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的村庄-尴尬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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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饱死了,二光当了和尚,村里又接二连三的死人,许多人都惶惶然了。村长老霍到底见多识广,很平静地劝大家,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天不会塌下来。说罢,他该干啥还干啥。

    这段日子,村长老霍很忙,忙得窗台上放的矿泉水都忘了喝,渴得受不了,到处找水瓢。直到有人把矿泉水塞进他手里,笑话他是骑驴找驴,他才豁然一笑,称习惯了。

    老霍忙的不是公事儿。这几年,什么税呀费呀的,啥钱都不要了,还能发几个地亩子钱。乡下人也想开了,都想把日子过得滋润点儿,谁也不想多要孩子,一辈子挣的钱,能供出一个孩子就不错了,再养一个,你还能尽到父母的责任吗?所以,村长老霍再也不需要像从前那样,天天要钱要粮要命了。除了迎来送往,老霍有了充足的时间干私事儿。现在,老霍正在为老闺女忙。

    老闺女越来越显怀了,再不办喜事儿,就露馅了。

    虽说是嫁闺女,老霍丝毫不肯马虎,和娶儿媳妇一样,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让村里村外的人看看,村长老霍是个讲究人,啥事都要上层次,有面子。所以,老霍置嫁妆,买家具,装新房,备酒席,收拾院落,忙个不亦乐乎。

    忙到后半夜,老霍已是人困马乏,手机的铃声突然爆豆般响起,老霍打了个激灵,猛醒过来。电话是高速公路交警打来的,处理大饱案子时,交警和老霍成了好朋友,还开玩笑地称老霍当村长屈材料了,当个省长绰绰有余。老霍说,我还能当皇帝呢,可惜没这个官儿了。交警说,谁说没了,你不就是个土皇帝吗?老霍拍拍脑门说,操,还真是。

    现在,交警找老霍,就是想让老霍耍耍土皇帝的威风,以解他的燃眉之急。

    老霍带着村里十几个壮小伙子赶上高速公路时,车已经堵成了长龙,只不过夜太深了,村里人不知晓罢了。肇事的地点就是大饱出事儿的地方,一辆大货车横着侧翻了,几乎把高速公路堵死。这是辆拉肥猪的大货车,车厢里没剩下几头猪,大多数肥猪被解放出来,在高速公路上闲庭散步,也有的猪受了伤,一扭一拐的走得很艰难,还有三只肥猪,在血泊中胡乱地蹬着腿,奄奄一息地哼哼着。

    肇事司机挠着脑袋,满脸疑惑地向交警解释,我撞见鬼了?平展展的路,车咋就说翻就翻了呢?交警不听司机的辩解,没好颜色地斥责着,少费话。老霍却觉得司机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大饱死得太屈了,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粉身碎骨,当然是阴魂不散了,谁敢撞他的魂儿,他就和谁过不去。既然他的魂是因为猪给勾走的,他来勾猪的魂儿,也是理所应当。

    事故的现场,老霍这个土皇帝成了交警的“大臣”,交警吩咐什么,老霍带着大伙儿做什么。交警的指挥棒成了老霍等人的行动指南,交警的手一指,大伙儿就把在高速公路上逛街的肥猪们拢在一起。交警的手又一指,他们便用缆绳拴住车厢,齐心协力地吆喝,硬是把大卡车扶正了。

    大货车虽然丢盔卸甲,只是简单的侧翻,没有激烈的碰撞,车的性能没多大的损伤,司机上车一试,还好,启动正常,行动也正常。

    车虽然靠在了一边儿,可肥猪们却不在乎交通法规,更不听交警的指挥棒,把高速公路当成更加宽松的猪圈,拱着鼻子到处找吃的。到底是土皇帝老霍有办法,熟知猪的习性,回村里借来了几块跳板,沿着车厢搭出一道斜坡儿,又背来一袋苞米,从路面上一直洒到车厢里,那些肥猪不用赶不用牵,主动爬上车厢,脆生生地嚼着苞米。

