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须臾高知之-红蜉篇恨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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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天际的晚霞落满了山谷,杜公抱着一坛青梅酒靠在栏杆边的地上哼着小曲儿喝得醉醺醺的。仰脖饮尽最后一滴酒时,门口传来两声扣门声。他揉揉眼睛,朝着木门道:“进来罢。”

    沈念端着一盅热汤缓缓步入松啸阁,她噙着一湾温柔眸光向杜公走来。

    杜公瞧见一袭绿衣翩然而来,凝眸望去,沈念的笑靥摇曳在面前,他拍拍脑袋,自言自语道:“老喽老喽,不中用喽,喝两口酒连是哪个孩子都认不出来喽。”

    沈念将瓷盅放在杜公身侧的案上,俯身拧开瓷盏,舀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递到杜公手边。

    她笑盈盈的望着杜公,神色尽显期待。

    杜公笑眯眯的望着沈念递来的瓷盏,喃喃道:“鱼汤?”

    沈念含笑点点头。

    于是杜公笑着将她手中的汤碗端来,俯身将鼻端凑近鱼汤,嗅得丝丝缕缕醇香,杜公登时喜上眉梢,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沈念的唇边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森毒笑容,自始至终,她都没开口讲出一句话。

    待杜公仰脖将一大碗鱼汤喝得精光伸手要第二碗时,沈念掩袖发出“桀桀”怪笑,随即挑眉望向杜公,媚眼如丝。

    杜公酒意渐消,望着怪笑的沈念尚未缓过神来,沈念带着鄙夷的神色瞥了他一眼。她跪坐在地将半个身子凑到杜公面前,贴着杜公的耳朵轻轻喃道:“一别多年,可还记得我啊?”

    烂漫妖媚的声线里透着几分怨毒,像极了夜中攀爬的毒蛇,也像极了将死之人的追问。闻言,杜公周身一颤,寒毛自上而下无一不倒竖。他登时睁开眼眸直直望向沈念,眸中朦胧醉意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寒光。

    见杜公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沈念仰头大笑,笑声似泣似怒,她忽地止住笑声,伸手一把掐住杜公的脖颈。

    她冷冷盯着杜公,沉声道:“瞧你的样子,想来是记得我啊。那你可记得你对我做了甚?”

    话音落地,杜公脑中响起一阵嗡鸣,紧接着双目一黑,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周身抑不住的颤抖。他奋力伸出双手向沈念抓去,只抓住了三危脚前的一片衣摆。杜公张口欲唤人,口中只能发出微若的怪响。

    三危坐伸直了腰身,嘴边绽开娇媚笑容。她伸出手将自己被杜公攥在手中的衣摆扯了出来。待杜公周身不再抽搐,三危一把掐住杜公的脖子,掐得杜公脖颈间发出两声清响。

    杜公被她紧紧掐住脖颈,挣不开她的双手,也发不出半点声响。饶是杜公如何费尽力气想要伸出手打开三危的手,杜公的手仍无力的垂在地上。他死死盯着杜公,眸中光芒烨烨,杜公张合着双唇,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

    三危勾起一抹媚笑,笑着道:“哎呀,我忘了,你喝了药,可是讲不出话呢。”

    杜公此刻已是双目通红一片,喉中“咕噜咕噜”怪响更甚。他奋力挥着双手,却连三危垂在地上的衣摆都触碰不到。三危忽地松开双手,杜公“咚”地一声摔倒在地,四肢抑不住的颤抖。他紧皱眉头,额上不断渗出冷汗。

    三危扬手挥挥衣袖,灰纱拂过面容,三危恢复了自己的容颜。她杵着自己的下巴笑吟吟的对杜公道:“你不是最是厌恶我们这些妖物吗,你可曾想过自己将死之时的模样像一条长虫,连一只寻常妖物都比不上?”

    言毕,三危面上的笑意忽地掩去,眸中戾色乍现。她踹了杜公一脚,将杜公踹得滚了半圈。杜公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喉中怪响变成了哀声低嚎。

    她冷冷的盯着杜公道:“怎么,你也知道痛?”

    她伸脚拨弄杜公的脑袋,杜公双目赤红,噙着愤懑盯着她。

    “啧啧,看着真痛啊。”她蹲下身子,轻声道:“杜仲,倘若你和湛维痴当初给我留了一条生路,你又怎么会有今日呢?当初你和湛维痴想将我淹死,还是穆冉心生恻隐留了我一条命。湛维痴怕是至死都想不到他那个宝贝学生将他最为厌恶的妖物留在了身边。湛维痴死了,你还没死呢,这不,我这个故交来与你闲话当年了。”

    杜公闻言眸中发出的怪响更为响亮,他扭着身躯朝大门爬去,却被三危一脚踩住。

    三危道:“想跑?你和湛维痴当年给了我逃走的机会吗?”

