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出个徒弟做丈夫-歧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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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中午吃完了饭,江师傅找张强,说,我给你问了,廖金香倒是没什么,就是她爸不同意,嫌你是个工人家庭出身。听了这话,张强看了眼师傅,想说什么,没说。为自己的出身感到无可奈何。张强的右脚在地上画着圈儿,听着江师傅继续说,人家家长不同意,就是硬弄到了一起,将来也是没法过日子。你得到了人家,人家也不能把你当人待。张强有些不服,心里在想,爱情怎么会这样呢?

    离开了师傅,张强心里酸酸的,控制不住,想哭。可到处都是人,没办法,他只好去了厕所。

    张强含着眼泪走进厕所,里面没有人,便站在那里哭了起来。张强不敢哭出声,怕隔壁的女厕所有人。他张着嘴,流着泪,哽咽着……张强哭着哭着,不哭了,决定找廖金香问问,他有些不信江师傅说的话。

    从表面上看,张强很平静,每天除了工作、唱歌,再就是在机修车间门前的黑板上画画儿。一会儿画只猫,一会儿画条狗,可大多画的还是人物。管刚不会画画儿,只能是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回想着食堂黑板上的那个裸体女人。

    这一天管刚突然问张强,你说实话,你在食堂画的裸体女人是不是廖金香?张强说,我画的不是廖金香,是抽象派,廖金香没那么抽象。管刚说,我怎么越想越觉着像她。张强说,你是想人家想疯了,看谁都像廖金香。管刚听了,没再说话。

    可算盼到了下班的时间,张强换掉工作服,又简单地洗了洗,来到了矿部的大门口等廖金香。

    矿部大门前出出进进的人不少,可还是出去的人多。下班儿了,有的徒步,有的骑着自行车往家走。张强站在矿部大门口的东侧等廖金香。

    张强等着,看着机关大楼的方向,盼望廖金香能早些出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张强也跟着一分一秒地焦急。张强突然看见在他对面大门的西侧还站着一个人——傻贵。

    张强不知道傻贵站在那里干什么,反正傻贵望的方向和他望的方向相同。张强有些讨厌这个傻乎乎的人。待下班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廖金香才从矿部的大白楼里趾高气扬地走出来。张强看着廖金香一步步越来越近,心有些慌。不知怎么,一见到廖金香张强的心就慌得不行。就像在师傅家,见到师傅穿的那件红红的睡裙那么神不守舍。有些不知道见面后该说什么好了。张强平静着自己的心,等待着廖金香从他的身旁走过,然后再和她搭讪。张强看着廖金香,他的心被她那飘动的裙裾撩拨得摇曳不定。廖金香走过来了,款款地走过来了。她必须经过傻贵的眼前,然后才能经过张强这里。

    廖金香离张强越来越近了。廖金香路过了傻贵的眼前,眼看就要路过张强的身旁了。在张强刚要和廖金香说话的时候,张强发现傻贵也跟着走了过来,张强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躲到了一旁。

    廖金香从张强的身旁走过,傻贵紧跟在廖金香的身后。张强看着,不明白傻贵想干啥。于是他跟着傻贵,想等傻贵离开,再跟廖金香说话也不迟。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廖金香走过去,傻贵紧跟着,张强跟着傻贵,和傻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廖金香心无旁骛地往前走着,傻贵就那么不离不弃地跟着。傻贵走路的时候身子有些往前抢,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廖金香,一步不落。张强跟着傻贵,不知道这个傻子想干啥。路过交通岗,前面是地质大队,过了地质大队,就是市人民医院,医院的后身是个太平间,旁边是所小学校。此时正是孩子们放学的时间,路上的行人也是最多的时候。廖金香路过小学校,拐了个弯儿,就到了市政府附近。傻贵就那么跟着,廖金香就那么走着。市政府的后身是一片住宅区,大多住的是在政府工作的机关干部。廖金香路过市政府,进了住宅区。

    张强站在离傻贵很远的地方,看着傻贵。傻贵见廖金香进了住宅区,他也不走了,在那儿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往回走。张强看着有些纳闷儿。