    高速公路很快就通行了,在交警的手势中,车辆鱼贯而过,最后只剩下肇事的车辆了。司机不肯走的原因不是交警要惩罚他,而是三头摔得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快要断气儿了的肥猪,神仙来了,也没办法把猪赶进车上了,即使是费尽周折,把肥猪抬到车上,不等运到目的地,猪早就死了,死猪肉又不可能获得检疫的蓝印,也就不可能进入市场,没准会让动监部门深埋处理了,损失可就更大了。

    司机想以此折价,既能抵当村里这些小伙子们的劳务费,还能少些损失。老霍当然不同意了,他们都不是卖肉的,留下半死不活的猪有啥用?天天吃肉,日日过年?还不得吃出高血脂糖尿病来?再者说了,大热个天,那猪肉也留不住啊,还不得放臭了。乡下人见不到的是钱,一人给一百,多实惠。司机拗不过老霍,只得从了。

    村长老霍还是很讲高风亮节的,他本人没有要劳务费,反而交给司机六百块钱,帮助司机处理掉那三头半死不活的猪。司机千恩万谢地开走了大货车,交警也钻进警车和老霍拜拜了。高速公路上车灯组成的龙,愉快地游走着。

    老霍老辣地一笑,从怀里拿出尖刀,顺着猪脖子,捅入猪心,将三头肥猪的血全部放光。

    三头肥猪能做出全村最豪华的酒宴,猪心猪肝猪肠猪肚猪腰子猪耳朵猪肘子,都能做出不同的花样,剩下的猪肉还能够霍家这半边村子的人吃上二三天的。当然,老霍不会为猪身上能分出多少样儿菜操心,有厨师呢。

    老霍翻了黄历,三天后是最适宜婚嫁的黄道吉日。一大早,老霍就打电话通知老闺女,带着女婿,后天早晨回家完婚,婚车婚纱婚礼服,新床新被新铺盖,新郎官儿的名牌表,新娘子的金戒指,吹拉弹唱的乐队,声音嘹亮的主持人,震天动地的鞭炮,等等所有结婚应备的东西,一样不缺,只要人回来就够了,家里照样能办出城里流行的婚礼。

    电话的那头儿,老闺女用声音向老爹撒娇,这么阔气,招附马呢?

    老霍自豪地说,我闺女就是公主。

    老霍背上药箱,开始挨家请客。这是老霍的习惯,他喜欢背着药箱子串门,一旦谁家有个头痛脑热,箱子一打开,药到病除。再重一点的,扎上几瓶点滴,也会烧退炎消。三十几年了,老霍读过的医学书少说也有两麻袋,常见的小病不在话下,即使是肝病肾病糖尿病,癌症臆症心脏病,他也敢伸手医治。反正人一患上绝症,心就绝望了,总想给儿女多留一点儿,害怕把钱塞进医院的无底洞,更害怕客死他乡,也就放任老霍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老霍也做过几次起死回生的露脸事儿,但大多数病人都被他幸福地送进天堂。这是老霍的绝招儿,他会用针灸让临终的人逃离疼痛。

    东家进西家出,家家户户不停留,老霍走了大半天,把霍家这半边村子走完了。至于林家那半边村子,虽说老熟人比较多,但都是老而不死的老棺材瓤子了,除了放羊的林小蛮,几乎没有年轻人,十年和那半边村子没啥礼尚往来了,他没有必要绕上几十里,到那边请客。何况他很讨厌林小蛮,这个小瘪犊子,常给这边老霍家人打电话,妖言惑众。

    老霍的村长没白当,没人给他白眼,也没人相信林小蛮说的鬼话。两边的村子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林小蛮对村长的控诉,就是阴风鬼火,见不了阳光。每走进一家,他们都向老霍道喜,没有一户人家因为他是嫁闺女,找个托词说去不了的。从每一家出来,老霍都举出三个手指头,称婚宴要大摆三天,不要开火了,都到我家吃。

