果待在家里我就真的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我只能赶到现场,如果稿子真的没有发出来,我奢想着能否在周六周日两天的报纸上想想办法,或许这两天的报纸还没有印出来,或许还有一点点余地吧。事后看,这个想法过于单纯和幼稚,即便有这个可能,这个可能也绝不是谁想实现就能实现的。当时,我能做的就是坐上去合肥的公共汽车,我要立即赶过去,赶过去才会有希望,坐在家里则是半点希望也没有。
我在车里还是不安,大约过了半小时,再度打通安徽日报社值班室电话,意外的是,值班人换了,换成一个合肥口音的人。我自报家门,说出我的心事,我想请他看看报纸上有没有我想有的这篇文章。
这个值班人员耐心地沉默着,估计是在看版面,我的心随着他的沉默急速地跳动着。大约五分钟,他告诉我,肯定没有我说的这个标题,他进而问我稿子的大概内容,我说是关于养螃蟹的事,是一个叫钱永言的养蟹人。令人欣喜的是,对方清晰地传来一句话,“有一篇养螃蟹的!是关于钱永言的”。
没有比这更让人兴奋和幸福的事情了。这幸福来得有点突然,突然得有点不敢置信。我端坐车里,喜出望外,心情更加躁动,这一回的躁动区别于开始的那份不安,这一回是激动之下的躁动,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轻松与兴奋。
我赶到现场时,《安徽日报》已经早早送达与会人员手中,大家边等开会边看报纸,带队的领导G对我说了一句让我记到今天的话,他说:“你把我们所有人认为不可能实现的事变成了现实!”
我反复端详着当天的报纸,像欣赏一幅传世国画。第一版是要闻,地方的稿子几乎没可能跻身其中;第二版是第一版的延伸,也是重要新闻;第三版是整版广告,第四版是国内新闻,第五版是整版广告,第六版是整版广告,第七版是地方新闻,第八版是整版广告。稿子登在第七版。
一般而言,重要的稿件见报后我都要留一份样报,这一期报纸我至少留了三份,但遗憾的是,恰恰这一期报纸不见了。一度十分难过,无奈之下,我又去一趟安徽日报社,从他们的资料室里找到了当期的报纸,拍下了每个版面的样子,算是纪念。
15 银行家葛再球
三月明光,万物复苏,到处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春的气息,预示着又一个希望年景的到来。
在编织希望的功臣里,明光信用联社主任葛再球首当其冲。他在不长的时间里,让37个农村信用社扭亏为盈,以连续四年社社盈利的奇迹获得了“全省最佳效益联社”称号;他把小额贷款的便利送到千家万户,让明光农民朋友突破了资金匮乏的瓶颈,使越来越多的农民走上了小康路,他所领导的联社也因此被评为“全省支农先进联社”。
制约农村发展的最大问题是资金。联社作为银行要想成为农民的依靠,就必须先让自己丰满壮大起来
2000年10月13日,葛再球就任明光信用联社主任。当时,联社面临着没人存款、无力放贷、不良贷款份额偏高、信用单位无信用的窘境。这些问题给葛再球以当头棒喝,联社上下人心涣散、状态低迷,这让他寝食难安。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唤回员工的信心,扭转明光信合的颓势、开创明光信合新篇,葛再球这样想,并一条一条抓落实。
葛再球的“第一把火”是“写信”。信短,情长,是在上任之日的前夜写出来的,是写给全体员工的。在信中,他充分表明了自己重振信合的迫切心情和需要全体员工凝心聚力的强烈愿望。这一燃情的“就职演说”,使信合人的思想为之一振。不少人说,这是葛主任的“倡议书”,也是他决心向那些与信合事业格格不入的人和事开刀的“宣战书”。
“向基层社的小轿车开刀”,是葛再球的“第二把火”。在16部小车被陆续卖掉了12部之后,葛再球的魄力震撼了广大员工。不少人说,车子卖了,风光没了,但干部的形象反而正了。
