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者要善于激发团队成员的工作积极性,使整个团队更具战斗力。激发团队积极性的途径就是“励士”。“励”,包含勉励、奖励、鼓励三层意义。“勉励”是对团队成员提出工作要求;“奖励”是指嘉奖做出杰出贡献的团队成员;“鼓励”是能够随时随地对个别成员给予情感疏导、信念教育和工作帮助,使之能够跟上团队节奏。“士”,既指全军将士,也包括才士、贤士等参谋人员和后勤人员。中国古代兵法中关于“砺士”的阐述,包括选士、抚士、练士、恤士四个方面的内容。
一、选士:湘军如何成为晚清政局的决定性力量选士,说的是如何选拔士卒,组建团队。团队是由不同的个体组合而成的,个体素质的优劣直接关系到整个团队的质量。如果没有选到足够多的优秀将士加入军队,那就会在未来战争中输给敌人。就选士而言,如果所选之人受过专门训练和系统教育,善加组织,整体的力量就会无限倍增,呈现出强大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反之,如果个体素质较差,势必会影响整个团队的工作能力,无法在竞争中获胜。《草庐经略·丁壮》中说道:
兵法曰:“兵无选锋曰北。”所谓选者,选其人于未教之先而教之,再选其人于既教之后而用之。以材力雄健者为众兵;仍于众兵之中,选其武勇超群,一可当百者为选锋。……未教时之所选者,或以武艺,或以强力,或以胆气,或以雄貌。须用乡野壮人,无取市井游猾。盖野人力作而性朴,力作则素习勤劳,性朴则畏法奉令。易以诚信感之,恩爱联之,不难就我彀中而不测我颠倒之术。市井游猾,不习勤劬,不畏法度。其在军中,巧为规避,潜倡邪说,引诱群辈,故不宜用。
如果所选之人受过严格训练,就可以直接任用他们。其中,身体健壮、力量强劲者可以充当普通士卒;勇猛无比而又精于技艺者可以组成特战人员,以一敌百,承担关键任务,这就是所谓的“锋”,即精锐部队。商周时期的“虎贲”,就是精锐部队。《尚书·牧誓》孔安国序中说:“武王戎车三百辆,虎贲三百人,与受战于牧野。”汉孔安国将其解释为:“勇士称也。若虎贲兽,言其猛也,皆百夫长。”
在中国兵法中,对选士有着深入而细致的描述。大致说来,可以从武术技艺、勇力强劲、胆量魄力、体态样貌四个方面考量。在这其中,尤其重视选用生长于乡村中的身体健壮者,主张摒弃游走于市井间的泼皮无赖。这是因为生长于乡村中的人多勤劳朴实,勤劳者必坚韧耐苦,朴实者必安分守法,勤劳朴实又容易被诚信感化,变得忠信仁厚。如果这些人没能吸纳进来,必然为敌方所用,反成为己方强大的敌人,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相反,那些游走于市井之间的地痞无赖,看似蛮横勇敢,往往却是些毫无操守、阳奉阴违、唯利是图的小人。这样的人如果进入军中,非但不会增强军队的实力,还会败坏风气,动摇军心。
晚清时期,八旗和绿营之所以丧失战斗力,就是因为当时的八旗子弟多是些游手好闲之徒。他们生于富贵粉黛之中,沾染了市井间荒淫鄙俗的习气,早没有了祖先那样驰骋疆场的体魄与能力。而湘军、淮军之所以能够成为当时最具战斗力的军事组织,其原因就在于,他们绝大多数是来自于湘、淮农村的民间武装,彼此又多为同乡同族,这就使得他们既具有顽强的战斗力,又具有高度的凝聚力,从而成为晚清政局的决定性力量。
一个团队如果皆是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之徒,则不可同患难。生死存亡之事,需要能同仇敌忾。浮华之徒,皆重虚名,心思浮荡,必不能死心塌地。