    本想问廖金香为什么不去看电影,能不能跟他交个朋友,谈谈恋爱,不承想被傻贵给搅了。张强回到家里,很是不悦。他想起了傻贵,怎么也不理解这个傻子跟着廖金香想干啥。

    又过了两天,张强还是在矿部的大门前等着廖金香,可那个傻贵还是那么跟着,依依不舍,给张强造成了和廖金香接触的障碍。于是,张强放弃了在矿部大门前等廖金香。

    每个车间都有一部电话,是过去的那种老式摇把电话,通过总机转接的那一种。机修车间也有,张强想通过电话和财务科的廖金香联系。

    又是个周二的下午,在快下班的时候,趁机修车间办公室没人,张强偷着给矿部的财务科挂了个电话,有个女的接了。张强说,找廖金香。那个女的说,廖金香让人给强奸了!还找她干啥?!张强听了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句,你说啥?对方没有再说话,把电话撂了。

    廖金香被强奸的事已经在全矿沸沸扬扬了。这不是一件小事,工业局局长的女儿被强奸了,要比普通老百姓的女儿被强奸了具有更强的新闻性。领导的女儿被强奸了,有同情的,也有解恨的,在电话里告诉张强说廖金香被强奸的那个女人,就属于幸灾乐祸的那种。

    张强撂下电话,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廖金香被强奸的事实。正在张强发蒙的时候,江师傅走进来,问,你都知道了?张强说,啥?江师傅说,廖金香被强奸的事儿。张强谎说,廖金香被强奸了?不知道啊!什么时候?江师傅说,听说是昨天晚上。张强心里堵了一下,勉强地问,谁干的?

    江师傅反问道,你猜能是谁?张强看着江师傅,想了想,小声说,管刚?江师傅摇了摇头。张强有些奇怪地问,那能是谁?江师傅叹了口气说,傻贵!张强猛地想起那天傻贵跟踪廖金香的情景,说,怎么可能?江师傅坐下,说,怎么不可能?就是他,已经被警察抓走了,都承认了,是在廖金香家附近的公共厕所里强奸的。

    张强不再说话了,他有些后悔,自己这些天没再跟踪傻贵。张强的目光顿时变得呆滞起来。他瞅向窗外,看到自己在黑板上画过的一只猫和一条狗。张强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了。张强知道自己想哭,可怕师傅看出来,就那么痴呆呆地坐着。不敢说话,不敢回头,不敢闭眼,一闭眼泪水就出来了。江师傅见张强不说话,便走了出去。张强进入厕所,里面有个人蹲着。张强用余光看了一眼,是叶师傅。也没敢说话,装作大便,蹲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纸声,叶师傅终于走了,留下了一股辣辣的臭味儿。张强用手纸堵住鼻子,眼泪流了下来……正式大合唱的那天,张强没有参加,在家发烧,而且高烧不退。也就是说,整个大合唱五十人,缺少两个人——张强和廖金香。后来听说那天的演出很成功,张强为没能参加那天的演出感到惋惜。

    张强整整在家呆了一个星期,病情也不见好转。无奈住了院,用了好多药,扎了好些针,烧是退了,精神却一直打不起来。这一天江师傅来看他,还为他煲了鸡汤。这已经是师傅第二次来看张强了。江师傅摸着他的头说,才几天,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听了师傅的话,张强背过身去,很是委屈地哭了起来……

    江师傅是晚上来的,伺候张强的父母已经回家了,医院的病房里只有张强和师傅两个人。江师傅把他扶起来。张强有气无力地靠到她的怀里,一口一口地喝着师傅喂他的鸡汤。张强只喝了两口,就不想再喝了,总有泪水想往外涌。江师傅看出来了,把张强搂到了她的怀里安慰着。张强感觉到师傅的胸是那么的温暖而暄软。他想起了师傅那白白的身子穿着的那件红红的睡裙,想起了他不曾吃过的红毛丹……

    张强出院是在两周后的一个星期一。出院了也就上班了,一切和往常一样,该干啥干啥。只是他的体力比较虚弱。

    这一天,张强没见到管刚,就问师傅管刚怎么没来?江师傅小声告诉说,管刚被公安局抓起来了。张强吃惊道,为啥?江师傅说,他把傻贵给打了,险些造成重伤害。听了这话,张强又想起了廖金香。张强又问,公安局不是把傻贵抓起来了吗?江师傅说,抓是抓了,傻贵是个傻子,精神有缺陷,公安局没法给他定罪,关了一周就放了,出来就让管刚给揍了。张强问,那廖金香白让他强奸了?

