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第4卷:祸国殃民-珍珠港事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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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山城重庆在沉睡。天穹深处,一轮明月静静地高瞩着大地,仿佛怕人把地球偷走似的默默守卫着。论季节,大雪已过去一天,但这里的十月小阳春气温依然很明显,夜间还如同深秋时节那样清新柔和。在这温顺幽静的夜晚,饱经日寇狂轰滥炸之苦的市民们,住在陪都的官员们,无疑睡得特别香甜。

    这时,正是十二月八日,也就是农历十月二十凌晨一点。忽然,从大洋彼岸的美国首都华盛顿传来一份特急电报,扰乱了国民党政府几位上层人物的安宁。

    电报是驻美国大使胡适发给外交部代理部长宋子文的。电报说:“从美副国务卿韦尔斯处获悉,日军于七日偷袭珍珠港,美军损失惨重。事态正向恶性发展。详情俟后再报。”

    电报非常重要,也非常及时,这是大使负重致远,忠于职守的高度表现。

    珍珠港,是太平洋北部夏威夷群岛中的瓦胡岛南面一个著名港湾,位于檀香山以西九点八公里处,是美国维护其在太平洋地区利益的重要海军基地。现在,这个军事基地遭到日本的严重破坏,好比一种恶疾发生势必引起并发症似的令人担忧!

    宋子文刻不容缓地给蒋介石打电话。蒋介石知道这份震惊世界的电报内容之后,当机立断地吩咐宋子文说:“你马上,唵,打电话给你二姐夫,还有敬之,这个这个,楚伦,彦及,到我这里来,唵,子文兄你也来!这个这个,面对这风云突变的世界局势,认真研究研究,唵!”

    面临这严峻的国际局势,宋美龄与丈夫一样深感不安,也随同丈夫穿衣起床了。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宋子文来了。蒋介石望着这位内兄沉思片刻,郑重其事地说:“郭泰祺从四月出任外交部长以来,唵,不仅身体一直多病,而且从他的才能看,也难以胜任!这个这个,看来,外交部长还得子文兄当,唵!”

    “我也当不好。”宋子文不以为然地说。郎舅间的关系一直不那么协调,这次让他代理外交部长,由宋美龄出面费了许多唇舌才接受。他说:“让我代理一段时间可以,万一郭先生不理想,那就请另选贤能。”

    “子文兄就是贤能啦,唵,你曾经当过外交部长,这个这个,当得很好嘛,唵!是因为让你代理行政院长,才由王宠惠继任的嘛,唵?”蒋介石心里不高兴,但表情真挚,语气平和,“现在再当,这个这个,驾轻就熟,唵!”他顿了片刻,“国难当头,又面临这千变万化的世界局势,这个这个,可以说,唵,我举步维艰,你不助我谁助我,唵?”

    宋美龄见此情景,赶忙说:“我多次对大哥说过,平日委员长在大哥面前有失当失言的地方,还得请大哥多多海涵。俗话说:‘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不打自己飞。’不管怎样,你们是郎舅。面临这错综复杂的国际局势,外交部长一职非大哥莫属啊!”

    宋子文表示默许。于是,六天后的十二月十五日,他正式出任外交部长。

    蒋介石的机要秘书陈布雷,行政院长孔祥熙,刚从长沙返回重庆的参谋总长何应钦,宣传部长叶楚伧先后来到蒋介石的曾家岩官邸。等宋子文将那份电报连念两遍之后,蒋介石先对胡适夸赞了几句,然后提出一个问题:“太平洋地区是美、英、荷、法等国的势力范围,这个这个,日本为什么先把矛头对准美国,唵?美国在太平洋地区有马尼拉,关岛,唵,还有威克岛,中途岛等好几个军事基地,这个这个,日本为什么先把矛头对准珍珠港,唵?”他两眼瞪着何应钦,“敬之你说说!”

    何应钦没有想到蒋介石会指名要他回答问题,愣怔了片刻,说道:“我说点个人浅见,请委座和夫人见教,请在座诸位见教。我认为,可以用两句话概括,因为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势力最大,因为美国在珍珠港的军事实力最大。”

    宋子文马上接腔:“我同意敬之兄的意见。日本能够攻破珍珠港,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其他军事基地就好对付了,如果日本能够制服美国,太平洋地区势力范围的其他国家也就好制服了。”

    何应钦与宋子文的分析是正确的。因此,日本早就对珍珠港虎视眈眈。今年一月八日,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就向当时的海军相及川估次郎提出“出动第一和第二航空战队、一个鱼雷舰战队、一个潜水艇战队,将美国停泊在珍珠港的舰艇彻底击沉,将停落在珍珠机场的飞机彻底击毁”的《作战设想书》。《设想书》最后说:“我们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做到这一点。这一战,必将使美国海军和美国人民的士气沮丧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这一战,美国必将无可奈何地将其在太平洋地区的利益,拱手让给帝国。”当时近卫文麿内阁对于是北攻苏联还是南侵东南亚的问题意见不统一,使山本五十六的《设想书》被搁下来。东条英机组阁以后的第四天,即十月二十二日上午,他与海军相岛田繁太郎、外务相东乡茂德一道,听取了山本关于进攻珍珠港的详细汇报,嘱咐山本加紧作战准备。当天下午,东条拜谒天皇裕仁,竭力推荐山本的《设想书》。与此同时,为了麻痹美国,于十一月四日增派曾出任意大利、德国大使的外交老手来栖英丰为驻美大使,协助已在美国任大使的野村吉三郎开展所谓日美和平谈判。来栖赴美时将东乡的亲笔信带交给美国国务卿赫尔。东乡在信中说:

