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真谛-感伤的华尔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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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光漏过了院子里的树叶,一丝一丝的射进了水,照得缸里的水藻与游动的金鱼,和平时完全变了样子。

    悲剧的出生——郁达夫

    “丙申年,庚子月,甲午日,甲子时”,这是因为近年来时运不佳,东奔西走,往往断炊,室人于绝望之余,替我去批来的命单上的八字。开口就说年庚,倘被精神异状的有些女作家看见,难免得又是一顿痛骂,说:“你这丑小子,你也想学赵张君瑞来了么?下流,下流!”但我的目的呢,倒并不是在求爱,不过想大书特书地说一声,在光绪二十二年十一月初三的夜半,一出结构并不很好而尚未完成的悲剧出生了。

    光绪的二十二年(西历一八九六)丙申,是中国正和日本战败后的第三年;朝廷日日在那里下罪己诏,办官书局,修铁路,讲时务,和各国缔订条约。东方的睡狮,受了这当头的一棒,似乎要醒转来了;可是在酣梦的中间,消化不良的内脏,早经发生了腐溃,任你是如何的国手,也有点儿不容易下药的征兆,却久已流布在上下各地的施设之中。败战后的国民——尤其是初出生的小国民,当然是畸形,是有恐怖狂,是神经质的。

    儿时的回忆,谁也在说,是最完美的一章,但我的回忆,却尽是些空洞。第一,我所经验到的最初的感觉,便是饥饿;对于饥饿的恐怖,到现在还在紧逼着我。

    生到了末子,大约母体总也已经是亏损到了不堪再育了,乳汗的稀薄,原是当然的事情。而一个小县城里的书香世家,在洪杨之后,不曾发迹过的一家破落乡绅的家里,雇乳母可真不是一件细事。

    四十年前的中国国民经济,比到现在,虽然也并不见得凋敞,但当时的物质享乐,却大家都在压制,压制得比英国清教徒治世的革命时代还要严刻。所以在一家小县城里的中产之家,非但雇乳母是一件不可容许的罪恶,就是一切家事的操作,也要主妇上场,亲自去做的。象这样的一位奶水不足的母亲,而又喂乳不能按时,杂食不加限制,养出来的小孩,哪里能够强健?我还长不到十二个月,就因营养的不良患起肠胃病来了。一病年余,由衰弱而发热,由发热而痉孪;家中上下,竟被一条小生命而累得精疲力尽;到了我出生后第三年的春夏之交,父亲也因此以病以死;在这里总算是悲剧的序幕结束了,此后便只是孤儿寡妇的正剧的上场。

    几日西北风一刮,天上的鳞云,都被吹扫到东海里去了。太阳虽则消失了几分热力,但一碧的长天,却开大了笑口。富春江两岸的乌桕树,槭树,枫树,振脱了许多病叶,显出了更疏匀更红艳的秋社后的浓妆;稻田割起了之后的那一种和平的气像,那一种洁净沉寂,欢欣干燥的农村气象,就是立在县城这面的江上,远远望去,也感觉得出来,那一条流绕在县城东南的大江哩,虽因无潮而杀了水势,比起春夏时候的水量来,要浅到丈把高的高度,但水色却澄清了,澄清得可以照见浮在水面上的鸭嘴的斑杀。从上江开下来的运货船只,这时候特别的多,风帆也格外的饱;狭长的白点,水面上一条,水底下一条,似飞云也似白象,以青红的山,深蓝的天和水做了背景,悠闲地无声地在江面上滑走。水边上在那里看船行,摸鱼虾,采被水冲洗得很光洁的白石,挖泥沙造城池的小孩们,都拖着了小小的影子,在这一个午饭之前的几刻钟里,鼓动他们的四肢,竭尽他们的气力。

    离南门码头不远的一块水边大石条上,这时候也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头上养着了一圈罗汉发,身上穿了青粗布的棉袍子,在太阳里张着眼望江中间来往的帆墙。就在他的前面,在贴近水际的一块青石上,有一位十五六岁象是人家的使婢模样的女子,跪着在那里淘米洗菜。这相貌清瘦的孩子,既不下来和其他的同年辈的小孩们去同玩,也不愿意说话似的只沉默着在看远处。等那女子洗完。菜后,站起来要走,她才笑着问了他一声说:“你肚皮饿了没有?”他一边在石条上立起,预备着走,一边还在凝视着远处默默地摇了摇头。倒是这女子,看得他有点可怜起来了,就走近去握着了他的小手,弯腰轻轻地向他下边说:“你在惦记着你的娘么?她是明天就快回来了!”这小孩才回转了头,仰起来向她露了一脸很悲凉很寂寞的苦笑。

    这相差十岁左右,看去又象姊弟又象主仆的两个人,慢慢走上了码头,走进了城垛;沿城向西走了一段,但在一条南向大江的小弄里走进去了。他们的住宅,就在这条小弄中的一条支弄里头,是一间旧式三开间的楼房。大门内的大院子里,长着些杂色的花木,也有几只大金鱼缸沿墙摆在那里。时间将近正午了,太阳从院子里晒上了向南的阶檐。这小孩一进大门,就跑步走到了正中的那间厅上,向坐在上面念经的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婆婆问说:

    “奶奶,娘就快回来了么?翠花说,不是明天,后天总可以回来的,是真的么?”

    老婆婆仍在继续着念经,并不开口说话,只把头点了两点。小孩子似乎是满足了,歪了头向他祖母的扁嘴看了一息,看看这一篇她在念着的经正还没有到一段落,祖母的开口说话,是还有几分钟好等的样子,他就跑入厨下,去和翠花作伴去了。

    午饭吃后,祖母仍在念她的经,翠花在厨下收拾食器;随时有几声洗锅子泼水碗相击的声音传过来外,这座三开间的的大楼和大楼外的大院子里,静得同在坟墓里一样。太阳晒满了东面的半个院子,有几匹寒蜂和耐得起冷的蝇子,在花木里微鸣蠢动。靠阶檐的一间南房内,也照进了太阳光,那小孩只静悄悄地在一张铺着被的藤榻上坐着,翻看几本刘永福镇台湾,日本蛮子桦山总督被擒的石印小画本。

    等翠花收拾完毕,一盆衣服洗好,想叫了他再一道的上江边去敲濯的时候,他却早在藤榻的被上,和衣睡着了。

    这是我所记得的儿时生活。两位哥哥,因为年纪和我差得太远,早就上离家很远的书塾去念书了,所以没有一道玩的可能。守了数十年寡的祖母,也已将人生看穿了,自我有记忆以来,总只看见她在动着那张没有牙齿的扁嘴念佛念经。自父亲死后,母亲要身兼父职了,入秋以后,老是不在家里;上乡间去收租谷是她,将谷托人去砻成米也是她,雇了船,连柴带米,一道运回城里来也是她。

    在我这孤独的童年里,日日和我在一处,有时候也讲些故事给我听,有时候也因我脾气的古怪而和我闹,可是结果终究是非常痛爱我的,却是那一位忠心的使婢翠花。她上我们家里来的时候,年纪正小得很,听母亲说,那时候连她的大小便,吃饭穿衣,都还要大人来侍候她的。父亲死后,两位哥哥要上学去,母亲要带了长工到乡下去料理一切,家中的大小操作,全赖着当时只有十几岁的她一双手。