葛再球把“第三把火”定格在“降低费用”上。他先后制定了费用总额控制包干、招待费餐劵管理等一系列节支办法。特别是实行餐劵管理后,全系统的招待费一年减少30万元。
三把火烧出一个好的开头,得益于葛再球的扎实的人脉和功底。
自参加工作以来,葛再球就没离开过联社系统,对本系统的420多名职工都比较了解,甚至能够准确叫出他们的名字。正是这一“特异功能”,他的良好品质和人格魅力在任职之前就深入多数职工的心里。
葛再球属于业务精的那类领头人。四年金融专业的知识积淀,五年基层信用社的艰苦磨砺,三年三个业务股长的实践锻炼,以及副主任岗位的三年任职经历,使他的业务水平在系统内一直名列前茅。在省、市组织的业务技能比赛中,他都拿过奖,还多次在上级举办的业务培训班上授过课。
为了使自己成为一个理性工作者,葛再球坚持向书本学,向他人学,向实践学,从中提炼真知灼见。在系统内,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笔杆子”,社里的大块头材料一般都由他起草。他还在系统内政策性文件起草中担任主笔。
服务“三农”的关键在于转变经营理念。联社要更好地服务“三农”,就必须以“支农、兴农、富农”为己任,实现农户与联社双赢。
为了把现代经营理念运用到信用社工作中,葛再球坚持研究金融系统的前卫理论和最新动向。当他从内刊上看到了“农户小额信用贷款”这一新概念后,便果断尝试并推广这一做法。
为了摸索小额农贷的运作模式,2001年2月,葛再球自带行李,先后住进紫阳乡和石坝镇抓试点,通过一个多月的“下水体验”,终于探索出一套以“一次核定、随用随贷、余额控制、周转使用”为特征的小额农贷实施办法,得到了南京分行陈秀生副行长的充分肯定,滁州市中心支行还组织全滁州信用社系统到石坝镇召开了现场会。此时距离总行下文要求推广这一做法提前了近10个月。
观念一变天地新。小额农贷被广泛认可,成为全系统的自觉行动。在不到半年时间内,联社共建立农户经济档案12万户,授信农户7.8万户,获得贷款农户7.5万户,贷款面达61%。从2002年起,联社每年新增存款60%以上投放在农户贷款上,每年新增支农贷款额占当年新增贷款70%以上。
管店信用社信贷人员带着借据和现金到村里集中发放贷款,三天时间发放小额贷款420笔、68万元,被当地农民亲切地称为“挎包银行回来了”。古沛信用社去年发放60多万元小额贷款,支持当地农民种植无籽西瓜近万亩,亩均增收4倍以上,所有借贷农民当年都还清了贷款。
“我为人人”换来了“人人为我”。靠小额农贷富起来的广大农民,纷纷把余款存入了信用社。葛再球抓住了这一“商机”,适时地推出了强力增加存款的十大举措,使信用联社的存款飙升,2002年存款达4.5亿元,去年实现了6.5亿元,占明光全部金融系统存款总额的一半。
垂直系统与地方之间容易产生矛盾与隔阂,但葛再球领导的信用联社与市乡两级创造性地保持着一种新型的“社地关系”,清非、放贷等工作都得到了市乡两级的大力支持。
存款猛增,清非顺利,大大提高了联社支农贷款的投放能力,联社也实现了由“被动等贷”向结构调整、特色农业以及农业产业化经营等方面主动送贷的转变。几年来,围绕市委、市政府的五大富民工程,联社累计投放农业贷款10亿多元,农贷增长率始终保持在20%以上。凭借联社的资金支持,明光市“五早”生产连续七年全省第一,水产养殖跨进全国渔业百强县行列,全市良种覆盖率达100%,畜牧养殖和高效农业逐步形成区域化和规模化。
自身发展的源头活水在于不断创新。联社要想在有序中做强做大,就必须创新机制,用制度管好人、做好事。
“能上不能下”历来是干部工作中的一个顽症,联社同样也存在。葛再球下猛药起沉疴,牵头制定了《联社系统员工目标管理暂行办法》,严格实行年初制定目标,年中组织实施,年底认真考核,实行任免兑现,先后破格提拔了15名政绩突出者为信用社主要负责人,对有问题的12名信用社主任就地免职,不搞易地做官。