    帝国史无前例地派两个大使出使贵国,一是对贵国的无比尊重,二是对日美和平谈判的无比诚恳。

    蒋介石对何应钦与宋子文的分析表示同意,接着又提出一个问题:“适之在电报中,唵,用了‘偷袭’二字,这个这个,这样说,美国对日本进攻珍珠港毫无觉察,唵?”

    沉默片刻,叶楚伧说:“现在情况不明,一时很难得出正确答案。不过,依愚见,胡适之先生是著名学者,绝不会用词欠推敲,他既然用了‘偷袭’二字,至少可以说美国对日本进攻珍珠港的警惕性不高。”

    是的,美国在珍珠港事变中的教训多而深刻。

    十一月五日晚上,赫尔读了东乡托来栖带给他的信之后,对日本的狼外婆嘴脸还是有所认识的,因为他从破译日本政府与日本驻美使馆的往来密电中,知道日本会对美国发动战争。因此,在十一月七日上午,由总统罗斯福主持的,有各部长参加的政府例会上,赫尔明确地提出:“在我看来,美日关系已极端危急,我们必须警惕日本在任何时间和任何地点的军事进攻。”与会者同意赫尔的意见,罗斯福决定由政府高级官员分赴各州发表演说,着重强调时局的危急,使全国人民对事态的发展有所准备。

    然而,遗憾的是,美国仅仅停留在言论上,并没有在战备上采取具体的防卫措施。美国的一百五十万陆军,其中一百万兵力还正在训练,星期日陆海空三军照常休息。

    十二月二日上午十时,裕仁接见山本五十六,向他下达出击珍珠港的作战命令:

    值此下令出师之际,朕将统帅联合舰队之重任托付于卿。唯联合舰队之责任至为重大,此举成败乃关系到帝国之兴亡。望卿发扬多年来训练舰队之成绩,主动出击,消灭珍珠港之敌军,威震国内外,以不辜负朕之信任!

    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封信在手上摇了摇,“这是一个小时前收到敌总统罗斯福写给我的亲笔信,他在信中表示一定认真与帝国进行和平谈判,敌人的麻痹对卿出师非常有利。”

    五十七岁的山本,日本海军大学毕业之后,曾任驻美国使馆武官,赤旗号舰队长,海军防空本部部长,海军省次官,从一九三九年十月起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他酷嗜赌博,有着强烈的冒险侥幸心理。他起身肃立,庄重地说:“适值开战之前,蒙陛下优渥,赐予圣谕,不胜感激。臣拜受天命,决心率领联合舰队全体将士血战到底,坚决贯彻出师之目的,以应陛下之圣命!”

    开战前一天的十二月六日下午四点,日军已经磨刀霍霍,可是罗斯福还在给裕仁写信,呼吁和平。当天晚上九点三十分,他收到海军侍从官助理舒尔茨截获的东乡茂德发给野村吉三郎和来栖英丰的《对美通牒》前十三段的译文,看后惊叹说:“看来日本真的要对美国开战了!”他马上打电话找海军作战参谋长斯塔克商量,但斯塔克正在国家大剧院看戏。为了避免惊动剧院观众,罗斯福竟把这样的大事搁下来了。七日上午八点二十分,美国又破译了日本《对美通牒》的最后一部分,即第十四段的内容:“这样,帝国政府欲调整日美邦交,与合众国政府共同维护和确立太平洋和平的希望终于破灭。因此,帝国政府遗憾地通知合众国政府,鉴于合众国政府的态度,只能肯定,纵令今后继续谈判,亦将不能达成协议。”但是,谁也没有引起重视,认为即使日本向美国宣战,也是一九四二年元旦以后的事,仍然没有产生燃眉之急。

    美国政府如此,珍珠港防守司令部更是麻痹大意。本来有五次机会可以避免这场大灾难,但终因人为的疏忽而错过了。十二月六日下午六点三十分黄昏前,当日军舰队尚在珍珠港五百浬以外时,防守司令部情报室主任华克莱尔上校匆忙向司令长官萧特中将报告说:

    “我刚才偷听到东京《读卖新闻》社主编小川太次郎给侨居檀香山的日籍医生毛利元一家里挂来了电话,不过只偷听到一段内容。小川问珍珠港的美军星期日休息吗?毛利说休息,明天又是星期日,肯定也会休息。小川问现在夏威夷开着什么花?毛利说现在是一年中花草最少的季节,只开着芙蓉花和一品红两种花。”这是暗语,意思是出击珍珠港的最好时机。萧特听后不以为然地说:“只有问及星期日是否休息与军事情报有关,如果是间谍所为,为何用普通电话传递呢?不过,对小川付出昂贵的国际电话费用谈论花草之类的事颇为费解。”然而,他仅仅是费解而已,晚上七点二十分,他去檀香山参加夏威夷州州长威尔逊举行的舞会去了。