    有三头肥猪垫底儿呢,老霍不怕吃。

    可是,有两户家门,老霍必须止步,他再想让全村姓霍的来个大团圆,一个不少地吃婚宴,那也不成,因为这两户人家太特殊了。第一户是阿扁的家,阿圆成天鬼哭狼嚎地在家唱戏,阿扁总是痛不欲生地拿棍子抽打阿圆,一家子的怪声不绝于耳地传过来,扎得老霍心尖儿疼。老霍觉得,喜庆的场景会刺激这对夫妇的,会给他们破碎的心灵雪上加霜,他不能因为几百块礼金,做出缺德的事儿,他还要以德治村呢。另一户是霍老菜的家,两口子一块儿得了癌症,已经是晚期的晚期了,活一天将就一天,没人抬着,都不可能走到老霍的家,更何况他们家的儿子二光,曾经和他有个小过节,还有人造谣,说二光是他给逼到五台山的。

    十事九不全,留点遗憾不见得是坏事儿,想追求完美,那是不可能的,办这么大的事情,缺两户人家,不算啥,想当年萨达姆当总统,完美得全民满票当选,后来怎样了,脑袋不还得钻进绞刑架。让老霍真正感到遗憾的是,没把张大能请来。张大能回村里,县里的头头们肯定会跟屁虫似的,跟来一大帮,想不替他捧场都不行。张大能不到场,缺少了一个魂儿,婚礼立刻逊色了一大截儿。

    张大能没来,不是嫌路途遥远,也不是交情不够,他的钱多得能买架飞机,买张机票从三亚飞北京,比买卷卫生纸还简单,何况现在还有了动车,从出发到落脚霍林村,加在一起也超不过一个白天。地球都成了村了,出趟门有啥难的?难的是老霍根本联系不上张大能,张大能的两个手机全关机了,三亚家里的电话也没有人接,他媳妇的电话也是停机状态,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不好使,老霍便彻底没咒念了。

    这世界就是这样,有时很小,小得连个蚂蚁都藏不住。有时很大,大得连大象都看不到。有时很坚强,坚强得能在污浊不堪的环境中生活。有时很脆弱,脆弱得没了手机就没了世界。

    好在老霍饱经世事,没有脆弱到破裂的程度。

    找不到张大能,不是老霍的错,老霍不可能蠢到临时抱佛脚的程度。早在萌发了给老闺女办喜事儿的时候,老霍就没间断地和张大能联络,有一段时间,几乎是天天打电话发信息。可张大能呢,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彻底地与辽西走廊里的霍林村失去了联络。

    谁也不知道张大能为啥会从人间蒸发了。

    少了张大能作证婚人,多少丢了些面子,却抬高了书记乡长的身价,老霍的牛吹了出去,人没到,确实难堪,可他只是脸红,心却不跳,毕竟主角儿是女儿和女婿,有头有脸的人不来捧场,只不过是面子不好看,影响不了婚礼。然而,老霍万万没想到,眼看着婚礼要进行了,新郎官儿却丢了。

    老霍去县城,找老闺女商量婚事时,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儿。老霍把婚礼的过程说得头头是道,老闺女听得却心不在焉。老霍很生气,恨自己怎么养了个拿啥都不当回事儿的闺女?老霍催老闺女把女婿找来,让他记住婚礼的程序,到时候别闹出乐子。老闺女满脸的不耐烦,她说,不就是那点破事儿吗,傻子都能做。

    一辈子的大事儿,老闺女居然说是破事儿,还搬出了傻子,显然没拿婚礼当回事儿。快要嫁人了,新娘子不是害羞,就是紧张,不是幸福,就是忙乱,这种不管不问不理不睬的态度,实在太反常了。老霍叭嗒着嘴,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快办婚礼了,老闺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女婿死活不见老丈人,他们俩玩的是啥猫腻?

    本来,老霍对即将成为他女婿的男孩心有疑虑,现在,疑虑更重了,男孩的心再大,对婚礼的事儿也不能不闻不问,也不能不见踪影啊?

