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就连一向对冷静等人怀有无尽的歧视与偏见的林往前校长,也不无感叹地评价起他们:“这些孩子怎么能变得这么听话?”
十几年了,王凌波老师那句“一视同仁”,依旧让我感动。我知道,他是一位良师,能当他的学生,是我的荣幸。
刘志公、冷晶、张平江离开了乙班,但是,他们给乙班人留下的回忆仍铭记在每个人的心中。
拔河比赛上,于博学把绳子一头拴在了一颗粗壮的槐树上,他得意洋洋:“我让你们拔!看谁拔得过谁!”
冷晶对他说:“你把那破玩意儿解开,咱们用不着!”
这时,张平江用手糊了一把鼻涕道:“来,我也帮忙!”
刘志公直摆手:“躲开,你这个肾虚!到后边儿去。有我在前边,看这帮瘪三们谁敢使劲!”
课间,刘志公和冷晶非要比一比那个东西谁的大。他俩坐在后排的角落里,解开裤子。
“你这个不如我的长。”
“别扯淡了,你的不如我的长!”
“咱拿尺子量一量。”
几分钟过后。
“哈哈,还是我的长吧!”冷晶大笑。
这功夫,张平江走了过来,他跟冷晶说:“你这还叫大?简直就是小蝌蚪。”
“靠,你脱下来我看看你的,要是比我的小我阉了你。”
张平江把手伸进裤裆,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东西撸硬了。
“看看,谁的大?”
“操,你这二逼,你把它弄硬了……我这是软乎的。”
“我这是死的,硬不硬都一样大!”
选少先队员,没有刘志公等人的名额,可他们却是最积极参与的。每当某个同学以服人的票数当选时,刘志公总会带头说:“好!好!”然后再报以热烈的掌声。与刘志公和冷晶的高涨情绪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于博学始终不冷不热。在他看来,被选的少先队员不是学习成绩不够拔尖儿,就是生得太丑;不是道德不够规范,就是素质不够均衡,所以他有点儿不服。
后座的冷晶拍着他说:“你今儿吃错药了,怎么跟要死了似的?”
“我……不服……”于博学很有理的样子。
“你不服,操,凭什么不服?我看你就是缺我的‘制服’!”冷晶说着,就捏上了于博学的脖梗儿。
“我服,我服,我真服。”于博学反应就是快。
“服就鼓掌,喊出来!”
“我喊什么呀,我?”
“不管谁再选上,你就说少年队员,我爱你!”冷静道。
此刻,正有一位女学生以高票数当选少先队员。
刘志公和冷晶鼓起掌来:“好!好!”
于博学也拉开了嗓门儿:“少先队员,我爱你!”
于博学喊得情真意切,那位女同学立马被臊得脸通红。
班主任王凌波站起来说:“于博学你给我老实点儿,别叫唤。”
周六,杨雨来到我家:“走,砸鱼去!”
“到哪?”
“W河。”杨雨很兴奋。
“那结冰了吗?”
“结了。”
“就咱俩儿?”
“就咱俩儿,学桐上他姥姥家去了。”
到了W河,我俩发现刘志公和冷晶正领着一帮人在岸边玩儿。
“志公,怎么不过去?”杨雨和刘志公、冷晶也是老同学。
“这冰太薄了,跟一层窗户纸似的。”
由于没法到冰面上去,我和杨雨、冷晶在岸边玩起了火。
“烤一烤,三年不生病!”冷晶把屁股冲着火堆道。
“还三年不生病,我看你别把自己烤着了。”看着火势愈来愈猛的刘志公说。
正在大家想离火苗远点的时候,W河对面有一个放羊少年大叫:“哎,烧死人喽!”
“你丫在那吱吱什么?有种你过来。”
“有种你过来!小玩意儿,老子今天要不是放羊,非得弄你们顿。AD村就会出你们这样的败类……”少年的嘴皮子像是被开水烫了,“噼噼啪啪”直响。
还未等“噼噼啪啪”声沉寂下来,冷晶竟一人从冰面上飞奔了过去。
“噢,铁掌水上票啊。”刘志公大呼一声。
“没事儿,快点儿跑,掉不下去。”冷晶在对面一边喊,一边向放羊少年跑去。
“走,兄弟们,我带头。”刘志公说着也踩在了冰面上。
这么宽的河谷——至少有五十米——愣一口气跑过去,而且还安然无恙,这还真让我想起了裘千仞。
河的对岸,冷晶被放羊少年抽了好几鞭子。刘志公在一边伺机偷袭,因为对手要比自己想象的强大得多,刘志公不敢贸然行动。
为了扭转局面,杨雨和另一个小伙儿又踏上了征途。不过,还未跑到半截,二人又撤了回来。
“悬啊,真悬啊,我再慢一步就掉冰窟窿里了。”杨雨心有余悸。
没有人救援,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刘志公急中生智,扑到小羊羔身边假装要逮,放羊少年一分神,就被冷晶抱住了胳膊:“志公,快来帮忙!”
