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白玫-第一天(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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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玫庆幸有一个年长并拥有丰富人生经历的闺密,给自己指导人生。父母不跟自己说的话,她可以站在白玫角度随时随地去说,没有父母教化式的兴师动众,自然而然,潜移默化,白玫接受起来像呼吸空气一样容易。

    这件事以后,白玫更深地逃进文学作品里。恋爱对象,也转移至虚幻的人物中。随着多篇作品在报刊上发表,当一个作家的梦想,在她心中疯长。

    白玫越来越像一只失群的孤雁,独来独往。

    台上讲课的老师,颐指气使口若悬河的样子,令她厌倦;台下的同学,男女生不时传纸条时的样子,窃窃私语及提起某位歌星、影星、球星发嗲时的怪叫,让她恶心。弗洛伊德说,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精神病患者。她却觉得周围的人好像没有一个不是显性,而且已病得不轻。

    还按时间上下学,中间那一大块时间却被她挪作他用了,不是在课堂上看小说,就是逃课。谎言,成了最好的工具,她常常用它来对付老师和父母,每天不提来一箩筐谎言,这一天过得好像没有一点滋味。在头疼,肚子疼,家里有事等谎言的掩护下,她经常带上外国名着、一瓶水和一个面包跑到公园的长廊里,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时也去图书馆,她就是在那里遇到了长得像肖朗的男生。

    无聊的时候,她就去看电影,在不景气的电影院里看一个人的电影。偶尔遇到其他逃课的同学,他乡遇故知似的过来跟她搭讪,而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又让对方扫兴地走开。被打扰,就像赴宴晚了只剩下一桌狼藉的残羹,让她无法接受。

    也有一次例外。

    白玫坐在录相厅看日本电影《梦旅人》,一个男生来到她身边,书包往旁边的座位上一放,说:“同学,帮我看一下。”

    她觉得可笑,整个录相厅里的人加在一起不过四五个,有什么好照看的。他再回来时,手里举着两杯可乐,将其中一杯递给她说:“这是你帮我看包的报酬!”

    “你不会撒迷魂药了吧?”她半开玩笑地说。

    他喝了两口,把杯子递给她:“你喝这杯!”看她还不相信,掏出证件说,“这回,你该相信了吧!”

    那是本市一所大学的学生证,光线昏暗,她又有些近视,没看清他的名字。为不让他轻举妄动,却装作看清了。心想,这人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实在。接可乐时,她感到他的手还是碰了自己的手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与陌生人接触,白玫越来越感觉比和熟人在一起安全,越是在公众场合,越没有任何危险。上初中时,她和一个女生关系甚密,说一些心里话是自然而然的事。后来,发现跟她说的私房话,成了很多同学公开的话题。她这才明白,最不可靠的就是离你最近的人。在无法挽回的伤害中,她躲进了冷漠的壳里。而和陌生人在一起,距离隔开了彼此的生活圈子,来于陌生,归于距离;自由来去,互不相扰。挺好。

    他抱住了她,汗津津的手往她身上摸。看没有遭到拒绝,越发变得大胆和放肆。

    男人就是这样,摸了你的手,你不拒绝,接下来会摸你的胳膊。摸你的胳膊,你不拒绝,他会得寸进尺地摸你的胸。摸胸也不被拒绝,接下来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做了。有位成名很早的男性作家说,“一个女的如果答应跟一个男的单独吃饭单独看电影,就是答应跟这个男的发生关系了,可以牵手就是可以做一切,这是我心中一向的一个推理。”

    男人的这些鬼花活,白玫还不懂。不过,她想,如果自己没有能力坐到爱情的黄金带上,何苦还要抱着梦想的空盒子不放!

    她第一次发现,肉体在男人意味深长的摩挲和疏理中,会变得亢奋和舒服,像吹得恰到好处的气球,没有爆裂的危险,却可以做短暂的梦幻般的跳跃翻飞。已变成“坏”女生“问题”女生的不安,纠缠着她:父母知道了非抽死自己不可。看来,偶尔人不知鬼不觉地做次“坏事”,也乐不可支。想起那夜欲强暴自己的“金城武”,如果他也像眼前的男生一样,哪怕是先邀自己看一场电影,再要求什么不但顺理成章,或许还会变成一种美好的回忆。