所谓“诚朴”,即诚信、朴实,意思是说要将那些诚信、朴实的人选入军营。这样的人对上耿直忠厚,对下仁厚笃实,对己严律修为。《曾胡治兵语录·诚实》中说:
军营宜多用朴实少心窍之人,则风气易于纯正。今大难之起,无一兵足供一割之用,实以官气太重,心窍太多,漓朴散醇,真意荡然。湘军之兴,凡官气重、心窍多者,在所必斥。历岁稍久,亦未免沾染习气,应切戒之。
中国古代观人审士,最注重“朴实廉介”,朴实就是淳朴诚信,廉介就是操守分明。由这些人组成的团队,内部关系疏朗亲切,彼此相安无事。现实中当然不可能都是这样的人,那就要竭力重用那些朴实笃厚者,使他们迅速走上领导岗位,成为团队的骨干。少用那些工于算计、心机很重的人。算计者多自私,心机者多阴谋,一个团队内部,若有这类人分布在各个部门,其心机算计不是用于军事权谋和形势分析,而是用于内部争斗,很快就会让朴实笃厚者处于不利地位,甚至逆淘汰那些不善于心术者。久而久之,团队内部相互猜疑,彼此嫉恨,和平时相安无事,作战时则溃不成军。
曾国藩批评绿营和八旗兵“官气太重,心窍太多,漓朴散醇,真意荡然”,不仅是对晚清军队习气的描述,也是对历朝没落时期军队情形的概括。一个朝代初兴,文武官员、全军将士皆经过战争淬火而成,其间即便有庸庸无为者,也是能够逢凶化吉的福将,但多数都是经过无数次出生入死而得以幸存,知道生之可贵,也知道和平之难得,此时的军队,皆是一国的精英,也是一时之选。但到了朝代晚期,承平日久,文官不谨操守,武官忘记使命,军队便成为投机钻营者的目的地,令志士寒心,让勇士失望,战斗力迅速下降。
军队是以战争为准备,若不备战,则久而懈怠;如不临战,则久而自骄。官气、娇气、惰气一旦浸染部队,会变得毫无战斗力。任何一个组织都不可能推倒重来,更何况,军队又是一个讲究资历和注重层级的组织,在其懈怠骄悍之后,就难以再回到当初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状态,能维持不再沉沦便很难得了。
在曾国藩看来,军队要重用四种人:一是才堪治民,即有经国纬民之才的人。任何时候,都是平常人多,人才太少。
才堪治民,既包括敢于组织,有足够的手段、方法去管理百姓,又包括善于组织,有情怀操守,能够视民同胞,得到百姓的拥护。
二是不怕死,置生死于度外的人。参军打战,本来就是赴汤蹈火,因而士卒要能够做到大义凛然,死不旋踵。有私利者,必不能奉献,何能历危局?
三是不汲汲于名利的人。荣誉和名利是连在一起,军人重视荣誉,这既包括个人的功名,也包括军队的整体荣誉。将个人的价值和军队、国家的价值联系在一起,就树立了正确的荣辱观。汲汲于名利,则是有我而无组织,或者利用组织为自己谋私利,将组织作为跳板,而不是和组织一起成长。
四是耐受艰苦的人。战争到了战略相持阶段,比的是双方的耐受力,谁坚持到最后,谁就取得最终的胜利。日常做事,能够取得成功的,不取决于聪明睿智,也不取决于资金充足,而是取决于能否坚持。每一个登顶成功的人,回头俯视山谷,就会发现在最艰苦的山道旁,几乎密密麻麻全是知难而退的放弃者。任何的成功,都是在他人退却后,自己再坚持一把,才获得了进步和超越。
这些人所组成的团队,看似无欲无求,实则极具侵略性和攻击力。平时各行其职,关系淡如水,一旦遭遇时艰,因信念一致,则能同仇敌忾,纾救国难,解他人危局,雪中送炭。当年秦琼为了救朋友,去登州冒充响马,路过两肋庄的岔道口想起老母妻儿,此时面前一条路去汝南庄,一条路去登州,一条路回家门。但秦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为了朋友,义无反顾地去了登州。秦琼这一举动所反映的深重义气,被人们传为“两肋岔道,义气千秋”。
