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把抓住米小何就往外推。
一来一去之间，米小何已经明白了那个女人的身份，但还好小女孩反应慢，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曹沃连拉带拽带了出去。
米几何刚松了一口气，曹沃忽然又回来了，主动抓住“侯老师”女友的纤纤玉手握了又握：“忘了介绍，鄙人叫……苏易，是小侯的同事，很高兴认识你，很高兴，很高兴。”
握手归握手，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对方下巴以下、肚脐眼以上的部位看。
“好了我走了，你们……聊得尽兴！”
尽兴你个头啊！米几何在心里狂吼，狠狠地关上门，防止曹沃或者米小何杀个回马枪。但转念一想，和“初次见面”的女朋友独处一室，才是她现在最大的挑战——对方只要问一句“我叫什么名字”，她就彻底歇菜了。
“Darling，刚才那个是你的学生吗？”
还好，女朋友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正常人思路。
“嗯！她是我们学校副校长的女儿，我和苏老师周末要给她补课。”
“哦，你们副校长肯定很Ugly吧？”对方随口说道，“生出来的女儿那么奇怪。”
米几何脑子里有根弦噌地被拉紧了，就像地雷上的引线被人扯了一下。
“奇——怪？”
“是啊，她的五官很奇怪，长得小家子气不讨人喜欢，像只仓鼠。不是都说女儿长得像父亲吗？”
“仓鼠……”
米几何觉得地雷上的引线彻底被踩到了。
但是她要忍，咬牙切齿也要忍辱负重，老鼠就老鼠吧……
女友却不知点到为止：“虽然看上去笨头笨脑的，其实却很风骚呢。”
这下，地雷被炮火直接击中了。
米几何这辈子听到的关于自己的坏话里，“小老鼠”和“风骚”都不是第一次出现。她大学里那个关系很不好的室友，就一直在背地里这么说她。此外，还有各种敌对行为。但是，那个室友自己每个周末都会被一个不是她爸爸的男人开着奔驰车接走。米几何在大学四年里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用锤子敲这个室友的脑袋。
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友，这才发现，对方的身材和事业线都跟那个室友很像，是错觉吗？
我忽然好想念我的锤子。
“怎么不说话了？说你的学生就生气了？”女友噘起嘴问道。
天哪，连说话的腔调和嗓音都变得耳熟能详了，这种货色难道是批量生产的？看来老娘的第一次打架就要献给你了，是先拽头发还是先踹屁股？
“好啦，宝贝，我们八个月没见，不说这些了。想我了吗？”
女友这才转移话题，但为时已晚。她转过身，示意男友帮自己拉开衣服拉链，“侯老师”却没动，这一点也不符合他的作风，也不符合米几何刚才制定的肉搏战术。
“What’s wrong？Baby？”
她转身问他，发现对方正微笑地盯着自己的脖子看。
如果地雷爆炸之前会微笑，那大概也是这种笑容。
“你能解释一下，脖子上的红色小点吗？”
女友脸色突变。
“请解释一下，”米几何又追加了一个淘宝式的问候，语带双关，“亲！”
7．
这是曹沃第二次拽起初中生形态的米几何了。
小女孩的手被抓在中年男人手里，他感觉她像是凉粉做的洋娃娃，和当年的感觉不可同日而语。
“放开我！”
米小何好不容易挣脱他的魔爪，却已经被他带到了居民楼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喀喀，我来找侯老师谈点事，结果正好碰上你了，快回家去吧，别添乱了！”
女孩揉着被拽疼的手腕，心里咬牙切齿，想这个老男人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我不走！那个女人是侯老师的女朋友吗？”
米小何从拿到手机到现在，和“侯老师”短信往来无数条，却一直都没想起他那个远在海外的女朋友，不得不说是一个失误。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相比之下理智只有电吹风的火力，居然都忘记问“侯老师”女朋友的情况了。
现在可好，人家直接杀出来了，米小何真是被惊得措手不及。
“是啊，刚从国外回来，”曹沃在心里隐隐嫉妒米几何，只恨自己没穿越进侯汐的体内，“所以你就别在这里捣乱了。”
见女孩心事重重不为所动，曹沃想再次把她拽走，却被对方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他想尖叫，但他还是没松手，只把女孩的脑袋推开：“你个浑蛋，居然咬我！信不信我揍你！米几何，我忍你很久了！”
最后这句是大实话。仰慕侯汐、把曹小沃当枪使，已经够让他窝火了。米几何现在又在楼上捡了一个火辣女友占便宜，自己却被她的幼体咬手腕……新仇旧恨累积起来，曹沃把米小何绑起来沉湖的心都有了。
“你敢！我爸他……”
“哦，你现在知道把米校长拿出来吓唬我了，用杂志写密码暗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爸？”
米小何闻言，脸色煞白：“你怎么知道？！”