    只有孤儿寡妇的人家,受邻居亲戚们的一点欺凌,是免不了的;凡我们家里的田地盗卖了,堆在乡下的租谷等被窃去了,或祖坟山的坟树被砍了的时候,母亲去争夺不转来,最后的出气,就只是在父亲像前的一场痛哭。母亲哭了,我是当然也只有哭,而将我抱入怀里,时用柔和的话来慰抚我的翠花,总也要泪流得满面,恨死了那些无赖的亲戚邻居。

    我记得有一次,也是将近吃中饭的时候了,母亲不在家,祖母在厅上念佛,我一个人从花坛边的石阶上,站了起来,在看大缸里的金鱼。太阳光漏过了院子里的树叶,一丝一丝的射进了水,照得缸里的水藻与游动的金鱼,和平时完全变了样子。我于惊叹之余,就伸手到了缸里,想将一丝一丝的日光捉起,看它个痛快。上半身用力过猛,两只脚浮起来了,心里一慌,头部胸部就颠倒浸入到了缸里的水藻之中。我想叫,但叫不出声来,将身体挣扎了半天,以后就没有了知觉。等我从梦里醒转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一睁开眼;我只看见两眼哭得红肿的翠花的脸伏在我的脸上。我叫了一声“翠花!”她带着鼻音,轻轻的问我:“你看见我了么?你看得见我了么?要不要水喝?”我只觉得身上头上像有火在烧,叫她快点把盖在那里的棉被掀开。她又轻轻的止住我说:“不,不,野猫要来的!”我举目向煤油灯下一看,眼睛里起了花,一个一个的物体黑影,都变了相,真以为是身入了野猫的世界,就哗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祖母、母亲,听见了我的哭声,也赶到房里来了,我只听见母亲吩咐翠花说:“你去吃夜饭去,阿官由我来陪他!”

    翠花后来嫁给了一位我小学里的先生去做填房,生了儿女,做了主母。现在也已经有了白发,成了寡妇了。前几中,我回家去,看见她刚从乡下挑了一担老玉米之类的土产来我们家里探望我的老母。和她已经有二十几年不见了,她突然看见了我,先笑了一阵,后来就哭了起来。我问她的儿子,就是我的外甥有没有和她一起进城来玩,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还向布裙袋里摸出了一个烤白芋来给我吃。我笑着接过来了,边上的人也大家笑了起来,大约我在她的眼里,总还只是五六岁的一个孤独的孩子。

    中国方面这样辛苦的忍耐的工作着,无非是为着要感动日本,使它悔悟,使得远东永久和平,国际资本可以在这里分工合作。

    苦闷的答复——瞿秋白

    李顿报告书采用了中国“孙逸仙博士的国际合作开发中国的计划”,这是值得感谢的,——最近南京市各界的电报已经“谨代表京市七十万民众敬致慰念之忱”,称他“不仅为中国好友,且为世界和平及人道正义的保障者”。(三月一日南京中央社电)然而李顿也应当感谢中国才好:第一,假使中国没有“孙逸仙博士的国际合作学说”,李顿爵士就很难找着适当的措辞来大示他的意思,岂非共管没有了学理上的根据?第二,李顿爵士自己说的:“南京本可欢迎日本之扶助以拒共产潮流”,他就唤应当时于中国当局的这种苦心孤诣表示诚恳的敬意。

    但是事实上,李顿爵士最近在巴黎的演说(路透社二月二十日巴黎电),却提出了两个问题:一个是:“中国前途,似系于如何,何时及何人对于如此伟大人力予以国家意识的统一力量,日内瓦乎?莫斯科乎?”还有一个是:“中国现在倾向日内瓦,但苦日本坚持其现行政策,而日内瓦失败,则中国纵非所愿,亦将变更其倾向矣。”这两个问题都有点侮辱中国的国家人格。国家者政府也。李顿说中国还没有“国家意识的统一力量”,甚至于还会变更其对于日内瓦之倾向!这岂不是相信中国国家对于国联的忠心,对于日本的苦心?

    为着中国国家的尊严和民族的光荣起见,我们要想答复李顿爵士已经好多天了,只是没有相当的文件。这使人苦闷得很。今天突然在报上发见了一件宝贝,可以拿来答复李大人:——这就是“汉口警部三月一日的布告”。这里可以找着“铁一样的事实”,来反驳李大人的怀疑。

    例如这布告(原文见《申报》三月一日汉口专电)说:“在外资下劳力之劳工,如劳资间有未解决之正当问题,应禀请我主管机关代为交涉或救济,绝对不得直接交涉,违者拿办,或受人利用,故意以此种手段构成严重事态者,处死刑。这是说,外国资本家遇见“劳资间有未解决之正当问题”,可以直接任意办理,而劳工方面如此这般者……处死刑。我们中国的劳工,这样一来,就都变成了“用国家意识统一了的”劳工。因为凡是违背这“意识”的,都要请他离开中国的国家——到阴间去。李大人难道还能够说中国当局不是“国家意识的统一力量吗?

    再则,统一这个“统一力量”的当然是日内瓦,不是莫斯科。“中国现在倾向日内瓦”——这是李顿大人自己说的。例如那布告上也说:“如有奸民流痞受人诱买勾串,或直受驱使,或假托名义,以图破坏秩序安宁,与构成其他不利于我国家社会之重大犯行者,杀无赦。”这是保障“日内瓦倾向”的坚决手段,所谓“虽流血亦所不辞”。而且“日内瓦”是讲世界和平的,所以中国两年以来都没有抵抗,因为抵抗就要和日本打仗,就破坏和平。直到“一二八”,中国不过装做挡挡炸弹枪炮的姿势,最近的热河事变,中国方面也同样的尽在“缩短阵线”。同时,中国方面埋头剿匪,已经宣誓在一两个月内肃清匪共,暂时不管热河。这是要证明“日本……见中国南方共产潮流渐起,为之焦虑”是不必的,日本很可以无须亲自出马。中国方面这样辛苦的忍耐的工作着,无非是为着要感动日本,使它悔悟,使得远东永久和平,国际资本可以在这里分工合作。而李顿爵士还要怀疑中国会“变更其倾向”,这就未免太冤枉了。

    总之,“处死刑,杀无赦”是回答李顿爵士的怀疑的历史文件。请放心罢,请扶助罢。

    当时年轻不懂事,不懂得应该珍惜爱情。现在,我手里拿的已经是一片黄叶了。

    感伤的华尔兹——楚江南

    绿阴葱茏的林阴道。一位老妇人坐在长凳子上。走来一位70岁光景的老头。他在老妇人身边坐了下来。

    “您好,见到您很高兴。”

    “晚安。我们好像是老相识,多次在这儿碰面……”

    “我很喜欢这个幽静的地方。年轻人都到公园里去散步,可这儿幽静,没什么人来。”一片黄叶慢慢地飘落在他的胸前。他拿起黄叶,仔细观看。“年轻的时候,我也逛过公园,跟一位可爱的姑娘坐在一起,就像现在同您坐在一起这样。她……一句话,是我的第一个恋人。当时,微风拂面,白色的苹果花瓣飘落到我们的身上。她像个新娘似的,坐在我身旁,全身披满了白色的花瓣……那会儿正是春天,而眼下,一片黄叶掉到了我的身上。我就像一片落叶……”

    “您也是单身一个人吗?”

    “是的……”

    “您的第一个恋人在哪里?”

