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街头逛到街尾，一家一家挨着询问。终于发现一家小餐馆在招聘收银员。
我满满开心，虽然餐馆的油烟味道让我发吐，但现在不是我挑剔的时候。反正算算我孕吐严重的阶段应该快过去了。
“我明天就能来上班，老板你放心吧。”
信誓旦旦的做了保证，今天总算遇到一件顺利的事情。
我不肯让自己闲下来，如果可以，一秒钟都不想……
因为我一旦空闲下来，我就会想现在奶奶在做什么？爷爷又在哪里……左桐有没有生我的气……
还有惑心……
他带着满满的恨意在想些什么……
他在哪里……
还有我需要钱……虽然这个孩子生下来，我或许不能留他在身边太久。
我要把我所有能给的都给他……
然后再去还赎自己的罪孽。
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回家后感觉腰酸背痛。草草吃了些东西，侧身躺在已经收拾干净的床上。这里的海拔比殷城高些，白天晒得人快要化掉，晚上又冷得冻人。我从行李箱翻出被子。尽管肚子还不算太明显，但是我已经习惯了抱着肚子睡觉的姿势。
抱着肚子，轻轻的抚摸它，跟它说话……
这是我唯一能够说话的对象……
转眼我已经在饭店工作了两个星期，饭店很小，特色不过是些家常菜。价钱便宜分量足。在城里做力气活的男人们喜欢在晚上到这里下馆子。
原本收银的是老板娘，因为家里老人生病忙不过来才又雇了我。而这家小店也只有一个服务员……
那个服务员就是阿星的妈妈，她依旧觉得我是个无药可救的野女人，时常跟来店里吃饭的客人闲话。我当做没听见。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而阿星每天放学会来店里等他妈妈下班。偶尔会趁他妈没注意的时候跟我说话。
“你也觉得我是野女人么？”
“老师说勤劳的人都是好人，你没有好吃懒做，我觉得你跟我妈妈一样勤劳……”
我吐吐舌头不理他，这个小孩总是答非所问，还一套一套的。说不定将来能成哲学家……
白天我变得越发平和，而晚上却更显煎熬。
我煎熬着不能和家里联系，煎熬着孕期难受的反应。煎熬着惑心这个名字……
陷入反反复复的想念……
宫禾生手下的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来过一次，带来了家里一切安好的消息。
那个人走后我一晚上没有再睡着，我想如果二十年前，爷爷没有冒险把我接回来，他们的日子，会不会和现在一样，一切安好……
我的消失其实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我也会觉得难受，但这是我一直期待的，最好的结果。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眼眶浮肿，简直做实了阿星妈的猜测。大喇喇的跟来吃饭的客人嚼舌根。
“我就说嘛，看她那样子都不像是个好东西。昨晚上我亲眼看到有男人进她房间。你看她现在的样子，怕是折腾一晚上没睡吧……还怀着身孕呢……真是做不完的孽……”
我到底还是生气的，不过低血糖让我在收银台里站不起来。摸摸口袋里，一颗糖都没有……想想自己现在的样子跟她吵架没什么胜算。终究是叹口气算了。
最近越来越觉得累，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跟她拌嘴。
没有人有义务去懂你，体谅你……
去顾忌到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情绪……
错的是我出现在这里，搀和进她们的生活……
八月的天气连续下了好几天暴雨，我一直担心的屋顶漏水问题最后还是发生了。而这几天来店里吃饭的工人太多，我除了收银也要做些打扫工作。这让我更没有精力去处理家里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的状况。
床单被雨水打湿了一直没能晒干，屋子内也因为进水湿气很重。我开始腰酸腿疼，脑袋发晕。早上起来的精力只顾得上换好工作的衣服赶紧出门。
我想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会像阿星的母亲一样疲惫又市侩。那样没什么不好，成为那样的人，能让我适应更恶劣的生活。
就在我出了屋子穿过小院要去上班的时候，忽然觉得院子里有什么不一样。
我僵硬在原地，然后慢慢的转过头。
惑心……他就站在院子的一角，冷冷的看着我……
我眼眶刷的就红了……因为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再见到的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喉咙哽咽得难受。什么都说不出来。就撑着不让眼泪继续汇聚。因为我好想多看他一会……或许这个这样站在院子角落的他其实是个幻觉也说不定……