对于“下去”的人,葛再球没有忘记对他们的关注与关心,经常鼓励督促他们。其实,关心人、凝聚人是葛再球的一贯做法。每逢新年,所有的员工都能收到他亲笔写的贺年片;每年春节,所有的员工都能接到他的电话问候;每年除夕,他都照顾别的员工,自己值班守库。
葛再球探索的激励机制内含着“年终综合考评”、“工效挂钩”、“政绩通报”三个部分。这些机制的扎实推行,使联社系统每年都有一批看得见、叫得响的生动典型,每年都有一批劳动标兵获得奖励,同时也有一些后进员工受到处罚。
创新工作机制,是葛再球始终追求的一个目标。任职以来,他坚持在放贷机制、清非机制、管人与管事机制三大方面实施探索,并通过四个不间断的例会来保证各项机制的落实,从而使联社系统各项工作顺畅运行。
【背后的故事】
这篇文章出来之前,我和葛再球关系一般。因为这篇文章,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我要说的是,葛再球是一个能人。
2003年早春,全省金融系统选劳模,葛再球以明光信用联社主任的身份参加这次竞选。选劳模通常没有后期的考核,靠的就是材料的比拼。
葛再球当时有两个位置显赫的同学,ZP和WZ,这二位同时也是我的朋友。一个周五的午后,ZP和WZ一起到我办公室,请我帮葛再球写一篇事迹材料,参加全省劳模竞选,三天完稿。
当时我已到市委宣传部任职,主要任务就是写,无所谓多写一篇少写一篇。更何况,这么多朋友加在一起,这份分量也够意思了。但是,说归说,困难不小。一则,我对金融工作没有研究。二则,三天后完稿,中间只有星期六和星期天两天时间。考虑到事情特殊,ZP和WZ给我配了一个高级帮手,他叫王文如,也是一个大秘,现任市环保局局长。
既然接了这个活儿,就要当回事。当天下午三四点钟,我和王文如赶到信用联社,召集十来个人开了一个座谈会,算是集中采访了。鉴于自己对金融工作的无知,采访中,免不了会就一些业内看来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加以追问,没想到,我这种穷追不舍问到底的职业精神却遭到在场的一位女士的嘲弄,她置疑我的能力,担心我不能胜任这个重托。她甚至让我研究一下她在某小报上发表过的一篇关于葛再球的小短文,然后再考虑往下进行。
对这位女士不够得体的“指教”,我心里不舒服,但终究没有说什么。毕竟,对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写好这篇文章。
由于时间太紧,加之对眼前的问题也有了初步的了解,剩下的问题一定还有,只能在写的过程中不断解决。四十分钟后,我把自己对葛再球对信用联社对金融工作的理解作一个印象层面的小结,也是先前指教我的那位女士,在我话音还没落的时候,就立马扯开嗓门冲着我说,天呀,到底是高手,这么短时间就对我们的业务领会得这么深刻,好佩服。
我的计划是,当天晚上消化白天的采访内容,酝酿感觉,寻找新的问题,第二天也就是周六的上午采访葛再球本人,周六的下午完成提纲和标题设计,周六的晚上完成材料的一半,第三天也就是星期天上午,完成材料的另一半,星期天下午系统地修改一下,争取晚上八点钟交稿。如果不出意外,有接下来的两整天时间,材料出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周六上午,我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一位老领导的电话,让我马上赶到政府第二招待所参加一个重要接待。我问是什么接待,能不能不参加?答复说,不能。几乎是同时,葛再球也到我屋里,我只好让葛再球在我屋里等着,我先去招待所看一下究竟再说。
到了第二招待所才发现,让我参与接待的是某报的N老总。当时的场面是,三个人围坐四方桌的三边,扑克摆在桌子中间,老领导示意我坐下,坐在四方桌子空着的那一面,他们要让我陪N老总换换脑子打两牌。周末打两牌,无可厚非,但时间于我当时,何其重要?给N老总换换脑子,谁能保证我的脑子不被搞疯?
