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濒死是这样的感觉……毫无知觉，如果不是脑子里还有意识，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是不是不存在就是死亡？
我曾经以为面对死亡就是一道光，在神明的指引下去到另一个世界。而传说中那个世界满是光明和祥和。
可是我现在触及之处统统都是黑暗。难道我以后都会被关在这不见光明的地底？
有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但我没有力气伸手去擦，而那些眼泪比我的身体还要冰冷，尖锐得让我的皮肤上出现一种，麻木的疼痛。
“你终于快死了啊……”
声音很清晰，不是之前传到我耳朵里变得飘渺的回想，是很干脆的声音，语句里透着某种愉悦，而且，就在我耳边。
那个声音也不陌生，从我在学校开始做噩梦开始，它就一直徘徊在我梦境之中。我甚至都快以为这也是一个梦境。
但是这次，她说的话，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我感觉到她距离我很近很近，她甚至伸手摸索过我的身体。依旧是麻木的疼。麻木得难受。
“你到底，是谁？”
我问她，我现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很奇怪我只是在脑海里想，这几个字就蹦了出来。
“我不是很早就告诉过你，我是李千然么？”
她说出口的那瞬间，我在黑暗中看清楚了她的脸。
这张脸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她已经在梦中纠缠了我很多很多时候。我一直觉得她很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她。
此时我跟她几乎是面对面的关系。
那瞬间我恍然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觉得怪异。我确实见过她，面对面的见过……在镜子里，她同我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李千然……”我喃喃说道。她的气色远比我要好。而我大概也能猜到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她确实比我更像李千然……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我又是谁？
反正我都要死掉了，好像是谁并不是很重要……
“你不会死的……”她喃喃说。
我逐渐连睁开眼睛看她都觉得累，不过她说完这句，我还是努力抬眼看了一眼她。
不会死？
她伸手捧起我的脸，如爱抚般轻轻摩挲着。
“李千然不会死……只会被取代……被我取代……”她这句话说出口，带着高贵又傲慢的情绪。
我被取代这两个字刺痛。那种痛来源于心底……很多很多事情再度划过脑海，串联在一起。
我本身就是爷爷换髓救下来的，或许我取代了某个人？现在又来一个这样的女人取代我？
这是纠缠不清的宿命？
我并不畏惧生死。可是取代这两个字却让我原本已经麻木到开始不再跳动的心脏尖锐的痛起来……
我直觉的意识到，这个女人所说的那种生，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恐怖残忍……
她所说的我不会死，也比彻底死去更加让我痛不欲生……
我脸上痛苦的表情使她觉得愉悦，她很愉悦，于是迫切的要再度跟我解释得更细。
“被我所取代后，你朋友不会发觉你已经不存在了，你的亲人以为你只是换了个脾气……而我可以得到的，是比你出现在阳光下还要耀眼的身体。
还有那只叫惑心的鬼妖，那只鬼妖，我很早就想要了，在你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我就疯狂的想要得到他……”
我会被她取代……我所有的经历，不会成为依旧活在世界上的人的记忆……而是被取代，被改写……
比死亡所带来的失去更加彻底……
“惑心……不会被你骗过去……”我心里很酸。
“你以为你很了解他么？你连他的真身都不知道。”她说的慢条斯理，即满怀期待又不怀好意。
“你猜猜，他有多爱你？我替代你要他的性命？他会不会给？”
“你不是李千然……”她的话到底让我惊恐起来。我原本想要放弃的肢体开始挣扎。但是被她轻易的制服住了……
她双手按住我的双肩，鼻尖几乎触碰到我鼻尖……她的面色远远比我要红润，但是呼出的气体喷到我脸上的时候，却冻得我受不了。
“你倒底是谁！”我嘶哑着，张合着嘴巴，吐字不清，表情被她逼得极度扭曲。
她满意的欣赏我害怕的样子。
“我，就是你嘛。”
她一用力，双手穿透了我的皮肤，已经开始融入我的身体之中。
我被吓得哭喊起来，可是没有作用，我的身体无法动弹，声音也因为窒息传达不出去。而当我的眼泪落到她身上，我显然感觉到她痛得索瑟了一下，不过却加快了跟我容为一体的速度。
“救我……”
心底生出的绝望让我觉得很熟悉，因为这个女人早就无数次的活在我的梦中，她超控着洪水的漫过，或者掐着我的脖子。