朴实诚恳的人,有时看着很木讷,实际是质朴;有时看着有些傻,实际是认真理。一个团队,如果皆是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之徒,可以同享乐,不可同患难。军队作战,生死存亡之事,需要能同仇敌忾。浮华之徒,皆重虚名,重虚名者,心思浮荡,必不能死心塌地。从现实逢迎消遣需要,可以有此类巧笑谄媚、油嘴滑舌之人在军中,但不能令其成风气,否则必损害军队士气、正气。
对普通的士兵、员工而言,他们是团队行动最直接的执行者,因而工作效率才是首要的,其德行、性情,可由上级管理监督来解决。对中层管理者而言,最重要的却是品行,他们的优缺点,部属清清楚楚,关键时刻的号召力,完全取决于平时对他的信任程度。
所谓“用长”,就是要扬长避短,以实击虚。对于团队而言,要充分发挥每一个人的长处,以此来形成整个团队的优化组合;对于个人而言,则要在客观认识自己的前提下“扬己之长”,即以己之长击敌之短。
做人要尽量“补己之短”,人的失败一定是败在自己的短处上,因为能力不济,防范不严,便很容易犯错误。这就是所谓的“木桶效应”,桶中水一定会从最短的木板处流出。作战,打的就是对方的短处,或在将帅之短,或在组织之短,或在权谋之短,或在形势之短。
《三国志》中,陈寿评价关羽和张飞时说:“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关羽爱兵如子,不欺下,有仁厚之风,几乎成为兵家典范,但其“骄于士大夫”,使得他不能团结同僚,不能在复杂的作战环境中与友军相处,恰成为他“败走麦城”的根本原因。张飞豪放爽快,每每见到好汉未尝不英雄相惜,因而善于与同僚相处,但其缺点与关羽正好相反,“不恤小人”,导致他身首异处,为小人所害。
作为管理者,一定要对自己、对团队的短处提高认识,尽量补短,如若临战应敌就要“藏己之短”,然后再谈“用长”。
关于用长,《曾胡治兵语录·勇毅》说:
大抵任事之人,断不能有毁而无誉,有恩而无怨。自修者但求大闲不逾,不可因讥议而馁沈毅之气。衡人者,但求一长而取,不可因微瑕而弃有用之材。苟于峣峣者过事苛求,则庸庸者反得幸全。
人一旦入职做事,往往诋毁与荣誉并存、恩典与怨恨并至。这就要求我们意识到,要注重大节不损,大德不亏,不要因为那些捕风捉影般的谈论、那些闲言俗语般的议论而气馁,轻易放弃自己的目标,折损了沉毅志气。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以此眼光衡量别人,那就是要看大节大德,不要因为细微缺失而放弃有用之才。尤其是对于出类拔萃的人,瑕不掩瑜,要能包容他们的缺点,尊重他们的个性,不要过于苛刻。若因小的毛病而忽略大才,则最终选用的,只能是那些平平庸庸、碌碌无为者。
其实,不同层次、不同岗位的人,对“才”与“德”的要求也不一样。一般说来,普通士卒,关键看他是否有攻城拔寨的本领;基层工作者,重要看他们是否有一技之长,个人的德行、性情倒不是第一位的。这是因为,对于一个团队而言,最普通的士兵、员工是团队行动最直接的执行者,因而工作效率才是首要的,其德行、性情,可由其上司的管理监督来解决。
对于中层管理者而言,重要的则是能力和品行。他们对上是执行者,需要有组织、协调能力,将上级决策、首长意志落实到工作中。对下是指挥者,需要结合部属的工作能力、性情特点,布置战术任务,使得有条不紊、保质保量遂行战斗。中层管理者是否具有号召力,取决于个人品行,这是由于他们平时和基层员工、士卒生活工作在一起,路遥知马力,他的个人喜好、优点缺点,部属清清楚楚,关键时是否听他的话,不是取决于这时的命令是否正确,而是取决于平时对他的信任程度。