就这样,整整一上午,我的时间全用在陪人换脑子上了。我是有午休习惯的,饭后不午休,心里就像喝了油似的。可是,上午没能采访到葛再球,约好下午采访,所以刚一送走N老总,就火速赶到办公室,让我意外的是,葛再球已经到了。
大约从下午四点起,我和王文如坐倒身开始列提纲,此前,我们一直让葛再球给我们讲故事,讲他如何当官,如何交朋友,如何抵挡权力的诱惑,如何对待家人,遇到哪些棘手的难题,最值得说说的趣事有哪些,我们不设框框,不提要求,随他神讲。因为我们不能肯定哪件事会对我们写材料更有帮助。
这是周六。到晚上十一点,提纲列好,几级标题也基本成型,如果人不需要睡觉,这个晚上应该可以动笔了。然而,考虑到效果,我们把精力作了新的分配,十二点不到,我们选择了休息。
或许是一夜休息的质量很好,抑或是对题材的驾驭有了把握,从第二天早上起,我们就一直处在亢奋中。因为我手快,所以我上机子,王文如选择用笔在纸上随性地写,至于写什么不是十分重要,重要的是,在这场不是战争的“战争”中,身边有一个高水平的人伴着,内心多多少少会有一份难得的安宁感,进而催生出内在的动力。这份动力带来的直接效果就是,到中午十二点许,我们已经完成了三个部分的一大半工作量,也就是,第一部分顺利完成,第二部分基本完成,第三部分的素材已经找齐。不出意外,饭后用不了多久,第三部分也就可以完工,整个材料应该在傍晚时分如期完成。
然而,灾难正在不知不觉中靠近。就在我起身预备吃午饭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敲击一下键盘,没想到的是,屏幕上顿时一片空白,先前写下的全部内容除了第一部分还残留一点文字之外,全都没了。当时的全部感觉就是慌乱与恐惧,一二十个小时写出来的东西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近乎绝望中我们努力激发出一丝侥幸,或许写好的内容隐藏在电脑的某个角落吧。我瘫坐在电脑前,门外,葛再球还有ZP和WZ似乎也闻出了不祥的味道,蹑手蹑脚地过来看一下又把头缩了回去,没有人再提吃饭的事。
十分钟后,机要局还有其他几位电脑高手先后过来,先是各自诊断,再就是联合会诊,没有人说得清楚写好的那么多文字是怎样弄丢的。可是,确实丢了,像是刻意删掉一样,几乎一点没剩下。可是,即便是从未存过盘,那电脑也是可以自动存盘的,怎么就一点没剩?