    江师傅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管刚打人不属于刑事犯罪,是按打架斗殴处理的。打得太狠了,造成了轻伤害,除了罚一些钱,还得拘留十五天。

    张强出院上班的第二天,就通过关系来拘留所看管刚。拘留所很森严。张强在一个写着“接待室”的房间里看到了管刚。

    管刚被剃成了光头,没有戴手铐。当他看到张强的时候,惨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那笑有些难为情,又有些无所谓。张强问,怎么样?管刚说,挺好。等我出去了还揍他,我这一辈子跟他没完。又反过来问张强,你是啥时出院的?张强说,昨天。管刚说,你的脸色不好看。张强说,你的脸色也不比我好。管刚又问,廖金香怎么样了?张强说,不知道,我没见到廖金香。管刚说,我挺想她。等我出去了,还去找她。张强问,你找过她吗?管刚说,找过她看电影,她没出来。张强看了眼管刚,想起了自己找廖金香看电影,廖金香也没来,心里安慰了一些。管刚说,我去找过她爸,就是那个廖局长。他爸不同意,说她的闺女不能嫁给一个工人,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张强说,那你还找她!管刚说,他闺女和以前不一样了。被人祸害了,他应该降低标准。张强问,你不嫌弃她吗?管刚说,不,我每天都想她,昨天晚上我还梦见她了。张强没再说什么,就那么看着管刚,他是铁了心了。管刚又说,你记着,我一定娶她做老婆。管刚好像是针对张强说的,很坚决。谁要是跟他抢廖金香,就跟他玩命。

    张强再次见到廖金香是在她被强奸的十几天以后的一个傍晚。在大街上,廖金香正和一个女孩儿在街上散步,张强就碰见了她。两个人的突然相遇使张强张口结舌。表面上虽说都带着些笑意,却很尴尬。张强看了眼廖金香,廖金香的脸色也没有先前那么好了,灰灰的有些苍白。廖金香先说了话,问张强,管刚怎么样?张强说,还在拘留所里,应该快出来了。张强想问廖金香怎么样,又怕她难为情。便突然问,那天你为啥不去看电影?这时和廖金香一起散步的女孩儿已经回避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桥头旁。廖金香说,我爸不让去。那天管刚也找我去看电影。张强说,我等了你两个多小时,电影我都没看。廖金香说,不好意思。张强又说,我前两天去看管刚了,他说出来后还找你。张强不知怎么就把管刚说的话传给了廖金香,说完了还有些后悔。廖金香说,麻烦你告诉他,别让他再找我了。我爸不会同意的,他说要是不听他的话就把我的腿打折。说完,廖金香就走了。张强看着廖金香的背影,依然是挺着胸,抬着头……

    管刚进拘留所不是小事儿,在米镇都传开了。特别是本矿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这种知晓是让人同情的。他是为了爱一个女孩儿打人进的拘留所,是为了打那个强奸的人进的拘留所。话里话外是带着一些正义感的,和那些在社会上打架斗殴、流氓滋事的不可同日而语。

    管刚从拘留所出来的那天,有好些人去拘留所接他,就像个大英雄去前线打仗载誉归来。机修车间主任还卖了些废铁请管刚吃了顿饭,整个车间十几号人也都参加了,搞得很隆重。车间主任在开席前还做了简单的讲话,意思是不要把管刚等同社会上的小流氓看待。虽没说管刚是英雄,但也没说是罪犯,话里话外是赞同管刚的所作所为。这顿饭大伙吃得很开心,也喝了不少的酒,说了不少安慰的话。最后把管刚弄得痛哭流涕,说,你们再怎么说我不是坏人也不行,我的档案里已经有一个黑点儿了,再说拘留所也不是人待的地方。一顿一个窝头,一碗白菜汤,那白菜汤做得比我的尿还臊……大伙听了就乐。车间主任说,你小子这回是个完整的人了。连拘留所都待过,我们这些人没你完整。管刚说,我还不完整,我还没跟女人睡过觉呢。有人说,你不是要跟廖金香睡吗?赶紧睡,再不睡二手货都不是你的了。管刚不爱听这话,指着那人说,你再这样说话别说我不客气!