在中国,人员管理的单位叫作人事部门,二十四史都是以“列传”、“世家”来叙述人物的关系。这是因为中国式的管理,首先是管人,有了人,有了合适的人,事就好办了。没有合适的人,再宏伟的蓝图,再完美的计划,也只能付诸东流。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这就是人事管理。
但在西方的组织体系中,人员管理单位叫作人力资源管理部门,把人当成了生产的要素,当成了复杂体系中的一个个环节。按照职位去寻人,更多考核的是人的专业技能和学术背景,是将无数个体组织起来,实现整体的优化。
中国的管理是人员管理,优点是因人而异,便于德治;西方的管理是职务管理,优点是因事而异,便于法治。我们要实现现代管理的有效性,最好还是要在基层实现职务管理,使其能够各安其职;高层使用人员管理,使其能够充分发挥个性优势。
内心仁善的人,长处不在于杀戮斗狠,勉强使用,会使他倦于杀伐而丧失勇气,反而对团队造成不利。比如关羽,在华容道必然会义释曹操。精悍强劲之人,可以负责正面进攻,充当先锋,如北伐战争中的叶挺独立团,所向披靡。冷静稳重而又坚毅顽强的人,可以把守关隘,拒敌断后,如曹操与马超交战败北,而令许褚临河断后。
所谓“任能”,就是要尽量任用那些有超凡才能的人。这样的人必然能够以一敌十,以一敌百,如长坂坡下,张翼德独自一人,喝退十万追兵;赵子龙单凭一骑,杀入曹营救幼主。我们常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任能就是要善于因贤授职,因能授职。《草庐经略·任贤》说:
一贤可退千里之敌,一士强于十万之师。谁谓任贤而非军中之首务也。天生贤才,自足供一代之用。不患世无人,而患不知人;不患不知人,而患知之而不能用。知而不善用之,与无人等。知人者,先询其言,渐任以事。
人人皆知贤能之士的重要性,但为何贤能之士总是稀缺呢?关键在于:不是世上没有贤能的人,而是缺少能够识别、敢于起用贤能的人。明知贤能而不好好任用,莫不如没有贤能。
韩愈有句著名的话:“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少人才,关键是缺少发现人才的伯乐,更缺少能够持之以恒选贤、用贤而不疑的君主。项羽手下的范增,本是难得的人才,几乎刘邦所有的计谋都被他看透看破,智谋不在张良、萧何之下。但项羽虽称其为“亚父”,还是不能善用,最终中了反间计而将范增赶走,刘邦自己也承认:“项羽有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同样,韩信在项羽手下,不过是个执戟的郎中,多次献计,项羽不予采纳。后离楚归汉,经夏侯婴、萧何推荐,成为刘邦的开国功臣。
贤能不容易得,一是因为贤才很少,而且贤才不得其用,甚至还不如普通百姓善于谋生,当年韩信就曾走投无路,食不能果腹。一漂母(在河边漂洗衣服的老妇人)见其饥饿,便分饭给他吃数十日。韩信岂不如漂母?淮阴屠户侮辱韩信:“能死,刺我;不能,出胯下。”韩信受辱良久,忍胯下之辱,而为众人耻笑。韩信岂不如屠户匹夫?皆因为他不当其时,不当其用而已。孟子说:“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孟子·告子下》)这些仁人志士,在他们人尽其才之前,都曾困顿没落,沉于下僚。然一旦为仁君明主起用,不仅个人可以建功立业,而且能够铸造一个新的时代。
另一方面,贤能多为孤傲之士,良禽择木而栖,他们既然为贤能,自然能够看清国君能否成就事业。道不同不相为谋,国君若非德才兼备,贤良自然不会轻易屈从。诸葛亮为刘备三顾的恩情所感动,鞠躬尽瘁。燕昭王拜郭隗为师,为其建造宫殿,顿时吸引了一大批以才能自负的志士,一时间“乐毅自魏往,邹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士争凑燕”,燕国顿时人才济济,一度走向繁荣富强。