“侯老师都和我说了。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啊，成天给学校添乱，影响世界和平，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曹沃说着说着又悲从中来，这真是个贼喊捉贼的世界。
米小何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曹沃自以为击中要害，有种胜利者站在道德高地上的优越感：“所以，先乖乖回家去吧。”
女孩的语气终于变得充满敬意和小心翼翼：“这么说，你是侯老师信任的人？”
Well，悲剧的事实是，我曾经是你未来最信任的人，但后来不是了，现在暂时是，可未来肯定又不是——Damn！谁用英文的时态给我翻译一下这句话？！
曹沃皱皱眉头，觉得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很需要技巧：“嗯，我和他的关系其实很……很复杂……他现在也只能相信我了。”
说完这句外交辞令，曹沃又隐隐觉得，这个小女孩的用词怪怪的，怎么有点偶像剧对白的味道……
“那么，苏老师现在也是我可以信任的人了？”
小女孩认真地看着他，这表情和语气可以直接去演偶像剧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赶快说。”
纵然曹沃如此粗鲁，但女孩已经陷入了自己强大的语境世界，完全不在乎外界的干扰：“有件事我一直很纠结，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现在的状态。每天和侯老师发短信，我觉得很快乐，可是也好犹豫、好踌躇，因为我始终觉得，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我们的友情，让我彻夜难安。我不知道怎么去问他，怕他会骗我，更怕他为此讨厌我觉得我偏执，苏老师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苏老师”太明白了：“我不知道侯老师是不是童男。”
小女孩顿时卡壳，自行脑补的抒情背景音乐一下子成了杂音。
不是曹沃如孔明再世料事如神，而是高中和米几何当同桌时，听够了她关于童男情结的絮叨：各种对不负责任的狗男女的谴责和蔑视，抵制婚前行为的大道理阐述……曹沃也不知道米几何这种偏执念头的来源是什么。那时候他的一个心愿就是上帝显灵变成一个路边贴膜的，像贴手机屏幕一样给每个男人贴一张防尘膜，世界上关于“薄膜”问题的纷争从此消停，更重要的是米几何也能闭嘴。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曹沃说归说，但心里早已有了定论。
一个正值青壮年的男子，一个穿着低胸装的女友，都二十五岁了——科学点吧姑娘！你在作文里歌颂名人歌颂得昏了头吗？
米小何：“那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会和女朋友一起出国？”
“我怎么知道！”
没得到答案，米小何转身要走，好在曹沃反应快，及时抓住了她：“你干吗去？”
米小何：“放开我，我要去问个清楚……”
曹沃：“你省省吧，你一上去就够侯老师吐血三升了。”
结果米小何一句话就把曹沃给雷倒了：“我不问他，我问他女朋友——这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对话。”
曹沃使劲拽住小脑残：“喂！你以为这是《名侦探柯南》啊？是不是还要来句‘真相只有一个’？！”心想一个大男人还拽不住你一个初中小女生？我可没那么弱。
米小何不想多纠缠，被逼急了飞起一脚，正中曹沃裆部。
一秒钟后，曹沃活活给跪了。
就像那天他给米几何的那一脚一样。
曹沃躺在地上，眼角有泪，耳畔是女孩快步跑上楼的脚步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侧着脸仰望属于失败者的天空。
8．
米小何一脚K.O掉了曹沃，像RPG游戏里的打怪晋级，继续往楼上跑。刚到三楼就听到异样的喧哗，等冲到四楼，只见“侯老师”家门口挤了好几个邻居在围观男女大战：“侯老师”正和自己的女朋友扭打在一起，揪头发、打耳光、指甲互挠、尖叫……
虽然是一男一女在打架，但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优雅的女性气质。
后来，知道来龙去脉的曹沃忍不住插播一句：“我和米小何只走开了五分钟，你们居然打起来了？”
“是她先动手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打我！没人敢这么对我！”
曹沃心想您这是偶像剧台词啊，还是高帅富专用，真是大人小孩一个样：“她干吗打你？”
米几何当时在女友脖子后发现的那个小红点点，学名叫“机械性紫斑”，主要原因是皮下微血管在遇到强大吸力下的破裂出血。最常见的部位是脖子，该部位皮肤比较薄，亲吻如果很激烈，很容易留下明显痕迹。在一般情况下，吻痕的自然消退需要四到七天——科普完毕，女友无法正面回答这玩意的出处，反正她自己的嘴巴是够不到自己脖子后面的。
曹沃深感自己长了知识：“So？”