    面对老爹没完没了地刨根问底,老闺女扭过头去,不情愿地道出了实情,男孩家里有老婆,根本没有娶她的意思。事到临头了,男孩连举办一次假婚礼都不肯去,害怕事后老霍会找他玩命,更害怕媳妇知道了会闹翻天。

    事已至此,老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恨不得把老闺女拍得和大饱一样扁,把婚礼当葬礼办。

    老闺女一翻眼皮,不屑一顾地说,人生不过一场戏,谁不是演员?我要嫁的人,村里人谁认识?你不就是顾脸吗,这有啥难,我在网上找了个帅小伙,给他二千块钱,顶替一天,啥事儿都瞒过去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回家去,该忙啥忙啥,你闺女不缺新郎官儿。

    老霍真想扇老闺女几个嘴巴,让她知道啥是疼,啥是脸。可是,明天就是婚礼了,现在发火也于事无补,只能随着老闺女的主意,听之任之了。

    回家的路上,老霍的心呀,丢进油锅里一样,炸得个五内俱焚。可是,进了家门,他又强装笑颜,把一张硕大的婚照挂在墙上。照片是临别时老闺女送给他的,说是用了电脑合成技术,比真的还真。

    墙上的“女婿”,帅得超过了影视明星苏有朋。

    婚礼在老霍的忧虑中不可抗拒地来临了,老霍的脚轻飘飘的,像踩着棉花一样软,平日里,处处透着精明的老霍,今天却丢了魂似的,六神无主,简直是判若两人。好在婚礼的程序早就安排妥当,司仪和主持按部就班,哪怕老霍变成了木偶,也不妨碍往下进行。

    早在太阳拱出地平线,披红挂彩的婚车迎着霞光驶入村子时,老霍就犯了第一个错误,新郎官刚刚钻出婚车,他居然拍着女婿的肩头,称为兄弟。恰好此刻鞭炮齐鸣,覆盖住了老霍的口误,加上雇来的新郎官很会表演,大声地称爸,不断地奉承爸如何如何辛苦,才将老霍的尴尬遮掩过去。

    老霍犯的第二个错误却不可原谅了,那时,他正对着麦克风,错误便被放大了无数倍。新郎家的父母没来,老霍理所当然的代表双方父母讲几句。老霍的伶牙俐齿突然失灵了,说得结结巴巴,驴唇不对马嘴,甚至还说出了感谢大家参加我的婚礼。一时间,大家一片愕然,照老霍的说法,岂不是老爹娶了老闺女?

    村里人大多数人的目标是酒足饭饱,乱哄哄地说着话,没听清老霍说了些啥,直到有人哄笑,才引起他们的注意,追问过去,知道了老霍出了乐子,便有了第二次哄笑。笑过,也就罢了,照例关注老霍能把桌上的肉山堆多高,酒是不是真正的粮食小烧。倒是老霍挂不住劲儿了,草草地说了句,吃饱喝好,便面红耳赤地逃走。

    老闺女和那位租来的女婿表演得却是天衣无缝,结婚誓言,掷地有声,交杯酒喝得眉目传情,相依相靠缠缠绵绵得比真夫妻还要恩爱。下到各桌敬酒,叔婶姑姨舅,哥嫂姐妹弟,叫得嘴里涂了蜜。婚宴上无人不夸,美男俊女,天设的一对儿。

    老霍女儿的婚宴确实准备得充足丰沛,村里的好多酒鬼喝得个昏天黑地,似乎不把老霍家的酒喝干绝不罢休。平日里,都是村长对他们吆三喝四,指手画脚,现在,他们要好好地报复一次村长,不但把随礼的钱喝回来,还要拐个弯儿,把别人的随礼钱也装进自己的肚子。于是,他们围着餐桌,争吵拼酒吹牛耍横,闹得个没完没了。

    酒鬼的媳妇们见丈夫久久不归,放心不下,踅回老霍家,扯着自家喝得七扭八歪的老爷们,劝他们早点回家。酒鬼们拼得正酣,谁也不服谁,没弄出高低上下,怎肯离开?媳妇们骂他们不懂事儿,人家办喜事儿,你们这样闹,咋让人家入洞房。他们却说,村长家入赘招女婿,是咱霍林村的新鲜事儿,凭啥不让我们喝个痛快?