没有至诚之心,贤良也不能得其为用。秦王嬴政在统一六国的过程中,想尽一切办法延揽他国人才。当时秦国有个名士叫顿弱,长于谋略。嬴政单独召见。顿弱走到秦王面前,直接说:“大王允许我不施参拜之礼,我就与大王谈一谈,否则免谈。”顿弱的傲慢无礼,实际是试探秦王是否有胸怀度量。嬴政知道,奇人必有奇行,便同意了。
交谈中,顿弱影射嬴政有名无实,嬴政也没生气,反倒说:“先生说得对,怎么才能有名有实呢?”这一句话,顿弱不仅为之感动,而且为之感激,顿时就被折服了,开始认真提出自己的建议:一是收大臣之权,操生杀之柄于国君之手,二是以万金离间各国君臣,三是将六国被国君疏远的贤才搜罗到秦国。这三招,一为秦奠定了帝制基础,二是削弱了六国势力,三为秦延揽了一批人才。
那么,如何使用不同类型的人才,做到人尽其才,才尽其能呢?《草庐经略·选能》中讲:
兵家之用人,非一途也。贵在因能而器使之,使智、使勇、使贪、使愚、使才、使艺,惟视其长,尽归擢用。……盖聋者善视,瞽者善听,原无可弃之人,惟用违其才,始有难成之绩。夫梗楠寸蠹,良匠必收,奇士跅弛,良将必用。故雄才硕彦,推诚礼之,谦恭下之;智能技艺,恩信联之,资给厚之。
即人各有长,管理者要善于量才使用。尤其是普通员工,只要有一技之长便可以引以为用。
内心仁善的人,长处不在于杀戮斗狠,勉强使用,会使他倦于杀伐而丧失勇气,反而对团队造成不利。比如关羽,傲上而不欺下,恃强而不凌弱,在华容道必然会义释曹操。而谨慎保守的人,就不能让他负责进攻,否则会因过于拘谨而贻误战机,使军队陷于被动。比如宋襄公,不击半渡,转胜为败。
精悍强劲、能够以一敌百的人,可以负责正面进攻,充当先锋,如北伐战争中的叶挺独立团,所向披靡。冷静稳重而又坚毅顽强的人,可以把守关隘,拒敌断后,如曹操与马超交战败北,而令许褚临河断后。
贪图小利的人不可以派去管理粮草辎重,因其会中饱私囊,如明武宗宠幸的“八虎”之一张永,九江监军聚敛民财,克扣军饷。满腹韬略而又冷静果断的人,临战应敌的时候可以多听他的意见,比如司马懿在关羽生擒于禁后,献计曹操鼓动孙权北上,逼关羽退兵。
行动轻快迅速的人可以用来充当引诱敌人的佯兵,比如博望坡之战中,孔明任用赵云做佯兵诱敌。刚愎自信的人可以用来当先锋,比如关羽于群雄之中果敢请战,最终温酒斩华雄。
言辞善辩的人可以做游说辩士,比如晏婴、张仪。善于偷窃隐藏的人可以用来打探敌情,如孟尝君任用鸡鸣狗盗之徒。善于辱骂讥讽的人可以用来诋毁、激怒敌军,比如诸葛亮骂死王朗。
在这其中,关键是要知道,用人不是人才为我所用,而是人才帮我建功立业。唯唯诺诺者自然驯服,平平庸庸者容易依附,唯有贤能需要动其心,才能为我服务,帮我助我。《草庐经略》中强调,对于深谋远略的雄才,应该推诚置腹,放下尊贵的架子,真心地恭请人家,这是因为,贤良不会被小恩小惠和花言巧语所蒙蔽。只有以真诚礼遇,取得他们的信任,一旦任用,这些人必定会披肝沥胆,竭尽所能。
二、抚士:“爱兵如子”才是软实力
抚士,即关爱和抚恤士卒,这是增强军队凝聚力、维护上下团结的根本方法。历代兵家都将“爱兵如子”视为将领的基本素养。将领关爱士卒,士卒拥戴将领,军队自然上下一心,达到《司马法·严位》所说的“凡战,三军一人,胜”,即“一众”,这是抚士的目的。
一个团队是否能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这是古代兵法中判断军队是否有战斗力的重要参数。