    第二次机会是七日凌晨三点四十五分,日军舰队距离夏威夷二百七十五海里时,美扫雷艇正直号在珍珠港口外二海里许发现目标,立即用信号将情况告诉正在巡逻中的驱逐舰保卫号。保卫号搜索了一个多小时没发现什么,就没有向防守司令部报告。其实,正直号所见,正是日军的一艘中型潜水艇。

    第三次机会是七日早晨六点四十分,日军海军舰队和载着飞机的航空母舰抵达距离夏威夷港口一百八十海里时,警戒中的驱逐舰保卫号在距离珍珠港五十海里的海面上发现潜水艇一艘,其潜望塔已露出水面,立即增加速度驶过去开炮轰击,当时正在巡逻的一架海军飞机也协同作战投下炸弹,将这艘潜水艇炸沉于海底。保卫号和巡逻飞机都将这一情况报告给海岸电讯站,可是,防守司令部的将领们听到海岸电讯站的报告之后却不相信,断定他们所击沉的是海中晶石或浮动物体,并非真正的潜水艇。即使是,恐怕击沉的是自己的潜水艇。

    上午七点,日军飞机仅距离夏威夷一百三十七浬时,美海军雷达站两名值勤士兵发现从未有过的大量目标点,起初以为是雷达出了故障,但最终确认是敌方的庞大飞机群,正对着夏威夷群岛飞来。他们慌忙用电话报告情报室。情报室值班员请假外出,由一年轻中尉代理。他对雷达知识一无所知,凭直觉判断飞来的是美国自己的飞机。

    第五次机会是在同一个时候,夏威夷电报局一位投递员骑上摩托出发,将一份电报送往防守司令部。电报是美军总参谋长马歇尔将军发给萧特的,内称:

    东京与华盛顿的外交谈判在一个小时内势将破裂,将有重大事件发生,望提高警惕,切切。

    电报是五点三十分发到夏威夷电报局的,因电文信封上未注明“急电”二字,投递员按普通电报送出。等到电报送到防守司令部时,珍珠港已是惊天动地,烈焰冲天,一场本来可以避免的大灾难降临了!

    美国遭受这次重大的打击,完全是咎由自取。现在,再回到重庆蒋介石官邸。八日凌晨一点五十五分,宋子文收到胡适发来的第二份电报。电报说:

    日军偷袭珍珠港,在短暂的两小时内,美军停泊在港内的八艘主力战舰中的五艘被击沉,三艘受重创,三十二艘巡洋舰和四十六艘驱逐舰均被毁灭,夏威夷航空部队的二百四十三架飞机,有一百二十八架被炸毁,珍珠港海军基地航空部队的一百零三架飞机无一幸免;美军伤亡四千五百八十七人,市民伤亡一百零三人。据同盟通讯社透露,此战日军出动飞机三百五十四架,仅损失飞机二十九架,伤亡五十五人。发电报时,又接到美副国务卿韦尔斯电话通知,日本正式向美国宣战。据悉,日军偷袭珍珠港的同时,还袭击了英国、荷兰在东南亚的领地香港、马来亚、新加坡、西伊里安等地区,日本的宣战国还有英国和荷兰。

    日军偷袭珍珠港,宣告了太平洋战争的爆发。同一天,美国、英国、荷兰、澳大利亚、巴西等国对日本宣战。十一日,德国和意大利对美国宣战。于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扩大到了整个太平洋地区。

    蒋介石等人看了这份电报,心胸里掀起一种错综复杂的感情,愤怒而又痛苦,惶惑而又慌乱,惋惜而又忧郁。

    “我们的盟国朋友,唵,遭此不幸,我们都非常沉痛。”蒋介石的情绪一落千丈,“作为朋友,我们应该怎样支援美国、英国、荷兰,唵?这个这个,事态的发展对我们有何影响,唵?今后我们应该怎样对付日本鬼子,唵?应怎样对付汪兆铭卖国集团,唵?诸位讨论讨论。”

    大家感到事情千条万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吸烟的拼命吸烟,不吸烟的一个劲喝茶,想利用尼古丁和茶碱帮助脑筋开窍。

    “诸位谁先说,唵?”蒋介石焦急不安。

    “我就对三国的支援问题说点个人浅见。”宋子文说,“过去,我们在经济上和武器上依靠美国和英国支援,现在,我们自然无能为力从这两个方面支援他们。这一点,美英两国朋友能够理解我们。但是,我们应该从道义上声援他们,就是以中国政府的名义发表支持三国对日战争的宣言。”

    “嗯,对。”蒋介石表示赞同。

    “宣言从两个方面立意。”宋子文接着说,“一是阐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一真理,就是三国对日作战是自卫战争,是正义的,必将获得全世界一切爱好和平国家的支援而必胜;日本进攻三国是侵略战争,是非正义的,必将陷入孤立而失败。二是表明中国坚决站在三国一边,以实际行动支援三国,就是在中国战场上更多更快地歼灭日军,从军事上减轻三国的压力。”

    “好,唵,子文兄的意见很好!”蒋介石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这个这个,这个宣言的力量,唵,比支援三国一大笔钱,一大批武器还要大!”他把脸转向陈布雷,“彦及你,就按宋先生的意见起草个宣言,这个这个,争取在一个小时之内公诸于世!就在我的官邸办公室写,你去吧,唵!”