说实话,当时跳楼的心都有了。但是,我们终于谁也没跳楼。我是一个戒烟的人,当时是我戒烟第三年,痛苦之下,好想点一根烟啊,可是我没有,我不想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家人,不想因这一时的挫败而让我不堪回首的三年戒烟成果付诸东流。我重新坐到电脑前,像围棋比赛之后的复盘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忆,王文如起初在纸片上写下的片言只语也意外地发挥了作用,我们蜗牛一样地往前挪着,汗水见证着我们的忧伤和悲壮。
从十二点半起,到四点半,整整四个小时,奇迹出现了,是的,我们神奇般地把进度恢复到文字消失前的那个水平上,第一部分全部恢复,第二部分基本恢复,第三部分的素材也基本恢复。我虚脱了,再次瘫坐在电脑前。这才想起,午饭还没吃,同样让人感动的是,葛再球以及他的同学ZP和WZ一直就在我隔壁的房间陪着我。
我们终于重新站了起来。这个事也很好地证明,任何苦难在当时看是苦难,甚至是天塌地陷,但事后没准还能变成一种美好的回忆。想说的是,再难的坎都是可以迈过去的。
后面的事情简单了,从晚上六点半起,我们以勇士的姿态乘胜追击,大约十一点,材料脱稿,大家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有点爱不释手的味道,人人都在赞不绝口,一切溢美之词用在当时都不过分。我们到政府大门口的卤肉摊,啃猪蹄,喝啤酒,直到夜深。
天没亮,就接到葛再球电话,说皖东片几家银行材料评选结果已经揭晓,葛再球的事迹材料被评为第一名,顺利上报省里,之后,他被评为全省劳模,再之后,葛再球调到我老家当上了副县长。
16 “倒插门”村主任唐明春
对村民委员会“海选”,有人怀疑,有人反对。在他们看来,此举激化了农村宗族之间的矛盾,受之操纵和影响,大姓大族的代表当选并连任村委会主任将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照此推断,明光市紫阳乡魏渡村的“海选”结果就令人难以置信。这个村的宗族现象同样存在,朱、姚、杨三大姓呈鼎足之势,但在第四届村委会换届选举中,三大姓的候选人所得选票均寥寥无几,而从外村“倒插门”到这个村当小姓女婿的唐明春竟以高达96%的得票率当选村委会主任。当日,村里人自费买来两麻袋鞭炮,燃放40分钟之久,以示庆贺。唐明春的群众支持率何以如此之高?
今年38岁的唐明春,中考时,因1分之差未能实现“读师范、当教师”之梦;高中毕业后又因家境贫寒未能继续升学,成为一名回乡知青。之后,唐明春刻苦钻研农业实用技术,决心干出个样子来。从畜禽、水产养殖到种植业结构调整,从垦复“四荒”到提高复种指数,唐明春都倾注心血,辛勤实践,终于成为一名闻名全乡的致富能手。“下嫁”魏渡村之后,他凭借自己的聪明才干和朴实作风,赢得了魏渡村党支部和乡党委的关注,不仅加入了党的组织,还当上魏渡村村委会主任。
唐明春属于“民不富,心不甘”的那种人。1994年前,魏渡村的村民收入主要来源于种粮,虽温饱不愁,但并不富裕。为解决种植结构单一的问题,唐明春经常跑市场,找信息,发现好的品种,就买回来试种。1995年,他试种甜叶菊获得了好的收益,于是决定建立甜叶菊种植基地,让全村人都来种植甜叶菊。
用于出口的甜叶菊是由外贸部门独家经营的,销路不愁,加之种植规模十分有限,申请种植甜叶菊的乡村特别多,以至于外贸部门负责人避而不见乡村来人。唐明春自带干粮,连续数夜守在外贸公司门口。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项目终于争来了。但甜叶菊的种植工序繁多,技术性强,大部分农户种不好。唐明春多次举办培训班,一户户手把手地教。关键时节,他逐田查看甜叶菊的长势,指导村民及时施肥、打药、上水。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唐明春带领下,魏渡村的甜叶菊发展起来了。1999年农民人均收入2900元,其中甜叶菊一项收入就达1400元。