    酒桌上,张强把遇见廖金香的事和廖金香让他带给管刚的话说给了管刚。管刚淡淡一笑,说,她爸就是瘦驴拉硬屎,他闺女都什么样儿了,还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又说,明天我就去找她爸,非娶他闺女不可。实在不行,我也把他闺女强奸了,看他同不同意。反正我进去一回了,再进一次也无所谓。说着,就把一杯白酒干了。

    管刚光荣地从拘留所出来,回到矿里上班的时候,认识他的人纷纷来问候。这么一弄,廖局长家的事在矿里也就更瞒不住了。一旦说起,都说是廖局长的女儿廖金香被强奸了,总要把廖局长本人带着,廖局长家怎么怎么样,廖局长的女儿怎么怎么样,好像不带上廖局长说出的话不过瘾。

    管刚从拘留所出来,给张强的打击也不小。张强对廖金香被强奸是有所顾虑的。可管刚不是这样,而是越挫越勇。从前他追廖金香是偷摸的,眼下公开了,而且大张旗鼓地要娶廖金香。张强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廖金香,这让他很为难,要是继续追,就等于和管刚是情敌了,不追又有些放不下。

    管刚从拘留所出来的第二天,就去工业局长的办公室找廖金香的父亲摊牌了。

    当时廖局长正在他的办公室开局长办公会,管刚就闯了进去。开会的领导们见进来一个光头小伙子都不认识,便都看向给他们开会的廖局长。廖局长认出了管刚,问,你找谁?管刚说,找你,我是为了给你女儿打抱不平进的拘留所,昨天刚刚出来。拘留所不能白进,我看好你女儿廖金香了,跟你说,我想娶她。廖局长看着管刚,手有些抖,说,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这么说话?管刚说,我是为你女儿进的拘留所。廖局长说,用不着。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告诉你别做梦了,我的闺女就是烂在家,也不会嫁给你这样的人。管刚说,这是你说的,你别后悔,你信不信我再强奸她一次,看你这老脸往哪儿搁。管刚说完便走了出去。廖局长看着摔门离去的管刚,气得浑身发抖,看了看在座开会的人,有气无力地说,散会!

    管刚从廖局长办公室里出来,直接回到了车间。他坐在车间的长椅上,两眼通红地望着窗外,看着窗外锅炉房后身墙角下的一堆废铁发呆。车间的一些人和他说话,他也不理,就这么一直坐到了中午,人家都吃饭了,他猛地站起身,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个刮刀,来到砂轮机前磨。

    自从廖金香被傻贵强奸,张强的日子也不好过,每天都是无精打采地不愿干活儿。原本快快乐乐的一个人,搞得吃不香睡不下,人更是明显地消瘦。

    管刚也不像先前那么爱说爱笑了,每天来到单位就磨他的那把刮刀,反反复复的,那把刮刀让他磨得又亮又尖又快。因为蹲拘留的事儿,管刚没有被开除,只是没过多久,就听说廖金香转走了,不在滑石矿了。转到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半年以后,也就是第二年的春天,有人在街上见到了廖金香。她结婚了,她爸把她嫁给了一个干部的儿子。小伙子哪都好,就是有点儿跛。

    廖金香结婚了,管刚完全失去了追求廖金香的信心。这一天他又找到了傻贵,把傻贵逼到了一个装满滑石粉的仓库里,扒了他的裤子,用刮刀将傻贵的卵子给割了下来……

    廖金香嫁了人,管刚被判了刑,张强不仅少了个心上人,还少了个师兄弟,每天都很郁闷。

    这一天是星期三,下起了大雨。中午,江师傅告诉张强让他晚上去她家画画。张强顶着大雨去了。一进门儿,他就闻到了一股炒肉的香味儿,江师傅正在厨房做饭,还是穿着那件又长又薄又亮又红的睡裙,头上还是包着那条白毛巾。张强拿着画板,水淋淋地走了进来。江师傅赶忙走出厨房,取下包在自己头上的毛巾,给张强擦脸上的雨水。张强再一次闻到了师傅身上的那股体香……

    责任编辑 孟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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