    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将匕首放到眼前细细端研。匕首锋刃上闪着一线寒芒,在如血残阳下更显森凉。她抬起压在杜公背上的脚,缓缓走到杜公面前,躬身蹲下。

    三危对杜公扬起一抹媚笑,伸手将匕首扎进杜公的肌理。杜公不住发出痛苦的哀嚎,撑着双手向后退去,却被三危一把拉住手臂。然后三危对着闪着冷光的匕首轻笑,伸手往杜公身躯扎去。杜公的血溅到三危面庞上,滚烫鲜血沾在她的面上又汩汩往下淌落。一时之间,叫人辨不清两人身上的血到底是是谁的。

    待杜公气息奄奄、喉咙里只能发出微若得几近不可闻的咕噜声响时,三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抬袖抹了一把飞溅到自己额上的鲜血,望着一手猩红忽地绽出一声冷笑。

    “我也曾以为你们真心待我。”

    说罢,三危抬手往杜公脖颈间刺去,霎时间一滩血水纷扬四溅,三危伸手抹了一把面上的血迹,面上的神色不知似哭似笑,灰色面容在斑驳光线下倒略显几分凄凉。

    她缓缓合上眼眸,轻声喃喃道:“你和他说过的,把我当成朋友,你们骗我。依斐生产的时候,我拼命抑住妖性想要远离血腥气味,我忍不住咬了依斐一口,只咬了一口,我忙打了我自己一巴掌,退到一旁咬自己的手肘。他来时看到我满脸血迹,以为我伤了依斐,竟拔剑指向我。我说过那只玉瓮不是我打碎的,你们为何不信!我说过自他把我从瀛洲带出来后,我再没动过歪心思,我没有对玉翁中的东西动过歪心思,你们为何不相信我!痴林死了个哑婆子与我何干,我跪在他身前那般陈情,他为何还要将我丢出痴林,让穆冉淹死我!哑婆子的命是一条命,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说着她撩起衣袖,垂眸望向生着大片疤痕的右臂。她带着嘲讽冷笑一声,沉声道:“甚众生平等,甚万物有灵,说这话的人还不是被自己的宝贝学生挫骨扬灰了。从前学你们一心向善,是我的不对,等我拿到了婴垣的灵气长生不老后,我要屠尽天下伪善之辈,将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杀得一干二净!”

    正喃喃自语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响。三危倏地紧紧握住匕首扭头望向木门。

    “杜公,你在这里吗?”

    江湄连扣两下门,松啸阁内依旧没有传来应答。沈念走后,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带着江离的信笺寻杜公,她问问杜公能否随她一起回一趟郢都,同门师兄弟,多年不见,偶一相逢,自是无比欣喜。途中偶遇小药童同她讲先前瞧见杜公抱着一坛酒进了松啸阁,她带着信笺和一盒桂蕊糕提步走向松啸阁。她又敲了几下门,依旧不闻有人应答。

    正当江湄准备推开门时,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微微笑意的呼唤。

    “湄儿姐姐。”

    闻言,江湄回眸望去,只见秦华站在庭间松树下朝着自己盈盈一笑。江湄登时愣住,望着秦华半晌道不出一句话。

    秦华笑着道:“我来对你道一声新喜。”

    记忆里那个总是怯生生藏在树后瞧自己的娇羞少女如今已亭亭玉立,眉宇间的怯意不知何时被一片娇媚取代,她站在树下朝自己轻笑,松下美人更甚山间娇蕊艳丽。

    秦华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慌乱,她朝江湄伸出手,忙道:“你过来让我瞧瞧新嫁娘今日有多美。”

    江湄望着秦华不仅落泪,她抬手拭去颊边热泪,扬声道:“你这么多年都去了哪里,怎的不来看我一眼啊?”

    秦华忽地朝江湄厉声呵斥:“不要!”

    秦华朝着江湄扑来。

    话音方出口,江湄回眸朝自己身后望去,在扭头的一瞬间,身后伸出一只生着丑陋疤痕的手将她的嘴死死捂住,江湄的胸口倏地冒出一片滴着鲜血的银白锋刃,她闷哼一声,面上五官登时痛苦的扭曲起来。

    江湄凝眸望着秦华,僵着身躯倒在了松啸阁门前。她的双眸一直望向江湄,至死不曾阖眸。

    秦华扑倒在她身前,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江湄倒下时飘落的衣摆落在她的手背上,又随着江湄倒地的一生闷响从她的指尖滑落。江湄胸口的血飞溅在秦华的面庞上,滚烫得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随着那一声软绵绵的闷响,秦华的浑身一颤,跪在地上僵着身子怔愣的望着江湄。

    只差一步她便可以将她从三危的匕首前扯到自己身旁,可是她还是晚了一步。

    她死了,死在了她的眼前。

    秦华抑住浑身颤抖扶着自己的膝盖缓缓站起身,她扬起头露出通红眼眸,眼中的泪水缓缓淌落,她面上湿濡一片。她向前走去,扬手狠狠打在三危的脸上。

    三危皱眉噙着冷笑抬眼望向她时,她已背身向庭院走去。

    她听见她冷冷道:“你不该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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