    “第一个恋人?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当时年纪轻,不懂事呀。当时我是个青年工人。一条棉布裤,一件旧上衣和一顶鸭舌帽——这就是我的全部装束。我的美人每天傍晚陪我到城区的公园里去散步,丝毫不嫌弃我衣着寒碜。有一天,厂里举行晚会。总工程师的儿子在她身边转来转去。那个家伙一贯讲究穿着,又是个跳舞能手。我走到我恋人跟前,粗鲁地说了一句蠢话。她受了委屈,气不过,索性就老陪着他跳。我心里难受死了,悄悄溜出了晚会会场,决定当夜就到基辅去,进学校学习,以后再回故乡结婚!我决定跟她不辞而别。我从基辅给她写了一封信。过了一个月,信被退给了我。她已经到别的城市去了。以后才打听到,她也念书去了。我从此失去了她。”

    “后来您没有寻找她吗?”

    “念完了专科,我被分配到远东工作去了。我干了很多工作,干得很起劲。弟弟来信告诉我,说她同丈夫一道回来了,不过据说她跟他在一起并不幸福。很多年以后,我回到故乡梅利托波尔……”

    “梅利托波尔?”她凝神注视着他。

    “是的。我在可爱的老街上徘徊,盼望着见到她……”

    “也许,她很早就守了寡,跟年轻时候一样在等着您呢……”

    “当时年轻不懂事,不懂得应该珍惜爱情。现在,我手里拿的已经是一片黄叶了……”

    她情绪激动地转动着手里的一条手绢,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他久久地瞧着她的手,注视着她的指头的迅速动作。也没有觉察到这点。

    “我的娜简卡跟您一样,激动的时候,也爱转动手绢。”

    她浑身一震,攥住了手绢。他温柔地望着她的双手,然后抬起眼睛,心情忧郁地久久凝视着她的脸:

    “我觉得,坐在我身旁的是我的第一个恋人……”

    他吻了吻她的手。

    “今天,苹果花瓣似乎也要把我们全身撒满……”

    两位老人都默默地注视着飘零的黄叶。

    我从前常听人言生离死别是人生最难忍受的事情,我老是笑着说人痴情,谁知今天轮到了我身上,才知道人家的话不是虚的,全是从痛苦中得来的实言。

    一般心内叫着痛苦的吧——陆小曼

    昨天才写完一信,T.来了,谈了半天。他倒是个很好的朋友,他说他那天在车站看见我的脸吓一跳,苍白得好像死去一般,他知道我那时的心一定难过到极点了。他还说外边谣言极多,有人说我要离婚了,又有人说摩一定是不真爱我,若是真爱决不肯丢我远去的。真可笑,外头人不知道为什么都跟我有缘似的,无论男女都爱将我当一个谈话的好材料,没有可说也是想法造点出来说,真奇怪了。摩,为你我还是拼命干一下的好,我要往前走,不管前面有几多的荆棘,我一定直着脖子走,非到筋疲力尽我决不回头的。因为你是真正的认识了我,你不但认识我表面,你还认清了我的内心,我本来老是自恨为什么没有人认识我,为什么人家全拿我当一个只会玩只会穿的女子;可是我虽恨,我并不怪人家,本来人们只看外表,谁又能真生一双妙眼来看透人的内心呢?受着的评论都是自己去换得来的,在这个黑暗的世界,有几个是肯拿真性灵透露出来的?像我自己,还不是一样成天埋没了本性以假对人的么?只有你,摩!第一个人能从一切的假言假笑中看透我的真心,认识我的苦痛,叫我怎能不从此收起以往的假而真正的给你一片真呢!我自从认识了你,我就有改变生活的决心,为你我一定认真地做人了。

    因为昨晚一宵苦思,今晨又觉满身酸痛,不过我快乐,我得着了一个全静的夜。本来我就最爱清静的夜,静悄悄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滴答的钟声做我的良伴,让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论坐着,睡着,看书,都是安静的,再无聊时耽着想想,做不到的事情,得不着的快乐,只要能闭着眼像电影似地一幕幕在眼前飞过也是快乐的,至少也能得着片刻的安慰。昨晚想你,想你现在一定已经看得见西伯利亚的白雪了,不过你眼前虽有不容易看得到的美景,可你身旁没有了陪伴你的我,你一定也同我现在一般地感觉着寂寞,一般心内叫着痛苦的吧!我从前常听人言生离死别是人生最难忍受的事情,我老是笑着说人痴情,谁知今天轮到了我身上,才知道人家的话不是虚的,全是从痛苦中得来的实言。我今天才身受着这种说不出叫不明的痛苦,生离已经够受了,死别的味儿想必更不堪设想吧。

    回家去陪娘去看病,在车中我又探了探她的口气,我说照这样的日子再往下过,我怕我的身体上要担受不起了。她倒反说我自寻烦恼,自找痛苦,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天到晚只是去模仿外国小说上的行为,讲爱情,说什么精神上痛苦不痛苦,那些无味的话有什么道理。本来她在四十多年前就生出来了,我才生了二十多年,二十年内的变化与进步是不可计算的,我们的思想当然不能符合了。她们看来夫荣子贵是女子的莫大幸福,个人的喜、乐、哀、怒是不成问题的,所以也难怪她不能明了我的苦楚。本来人在幼年时灌进脑子里的知识与教育是永不会迁移的,何况是这种封建思想与礼教观念更不容易使她忘记。所以从前多少女子,为了怕人骂,怕人背后批评,甘愿自己牺牲自己的快乐与身体,怨死闺中,要不然就是终身得了不死不活的病,呻吟到死。这一类的可怜女子,我敢说十个里面有九个是自己,她们可怜,至死还不明白是什么害了她们。摩!我今天很运气能够遇着你,在我不认识你以前,我的思想,我的观念,也同她们一样,我也是一样的没有勇气,一样的预备就此糊里糊涂地一天天往下过,不问什么快乐什么痛苦,就此埋没了本性过它一辈子完事的;自从见着你,我才像乌云里见了青天,我才知道自埋自身是不应该的,做人为什么不轰轰烈烈地做一番呢?我愿意从此跟你往高处飞,往明处走,永远再不自暴自弃了。

    我偏偏要怨恨你,亲爱的人儿,这真是不可解的无理和褊狭呵,我偏偏要怨恨你!

    我偏偏要怨恨你——绿猗

    我应当怎样忏悔这两天以来对于你的怨恨呢?我明明知道这两天来没有信,是邮差在弄鬼,或者在路上耽搁了,不是你骗我,教我发急,然而我偏偏要怨恨你,亲爱的人儿,这真是不可解的无理和褊狭呵,我偏偏要怨恨你!

    果然,懒惰的邮差,将你应许我的信,同你7月29的一张明片同时送了来,我接着时恨恨的望了他一眼,恨不得说:先生,下回请你多跑趟罢。多跑一趟,你的腿不见得会长,但我便不至于错怪我爱的人儿了。

    你的信里说,到天津已经三天,明天便得上北京,还要游北戴河。

    北京,是我旧游的地方,自从离开它已经有6年了。虽然我后来又游历了许多地方,见了些世界着名的建筑,然而我总忘不了北京。在我的记忆里,巍峨的凯旋坊影子,没有掩没了庄严苍古的大前门。想起双阙插云的巴黎圣母院,便立刻联想到天坛。啊!那浑圆天体的象征,给我的印象真是深刻;它,屹立在茫茫旷野里,背后衬托的只是一片单色的蔚蓝的天——连白云都没有一朵——寂寥,静穆,到那里引不起你的愉快或悲哀,只教你茫然自失的感觉自己的渺小。到那里想不起种种的人生问题,只教你惊奇着宇宙永久之谜。有时候和人谈起鲁渥儿博物院,我每每要问一句:朋友,你到过北京没有?文华和武英两殿的宝藏真富。——枫丹白露和威尔塞的离宫真壮丽啊,但同时那淹在金色夕阳中红墙黄瓦的故宫,也涌到我的心头。

    听说北京现在不如从前了,灵崖,我很想知道你经历些什么地方,好和我从前所游的印证,但请不要提起它的不幸——我和北京有如相别多年的老友很想知道他一点消息,然而,灵崖,听见地坛几百年的老柏都砍做柴烧了,古皇城的墙都拆下来一块块的卖了,就如听见老友家里遭了灾难,那是如何的惆怅啊!