    “好,我四十分钟之内拿出初稿来。”陈布雷的身子越来越单薄了,望着他轻飘飘地向蒋介石的官邸办公室走去,担心他随时会倒下去。

    “哪位接着说,唵?”蒋介石向在座者扫了一眼。

    “我说。”叶楚伧把脑袋偏向坐在他左边的蒋介石夫妇,“配合宣言写篇社评,连同宣言一起刊登在八日的《中央日报》和陪都其他报纸,同时,中央广播电台国内新闻部和国际部,每隔一个小时播送一遍。等会,我给各报和电台夜班值班室打电话,要他们留出版面和安排时间。”他停了停又说,“关于珍珠港事变之后对我们有何影响,依愚见,有利也有弊。日本对三国宣战,他们的战线拉长了,势必顾头不顾尾,这就减轻了对我们的军事压力,从而增强了我国夺取抗战全胜的信心。不利的一面,美国会像与德国交战的英国和苏俄一样,因为自顾不暇,不可能从经济上和武器上再给予我们以支援。至于荷兰,我们之间没有具体的援助,只保留一般的外交关系,日本对荷兰宣战,对我们没有直接影响。好,我打电话去。”

    “嗯,有利有弊。”蒋介石吩咐说,“电话要值夜班的侍从官打,唵,你去交待一句,就来参加讨论。”

    何应钦发言,指出日本的军队已从卢沟桥事变时的一百三十万兵力扩充到二百七十万兵力,四年多来在华日军一直保持在一百二十万至一百四十万之间,估计日本进攻东南亚地区之后,不到万不得已,在华兵力不会减少。他建议立即召开十二个战区的司令长官和所属二十八个集团军总司令会议,鲁苏战区和冀察战区没有集团军建制,各来两名军长参加。他说:“会议的中心议题,是针对珍珠港事变出现新的国际局势,进行新的作战部署,也就是各战区如何主动向日寇出击。”

    “二十八个集团军的总司令都来吗,唵?”蒋介石问。

    “都来。”何应钦对蒋介石的提问没有反应过来。

    “糊涂,唵,敬之你委实糊涂。”蒋介石很不满,“这个这个,难道第十八集团军总司令朱玉阶也来,唵?”“噢!我一时糊涂。”何应钦恍然大悟,“对了,朱玉阶指挥的第十八集团军和陈毅指挥的新编第四军,是我们进攻的对象。”“共产党是我们的死敌,比日本鬼子还要可恨的死敌!”孔祥熙咬牙切齿,“日本鬼子只侵略我们,共产党却要消灭我们,对共产党任何时候都不能丧失警惕!这是委座对我们的训示。”

    “是的,是的,我一时糊涂。”何应钦感到愧疚。

    “好了,好了,敬之你继续发言。”蒋介石谅解地望着何应钦。他舌锋一转,问道:“长沙那边的情况怎样,唵?敬之你说说。”

    五天前的十二月二日下午,唐生明与戴笠通了一次无线电报,说日军决定在十二月中旬发动第三次长沙战役。于是,蒋介石派何应钦乘飞机去长沙,与第九战区代理司令长官薛岳研究如何迎战。何应钦说:“我在长沙待了四天,与薛岳先生一道做了如下三个方面的工作:一是召开了旅长以上军官会议,总结了第一、第二两次长沙战役的经验教训和进行战斗动员,二是进一步加固了长沙城四周的防御工事建设和严密封锁了湘江水面,三是将作战方案编印成册,油印若干份,发到团长以上军官,让他们根据各自的任务制定详细的实施方案。”

    “可以。”蒋介石点点头,“九战区打算集中多少兵力,唵?”

    “九战区全力以赴,计划组织二十六万兵力参战。”何应钦说,“我与薛先生去了十多个连队,弟兄们士气很高,对夺取第三次战役的胜利充满了信心。”

    “好,唵,等会我给薛岳打电话,这个这个,第三次长沙战役,是我们在珍珠港事变后的第一仗,无论如何一定要打好,唵!”蒋介石面孔板得紧紧的,“这一仗打好了,唵,对三国朋友是个鼓舞!”