她已经演练过千百遍让我死亡的场面，而我无数次的呼救和挣扎，都被她肆意的笑声覆盖。
她不会救我……没有人会救我。
几近绝望，连心跳都开始被她占据，我几乎能够感觉到，如今在身体里跳动的心脏被她的替代，流动的，也开始变成她的血液……
她开始控制我的身体，观赏自己同我近乎完美的融合……
我被她逼得止不住哭喊，痛苦的扭曲着，我不知道她代替我后会做些什么……但一定是我无法想象的可怕的事……
我要阻止她……我甚至希望自己刚才就已经死透了……这样她无法再利用我，去伤害任何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更加清晰的跳动声从身体里传来，传到我耳间……
一下一下……这个心跳并不是我的，也不是她的……
我心里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
是暖暖……
肚子里那个小小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有力，也更坚定，每一下都如催命般要将她从我的身体里驱赶出去……
而那个女人，第一次发出痛苦的哀嚎。远区别于她之前的趾高气扬。
她的声音里总算开始透露着某种惊恐。
“我还不能取代你？为什么？”
我仿佛被一个力量拖出水底，呛了一口，忽然就有新鲜空气迎面灌进来。一直纠缠于我脑海的声音统统消失干净。
我深吸了一口气，有温暖炭火的味道。
我想要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肚子，但是毫无力气。不过身体里那个小小的心脏依旧在跳动。一下一下，让我觉得心安。
而后我便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并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是饿醒过来的。感觉到身体确实是在自己的控制之内，手指尝试着动弹了一下，便马上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他握得很紧，让我觉得安心又暖融融。
于是我睁开了眼睛。
立马就看见虚弱但满是欣喜的金色眸子……
“惑心……”
下一秒，我就被他隔着被子抱在怀里。他抱得很紧，很用力。一直到我呛咳了两声，他才将我放开。
我觉得自己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才终于走到他面前。走过很多黑暗也跨越过很多荆棘。但是我此时脑子里再度划过千思万绪。
将自己的身体从头到尾的感觉了一遍。略带惊恐小心翼翼的察觉它们是否有其他变化。还好它们都在控制之内……没有被替代的迹象……
我……应该还是我自己……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或许那个说要取代我的女人……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惑心已经喊着来人。却不肯松开我的手分毫。我惊恐的样子让他觉得心疼，他虽然将我的手攥得很紧，但是他看我的神色很严厉。
“永远都不要做傻事！任何事！”
“……”
“就算是因为我也不可以！”他盯着我被裹得严实的手臂，血早就止住了，而且我也没觉得疼。
最多只是饿得没力气……
他不知道我因为能够看到他此时着我指指划划的样子有多满足。而当他倒在血泊中的那段时间我又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我没事了……”
“永远都不可以。”
他再度强调，声音嘶哑，将我的手攥得更用力。我觉得疼，但是我现在就想紧紧的被他攥着……
殿门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个老婆婆。我知道是惑心找进来的医生。
她并不是龙婆，看起来年纪倒是跟龙婆差不多，满脸皱纹，不过相当干瘦。
而且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审美，她胸口挂着一串相当俗气的假花坠子。
她没有龙婆婆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和蔼，反而有一种精明又算计的模样，我猜到了，她是域去请来的瞳妖婆……
我对她半点好感都无，条件反射的，往后索瑟了一下。惑心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进来，伸手就将我挡在她身后。对立在一旁的域道。
“就没有其他人？”
“原绯的医生知道我来了通通都躲起来了，小妖王就这么不待见我老婆子？我可是被这只家伙绑着过来救你性命的。”她灰蒙的眸子白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域。嫌弃又带着种和她年纪不相符的妖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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