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病人-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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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你看得见还是看不见,两条平行的河流是可以交汇在一起的。

    现在,已经没有了在白色小屋里苦思冥想的你,也没有了在温哥华奔波困顿的我。那个蜷缩在铁窗之下,日夜构思儿子的青年军官;那个羁绊在自由之中,整日无所事事,只能靠着天天接送儿子打发时光的老兵流浪汉,正在渐渐地合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当你我都消失的时候,剩下的就是我们。

    儿子高中毕业了。儿子高大俊朗,儿子西装笔挺,儿子英姿勃发。

    现在是2009年6月11日的黄昏。残阳如血。

    这里是加拿大国,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温哥华市,西区——被叫做麦吉的中学。

    儿子的毕业典礼盛大无比,人潮如海,香槟像雨一样喷溅。

    真高兴也是真伤心哪!儿子渐行渐远。儿子已经被编进洋鬼子的队伍里了。

    喝吧!喝吧!香槟行吗?不行!学校的香槟肯定是不行的,无论力度还是数量。应该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啊!

    我们大步地行走着,就像我们高举的酒瓶上那个身穿制服的小人(酒的名字叫John Walker,Walker就是行走者),肩扛一杆大枪,在大步流星地行走。行走者是我们。

    我们走在大路上。我们的道路多么宽广。

    我们走着,我们喝着,我们唱着。

    我们边走边喝边唱。

    我们狂走。我们痛饮。我们高歌。

    高举起我们的John Walker,对着太阳,我们的酒瓶闪闪发光。

    打碎的酒瓶在阳光下五彩斑斓,就有无数的Walker大步地行走,向着我们聚集。他们与我们对峙。他们列队成为我们的队伍。

    路上方是华灯绽放。

    路旁边是酒吧、饭馆、咖啡屋、银行、牙医、私人诊所、印地安手工艺品小铺。还有中国人熟悉的美国鬼子开的星巴克。星巴克为什么不卖酒呢?我们应该教训教训他们。

    酒真是个好东西啊。

    喝酒很重要。

    我们一家一家喝过去。酒都被干掉了。我们喝光他们所有的John Walker。我们要把我们的战友解救出来,召集起来,不能让我们的步兵被困在橱窗里和货架上。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跨过太平洋……

    你们谁又在那儿胡说呢?!

    谁敢说我们醉了?!

    我们没有醉。

    我们永远也不会醉。

    你们要我们证明给你们看。

    那你们说怎么证明?

    你们打开手电筒,让我们顺着手电的光柱爬上去。

    我们可没有那么傻。我们不是怕你们到时候使坏,等我们爬上去你们把手电一关,让我们顺着光柱掉下来。我们才不怕你们关呢。你们关不关我们都会挂在天上。就算是你们关了,我们也掉不下来。我们是怕你们拿手电对着我们的屁股没完没了地照。时间长了,把我们的屁股烧红了,烧成了猴儿屁股,红彤彤的,挂在天上,让人们抬头一看,发现空中怎么都亮起红灯了呢?然后,人们自由飞翔的梦想都没有了。因为,天上已悬挂了严禁通行的红灯。

    No!不!我们没有那么霸道,我们没有那么自私。我们不能占着天空,毁灭人们自由飞翔的梦想。

    但我的前边不是太阳,我的前边是一边黑暗。我分不清方向,我不知该走向何方!

    我紧紧拥抱住我的太阳。

    啊,我的太阳!

    这时,有人对我说,你抱着的是电线杆,那上边不是太阳,是红灯。

    太阳已经不在了,只有红灯在不断地闪亮。

    (本刊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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