    第三次长沙战役于十二月十七日打响,三十一日结束。这一仗的确打得不错,日军公布是役伤亡五千六百九十一人,实际伤亡六千九百八十八人,是日军进攻香港伤亡人数的两倍多。当然,第九战区也付出沉重的代价,伤亡二万六千零三十八人。荷兰《电讯报》发表社评说:

    中国的胜利就是荷兰的胜利,我们为中国朋友在长沙战役中消灭近七千日军而祝贺。

    美国《华盛顿邮报》撰文说:

    盟友中国给进犯长沙的日军以重创,用鲜血声援了华盛顿,鼓舞了美国军民的抗日士气。

    英国《每日电讯报》在一篇时事综述中说:

    值此远东阴雾密布时,唯中国长沙上空出现了一片光辉夺目的霞光。

    眼下,陈布雷拿着宣言稿走过来了。他将宣言稿念了两遍,大家提不出任何意见,蒋介石就将宣言稿递给襟兄孔祥熙,说道:“庸之兄是政府首脑,唵,你签字照发。”他用手帕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抬腕看表,已是八日凌晨两点四十五分。“我同意敬之,唵,关于召开军事会议和主动出击日军的意见,敬之你等会就下通知,会议在重庆召开,唵!但是,这个这个,怎样对日军主动出击,唵?敬之你按照十二个战区,唵,所处天时地利人和的不同,这个这个,从战略战术上提出不同的要求,唵,在会议上做动员报告!”

    “好!敬之遵嘱照办。”何应钦唯命是听。

    蒋介石决定八日上午九点至十二点,召开中央机关和重庆市机关处长以上干部会议,由宋子文就珍珠港事变做时事报告,然后说:“至于怎样对付汪兆铭集团的问题,这个这个,有两种方案,唵,一是从第一、第二、第八战区各拿出两个军的兵力,唵,对付长江以北地区的汉奸军,二是从第三、第四战区和鲁苏战区各拿出两个军的兵力,唵,对付长江以南地区的汉奸军。第二个方案是,唵,派雨农去上海,要他设法让汪兆铭派代表与他见面,这个这个,只要汪兆铭集中兵力对付八路军和新四军,我们,唵,与汪兆铭集团之间,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叶楚伧说:“委座提出的第二个方案好,我们可以集中兵力对付日军。”

    对此,宋美龄提出异议,她说:“珍珠港事变,汪兆铭集团一定是幸灾乐祸,一定是兴高采烈,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他们还能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不见得,唵,试试看吧,唵!”蒋介石很执著。

    汪精卫集团的几个首脑人物,正在大发牢骚。

    八日凌晨两点五十分,陈公博从上海打电话给汪精卫,说驻上海的日本海军于一个小时前,炮击黄浦江上的美国和英国军舰,英舰彼得烈尔号被击沉,美国威基号向日军投降。在同一个时候,驻上海日本陆军接管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和美国、英国在上海的租界地,接管两国在上海兴办的航空、交通、堆栈、银行和其他公用事业,派兵包围两国在上海开办的所有工厂。

    陈公博在电话里抱怨说:“按理说,日军采取这一军事行动之前,应该向我这个上海特别市市长通通气。但是,我却蒙在鼓里,上海各界知名人士纷纷打电话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唉,等于问道于盲,叫我无言以答,也使我很难堪。不过,我想,日军在我们管辖的上海,采取这样重要的军事行动,畑俊六总司令一定事先与委座商量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委座怎么不向我打个招呼?”

    “哎呀!公博,我也被蒙在鼓里。”汪精卫也怨声怨气,“即使畑俊六总司令事先不与我商量,但也得告诉我一声嘛!我马上给畑俊六总司令打电话,再把情况告诉你。”他的话被陈璧君打断了:“给姓畑的打什么电话?没有必要!”他知道妻子很反感,对着话筒说:“喂,公博你等一会,你璧君姐要和我说几句话。”

    被电话吵醒起来的陈璧君,披衣斜靠在床头上,不满地说:“既然姓畑的没有把你这个委员长看在眼里,就没有必要给他打电话,等他找上门来再说!”她思索片刻,“依我看,日军这一行动绝非偶然,一定是国际局势激变的一个征兆,四哥你要公博马上回南京共商对策。”

    汪精卫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就通知陈公博马上乘飞机回南京,到时,他派桂连轩驱车去机场接他。汪精卫刚放下电话筒,电话铃又响起来。广东省主席陈耀祖打电话告诉他,驻广州的日军也在那里采取同样的行动。他在电话里对这位内兄大发牢骚说:“嗯,听清楚了。喂,耀祖兄,上海的情况也如此。你问我这是为什么?老实说,我一无所知,反正我是大傀儡,你是小傀儡!”他生气地挂上了电话筒。

    “你怎么对我哥哥说这种话?我的四哥!”陈璧君伤感地望着丈夫,知道他心情又坏到了极点。

    汪精卫望了妻子一眼,想说什么,电话铃又响起来。电话是湖北省主席何佩瑢打来的,向他汇报驻武汉日军接管美英两国在武汉的租界地等方面的情况。“至于日军为什么会采取这种行动,喂,何先生,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也不便说。这样吧,你派秘书长贺遐昌先生来南京一趟,情况就知道了。”汪精卫说。

    “这样回答好。”陈璧君觉得丈夫这样说保住了面子。她走下床来,挨着丈夫坐着。

    “这样回答好?好什么?”汪精卫在桌子上一巴掌,“他娘的,欺人太甚!”很明显,他在骂畑俊六,也在骂东条英机。他还不解心头恨,又在桌子上一巴掌,但还没有骂出话来,又有人打来了电话。“璧君你接电话,无非是北平、天津、济南、闽候方面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他的判断是对的。