    你的碧衿月9日我是不能不哭了……可惜我的哭声不能和你们的哭声混在一道。

    我是不能不哭了——萧红

    军:

    关于周先生的死,二十一日的报上,我就渺渺茫茫知道一点,但我不相信自己是对的,我跑去问了那唯一的熟人,她说:“你是不懂日本文的,你看错了。”我很希望我是看错,所以很安心的回来了,虽然去的时候是流着眼泪。

    昨夜,我是不能不哭了,我看到一张中国报上清清楚楚登着他的照片,而且那么痛苦的一刻。可惜我的哭声不能和你们的哭声混在一道。

    现在他已经是离开我们五天了,不知现在他睡到哪里去了?虽然在三个月前向他告别的时候,他是坐在藤椅上,而且说:“每到码头,就有验病的上来,不要怕,中国人就专会吓唬中国人,茶房就会说:验病的来啦!来啦!”

    我等着你的信来。

    可怕的是许女士的悲痛,想个法子,好好安慰着她,最好是使她不要静下来,多多的和她来往。过了这一个最难忍的痛苦的初期,以后总是比开头容易平伏下来。还有那孩子,我真不能够想象了。我想一步踏了回来,这想象的时间,在一个完全孤独了的人是多么可怕!

    最后你替我去送一个花圈或是什么!

    告诉许女士: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太多哭。

    红十月二十四日我早就知道,在我和你末次——决不是末次——是你远行前的末次,话别的时候,彼此一定只觉悲哀抑郁而不能道出只字。

    彼此一定只觉悲哀抑郁——陈淑

    绿哥:

    我早就知道,在我和你末次——决不是末次——是你远行前的末次,话别的时候,彼此一定只觉悲哀抑郁而不能道出只字。所以我写下这封信,准备在临行的时候交给你。这信里的话是应该当面向你说的,但是,绿哥,请你恕我,我的微弱的心禁不起强烈的悲哀的压迫,我只好请纸笔代喉舌了。

    绿哥!两月前我就在想象着今天的情景,不料这一天居然临到!同学们都在讥笑我说我这几天消瘦了;我的母亲又说我是病了,天天强我吃药。你该知道我吃药是没用的,绿哥,你去了,我只有一件事求你,就是你要常常的给我寄些信来,这是医我心灵的无上的圣药了。

    哥罗拉多泉是美国名胜的地方,一定可以增进你的健康,同时更可启发你的诗情。绿哥,你千万不要“清福独享”,务必要时常寄我些新诗,好叫一些“不相识的湖山,频来入梦”。我决计在这里的美术院再学几年,等你的诗集付印的时候可以给你的诗集画一些图案。绿哥,你的诗集一定需要图案的,你不看现在行的一些集子吗,白纸黑字,平淡无味?真是罪过!诗和画原是该结合的呀!

    你去到外国,不要忘了可爱的中华!我前天送你的手制的国旗愿长久的悬在室内,檀香炉也可在秋雨之夜焚着。你不要只是眷念着我,须要崇仰着可爱的中华,可爱的中华的文化!

    绿哥!别了!我不能再写下去了,因为我的话是无穷止的,只好这样的勉强停住。秋风多厉,珍重玉体!

    妹陈淑敬上临别前一日唉呀,亲爱的,亲爱的,我的亲爱的,这真让我烦恼啊,我的朋友们要打架了!我爱他们两个人,我希望他们都能赢。

    这真让我烦恼啊——爱伦·泰瑞

    唉呀,亲爱的,亲爱的,我的亲爱的,这真让我烦恼啊,我的朋友们要打架了!我爱他们两个人,我希望他们都能赢。亨利声称你在《星期六评论》上“攻击”他,使他非常恼火(我昨晚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这种倒霉事真令人痛心(我无法表达我的心情,请你试着揣摩我的意思吧)。

    我是从你的明信片上得知你的剧本已被退回的。一刻钟后,亨利过来告诉我,他“正要”(!)把剧本退给你——“由于”种种、种种原因。我说,我坚信还有一个“种种”之外的原因。可他不愿“坦白交待”。我相信他很惭愧,我也为他感到非常遗憾。我又不忍见他惭愧。我并没有向他追问细节,因为我们必须在好几百位观众面前好好演戏,但当时我的心在狂跳。今天下午他和我要驱车远行,那时他会把一切都告诉我的。我由衷希望他能扮演其中的角色,因为这是他该扮演的角色!为了你们两个人的缘故,我希望如此。

    不知为什么,这是我在漫长人生中,第一次感到非常非常地沮丧。啊,上帝,这多么可怕啊。上周我才真正鼓起勇气,决定在这乏情少爱的人生中继续生活下去。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除了我在剧院的服装员外,没有人知道这些。这回我没有告诉她我的感受,因为这会使她伤心。她已为我着装20年了,我现在不想再让她不快!所以我只好对你诉说(否则我要崩溃了),你不会“在意”我的话,而我说出来却会感到轻松许多,我知道你会原谅我的自私。

    不要与亨利争吵。那只会增加我的痛苦。我吻你纯真的鼻尖,并停留在那里(我想:“停留在那里”是最好不过的)。

    请带我上楼,亲自为我朗读剧本。

    年4月我知道你也曾为我痛苦过,我也为你痛苦过,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任何痛苦也会在我身上得到回音,因为你永远在我的心上。我愿意一生一世做你的痛苦的知情人。

    痛苦的回音——波伏娃

    纳尔逊,最亲爱的:

    你的来信使我心中很难受。因为第一封信中你估计不可能来巴黎,以后也不一定能来。第二封信中,你说精神上受到折磨和痛苦。我是多么想见到你,和你说话,给予你我心中的一切!你不能来实在太让我难过,我相信,你的和我的朋友们的热情友谊——不止是友谊——会对你有所帮助。亲爱的,从我自私的角度你知道我希望什么吗?也许苏联政治的这一大变化后,美国的政策也会有变化,铁幕会被拉开。你不认为有此可能吗?我认为是有的。也许一年内你又可以见到你的法国朋友了。我也没有去纽约的打算,现在肯定也得不到签证,我也不想去求他们给我签证。反正,有不少困难,如果你能来最好。

    你的第二封信使我很吃惊。我衷心感谢你给我写这封信。我不特别喜欢收集他人的痛苦、折磨,但你的痛苦却是我十分在乎的,你愿意告诉我,这对于我更有特殊意义。我知道你也曾为我痛苦过,我也为你痛苦过,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任何痛苦也会在我身上得到回音,因为你永远在我的心上。我愿意一生一世做你的痛苦的知情人。可是这并不能帮助你,我无法帮你,没有人能帮你。这是个伤心的故事。我觉得你的行为不一定是错的,我倒觉得你做得对,我理解你讲到的痛苦,非常理解。既然你对此无能为力,那么请你不要让别人也陪着你痛苦,否则就太没意思了。根据我对你的了解,我担心你会使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请告诉我你没有这样做。亲爱的,你既然已开始告诉我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请你继续告诉我。我对你的一切非常关心。当然如果你不想跟我讲,就什么也无须说。谢谢你寄来的照片,很像你本人。谢谢你寄来布雷克的信以及疯女人和那些神经病的信,谢谢寄来的剪报和《民族》。你真好!你应该获得幸福,你会的。

    重读你的第一封信后,我觉得赖特的书并不好,他们喜欢这本书是因为它反共以及其他内容。反对一切就是帮助右翼,不是吗?我觉得他想在这本书中表现看问题深入,而实际上写得不好。我收到了几封来自美国的关于《第二性》的信,大部分来信写得很好。但有一个芝加哥的男士给我往二丑咖啡馆寄了一个小包裹,非常小的。我打开看发现里面全是纸,在盒底有几片“泻药帮助清洗坏脾气”或类似的东西。多风趣!肯定不是瓦班莎妙语,也许是密歇根大街妙语?我是否告诉你好莱坞有一人想把《第二性》拍成电影?即使你没看过这本书,这种设想也有些出格,不是吗?