唐明春办事和做人都讲求公心。他舍小家为大家。当村主任以来,唐明春就“变了心”,通常是早出晚归,不仅家务顾不上,就连养猪、养鸡、养鱼蟹这些拿手的“绝活”也都因村务繁多搁浅下来;别人甜叶菊的种植面积在不断增加,而自家的却减了又减;村干部们开完会,他总是热情相待,自费供饭,致使村里招待费几乎为零,而自家每年都要拿出两三千元用于这方面招待。
唐明春不谋私,办事讲原则。村主任拥有资金批报权,但唐明春把这一权力交给了副职。他自己不沾钱,村里的每笔支出,他都坚持让民主理财小组全程监督。只要是集体决定的事,他都坚决执行。村里大塘、小坝、荒山、滩涂等资源,过去都是随意地廉价发包,造成集体资源严重流失。他上任后坚持一年发包一次,实行当场招标、当场定标、一次性交纳承包金。
唐明春这位“倒插门”村主任之所以深得村民厚爱,以至于大族大姓的候选人在民主选举中也难以望其项背,主要原因在于他有带领群众致富的好办法,有为人处世的公平心,而致富、公平正是村民心目中的两把尺子。诚然,目前个别地方还存在着宗族势力干扰民主选举的现象,但随着民主政治进程的不断加快,随着村民思想意识的不断提高,当他们意识到手中的选票直接关系着自己的切身利益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做出公正、慎重的选择。
【背后的故事】
这篇文章写于2000年夏天,发表在当年《乡镇论坛》第8期上。
当时,正值村委会“海选”的关键时期,大姓当选居多,于是,有人担心选举将被大姓操纵。唐明春这个典型的发现便有了价值,一方面,给担心选举可能会导致形势失控的人以信心;另一方面,给广大选民一个很好的启示,要选就选唐明春这样的好人。
几年的组织工作生涯,认识的村干部不少,但不熟悉唐明春。直到唐明春在第四届村委会换届中高票当选,这才意识到唐明春是一个新闻人物。当时有两件事印象最深,一是村民放了两麻袋鞭炮祝贺他当选,一是唐明春是倒插门的小姓女婿。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见当年的同事、时任组织部调研科长的翟绪军在屋里看书,便拖着他去魏渡村,去写唐明春,去挖宝。
采访唐明春很顺利,在家的村民主动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讲他们眼中的唐明春,讲唐明春好玩好听的故事。因为采访透彻,写起来也就很快,只要集中笔墨把唐明春为什么能高票当选说清楚,就切题了。
这篇文章兼具人物通讯、调查报告和言论等特点,所以就体裁而言,有点似是而非的味道。一般地讲,媒体收到这样的文章,起码要通过电话核实一下才会考虑刊登,但那一次例外,国家级刊物《乡镇论坛》没做任何核实就刊登出来了。
事后,我与《乡镇论坛》有关版面的编辑进行了联系和沟通,得到的看法是:这篇文章于有效指导全国村委会换届选举而言,很有价值,通篇丝丝入扣,入情入理,没有一点质疑的必要。
典型最有说服力。与其他村级典型一样,唐明春这个典型很快就传开了。市级层面的专题培训、相关会议,乡村层面以及干部之间的口口相传,加之电视、报纸媒体的有效推动,唐明春成了名人。对选民的触动以及由此产生的强烈的教育意义,唐明春做出了贡献。而这,正是作这篇文章的初衷。
17 “学霸”刘彬
刘彬,明光市政府办公室秘书。凭借超乎常人的自学能力,他由回乡青年成为一名国家公务员,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令人瞠目的神奇,在帝乡明光传为佳话。
他中考时英语只考了6分,经过努力,成了一名出色的中学英语教师;在一次有2000多名考生参加的大考中,他力挫群雄,荣获英语考试第一名
1984年8月25日,是高考落榜、回乡务农的刘彬改写命运的日子。这一天,明光市柳巷中学一位同乡找到刘彬,说学校缺英语代课教师,每月薪水27.5元,问他想不想去。早已体会到面朝黄土背朝天之苦的刘彬欣然赶往,意外地被学校免试录用。
刘彬当上了英语教师,是因为他的英语水平确实不错,有两个事实可以证明,其一,高中英语课本上的所有课文他都能够倒背。其二,他1984年的高考英语成绩为93分,距离满分只差7分,居全市第三。