我一落泪，一眨眼，就会彻底消失的幻觉。
他还是和以往一样漂亮，虽然冷峭得可怕，却更显夺目。如初见穿着白色宽大的T恤，深色的长裤。
我甚至觉得他又瘦了些……
但是那白皙的皮肤下经脉清晰。他微微的捏着拳头，显然更有力量了……
他更强了……
而后他视线下移目光落到了我的小腹上。我突然觉得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一下。
大概是也捏着拳头挥了挥，给它的父亲正式打了个招呼……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动静……我没日没夜的跟他说话，抱着他睡觉，但是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小家伙的生命，在我的腹中，朝气蓬勃……
那瞬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手指颤抖着要去触摸肚子。却在这时惑心迅速移动过来。他伸手捏住了我的下颚。捏的很用力，痛得我呜咽一声，接着轻轻用力，我就撞到了墙上……
而他迎上我的眼睛，依旧是满满的恨……满满的恨……比上次雨中见面还要恨……
“惑心……”我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仅仅只是做了个口型。
他眉头皱的很紧，我好想伸手把他的眉头揉开……
他看到我，觉得有多痛苦。其实我感同身受……
“你还真是浪荡，这个孩子是谁的？是秦肆的？还是上次带走你的那个男人？”
瞬间我的眼泪再也撑不住落下来，越来越多，顺着脸颊滑落到他捏着我下颚的手上，不过他丝毫没有减轻力道。
惑心……我没有……他们都那么说我，可是我求求你不要那么说……
他们怎么说都好……但是我求求你，你不要说了……我会痛……很痛……
我艰难的摇头。
“难道，还有其他男人？”他眉头皱的更紧，手上的力道更重。我觉得痛，也是我一直以来觉得最大的委屈，可是我什么都不能说……
如果知道了我的孩子是他的，他会更恨，不光恨我，他还会恨自己……
我脑子里反复叨念一句话。
李千然，你可以痛，可以委屈，甚至可以去死……但是你不能再毁灭任何人……
而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被他掐得晕过去的时候，力道忽然消失。我眼前痛的发黑，摔跪在地上，等到面前的景色逐渐清晰，什么都没有了……
如他没有来过……
惑心……我好想你……
一只手撑着墙面扶起来，另一只手护着小腹。孩子还在不安分的动弹。我脑袋清醒过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惑心会出现在这里……
他只是单纯的陪着云麓路过这里？还是寻仇来到这里的？如果是寻仇……难道爷爷也在这里？
这个想法让我觉得恐慌，我回屋里找出宫禾生留下来的手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我需要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状况。
一整天，我的工作状况都明明白白写着心绪不宁。算错了好几次帐，被阿星的妈妈在一边嘲笑。
“看你这副脚软的样子，难道昨晚上又有男人过来？以前只以为你是个做小三的野女人，现在看你根本就是只野鸡嘛……啧啧，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是积点德行不行。”
她准备下班了，临走还揶揄道。
“现在就那一桌客人还在，都交给你啦，反正你越到晚上精力越旺盛不是？”
外面天都快黑了，剩下的这桌客人是四个喝酒吹牛的男人，我有点头疼，不知道他们会喝到几点。
我还饿着，觉得发晕，就去饮水机边给自己冲一一杯糖水回来。刚坐下，就有个男人拎着酒瓶偏偏倒倒的往收银台靠拢。
那人五大三粗，浑身的汗味已经让我反胃。他啪的把手里的酒瓶放在了收银台上。
“哥，你是要结账了么，这是账单你看一下，一共是145块。”
对于这样的人我心里也是害怕的，想着赶紧结了帐将他弄走。可那厮却没有拿钱包的打算。反而一边猥琐的笑着扑在收银台上，距离我更近了。
“阿……阿星他妈，说你，是作鸡的……对吧？”他咬着舌头，吐字不清，一脸淫笑。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咒骂道你还是作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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