    我在南部的蓝色海岸,10天内回巴黎(来信请寄那里)。蓝色海岸并不蓝,风很大,阴雨天气,但是我在这小旅馆里工作得不错。我是乘汽车来的,行驶在美丽的乡间路上。萨特和我总是以友好的心情谈到你,以难过的心情谈到你不能来。最令人难过的是奥尔加不断地说你是她遇见过的最富有诗意的人。她留在巴黎,博斯特住在他们在卡布里的小家(你还记得吗?),着手写一本他非常想写的小说。后来他又被叫回到巴黎参与写一部电影剧本,没有意思,但钱不少,他只好同意了。可是他病倒了,得了一种肝病,三个星期无法工作。他知道这是精神作用,由于生气引起的,需要长时间才能康复。现在他已好了,在痛苦地挣钱。

    戛纳在举行电影节,今天我在圣特罗佩见到了奥森·韦尔斯和E.G.罗宾逊,许多漂亮的姑娘和古怪的男人。我想你对卓别林的看法是对的,但我对他仍是很有感情的。萨特和所有头脑清醒的人的看法和你一样。大概我看电影的那天头脑并不清醒。

    工作,不停地工作。一本又长又难写的书,终于完成了。诺夫出版社要出版它,这样你在一两年内就可读到了。我希望你会喜欢,因为是“你的”书。

    宝贝,请跟我讲讲你自己。目前我的生活中没有什么痛苦,一切很平稳,你的痛苦使我感到内疚,我也感到痛苦。请和我说话。我要和你一起睡在墓里,但愿我们不久又可在一起喝威士忌!纳尔逊,我的心中充满了你,我有一个很好的记忆,和一颗忠诚的心。

    你的西蒙娜我写到这些事情,就感到剧烈的痛苦。真可以说是我用我心里的血液来写。

    真实的我——斯托夫人

    我亲爱的夫人:

    我急于要回你的信,因为我和你相识已久,而在儿童时代,每天都念你为儿童写的诗歌。所以对你的信更觉难得。

    我在儿童时期,思想哪一天写封信给你,告诉你我多么感激你,告诉你,你的诗歌给我们所有儿童多么大的愉快。

    现在你居然想要知道我是哪一类的女子!唔,假如你真有这个意思,你可以免费得到一切的统计数字。由起头说,我是一个矮小的妇人——40多岁,又瘦又干,就如一撮鼻烟,年轻时也不漂亮,如今像个用旧的东西一样。

    我在25岁时嫁给一位精通希腊文、希伯来文、拉丁文及阿拉伯文的人,但是,唉!其他方面却一无所有了。我开始管家时,客厅及厨房的全部瓷器只花了十一元买来。这样维持了两年,还过得去,后来我的弟弟结婚,带了新娘来看我。检查之下,才发现若要请娘家人来吃饭,盘子茶杯就不够用了,于是我想最好再花十元买一套茶具来补充一下,我相信,这样又可维持好几年。

    但是我在另一方面非常富裕。

    第一,我有一对卷发的双生女孩,后来在这方面逐渐增加,末了我做了七个孩子的母亲,最美而最可爱的那一个已葬在辛辛那提我家附近。一个身为奴隶的母亲被人夺去孩子时的感想,我是在他临终的床前及他的墓前了解到的。在这种无法忍受的惨痛中,我向神惟一的祈祷是愿这些痛不是白受的。他去世时的处境有特殊的痛苦,似乎受的是残忍的罪,使我觉得,我心已碎,如果不因此做点极有益于人的事,我永远也不能甘心……我时常感觉到这本书(《黑奴吁天录》)有一大部分因为那年夏天所遇到的可怕情况,内心感到辛酸的忧伤,所以我才要写出来。我相信,如今在我的脑子里,除去对忧伤者,尤其是对于别离子女的母亲,有深切的同情之外,别的痕迹已经没有了。长年与贫病奋斗,在热而乏人的天气里,我的孩子在我身边长大。育儿室与厨房是我主要的工场。有些朋友怜我艰难,将我写的一些小品文抄好,写上我的名字,寄往稿费优厚的《年报》。我用第一笔稿费买了一张绒被盖!因为我嫁入贫家,又无妆奁,既然我的丈夫只有四壁图书与满腹经纶,床与枕头就都算是最能生利的投资了。从此以后,我想我已得到了点金石,要添购新地毯或床垫时,或是一年终了而我的帐簿如可怜的陶拉的一般,收支不能相抵,我常对与我苦乐分担的忠友及打杂的安娜说,“如今你若能替我看一天孩子,并且管家,让我去写一篇东西,我们就可以脱离苦海了。”于是我做了作家——你要知道,最初小做做,常对那些替我写上名字而希望我成名的朋友们严重抗议。假如你在所有的美国历书封面上,看见我的木刻像,鼻子特别长,我希望你留意到我是被五千位亲爱的朋友及公众逼迫了才写作的,此举实在与我谦卑的天性相违。有一件关于我在西部的生活的事我必须提起,这一点你当比许多英国女子更加能够了解。

    我住在辛辛那提城两英里外的乡间,你知道,在城里已不易找佣工,在乡间几乎是更不可能的事,那些愿出最高工资的人都找不到,何况在物质方面拿不出像样东西来的可怜的我呢?

    若不是我这位不可分离的朋友安娜,一位心地高尚的英国女郎,贫困而忧伤地来到我家,紧依着我如路得依着拿俄米,我决不能度过这些不安全的生活与没有佣工使我们二人所受到的一切艰困。因此当我们神学院的地产分为小块廉价出租时,一些穷人家迁入我们这一区,我们偶尔也可请他们来帮忙,做点家事,你可以想象我是多么高兴。其中约有十二家是已被释放的黑奴,也是我在紧急时最爱去的地方。若有人想看出黑脸的美点,让他们像我一样,在身体虚弱的时候,天气又炎热逼人,手上抱着一个生病的婴儿,育儿室里还有两三个幼儿,而家里没有一个佣人帮忙。那时,若是他们能看见我的老佛兰基姆走过来,诚实直率的黑脸,长而健壮的手臂,大而结实得像木桶的胸部,快乐而恳切的笑声,高高兴兴地替你洗衣而索价低廉,便能欣赏黑人的美点了。

