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猫》是夏目漱石的代表作。一只出世不久被人扔在路旁的小猫,睁开眼一看,发现母亲和兄弟姐妹全无踪迹。接着,它开始叙述自己平凡而可笑的一生经历:我饥寒交加,便从破篱笆里钻进宅院,又钻进厨房偷吃,被那家的女佣人恶狠狠地扔到院子里。主人鼻子底下留有一小撮黑胡须,名叫珍野苦沙弥,是个中学教员,发话把我留下。我发现主人患有胃病,但特能吃,兴趣又很广,什么俳句呀、谣曲啦、弓术和小提琴等等没有他不爱好的,但门门不在行。他有不少知识界的朋友。在他家,我见到过美学家迷亭、物理学家寒月、诗人东风和喜欢拿我家主人取乐的哲学家独仙先生等等。他们常常在我家高谈阔论,大骂资本家,或者互相揶揄、取笑。主人不太理我,至今连个名字都没有给我起。不过我也有朋友,如车店的小黑和二弦琴师家标致的三毛。真的,我竟然被三毛迷住,可惜它红颜命薄,不久便死了,叫我好不伤心。鼻子夫人,就是附近有名的资本家金田的太太,找我主人了解寒月的学识、人品,是否有学位,以便决定女儿富子小姐是否嫁给他。她依仗家有万贯财产而目空一切,而苦沙弥从学生时代起最瞧不起的就是资本家。双方话不投机,金田太太拂袖而去。苦沙弥不但不去促成这件好事,竟然还告诫寒月绝对不能答应这门亲事。于是恼羞成怒的金田太太一家,便收买车夫的老婆等势利小人,到苦沙弥家门口骂街寻衅。气得苦沙弥先生火冒三丈,但等到他追到街上和他们讲理时,他们早就逃之夭夭。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有关金田夫妇如何策划报复,如何收买人,都靠了我侦察到的。一天,我潜进金田家,就听到他家车夫的老婆正和厨师、车夫谈论如何让我的主人吃点儿苦头的事。至此,金田家还不死心,又请出与苦沙弥原来有些交情的铃木藤十郎前来充当说客,吹捧金田如何富有,如何生财有道,一面威胁苦沙弥千万不要得罪金田家。结果被苦沙弥和正在他家闲谈的迷亭等人气得一无所获。一计不成,金田家又唆使附近落云馆中学的学生,干扰喜欢清静的苦沙弥的日常生活。中学生们以打棒球为幌子,故意把球打进他家,又一次次地跳进院子里,吵吵嚷嚷地抢球,闹得鸡犬不宁,害得苦沙弥肝火上升,寝食不安。我就亲眼目睹苦沙弥挥动手杖追赶中学生,与他们决一雌雄的有趣场面。这是一场战争。老同学铃木藤十郎要他向金钱势力低头,开导他说,与有钱人对着干反正是要吃大亏的。有个叫甘木的大夫教给他催眠术,但怎么也不起作用。哲学家杉杨独仙认为我家主人穷而好斗,是自己引火烧身,劝他以忍为上。于是,主人决定不再与学生斗下去。其实,我家主人也只不过是在背后骂人,骂警察是胆小鬼而已。我就见过他可笑地向小偷频频点头行礼的一幕。原来警察带着曾在苦沙弥家行窃的小偷来找他时,他误以为相貌堂堂的小偷是警察,才那样做的。苦沙弥也是个无能之辈,有个中学生因与同学一起,给富子小姐写求爱信取乐,被人发现,又怕被学校开除,所以,来求苦沙弥先生为其说情。我家主人竟然哼哼哈哈地不知说什么好。
我还从金田家得知,寒月如果考不上物理学博士,是无缘与富子小姐结为伉俪的。金田夫妇那种目空一切、无比傲慢的口气是我辈闻所未闻的。寒月的博士论文毫无进展,他对金田家的千金也不感兴趣。最后,他回了一趟家,和一个乡下姑娘结了婚。苦沙弥的另一学生、企业家多多良三平垂涎于金田家财产,便趁机给富子小姐寄去求爱信,并取得对方欢心,决定选良辰吉日成婚。就在寒月、迷亭、独仙和东风聚在苦沙弥家闲聊、下棋之际,多多良三平提着四瓶酒,拜访老师,请老师和同学、好友出席他与富子的婚礼。苦沙弥表示坚决不去。迷亭不但想去,而且想坐媒人的位置,可是这个位置早已由铃木藤十郎占据,使他十分遗憾。寒月为参加婚礼写了歌,东风则作诗表示祝贺。在座的人为预祝婚礼取得成功,便纷纷打开酒瓶,大喝起来,直到黄昏才尽兴散场。我闭着眼,把人们剩下的两杯酒和洒在桌子上、盘子里的酒喝得精光。我恍恍惚惚地掉进水缸,便失去知觉。醒来后才觉得处境危险而拼命挣扎起来,但怎么也爬不上来。当觉悟到我无论怎么挣扎都是白费劲时,便停止挣扎,直到死去。我终于获得太平,只有一死才会获得太平。
《我是猫》不仅仅是夏目漱石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和成名作,也是日本现代文学中少见的批判现实主义杰作。作者独树一帜地以一只可以独来独往、又带有一些人性的猫为主人翁,别开生面地以它短短的一生见闻,对日本资本主义物质文明作了人木三分的讽刺、批判。作品文辞精美,想象丰富,显示了作者十分高超的写作技巧。无论是其内容还是其形式,都是前所未有的,即其思想性和艺术性都达到了日本现代文学所能够达到的高度。作品不仅栩栩如生地塑造了一群日本高级知识分子的不同形象,也刻画了作为其对立面的资本家及其走卒的形象。作者巧妙地通过知识分子的言行对社会进行无情的揶揄、抨击,同时又不动声色地批判他们自己的无知与愚昧,起着一石数鸟的作用。
《我是猫》一出世就轰动了当时的日本读书界,连载它的《杜鹃》杂志,从此订阅数量大增。1905年12月1日出版的一期《太阳》杂志一篇文艺时评说:“夏目漱石的《我是猫》面世以后,近来已成文坛宠儿,一篇《我是猫》,就打破了文坛的单调、寂寞。这是由于它是空前未有的滑稽读物。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它的江户趣味。江户趣味的特征就是轻快洒脱,观察奇警,行文优美流畅又锋芒毕露,刺人耳目……”此后,在日本明治文坛上曾经出现过模仿《我是猫》创作手法的热潮。这种模仿方式虽然不值得称赞,但这个事实证明《我是猫》在日本现代文学史上占有无可争论的独特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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