    陈璧君陆续接了这四个城市的电话,褚民谊打电话来了。“是姐夫吗?我是璧君。噢!外交部刚才收到两份特急电报!内容不必在电话里说了,请马上带电报过来一趟。”

    褚民谊也住在颐和路,只过了八分钟,他就驱车来到了汪精卫官邸东楼会客室。他刚才收到驻德国大使李圣五、驻意大利大使吴凯声先后发来的电报,都较详细地报告了日军偷袭珍珠港,以及日本向三国宣战等方面的情况。

    汪精卫看了电报,一副大彻大悟,也是怒不可遏的表情,愤然说:“原来如此!难怪日军敢于在两小时前,在上海、广州、武汉、北平等七个城市,采取藐视美、英两国的重大军事行动!”

    “日军在七个城市采取重大的军事行动?”褚民谊一惊。

    “是的。”陈璧君扼要把情况告诉了他。

    汪精卫更是火冒三丈,这回巴掌改为拳头了,骂道:“他娘的,岂有此理!他们偷袭珍珠港和袭击三国在东南亚的其他领地,向三国宣战,这样震惊世界的大事,却把我们这个同盟者撇在一边!”他想到驻日本大使徐良没有发电报回来报告上述情况,又在桌子上击一拳头,“他们居然使驻在东京的徐良也成了瞎子和聋子!他们对我们如此不信任,难道我汪兆铭是蒋介石,是毛泽东?”

    思绪每每至此,汪精卫就想放声痛哭一场,哭自己的理想难酬,哭自己无法摆脱的命运。其实,他的理想也极简单,就是受到日本政府最起码的尊重。然而,却事与愿违。难道只能让这一理想,像断缆的小舟那样,任凭生活的潮汐随意摇动?只能在懦弱的祈望和连绵的叹息中,被现实无情地淘汰?不,他不能自甘暴弃!

    “重行兄,你与我一道去找畑俊六总司令!”汪精卫怒的眼光望着褚民谊。

    “我求求你,四哥!想开点,别伤着身子。”陈璧君见丈夫开始失态,赶忙劝慰道,“你现在去找姓畑的,是一种屈就,何必呢?我断定,几个小时之后,姓畑的非找上门来不可!到时,可以向他提出种种质问!”

    “君妹说得对,姓畑的一定会登门拜谒委座,等他来了再相机行事。”褚民谊说。

    陈璧君着意把丈夫的思绪引开,说道:“眼前最迫切的问题是针对日本向三国宣战这一突变的国际风云,研究今后我们该怎么办?建议马上通知周先生来,估计陈先生也快回南京了。”

    “好。”汪精卫的心情开始平静了,“那就通知在京的常委石泉、默邨、世祯也来。还有默安,是参谋总长,是中央执行委员,也应该来。”

    周佛海、林柏生、何世祯、杨揆一和新近提升为中央常委的丁默邨陆续赶来时,陈公博也风尘仆仆回来了。大家看了从柏林和罗马发来的两份电报,想起日军在中国的上海等七个城的所作所为,无不牢骚满腹,而且尽情地发泄一番,反正是站在地球上骂太阳。

    “好一个盟国朋友!这样一系列的重大事件,竟把我们当成外人!”陈公博气得面红脖子粗,“平日,什么汪主席是日本最尊敬的杰出政治家呀,最信得过的和平运动领袖呀,南京政府是日本政府最亲密的朋友呀,说得比唱歌还好听,真是典型的伪君子!”他的肺像热气球似的膨胀起来。

    周佛海紧接着说:“早一向,后宫淳总参谋长还郑重其事告诉委座,说日本决定向东南亚地区进攻,可是真正行动起来了,却瞒着我们!两面三刀,假心假意!”

    “这叫我们怎样与他们同心同德,怎样与他们亲密无间,怎样与他们同仇敌忾?”林柏生脸色气得铁青。“他们如此不相信我们,对他们的向三国宣战不予支持。”杨揆一愤愤然。丁默邨附和着说:“是的,我们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

    “问题在于日本能够让我们袖手旁观吗?”何世祯用轻言细语掩饰心中的愤慨,“日本在亚洲开辟第二战场,无疑人力物力将会有更大的消耗。人,他们只有那么几千万人,物,他们只有那么多的出产。”他的头脑还比较冷静,“我们知道,日本工厂百分之八十的青壮年工人已应征入伍,近一年来日本向我们要了近五十万人去他们的工厂当苦力。今后,他们在战场上有了伤亡,还不是陆续从工厂补员,还不是陆续向我们要苦力!至于物资上问我们要这要那,那更是家常便饭。”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不胜感慨地补充一句:“唉!朋友,如此朋友啊!”

    陈璧君担心这些牢骚的进一步发泄,势必刺伤丈夫那颗伤痕斑斑的心,赶忙扭转话题。她沉着地说:“诚如诸位先生所说,日本在珍珠港事变问题上,的确对我们很不够朋友。但是,日本敢于向这三个国家宣战,尤其是向美国宣战,对蒋介石政权是个沉重的打击!卢沟桥事变以来,老蒋从美国、英国、苏俄获得了大量的援助;德国先后向英国、苏俄宣战,使老蒋断了两大援助,现在,好家伙!日本向美国宣战,美国已自顾不暇,老蒋只有喝西北风了!从这一点看问题,我们应该感到欣慰和鼓舞!”