其实,刘彬的英语成绩不是先天就好,相反,在整个初中时期,他的英语一直没有入门,以至于中考时只考了6分。据刘彬说,让他提升英语成绩的动力来源于一个接近狭隘的小小心愿,那就是不能让他高中英语老师丢脸。为此,他拼命地默写单词,在上学和放学回家的路途中,也都坚持背英语单词和语法。久而久之,他的英语成绩直线上升,成了全校能够拿得出手的一张王牌。
从教后,刘彬教的是初三英语。为了培养学生的语感,他坚持用英语讲课,要求学生也用英语对话。他还在全体学生中推广自己用过的“强化训练法”,要求所有学生能够背诵全部课文。此外,上课时,刘彬坚持不看书、不看教案,准确指出朗读或背诵课文的学生出现的问题,如哪个地方漏一个单词,哪个单词念得不准等等。
严厉缘于责任,责任孕育成果。任教后的第三年,刘彬所教的班级成绩便由过去的倒数跃上了全市第9名。也就在这一年,刘彬参加了全市英语代课教师转正考试,在2000多名考生中,刘彬的英语得分最高,比第二名多出了一分。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法律,仅用了四个月时间,便在高手如林的“律考”角逐中成为明光市仅有的一位胜利者,继而成了一名出色的律师
1990年8月20日,刘彬参加了第三次全国律师考试,同期参加考试的明光考生共有40多人,他们多是法律专业出身,有的甚至有过多年的“律考”经历,结果只有刘彬一人考中。
刘彬的运气很好。1990年律考之后,国家规定非法律专业的大专生不再可以考律师,刘彬当时是自考的“中文大专”,但他赶上了“不限专业考律师”的末班车。而且,刘彬的“自考中文大专”毕业证又是在他报名考试前不久拿到的,如果再晚一点时间拿证,自然也就没机会报名了。
其实,真正令人赞叹的是刘彬的迎考过程。从1990年4月16日报名到8月20日考试,刘彬接触法律的全部时间只有4个月。此前,他是一个纯粹的“法盲”,所以不少人说,他哪里是考律师,分明是开玩笑。
据刘彬介绍,在迎考的日子里,他付出了十分艰苦的努力。为给自己打气,他算清了一笔账,如果能把这四个月最大限度地用在攻读法律上,可能要比一个在读法律大专生实际学法的时间多出来十倍,所以他坚信四个月足够了。为抓紧时间,刘彬除了每天休息和上课时间外,其余几乎都用在学法上,吃饭时学,走路时学,甚至做梦都在学。他还把法律条文录成磁带,不断地听,听困了睡,睡醒了再听。
他还卓有成效地探索并实践了“联想记忆法”。以强记192个刑法条款为例,他先找来192个自己感兴趣的单词,把这些单词编上序号,再串成一篇文章;在背熟这篇由单词串成的文章后,再把192个单词与192个法律条款逐一对应地链接起来,通过先记单词再联系着记法律条款的办法,只用了一个星期时间就把刑法条款按顺序记下来了。以“联想记忆法”为依托,刘彬在短短的四个月时间里,硬是把自己找来的与法律有关的30多本书全部搞定。
1991年7月20日,刘彬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律师。同行介绍,刘彬每年办案数量最多,但收入最少,原因就是他承办的法律援助最多。因为这一点,一些弱势群体也都主动找他帮忙,说他是一个好律师。而刘彬则认为,当教师时月薪只有20多元,现在是100多元,他说自己已经非常知足;他还说,他已过惯了穷日子,他知道老百姓的生活有多不易。
他是考试天才,先后以笔试、面试两个第一考入了明光市委组织部,成为全市仅有的一个“农民公务员”;他在高等教育自考中,每次报的课目最多,而且是报几门过几门
从考试的角度看,刘彬很让人费解。因为在全日制正规教育期间,他的成绩确实一般,但离开学校后,每次考试都很好。
刘彬说,这样的“反常”与他贫困的家境有关。据刘彬回忆,童年时期伴随他的只有“吃饱肚子”这一个愿望。在很长时间里,他一年只能吃两顿米饭,分别是大年三十和八月十五。有一次,听说粮站对外搞大米兑换,他偷偷地背起了远远超过自己体重的40多公斤玉米去换米,而粮站却说没这事,因为被愚弄,他伤心地哭了,这是他第一次哭。
尽管家里很穷,但支持刘彬上学仍然是这个穷家不变的家规。刘彬清楚地记得父亲对他说“摔锅卖铁都让你念书”,他还清楚地记得,爷爷指着一棵准备留给自己百年之后用的泡桐树说,“就是把这棵树卖了也要给你念书”。令人遗憾的是,这些本该让人振奋的话却成了他厌学的根源。在刘彬看来,锅卖了还怎么烧饭?树卖了也就等于爷爷的“家”没了。