一众,就是能够统一思想、增强团队的凝聚力。这个“一”,指的是步调一致,是一个团队各个有机体能够同心协力,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这是古代兵法中判断军队是否具有战斗力的重要参数。《三略》记载为“士众欲一”,《司马法》说的是“气闲,心一”,《孙子兵法》称为“齐勇若一”,都是强调三军将士一心,共同作战。
《草庐经略·一众》在总结前人对这一问题的阐述时说:
兵法曰:千人同心,则有千人之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众心不一,则彼此互诿,进退疑二;敌人薄之,前阵数顾,后阵欲走。虽百万之众,竟亦何益!故一众之说,兵家所同。
团队最忌讳上下不一,左右猜忌,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师克在和,不在多。”一支部队能否经受住挑战和考验,最终赢取胜利,其关键因素不在于人数的多寡,而在于人心是否一致,军队是否团结。一千人的队伍,如果团结一致、众志成城,那么整个团队的力量必然大于一千人的合力;一万人的队伍,如果各怀己私、分崩离析,那么这个团队必然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作战能力。
战国晚期,苏秦尽管身佩六国相印,游说东方六国,力主合众弱而攻强秦,六国表面上看似合作,也共同进行了几次联合战争,但是由于诸侯各怀己私,六国联合只能停留在盟誓的竹节和玉版之间,没有多少实际的举动。秦国纵然强大,如果六国同心携手,那么力量之和必然远大于秦国,可他们却貌合神离,各怀鬼胎,使得这种理论上的设想没有成为实践。
号令统一的士兵,即便人数很少,也能同仇敌忾,这就是《六韬》所谓的“独往独来”之兵,《尉缭子》所言的“独出独入”之兵。这里的“独”,不是散兵游勇,而是三军之众,一心同力,齐至死战。
典型的战例,是巨鹿之战中,项羽的破釜沉舟。据《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项羽率领将士渡过漳河,把船沉了,把锅釜凿坏了,把庐舍烧了,仅带三天的粮食,来显示士卒以死相战,没有一个人有生还之打算。此次作战,项羽兵力不足,没有后勤保障,又背水作战,似乎败局已定,但其破釜沉舟的举动,使得士卒以必死之心应战,充分激发了士卒的战斗力,最终以少胜多。
团队的管理中,作为下属,一要坚决服从上级命令,保证完成任务;二要思考问题能从全局和整体出发,必要时不惜做出牺牲,以保证整体计划的实现,保证组织的运转有序。一个国家,如果上至战略决策层,中到行省郡县,下到村社家族,皆能政令畅通,风俗整齐,那么内可以安定和谐,外能够开拓进取。
《草庐经略·一众》总结了历代“一众”的方法:
附循欲厚,激劝欲勤,号令欲严,赏罚欲信。俾士卒戴我而乐于一,畏我而不敢不一。又顿兵死地,示之以必死,令不得不致其死而一。所以万人一心,奋勇直前,人莫能御,如《吴子》所称“父子之兵”者是也。
一是“附循欲厚”,即吸纳和安抚属下要厚重,既指物质层面,也指情感层面。也就是说以仁爱之心去爱护士卒。吴起治军,十分注意军队内部的团结,他在魏国担负防守西河的任务时,与普通士卒同衣同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与士卒同甘共苦,深得士兵拥戴。据《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中记载,魏文侯十八年(前408年),吴起协助乐羊进攻中山国时,看到一个士兵创伤化脓,他亲自“跪而自吮其脓”。当这个伤兵的母亲听说了这件事,伤心不已。当年孩子的父亲,就是因被吴起吮伤,心生感激,在泾水之战中,不旋踵而死。现在吴起又为其子吮伤,说不定,孩子在哪场战争中就会奋不顾身地战死。这就是将领的情感攻势。