    我的厨子,可怜的白丽莎——她若想到她的名字会传到英国去一定会瞪眼呆望!——这十足是一个奴隶生活的缩影;肥胖、温柔、随和、心地慈和也很可爱,总是称我这个朴素的家为“公馆”,当它是有七百个佣工的农庄似的。她度过维基尼亚州生长的奴隶所过的悲惨生活。年轻时一定是很漂亮的黑白混血女郎。声音柔和,举止文雅而适意。她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长大,学会了做看护与裁缝。这家人家道中落,她忽然被卖往路易西安那州一家农庄。她常常告诉我,她事先毫不知情,便突如其来地被人押上马车,在她驶去时望见她的小女主人在窗口向她伸出膀子呼号的情形,她也说起路易斯安那州农庄上的情景,她常在晚上起来偷偷地伏侍那些挨了鞭子,皮破肉绽的奴隶。因此又被卖到肯塔基州,而她最后一位主人便是她所有孩子的父亲。在这一点上,她始终维持谨慎与缄默,我认为实在了不起。她总称他为她的丈夫,直到她在我家几年后,我才发现真正的关系。我永远忘不了那时我替她多么难受,也忘不了我对她谦卑的道歉的感觉,“你知道,斯托太太,做奴隶的女子是没有办法的。”她有两个极漂亮的混血女儿,和她一样美的眼睛和头发,是很有趣的孩子,与我的孩子在家里一同由我亲自教授。由到我家来的好些黑奴的身世中,使我无意间知道许多关于蓄奴制度和地下火车经过我家的情形,简直说不完,而这封信已经太长了。

    你问起我的书在美国所得的报酬。我一生穷困也准备穷困终生,我从未想到要借一本我不得不写的书来赚钱。因此在三个月售书的结果,我得到一万元时,的确是喜出望外,我想如今收入更多了……我心中颇想在北方的某一州设立一所师范学校,专为训练美国与加拿大的黑人师资。我很希望这本可能有空前的好销路的书所得的利益,能替黑种人留下某种永久有益的纪念。无论在英国或美国,我的利润还不及出版者多。但是我情愿为这个目的,大量捐助,我相信无论是英国或美国的出版者一定愿意与我合作,因为无论什么事都不及教育已得到自由的黑人提高他们的身分对解放黑奴有更直接的好处。

    如今我在写一本书,估计与《黑奴吁天录》一样有分量。其中包括替那本小说用来做根据的一切事实与文件,还有许多的事实、审判报告、法律文件及如今住在南方的人的证言,足够证实《黑奴吁天录》里的所叙述的每一件事。

    我必须承认,在我开始研究事实来着手写这本书以前,我虽自以为知道得很多,还不曾测量到这个渊的深度。法庭的纪录与诉讼手续真令人难以相信,我一想到这些就充满了惊诧。前一本书既已唤起一般人的同情,我想这本书也一定能打动人心而产生一些影响。

    我写到这些事情,就感到剧烈的痛苦。真可以说是我用我心里的血液来写的。我写《黑奴吁天录》的时候,有多少次以为我的身体要坏了,但我恳切地祈求上帝帮助我,等我写完那本书再说,如今我仍然忙得不可开交,真吃不消。

    这种恐怖,这种好像恶梦似的丑事!真发生在我的国家里吗?这就像铅一般压在我的心上,使我的日子过得忧伤,心头罩着阴影,尤其我对南方的感情如对我的兄弟一般,更因每一件我不得不写的罪恶而感到痛苦,就像人在法庭上因为迫于庄严的誓言,不得不家丑外扬一般。我有多少次以为自己一定要死了,却仍然祷告上帝让我活着,好做一点事。我可能在五月到伦敦;我能会见你吗?

    世上居然有这么多的人要看看我,真使我感到奇怪,如在梦中,如今我不得不想到在他们看见我时一定会想,上帝召选了“世上懦弱的”。(《哥前》壹:二十七)假如我活到明春,我希望能看到莎士比亚的墓,密尔顿的桑树,与我祖先的大好河山——古老的英国!愿那天来临!

    你的亲爱的,斯托我们很幸运有三个儿子,每个都有不同的个性,也都为我们带来特别的欢乐,但老二比利却是众所皆知的“永远的乐观者”。

    永不悲观——贝丝·达尔顿

    我们很幸运有三个儿子,每个都有不同的个性,也都为我们带来特别的欢乐,但老二比利却是众所皆知的“永远的乐观者”。我们真希望将他的观点归功于我们教导有方,但他天生如此。举例来说,他老是很早起床,喜欢早上五点爬上我们的床,我们会叫他安静,回去睡觉,他则赖皮躺着,用假声低语:“真是美丽的早晨,我听到鸟儿在歌唱。”

    我们要他不要跟我们说话,他会回答:“我不是在跟你们说话,我是在自言自语!”

    幼儿园时,老师要他画一只老虎,但比利的长处是乐观,而不是艺术,因而他画出来的老虎歪着头,闭一只眼,老师问他为何老虎闭一只眼,他回答:“因为老虎在说:“小子,我正在看着你呢!”

    另一个例子是他五岁时跟他哥哥在争执着电视上的某个人是不是秃头,比利说:“他没有秃头,他就像爸爸,他只有看着你的时候才秃头,他走开时,头上有好多头发!”

    这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都可看到他永不悲观的个性。我们的老三覃纳在某个周二突患溶血性尿毒症,周日就死了,当时比利七岁,覃纳葬礼结束那晚,我把比利换上床,以往我都会躺在他身边,与他聊聊当天发生的事,但在那个特别的夜晚,我们就静静躺在黑暗中,没说什么话,突然间,比利在黑暗中开口说话。

    他说:“我为家人感到难过,但是更为别人感到难过。”我问他“别人”指的是谁,他解释道:“那些从不认识覃纳的人啊!我们多么幸运,能跟他生活二十个月,想想看,还有很多人根本不认识他呢!我们真的很幸运。”

    家奇曾全心全意地爱我,在她有生之年,她曾给我难以数计的礼物,不过我知道她也给了我最后及最大的礼物:她的死更新了我的生命。

    天堂没有轮椅——纯妮达·杭特

    我祖父是佛教徒,地位尊崇。但每当祖父在场时,大家注意到的不是他的权位,而是他内在散发出来的能量,他明亮的绿眼闪烁着神秘的活力。他虽然话不多,在群众中仍引人江口,我想这是他内在发散出来的光辉。沉默反而使他更为突出。

    而我祖母是个天主教徒,她聪颖过人且活力充沛,在她的那个时代算是个前卫的女性。我叫她“家奇”,因为我小时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是“家家”,她相信我是要叫她,因此沿用至今日,我仍叫祖母家奇。

    五十年的婚姻中,祖母的生活一直是以先生为中心,同时也成为养活一家七口的经济来源,使祖父无后顾之忧,能专心他传教的工作,帮助有需要的人,接待世界各处来访的教会显要及高僧。祖父死时,祖母生命中的光亮消失,代之以深沉的忧郁,一如失去生命的重心,她便从现实世界中退缩回哀伤的领域。

    这段期间,我习惯每周去看她一次,让她知道,如果她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时光流逝,心灵的伤口也随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复原。几年之后,有一天我照常去看祖母,走进屋里,发现她坐在轮椅上,笑容可掬,两眼闪闪发光,对她这种明显的态度改变,我没有马上发表意见,她反倒先开口: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乐吗?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

    “我当然想知道,”我道歉,“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快乐?什么让你改变心情?”