以厌学为前提,刘彬的学习不可能有什么建树,一直是感兴趣的科目学得好一些,否则就根本不学。任代课教师后,能够自食其力的刘彬心结大开,福至心灵,居然学什么会什么。以自考为例,他先后顺利地拿到了中文大专、法律大专、中文本科、法律本科文凭。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每次报名时,只要允许报几门,他就报几门,而且不管报几门,他都能一举通过。
不猜题,全面看,是刘彬自考成功的秘诀。对每一本书,他都坚持读两遍以上,对重点问题坚持反复理解反复看。他还坚持做读书笔记,通常把几本书的几十万字浓缩成十分之一,一个晚上就能通读一遍。
十年磨一剑。有着扎实功底的刘彬终于赶上了人事制度改革的春天。1998年9月28日,刘彬以笔试、面试两个第一的好成绩,顺利地通过了不受身份限制的公开招考,成功地考进了市委组织部,成为全市仅有的一个由农民身份直接考入公务员队伍的典型。2000年底,组织上调他到市政府办公室任法制秘书。刘彬说,当初学中文,是没事找事,是本能需要;学英语,是兴趣所在,是自己的长项;而曾经作为自己谋生手段的法律,最终成为自己所钟爱的事业。我们有理由相信,刘彬的未来会更有作为。
【背后的故事】
写刘彬,是一个“指定动作”,又是一个随机的“自选动作”。说指定动作,是应了一个师妹的要求,她想跟着我全程参与学写一个人。可刘彬的确是我们从周围人群中随机抽取到的。
刘彬第一个工作单位是组织部,第一个科就是我主政的科。也因此,刘彬成了我的搭档,我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他了解他。
刘彬不热衷社会交往,过去是,现在也还是,所以了解他的人不多。很多时间里,他都静静地坐在办公室,或看书,或研究。当律师时,许多别人不愿意干的事儿都落在他头上。法律援助这个活儿,每年他做的总量都是其他律师的总和。
刘彬很有个性,总在以自己的方式抵抗他认为是不正确的事情。组织部要求全员写文章,他认为这是一种绝对化,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于是,任由别人怎样动员怎样软硬谈话,他就是不愿意一篇接一篇地写,而其实,他是能写的,尤其是小小说。
他不喜欢喝酒,更不喜欢酒场上划拳行令,而同在组织部工作的一位W兄则是每场必划拳,而且是必与每个人划拳,所以每次只要有他与刘彬在场,双方都要因为划拳这个事搞得不愉快。第一次的划拳纠纷至今历历在目。W兄坚持要与刘彬划拳,刘彬坚决不划,僵持不下时,刘彬问,划拳是不是公民的权利?W兄答,是。刘彬说,那好,我弃权。
很少有人会以为刘彬有故事,有感人的故事,可是,我一直坚信,是人就会有故事,“考试大拿”刘彬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用通常的叙述方式来表现,刘彬应该是这样一个普通形象,一是,他是组织部一位工作人员,而组织部工作人员不计其数,没什么好说的。二是,之前当过律师,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代课教师,但代课教师和律师也是数以百计千计万计,也看不出什么新闻点。三是,学历都是自学的,也没有多少可说的。
其实,文中表述的这几个事例,只是往前作些延伸,把刘彬的点点滴滴串联起来,稍加提炼,一个立体的人便跃然眼前,让刘彬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初中英语只考6分的人,高考英语差7分就是满分,最终当上了中学英语教师;一个从未学过法律的人,仅用四个月时间就考取了律师;自考也是这样,报几门,就能过几门,几乎是一路凯歌。当然,如果我们再往前延伸一下,刘彬的故事应该会更出彩。这,便是文字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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