米几何：“So！我就搜了她的手提包，果然不出所料，和我大学那个当二奶的室友一个德行——我在里面找到了一盒左炔诺孕酮肠溶片。”
曹沃听到这个学术名词迷茫了一下，但很快就猜到了是什么：“那也许是她为了和你见面时准备的呢？”
米几何：“是啊，一板上的二十八片药已经被吃掉了八片，那盒药是三个月前买的，但我和她已有八个月没见了。她还真是为自己的男友着想啊！”
“果然，这年头好看的女人都看不住。”
“这种女人，我跟同事去酒吧时见得多了。海龟女，高学历，平时看似正经，其实生活乱得一塌糊涂，上班化淡妆，去酒吧化浓妆，还有个正牌男友或者未婚夫，天理何在？！”
米几何发现这个铁证，自然志得意满，想借此大做文章，最起码可以拖延跟女友出国的计划，于是就爆发了一场情侣间最常见的口舌之争。那个女人被发现有奸情，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厚着脸皮和男友对吵。米几何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就骂了她一句，结果被她抽了一个耳光。
于是大混战开始了。
米几何纵然操纵着“侯老师”这具高体格机甲，本来很有胜算，无奈她自己一没技术二没经验，几个回合下来竟然不敌女友，心想好男不和女斗让我先缓缓，便冲过去打开门想逃走，却被彪悍的女友抓了回来，纠缠在一起滚到地上继续打。
门一开，家里的私事就成了整栋楼的小剧场演出。
按理说，左邻右舍这个时候会来劝架，无奈侯老师平时只喜欢上网玩游戏，不爱和邻居打交道，有时候看电影音量放得大惹邻居讨厌，故而没什么人缘，此刻大家都乐得看场好戏。尤其是身为大男人的“侯老师”在和女友扭打的过程中居然丝毫占不到便宜，所以也不用怕他伤了女方。
米小何赶到时，“侯老师”已经被女友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两手不断护住脸，防止脸被抓伤。女友发起火来像只母豹子，边抓还边骂：“让你还手！让你还手！老娘从大学跟你在一起到现在，问你要过一分钱吗？要过吗？嗯？居然敢跟我动手了！打女人！当初大学毕业那会儿你怎么说的来着？！嗯？当个班主任就了不起了？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什么都给你了！还准备带你出国！你居然还打我！”
这句话，不偏不倚，正好被及时赶到的米小何同学听到。
米几何躺在地上忙着阻挡进攻，没看到米小何羞愤离开的身影。
最倒霉的是楼下的曹沃。
这时他刚刚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正靠着楼梯扶手大喘气，就看见米小何脸色通红地走了下来。她经过曹沃身边时，停住脚步，咬咬嘴唇，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小女生毕竟没多大力气，但也把他打蒙了几秒钟。
米小何离开的时候，曹沃隐约感觉到，女孩的眼角似乎有泪轻轻滑过。
米几何操纵着的侯汐在楼上究竟造了什么孽啊？！他当时想。抱着十二万分的求知欲望，曹沃终于艰难地走到四楼，就看到大胸女把“侯老师”当马骑的景象。
是我上楼的方式不对吗……你们这也太尽兴了吧！
不过曹沃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他立刻冲进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占上风的女士，一架一拖，解放了下面的那位。
米几何此时已无力再战，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看女疯子被曹沃架走了，才有了底气，说：“打……打电话……110……报警！这个疯子！不想再看到她了！”
曹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眼下的局势让他觉得，还是不要松开怀中的母豹子比较好：“你们有话好好说啊……”
“你才是疯子，你全家都是疯子！不想看到我？好啊，你滚蛋！”
米几何没好气：“我滚？这是我家！”
“侯老师”的女友，不，应该是前女友说：“我呸！这房子是我出国前租的，两年的房租是我付的，合同签的也是我的名字，家具电器都是我买的！你凭什么要我滚？这是我的房子！”
门口的邻居们听闻此言一下子都愣住了，随即都是一副“原来这小白脸是在吃软饭啊”的表情。
前女友还嫌不够劲爆，继续勇追穷寇：“我们出国前说好了的，异地恋的时候各玩各的互不追究！现在你倒反悔了啊！早干吗去了？！”
围观的邻居们嘴巴都小小地圆了一下，接着纷纷露出暧昧莫测的微笑来。
至于米几何和曹沃，则彻底傻了眼，只是两个人心里的反应截然不同。
曹沃：天哪，火辣的未婚妻，出国移民，还可以吃软饭——我怎么就没遇到这样的好事！顺便说一句，米几何，这难道就是你昔日的偶像？哈！哈！哈！
米几何：我……我当年的男神，伟大万能的阿波罗化身，高大、英俊、温和、宽容，可以去演偶像剧的侯老师……你……你原来是只三俗的小狼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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