    一个女人终于忍不住了,揪着自己馋嘴的丈夫,夸张地喊着,知道塞了你肚子的肉是啥肉吗?酒鬼们互相望着,一脸的茫然。女人的嗓子炸雷一样,高速公路扔下的死猪肉,浑身是痘。

    酒桌上顿时一片愕然,有一个酒鬼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条件反射,用淋漓酣畅的呕吐打破了寂静。随后,酒鬼们得了传染病一样,呕成一片。

    真是越怕啥越来啥,尽管那个二骠子女人喊的不是事实,却也掩盖不住那是从高速公路上买下的便宜猪。若是在平时,老霍会像老虎一样,护住自己的短,可今天,老霍早就心乱如麻了,反应也就迟钝了,等到他再想纠正,人已经离开。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夜晚来临的时候,老霍家满院子杯盘狼藉,到处都是污浊的呕吐物,到处都是薰鼻子的酒腥味儿,到处横飞着醉意朦胧的绿豆蝇,嗡嗡的振翅声吵得人心烦意乱。收拾杯碗盘碟的人戴上了口罩,冲洗锅碗瓢盆的人捏住了鼻子,打扫地面的人闭上了眼睛。帮厨和打杂的人一直收拾到后半夜,总算把屋子里和院子的异物冲洗和埋葬干净了。

    这一夜,也是老闺女和冒牌女婿战斗的一夜。

    冒牌女婿喜欢上了老霍的老闺女,不管真假,这一夜注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新婚之夜哪有老公不睡老婆的?冒牌女婿不想冒牌了,高低要在老闺女的身上大有作为,尤其是发现她的肚子微微隆起,有了一种窃喜,丢掉了后顾之忧,更加胆大妄为了。

    两个人从入夜就开始撕扯,一直到后半夜才肯消停。

    老霍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对面新房里传出来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即将发生了什么,他也是明明白白,屋里屋外都是“打扫战场”的人,他不敢过去。谁都知道,这是一个真正的婚礼,还有好事的人,故意趴在窗台下听房。他真的闯进去,拽出假女婿,那就等于不打自招,承认了自己做了天底下最蠢的事儿,这个笑柄,就算他死了,也会被村里人牢牢地抓在手里。

    别看老霍坐得纹丝不动,其实,他的内心已经打得鲜血淋淋,心已经扯得支离破碎,最终还是脸面占了上风,他选择了坐视不管,放任老闺女被人欺凌。

    尽管老闺女也是个烈性子,可在强壮男人的身下,也是无能为力。况且,她除了挣扎,又不敢呼救。最终,体力耗尽,她再也拗过馋猫似的男人,无奈地承受了强暴。那一刻,父女二人的心同时疼得直打颤,可他们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老闺女新房里的灯关闭时,老霍也痛苦地关闭上了自己的眼帘,他不断地抽着自己的嘴巴,心里骂着自己,不该逼老闺女办这个婚礼呀。

    老霍一夜未眠,天还没亮,他就开始给女儿和假女婿熬粥。他把两碗粥盛到自己的面前,一只碗里滴进了十几滴河豚鱼的血,另一只碗里融进了二十几粒雌性激素。他在反复权衡,究竟是要了这个冒牌女婿的命,还是让他一辈子再也做不成男人?要命很简单,粥喝下去,想抢救都来不及,恨是解了,可是事情也败露了,自己活不成了,女儿也丢尽了脸。另一碗粥呢,虽然不会致命,可粥里的怪味儿一口就能尝出来,人家不喝,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直掂量到天亮,老霍还没掐准怎样收拾欺负老闺女这个伪君子。新房的门突然响了,假女婿破门而出,清亮地喊了一嗓子,爸,早上好。

    老霍的手一哆嗦,两碗粥全都掉在了地上。

    既然假戏做真,真戏也演完了,假女婿迫不及待地要辞行,老闺女也不肯留在让她伤心的家,早饭也不吃了,坐进大轿车,急急地返回县城。

    晨光中,老霍看到,一夜之间,老闺女憔悴了,老上了十几岁,眼泡是红肿的,眼神中没有了昨日的清纯活泼与无所畏惧,硕大的太阳把她的眼光染上了血迹,让人感觉出一股来自内心的凶气。

    老霍的心掉进了北冰洋,透骨地寒,寒得浑身发木,这时,他感觉到了胸口无比的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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