    儿时,她做过一件天大的“坏事”。大约五六岁时,她和小伙伴们到外面玩。憋急了,想尿尿。一时又找不到厕所,便蹲在一户人家的土房后面,近旁是一条小路,不远处可以望见绿色的田野。她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怕从哪里冒出个人来,撞见这让人难为情的一幕。

    现在想来,一个小孩子做这件羞耻的事也不为过,可那时她却认为自己已老大不小了。望着一条小溪被自己制造出来,迅即被干热腾腾的黄土吸走,只留下湿湿的印痕,她头一次体偿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离经叛道的快感。

    眼前的男生显然过于稚嫩,或许怕把她弄疼了,游走的手似抚摸一朵娇贵花朵,小心翼翼。他的吻有些笨手笨脚,牙齿不是咬到她的舌头,就是像吸盘一样粘着不放,把舌根拉得生疼。直到她用手使劲拍打他,才松口。

    一位男作家说:“人一生中的某些年龄可能专为某个器官活着。17岁之前我的手和脚忙忙碌碌全为了一张嘴——吃;30岁上下的几十年间,我的所有器官又都为那根性器服务,为它手舞足蹈或垂头丧气,为它费尽心机地找女人谋房事。它成了一根指挥棍,起落扬萎皆关全局;人生最后几年,当所有器官都懒得动了,只有靠回味过日子。”

    她突然感到,这个不老的作家,已然是这个时代的“古董”了。现在的年轻人,只要点一下鼠标,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钓到想排解无聊与寂寞的鱼。没有理想的年代,人们都蜕变成了动物,像失控的战斗机一样到处狂轰乱炸。

    小佳曾说,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属于谁,一定想属于谁,你就是天底下最傻的人。这个世界最滥的是爱情,最稀缺的恰恰也是。人活着还是务实点,花前月下的浪漫是一回事,实实在在的生活是另一回事。别让浪漫把自己吞噬,也别让现实把自己活剥。一定要提住线,把两个“木偶”操控得游刃有余。

    “去我宿舍好吗?”

    白玫摇了摇头。相互调戏一下,适度地放松青春的躁动与压抑就够了,干吗给自己找包袱背,而且还是来源于陌生人的!

    从录相厅出来时,他说:“我请你吃饭吧!”见她摇头,又说,“你挺招人喜欢的,再见面好吗?”

    白玫仍摇了摇头,冲他挥了挥手掉头便走。

    恍然中,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性和爱的区别。人不过也是动物中的一种,受基因与本能支配。向动物要道德,本身就欠道德。爱,不过是一种完美的感觉,找现实生活索要,无异于缘木求鱼。

    先圣康德早就有言:有两件事让人敬畏——浩瀚的宇宙和我们内心的道德。在那个年纪,白玫过早地把许多观念颠覆了。还好,尚有的理性,使她的思想不管走多远,人还站在原地,并没有让自己离人生航线走得太偏。

    同样的事,后来又发生过几次。都是在她恰到好处的掌控中有惊无险,在刺激中饱偿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快乐。

    若不是一件事情的发生,或许白玫不会上大学,不会在舞会上认识来学校玩的陈子枫,她的命运便会改为另外一种。

    高二那年,母亲看到她考卷上大红灯笼高高挂,大怒:“真想不到,你会考成这样。考不上大学,拿不到文凭,你又能到哪儿证明自己有水平!”

    “大学只会培养匠工,而作家却不是哪个大学能培养出来的。”白玫嘴硬地说。

    母亲的嘴角有些哆嗦,嗓子被什么卡住了,呼噜噜直响,指着她鼻子的手指在颤:“你——你也不看看,作家是那么好当的?长得像天仙也不比真本事有用,不好好读书,怎么会有出息?你看冰儿,学习是学习,玩儿是玩儿的!可你呢,就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这么不服管!这样下去,你得天天在家坐着,可谁会养你啊!”

    还在很小的时候,有位被村民称为高人的老学究。他是“文革”时被下放的清华大学教授,粉碎“四人帮”后又回到了清华,不过还常回来。有一次,母亲领着她和弟弟在路上遇到了他,闲聊起来。白玫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到一户人家门前拴着两只山羊,拾起地上的土坷垃朝它扔。见没砍中,她冲到离它不到一米的地方砍它,命中的山羊发出“咩——”的惨叫。她开心地大笑起来,也冲它“咩——咩——”大叫。也许是羊怕她了,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她,好像看不到伤自己的人,就安全了似的。

    他对母亲说:“发现没有,你家玫儿跟别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母亲问他:“您为什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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