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们回家-第二百零四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宴席终于散了,明月落下的时候,浮起的是他淡淡的忧愁。

    举目望苍穹,火树银花开遍,风中似还有欢笑声传来。看吧,朕之江山,美好如画!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年纪轻轻却威仪稳重,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短短六载春秋,便开创了云泽最大的盛世。

    可谓是前无古人,而后无来者,如此贤能君王,实乃百姓之福也。举国上下无不感念君主恩德,诗词歌赋民谣传唱,皆都称颂其功。

    他独登高楼不胜寒,一声的无奈的叹息,湮灭在这苍白夜色中。

    烟花易冷,浮华难留,纵是江山坐拥,又待如何?

    历史黄沙滚滚,总有一天,他也要化作白骨,从此世间再过百年,王朝也许颠覆,谁还记得柔嘉这个名号?

    他只是不甘罢了。

    他的江湖梦已经碎了,葬在这了巍巍高墙。红砖金瓦,雕梁画栋,极尽天下巧工,于他也不过牢笼。

    身而为君,看似无上权利,看似富贵荣华。可谁懂那独尊的寂寥?谁懂那寡人的孤独?

    他本以为,那白衣会懂的,会站在他的身侧,指点江山,一统天下。可在那激流当进时,那白衣却转身离开了,头也不回的。

    他一直那么地相信,那白衣是无所不能的,是强大到他畏惧的存在。不过幸好,他们从来都不是敌人……

    可为何?要背叛他!

    锦都是那白衣的伤心地,而沛阳是那白衣的新家么?他太过了解那白衣,所以才忍不住怀疑。

    那白衣有多在意亲人羁绊,他比谁都清楚。自从得知馨德太后是何人起,他就开始变得不安,思及过往才惊觉可怖。

    他曾不明白的一切,也都说得通了。那少年混迹官场,步步为营步步算计,不过只是想见那女人罢了。

    如此之人,他又该如何相信?那白衣仅为见上一面,就能不惜隐忍两年。如此,若是为了那女人,负了他的国也无不可。

    更何况,他该是那白衣的仇人之子。他怎还天真地以为,那重情的白衣会释然,还大度地助他夺天下?

    再半月,是那白衣大喜的日子,新娘是那有趣的姑娘。作为朋友,他该是欢喜的。可作为君主,他却如何也笑不出来。

    安歌是月落的圣女,如此的身份让他忧心。卢令之所以在漠北开战,皆因是云水难渡。

    若有月落一族相助,可谓是如虎添翼,失去云水这天然屏障,那他也休言什么野心,整个云泽都该是岌岌可危。

    加之还有那修罗军,甚至是月破军,都对那白衣马首是瞻,他这君主倒像是虚设一般。所以,他难道不该害怕吗?

    那白衣手里握的,皆是云泽的命门。只要那白衣愿意,随时都可以颠覆他君家的江山,如此可怖之人,他又该如何容纳?

    孤家寡人……果真是孤家寡人一个!

    柔嘉帝自嘲地笑笑,目光徒然一陡,如剑般锐利。

    那白衣就如是一根生锈的针,尖锐而犀利,刺在他的心头。可到了非拔不可的关头?

    他高高在上,蟒袍玉带,君威堂堂,俯视天下苍生如虫豸。如此男人,注定是要成就一番霸业。当然,这是后话了。

    他俯瞰帝都皇城,这深宫高门隔断的,何止是他通往自由的路,还有与那白衣的所谓情谊。如今的他,也不在意这些了。

    柔嘉帝有些颓然地坐下,就坐在那高楼的台阶,放任自己不必端着君王架子,就这样感伤一次。

    雪终于落下了,一片一片的……在这除夕的夜晚,在宴席散后的寂静里,悄然地落在那位帝王的肩头。

    柔嘉帝眸光微闪,唇边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少年安静的坐在那里,还有那个小小的他,聒噪地不知在讲些什么……

    “莲衣,你听见了没?”他的不停地晃悠着,小手戳了戳那少年,不满地嘟哝着。

    “嗯。”那少年坐在树下,安静地捧着书。

    “这是本太子亲自酿的酒,世间仅此一坛。”他炫耀着,眉眼都掖了得意。

    那少年抬眸,只是安静地微笑。

    他抱着那坛子,歪着脑袋笑盈盈地:“莲衣不好奇么?”

    “嗯,殿下何故心血来潮?”那少年淡笑,配合地发问。

    他拍了拍坛子,踌躇满志地说道:“待我君临天下,莲衣再同我,共饮此酒如何?”

    那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光芒,随即点了点头。到底也是孩子,方才的故作的老成也无,只是笑得灿烂。

    于是在那皇宫庭院里,两个孩子欢喜地藏了一坛酒,犹如藏了什么莫大的秘密,是关于未来的约定。

    雪还在不停地下,下得那么地大,落得他白了头。浑身忽觉冰寒难忍,冷侵骨髓,连心也随着变得冰冷。

    柔嘉帝缓缓地站起身来,身上的雪纷纷而落。长身玉立,望着那高天洒下的月光,这天地一片的茫茫。

    他低声地问:“莲衣,朕还能信你么?”

    寂静如雪,谁能回答他……

    或许吧,谁都看不透他,纵使是她,他的枕边人。

    那年轻的帝王,她的丈夫,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大哥离开漠北时起,君王就总是这般,满怀心事重重,连入梦都深锁眉头。

    她看不明白,她只知道他在焦虑,因为大哥的婚事。

    明明该是欢喜的事,就算她心中有怨,也仍是掩不住地高兴。

    其实,自家兄妹又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当初在宛丘,是一时难以接受,那白衣风光无限地活着,却忘了家门……忘了她。

    后来受人挑拨,忍不住说出过分的话来,她明明看到大哥的难过,却又故作冷漠。

    可如今她已为人妇,更是一国之母。自然也不比当时偏激,回想来也是深深自责,愧不当初。

    阿芜曾同她说:先生他对谁都温柔,独独对自己残忍,是注定要活得辛苦。若娘娘不能体谅,那先生他委实也太过可怜了。

    旁人都看得明白的,她看不明白。等她想明白了,偏又有人不明白。现在,也只求那帝王,可莫要如她这般,伤害了再后悔不已。

    锦瑟默默地站在楼下,抬首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男子,那个气魄非凡的帝王。

    三两凄然,三两惆怅。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