    “昨天晚上我得到答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上帝带走你祖父而留下我。”她轻声地说。

    “为什么?”我问。

    然后,她好像在告知世界上最大的秘密般,压低声音,身体向前倾,向我吐露:“你祖父在世时即知美好生活的秘密,而且每天力行,后来他本人就具体实现无条件的爱,这就是为何他必须先走,而我必须留着的原因。”她若有所思地停顿一下,接着继续说,“我本来认为是惩罚的,原来是礼物。上帝让我留在人间,让我能将自己的生命转变为爱。”她接着说:“昨晚我知道你无法在那边学到爱的功课,”她一边说,一边指着天空,“爱要活在地球才有用,一旦你离开了,一切都已太迟。上帝给我生命的礼物,因而我能在此时此刻身体力行爱的意义。”

    自那日起,我去探望祖母时,总是充满分享和不断的惊奇,即使她的健康在衰退,她还是真的很快乐,她终于再度生活得充满活力与理想。

    有一次我去看她,她兴奋地拍打轮椅的扶手说:“你绝不会知道今早发生了什么事。”

    我回答说我当然不知道,她继续兴致高昂地说:“今天早上你叔叔对我发脾气,我连逃避都没有,我接受他的愤怒,用爱包起来,回报以喜乐!”她眼光发亮,再补充说:“还很好玩吧!当然,他就不再生气了。”

    日复一日,祖母一直实行她爱的功课。每次同她分享故事,使得探望她成为我心灵的探险,她的确征服了内心生情的高山,让自己历久弥新,产生出崭新而有活力的新自我。

    岁月不饶人,祖母的健康状况逐渐恶化,她常常进出医院,当她九十七岁时,在感恩节后又入院,我搭电梯上楼,问值班护土:“请问杭特太太在哪一间病房?”

    护土马上抬眼看我,摘下眼镜说:“你一定是她孙女,她在等你,·她要我们注意看你来了没有。”她从工作台后走出来,“我带你去。”我们走过走廊,护士突然站住,看着我说:“你知道吗?你祖母是个很特别的人,她像光一样照亮别人,这层楼的护士值班时都指定要去她房间,她们喜欢拿药去给她,因为大家都说她很不一样。”她顿了一下,好像觉得自己话太多,而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你当然早已知道。”

    “她是很特别,”我想着,但有个微弱的声音却从我心里面说,“祖母已经完成了她的目标,她的时间快到了。”

    圣诞节过后两天,早上我已跟祖母在一起过,晚上就在家休息,突然有个声音告诉我,“起来,到医院去,现在就去,别犹豫了,现在就去。”

    我套上T恤和牛仔裤,跳上车,火速赶往医院,迅速停了车,奔跑进电梯,上到四楼,我一进门就看到姑姑抓着祖母的手,眼中噙着泪水。“纯,她刚走,她五分钟前才走,你是第一个来的人。”

    我向祖母的床边移动,内心感到一阵晕眩,我不想相信,伸手去摸她的心跳,寂然无动静,家奇走了,祖母走了。我握住她仍然温暖的手臂,低头看这美丽而年老的身体,曾经藏有我所崇拜的女人的灵魂。祖母曾在我年幼时照顾过我,让我衣食无缺,当我父母仍年轻,仍在为生活奋斗时,她为我付学费。我怅然若失,无法相信我所敬爱的祖母,我最亲爱的家奇走了。

    我记得那晚绕着她的床,抚摸她宝贵身躯的每一部分,我所感到的心痛和空虚,使我无法自持,脑中充塞着从未有过的想法,这是我熟悉的手和脚,但她在哪里?她的身体已空,她往何处去了?我内心深处想乞求个答案,前一刻有灵魂而生气蓬勃的身体,待灵魂一走,就成了僵硬无法动弹的躯壳,如果人死后仍有生命,家奇将会去哪里?

    突然间有一道光芒和一股热量,祖母飘浮在她躯壳的天花板上,轮椅不见了,她在光亮中跳舞。

    “纯,我没走”她大叫,“我离开身体,但我还在这里,看,天堂没轮椅,所以我又能用双腿走路了。我现在和你祖父在一起,快乐无穷,当你往下看我虚空的身体,就会了解生命的奥秘,记住,外在的物质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无法带走身体,带走在世时所赚的钱或是我积攒的任何东西,即使是我最宝贵的财产,你曾祖母送我的结婚戒指,也一样带不走。”

    家奇继续说着,光非常明亮:“纯,你将会认识很多人,你必须和他们提及事实,告诉他们,人死时惟一带走的是一张爱的记录,孩子,我们的生命是以施予衡量,而非以接受多少来衡量。”然后祖母的光消失了。

    床边宝贵时刻的醒悟已过去多年,但祖母的话言犹在耳,永久刻在我心中,在诸多琐碎小事上,都让我每天试着改变自己的性情。家奇曾全心全意地爱我,在她有生之年,她曾给我难以数计的礼物,不过我知道她也给了我最后及最大的礼物:她的死更新了我的生命。

    一旦我们让自己如光照耀,同时也鼓舞他人效法当我们从自己的恐惧中解放我们的存在便自动解放其他人。

    深沉的恐惧——纳尔逊·曼德拉

    我们内心深沉的恐惧不在能力不足而在难以控制是我们的光,而非黑暗威胁我们我们自问,我是谁?得以聪明、闪亮、多才而成功愉快?

    事实上,有何不能呢?

    你是上帝的子民,假装谦逊无法服务世界退缩并无教化作用,并不因此使人更肯定你我们生来便是要彰显上帝的伟大由内在发出不是少数人而已而是每个人一旦我们让自己如光照耀,同时也鼓舞他人效法当我们从自己的恐惧中解放我们的存在便自动解放其他人灾难中自有大价值,我们所有的错误都烧之殆尽。感谢上帝,我们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转祸为福——佚名

    若你的房子着火,就用它来取暖吧!

    西班牙谚语一九一四年十二月的一场大火,几乎摧毁了汤玛斯·爱迪生的实验室,虽然损失逾二百万美元,但因建筑物是混凝土所建,原本以为可以防火的,所以只保了二十三八千美元的火险,而爱迪生一生大半的研究都在这次火灾中付之一炬。

    火势正大时,爱迪生二十四岁的儿子查尔斯,在浓烟和瓦砾中疯狂地寻找父亲,找到时,爱迪生正平静地看着火景,火光反射在他脸上白发在风中翻飞。

    “我真的很心疼,”查尔斯说:“他已经六十七岁了,不再是个年轻小伙子,而一切却随火而逝,他看到我时,扯开喉咙叫着:“查尔斯,你妈在哪里?”我告诉他我不知道,他又说,“把她找来,她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这种景象了。”

    第二天早晨,爱迪生看着灰烬里的废墟说:“灾难中自有大价值,我们所有的错误都烧之殆尽。感谢上帝,我们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大火后三个月,爱迪生发表了他的第一部留声机。

    一个人内在所具备的越多,求助于他人的就越少——他人能给自己的也越少。所以,智慧越高,越不合群。倘使智慧的“量”可以代替“质”的话,人活在大千世界中的自由度就会多一些。

    痛苦与厌倦之间——叔本华

    生命剧烈地在痛苦与厌倦的两端摆动,贫穷和困乏带来痛苦,太得意时,人又生厌倦。所以,当劳动阶层无休止地在困乏、痛苦中挣扎时,上层社会却在和“厌倦”打持久战。在内在或主观的状态中,对立的起因是由于人的受容性与心灵能力成正比,每个人对痛苦的受容性,又与对厌倦的受容性成反比。人的迟钝性是指神经不受刺激气质不觉痛苦或焦虑。无论后者多么巨大,知识的迟钝是心灵空虚的主要原因。惟有经常兴致勃勃地注意观察外界的细微事物,才能除去许多人在脸上流露的空虚。心灵空虚是厌倦的根源,好比兴奋过后的人们需要寻找某些事物填补空下来的心灵,但人们寻求的事物又大多类似。