此时的刘志公像一名久日厮杀在相扑赛场上的运动员,“噗!”放羊少年终被摁倒了。
冷晶张开大口,冲着放羊少年的胸口就咬了下去……
在二年级的六一儿童节前,王凌波老师要大家出节目,争取再次胜过甲班。冷晶自报奋勇地上了台,润了两下喉咙,开始高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叫小芳,长得好看又漂亮,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不行,这得换。”王老师打断他。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不行,这还得换。”王老师有些不耐烦。
“小妹妹我做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
王老师皱着眉头:“冷晶,你唱得是挺好,可你能不能不唱流行歌曲?你最好来首红歌。”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
“行了,行了,你先回去考虑考虑,到底什么是红歌。”
接下来,同学们又想出了不少好主意,但是都没被王老师看好。直到刘志公上场时,王老师才算看到了点儿希望。
“探戈,探戈走,三步两窜一回头……”刘志公一边唱着,一边手炮脚蹬。
“这个节目行。”王老师夸奖道,“不过,就是有点像跳大神儿。”
最让王老师满意,也比较受同学们认可的,还是张平江与于博学合编的相声——《我真佩服你》。
于博学:“大家好,我叫于博学。”
张平江:“大家好,我叫张平江。”
于博学:“平江,我心中一直有个闹不明白的问题,但就是不好意思说。”
张平江:“你说吧。”
于博学:“你每天都洗脸刷牙吗?”
张平江:“瞧你说的,我能不洗脸刷牙吗?”
于博学:“那为什么你脸还那么脏,嘴还那么臭,鼻涕满嘴流?”
张平江:“这事儿,跟你没关,就算我掉粪池里头,也是我自个儿乐意。”
于博学翘起大拇指:“我真佩服你!”
张平江:“要说起佩服,有时候我也挺佩服你的。”
于博学:“怎么说?”
张平江:“你这人,别看苦瓜脸,糨糊脑袋,巨丑无比,但是却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不如你自己个儿,我真想问你句,你为什么这么自恋呢?”
不了解于博学和张平江的人,也许会认为他们的话是相声式的杜撰,但我们乙班人都明白,他俩说的都是事实……
三年级下学期的第一次考试,我破天荒地拿到了乙班第三、全年级第四的好成绩。为此,母亲特地给我买了一身新衣裳,父亲也眉开眼笑地高兴了好一阵子。
一天中午,父亲从外面回来,还没等进屋,就在院子里喊起了我:“振中,快看看你陈老师去吧,他要走了。”
我放下了电视遥控器,匆匆地向房后跑去。
“老师,你真要走?”
“走。”陈老师笑了笑。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有两本书没还你呢。”
“那书就留给你吧。”陈老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以为他只不过是出去待一段时间。
陈老师转过身:“我走了就不回来了。你以后要好好学习,这次考得不错,有前途!”
“那你去哪?”
“我到滨江去,那儿教学条件比这要好。”
“那我们以后就见不着面儿了?”
“不,你可以到学校找我去呀,我就在滨江市精英小学。”
陈老师表面上说得轻松,可我知道,他没有留手机号码(那时他还没有手机),也没有留家庭住址,去那么远的滨江市,恐怕以后就难以相见了。
“老师,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陈老师一说要走,我却突然间来了勇气。
“问吧,振中。”陈老师听出了我略带自卑的语气,用眼睛直射着我。
“……凭我这个脑子……能考大学吗?”我小声地说道。
“能!”不知陈老师是故意给我打气,还是发自真心。
“真能?”我抬起头,心里有些激动。
“振中,你可千万别看不起自己,你记住老师今天的话,你不仅要考大学,还要考中国最好的大学!”
陈老师走了。
至今我也没再见过他。
究竟陈老师当年说我一定能行,是对一个笨小孩善意的鼓舞,还是他认为我确有那能力?在他心中,我算天资聪慧,还是勤能补拙?如今,这些问题都已成了谜。
但是,不管怎样,我就是因为陈老师的出现而改变了命运,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从他那儿,我开始知道,要想成为某个领域的尖子,就必须要对其有着无比的热爱。只有这样,才能在困难面前站得住脚,才能在长时间的煎熬之中不懈地坚持,才能充分调动起自己的热情和积极性,从而挖掘出最大的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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