    她十分得意地笑了笑,为自己能够以哲学家的眼光道出事物的二重性,又见在座者都向她投去钦佩的一瞥,又沾沾自喜地晃晃脑袋。

    “君姐言之有理。”陈公博感佩地说,“现在,老蒋已经孤立无援,在经济上和武器供给上更加困难了。打仗,经济实力强,武器装备好,是获胜的重要因素,反之,是失败的重要原因。蒋政权的失败,已是命运注定了的。因此,珍珠港事变对我们十分有利!”

    牢骚过后是冷静。大家听了陈璧君和陈公博的发言,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将来美国垮了,英国垮了,苏联垮了,蒋介石政权失去了精神支柱,也非垮不可!不过,要大家对日本的愤慨马上转为称赞,思想上还一时转不过弯来。汪精卫察其意,微笑着说:“刚才,诸位说的这些话,也是我要说的话。坦率地说,我对日本政府的这种不近人情的做法很反感。我估计,畑俊六总司令迟早会将珍珠港事变的情况告诉我的。诚如何先生所说,因为日本还得依靠我们。等他找上门来,我会坦率地毫不客气地向日本政府提出批评。我赞同夫人和陈先生的意见,日本向美、英、荷三国宣战,与我们息息相关。”他得维护大局,“因此,我们还得支持他们!第一,以我们政府的名义发表声明,支持日本向三国宣战;第二,进一步密切配合在华日军,狠狠打击蒋介石军队,狠狠打击共党军队;第三,我们主动要求参战。”他扫了大家一眼,“不知诸位的意见如何?”

    任何事情的转弯,都受着向心力的支配。既然日本向美国宣战有利可图,不满情绪也就可以消除。沉默片刻,陈公博说:“还是委座站得高,看得远,我们应该从委座说的三个方面支持日本政府。”

    “是的,从中日两国的整体利益着想,也就是从中日和平这个大局着想,我们应该这样做。”周佛海说。

    汪精卫见林柏生、何世祯、丁默邨和杨揆一等人都表示拥护他的主张,对林柏生说:“那就请石泉兄起草个声明,等畑俊六总司令与我面晤之后,将声明发出去。”他挖空心思,而且声情并茂,不时辅以手势,“声明阐述三个观点:一是日军向美、英、荷宣战,是维护大东亚,乃至整个太平洋地区和平的正义之战,必将受到这一地区人民的拥护和支持;二是南京国民政府坚决站在日本政府一边,同舟共济,尽可能地从经济上和军事上给予支援,直到日本在这一地区取得彻底胜利;三是号召东南亚的华侨,齐心协力与日本合作。”他等林柏生在笔记本上记下他的意见之后,吩咐说:“早晨八点以前写出初稿来。”

    “石泉遵嘱照办。”林柏生信心十足,“保证完成任务。”

    “至于军事上怎样因势利导,也就是怎样配合日军主动出击蒋军和共军,请默安兄和军政部部长鲍文樾将军一道,起草一个详细的,有独特见解的作战方案。”汪精卫面对杨揆一说,“十日召开有各军长参加的高级军事会议,进行新的作战部署。”他见杨揆一表示遵嘱照办,沉思着说:“请诸位以政治家的眼光,密切注视日本向三国宣战之后的事态发展,冷静思考,随机应变,沉着应战,使我们南京政府在世界风云突变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他看看手表,见已是八日凌晨四点,就宣布第一次讨论到此结束。

    早晨七点三十分,汪精卫正在酣睡,畑俊六打电话来了,说他和后宫淳、日本驻南京使馆临时代办日高信六郎于八点二十分拜会汪精卫。“果然不出我所料,只过了五个小时,姓畑的就要求拜会你了。”陈璧君很得意,“四哥你与他们见了面,要痛痛快快地说几句重话,我看死不了人!”“重话是要说,但也应该适可而止。”汪精卫头脑已完全清醒了,“璧君你给石泉打电话,要他一定在八点以前将声明稿送给我过目。”

    汪精卫夫妇在官邸门口迎接畑俊六一行。陈璧君与丈夫将客人领进会客室之后,想到报纸来了,一边向书房走去,一边想像丈夫将怎样在畑俊六等人面前发作,心中泛起一股只有她才有的欣慰。

    双方在会客室坐定之后,畑俊六向汪精卫介绍了日军偷袭珍珠港和袭击东南亚其他地区的情况,后宫淳介绍了他们是怎样在上海等七个城市采取军事行动,日高信六郎宣读了日本对三国的宣战书。日高四十来岁,是驻南京使馆一等秘书,大使本多熊太郎回东京述职,由他任使馆临时代办。

    接着,畑俊六神色庄重地说:“帝国东条首相和东乡外务相分别在无线电话里通知我,委托我转告汪主席阁下,请贵国政府相信帝国必能取得太平洋战争的胜利。同时,帝国绝不会改变解决中国事变和支持汪主席的方针,恳望贵国政府一如既往地与帝国政府充分合作。”