    试看人们依赖的消遣方式,他们的社交娱乐和谈话内容多是千篇一律的。有多少人在阶前闲聊,在窗前凝视窗外,由于内在的空虚,人们寻求社交、余兴、娱乐和各类享受,因此产生奢侈浪费与灾祸。人避免祸患最好的方法,就是增加自己的心灵财富,人的心灵财富越多,厌倦所占的空间就越少。那不衰竭的思考活动在错综复杂的自我和包罗万象的自然里,寻找新的材料,从事新的组合,这样不断鼓舞心灵,除了休闲时间以外,厌倦是不会趁虚而入的。

    另外,高度的才智基于高度的受容性、强大的意志力和强烈的感情之上。这三者的结合体使各种肉体和精神的敏感性增高。不耐阻碍,厌恶挫折——这些性质又因高度想象力的作用更为增强,使整个思潮都好像真实存在一样。人的天赋气质决定人受苦的种类,客观环境也受主观倾向的影响,人所采用的手段总是对付他所忍受的苦难,因此客观事件对他总是具有特殊意义。

    聪明的人首先努力争取的无非是免于痛苦和烦恼的自由,求得安静和闲暇,过平静和节俭的生活。减少与他人的接触,所以在他与同胞相处了极短的时间后就会退隐,若他有极多的智慧,他就会独居。一个人内在所具备的越多,求助于他人的就越少——他人能给自己的也越少。所以,智慧越高,越不合群。倘使智慧的“量”可以代替“质”的话,人活在大千世界中的自由度就会多一些。人世间一百个傻子无法代替一个智者。更不幸的是人世间傻子又何其多。

    我们不就像森林中那棵身经百战的大树吗?我们也经历过生命中无数狂风暴雨和闪电的袭击,也都撑过来了,可是却总是让忧虑的小甲虫咬噬——那些用大拇指和食指就可以捏死的小甲虫。

    别为小事烦恼——戴尔·卡耐基

    活在世上只有短短几十年,却浪费了很多时间去为一些很快就会忘却的小事犯愁。

    给你讲一个最富戏剧性的故事,主人公叫罗博·摩尔。

    “1945年3月,我在中南半岛附近276英尺深的海下,学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课。当时,我正在一艘潜艇上。我们从雷达上发现一支日军舰队——一艘驱逐护航舰、一艘油轮和一艘布雷舰——向我们这边开来,我们发射了3枚鱼雷,都没有击中。突然,那艘布雷舰直朝我们开来(一架日本飞机把我们的位置用无线电通知了它)。我们潜到150英尺深的地方,以免被它侦察到,同时做好了应付深水炸弹的准备,还关闭了整个冷却系统和所有的发电机器。

    “3分钟后,天崩地裂。6枚深水炸弹在四周炸开,把我们直压到海底276英尺的地方。深水炸弹不停地投下,整整15个小时,有十几个就在离我们50英尺左右的地方爆炸——若深水炸弹距离潜艇不到17英尺的话,潜艇就会被炸出一个洞来。当时,我们奉命静躺在自己的床上,保持镇定。我吓得无法呼吸,不停地对自己说:这次死定了……潜艇的温度几乎有摄氏40多度,可我却怕得全身发冷,直冒冷汗。15个小时后,攻击停止了。显然那艘布雷舰用光了炸弹后开走了。这15个小时,在我感觉好像有1500万年。我过去的生活——在眼前出现,我记起了做过的所有的坏事和曾经担心过的一些实际很无聊的小事。我曾担忧过:没有钱买自己的房子,没有钱买车,没有钱给妻子买好衣服。下班回家,常常和妻子为一点芝麻小事吵架。我还为我额头上一个小疤——一次车祸留下的伤痕发过愁。

    “多年之前那些令人发愁的事,在深水炸弹威胁生命时,显得那么荒谬、渺小。我对自己发誓,如果我还有机会再看到太阳和星星的话,我永远不会再忧愁了。在这15个小时里,我从生活中学到的,比我在大学念4年书学到的还要多。”

    我们一般都能很勇敢地面对生活中那些大的危机,却常常被一些小事搞得垂头丧气。拜德先生也发觉了这一点。他手下的人能够毫无怨言地从事危险而艰苦的工作,“可是,我知道,有好几个同屋的人彼此不说话,因为怀疑别人把东西乱放,占了自己的地方。有一个讲究“空腹进食细嚼健康法”的家伙,每口食物都要嚼28次,而另一个必须找到一个看不见这家伙的位子坐着,才吃得下去饭。”

    权威人士认为,“小事”如果发生在夫妻生活里,还会造成“世界上半数的伤心事”。芝加哥的约瑟夫·萨巴士法官,在仲裁过4万多件不愉快的婚姻案件之后说道:“婚姻生活之所以很不美满,根本的原因往往都是一些小事。”

    实际上,要想克服一些小事引起的烦恼,只要转移看法和重点就可以了——让你有一个新的、开心点的看法,我的朋友、作家荷马·克罗依说:“过去我写作的时候,常常被纽约公寓照明灯的响声吵得快要发疯了。后来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出去露营,当我听到木柴烧得很旺的响声时,突然想到:这些声音和照明灯的响声一样,为什么我会喜欢这个声音而讨厌那个声音呢?回来后我告诫自己:“火堆里木头的爆裂声很好听,照明灯的声音也不错。我完全可以蒙头大睡,不去理会这些噪音。”结果,头几天我还注意它的声音,可不久我就完全忘记了那些。”

    吉贝林和他舅舅打了维尔蒙有史以来最有名的一场官司。吉贝林娶了一个维尔蒙的女子,在布拉陀布建了一所漂亮房子,准备在那儿安度晚年。他的舅舅比提·巴里司特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俩一起工作,一起游戏。

    后来,吉贝林在巴里司特那里买了一点地,事先商量好巴里司特可以每季度在那块地上割草。一天,巴里司特发现吉贝林在那片草地上开出一个花园,他有些生气,暴跳如雷。吉贝林也反唇相讥,弄得维尔蒙绿山上乌云笼罩。

    几天后,吉贝林骑自行车出去玩时,被巴里司特的马车撞在地上。这位曾经写过“众人皆醉,你应独醒”的名人也昏了头,告了官。巴里司特被抓了起来。接下去是一场很有趣的官司,结果使吉贝林携妻永远离开了美丽的家。而这一切,只不过为了件很小的事——一车干草。

    哈瑞·爱默生·富斯狄克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在科罗拉多州长山的山坡上,躺着一棵大树的残驱。自然学家告诉我们,它有400多年的历史,在它漫长的生命里,被闪电击中过14次,无数次狂风暴雨侵袭过它,它都能战胜。但在最后,一小队甲虫的攻击使它永远倒在了地上。那些甲虫从根部向里咬,渐渐伤了树的元气,虽然它们很小,却是持续不断地攻击。这样一个森林中的巨木,岁月不曾使它枯萎,闪电也不曾将它击倒,狂风暴雨不曾将它动摇,却因一小队用大拇指和食指就能捏死的小甲虫,而倒下了。”

    我们不就像森林中那棵身经百战的大树吗?我们也经历过生命中无数狂风暴雨和闪电的袭击,也都撑过来了,可是却总是让忧虑的小甲虫咬噬——那些用大拇指和食指就可以捏死的小甲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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