    “这叫我说什么好呢?不过,尽管我说话很为难,但我还得说。”汪精卫反感地望着三个日本人,“作为贵国政府的同盟者,贵国军队在珍珠港,在东南亚地区,采取一系列的军事行动,竟然对我们严守秘密,竟然对我们如此不信任,直到事情发生一天之后才通知我们,这未免太不够朋友了吧!”他想起中国一句俗话,割掉鸡巴敬神,神得罪了,自己也痛死了,何苦而来?因此,他忍着,说话意重语轻,心平气和,而且带有笑意。

    畑俊六早就料想到汪精卫会对此不满,微笑着解释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对主席阁下的批评我们能够理解。但是,这绝不是帝国对主席阁下不信任。因为事先没有与贵国政府约定暗语,如果开战前直截了当地将这一军事行动通知贵国政府,势必失密而造成严重后果,因为重庆政府的密电监听和破译工作非常厉害。”

    “贵国这些军事行动,总司令和总参谋长事先是知道了的,难道由二位打电话通知我,也需要事先约定暗语?”汪精卫还是轻言细语。

    畑俊六语塞一会,说道:“我们只能按帝国政府的旨意办事,请原谅。不过,帝国现在才要我们通知汪主席阁下,也许是全力以赴使袭击珍珠港获胜,而一时疏忽了。不管怎样,主席阁下的指责是对的,我们负责转告帝国政府,希望今后注意。”

    “那么,今天凌晨一点左右,贵军在我们管辖的上海等七个城市采取军事行动,也没有事先通知我们,难道也是按贵国政府的旨意办事,也是一时疏忽!”他怪笑一声,够诡秘的。

    畑俊六又一阵语塞。这本来也是东条的意见。为此,畑俊六与东条通无线电话时,要求事先通知汪精卫政府,但东条却说:“南京政府与重庆政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情况十分复杂,难免失密。”但是,畑俊六却主动承担了责任,表现出一副愧疚的样子说:“这是我和后宫君的不是,主席阁下责怪也好,痛骂也好,我们甘领甘受。”

    “就是给我们俩各打几记耳光,也甘领甘受。”后宫淳语意恳切。

    当然,抱怨尽管抱怨,傀儡终究是傀儡。汪精卫苦涩地一笑,说道:“好了,好了,堂堂百万大军总司令和总参谋长,谁敢骂?谁敢打?不过话又得说回来,虽然我们有意见,但还是从大局着想,坚决支持贵国政府向三国宣战。”他从皮包里拿出那份由他定稿的声明书,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遍,笑着说:“怎么样?我们的旗帜够鲜明的吧,态度够坚决的吧,也够朋友的吧!”

    三个日本人又惊又喜。“噢!贵国政府早就知道帝国会向英、美、荷三国宣战!”畑俊六惊问道。

    “知道。”汪精卫狡黠地一笑,“不仅早就知道贵国会向这三个国家宣战,而且早就知道贵国军队会偷袭珍珠港哩!”他乘机敲三个日本人一棍子,“可是,我们并没有泄漏秘密呀!”他大吹大擂起来,“刚才,总司令阁下说重庆方面的密电监听和破译工作厉害,殊不知我们的密电监听和破译工作,比他们更胜一筹哩!”

    大凡在一切政治斗争中,谁能巧妙地运用欺骗和愚弄两个法宝,谁就能够在政治大风大浪中稳坐钓鱼台,而成为政治风云人物。

    “惭愧,惭愧!”“佩服,佩服!”“了不起,真了不起!”三个被愚弄者表现得五体投地。

    畑俊六这才想到汪精卫念了声明之后那句“怎么样?”的提问,高兴地说:“诚如汪主席阁下所说,贵国政府的声明旗帜非常鲜明,态度非常坚决,也非常够朋友,我和后宫、日高二君谨代表帝国政府,对贵国政府表示衷心的感谢!”

    汪精卫劲头来了,说道:“下午,我们召开紧急中央政治会议,中心议题是通过声明,提议在南京、上海、杭州、徐州、武汉、广州、南昌等城市举行声援贵国政府向三国宣战的国民精神总动员大会和示威游行。”

    “谢谢,谢谢!”畑俊六十分感动。

    汪精卫说:“我们计划在十日召开军事会议,研究如何因势利导,密切配合贵军向蒋介石军队和八路军、新四军主动出击问题。”

    “好!我们想到一起来了。”畑俊六说,“我们也计划在十日召开同样的军事会议。”

    “请三位先生转告贵国政府,我们要求参加太平洋战争。”汪精卫的兴致越来越高。

    他要求参战,不仅是为了向主子表示效忠,愿意与日本同甘共苦,而且想借此机会与日本取得平等的资格,改变傀儡政权的形象。当然,这是日本不能允许的。东条早就预料到汪精卫会提出参战要求,在与畑俊六通无线电话时,已表明了态度。畑俊六用东条的话回答汪精卫说:“参战,不必了,和平军与皇军一道巩固中国战场就行了。”

    汪精卫一下子冷了半截,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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