二是“激劝欲勤”,即为将者勤于激励劝勉士卒,使得他们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所谓“号令欲严”,即为将者要严守军法律令,也就是孔子所讲的“齐之以礼”。在建立制度化的管理后,秉持“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原则。蜀建兴六年(228年)春,诸葛亮出斜谷,令赵云、邓芝为疑军,占据箕谷,魏国大将军曹真举众拒之。诸葛亮亲自率军攻祁山,由于准备充足,士气高昂,南安、天水、永安三郡的守将都叛魏呼应蜀军。魏明帝不得已亲自坐镇长安,督令张郃抗拒诸葛亮。诸葛亮让马谡督军在前,与张郃大战于街亭。结果马谡违背诸葛亮当道扎营的决定,临时变动,以致举动失宜,为张郃所破。诸葛亮不得已拔西县千余家,还于汉中,丧失了最有可能成功的机会,最终只能处斩马谡,以平息众怒。
三是“赏罚欲信”,即赏罚严明,一方面要“赏不避微,罚必就大”;另一方面要“言出即行,树威立信”。比如商鞅通过移木赐金的方法树立威信,使得士卒乐于听从上级号令,即使那些不畏惧将领的人也能严格遵守。
总的来说,一众,就是要求将领,一要在平时能够与众同好、与众同恶,寒暑予均,劳逸与齐,饥渴与同,做到上下一心,得到士卒的信任。非独患难时同滋味,平处时亦要同滋味,平时感得动,战时才能调得动。平日得其心,临战才能得其死力。二要在战时,与士兵安危与共、生死与同,遇有危难,则以身先士卒。
人才能够为我所用,只有三种可能:一是给他足够的平台,让他实现建功立业的抱负。二是情感投资,但光凭动嘴,久而久之就会显得苍白无力,显得虚伪。三是厚禄。第三种是最立竿见影的,屡试不爽,用得最多。
人才能够为我所用,只有三种可能:一是给他足够的平台,让他实现建功立业的抱负,从而成就他的事业,即使条件艰苦,也会为我所用。二是情感投资,但光凭动嘴,久而久之就会显得苍白无力,显得虚伪。三是厚禄,即丰厚的利禄,泛指以美名、厚禄、高爵来吸引人才。第三种是最立竿见影的,屡试不爽,用得最多。《三略》就引《军谶》说:
军无财,则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夫。故礼者,士之所归也;赏者,士之所死。昭其所归,示其所死。……故礼而后悔者,士不止;赏而后悔者,士不使。礼赏不倦,则士争死。
俗话说:招兵买马。买马当然要用钱,招兵,恐怕至少要提供吃住。平时,军中没有粮草保证,士卒就会流散;军队没有资金支持,就不能吸引人才,很容易造成人才流失。战时,没有赏赐嘉奖,就不能激励士卒杀敌,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古都是如此,礼遇能让人才归顺,赏赐能让士卒赴死。如果将领能够始终坚持以礼让、厚赏对待部下,就会人才济济,用之不竭,使之效命疆场,出生入死。
秦国原是边鄙小国,国力原本较弱,但经商鞅变法之后,兵农合一,迅速强大,关键在于其推行军功爵制。
军功爵制的核心,就是不论出身门第,凡立军功,皆可以享受爵禄。而军功是累积的,按照时人的说法,秦制爵二十等,是根据作战获取的首级数量计爵,这就导致秦人作战,以杀伐为主,有些士卒一仗下来,计功赏至万数。秦人平时种地,辛苦做一辈子,顶不上打一场仗获得的赏赐多,因而逐渐养成了好战、能战的传统。
这种高官厚禄封赏,后来被东方六国学习。比如燕昭王被齐国打得一败涂地,想要复国报仇,苦于国内没有人才,便向贤士郭隗请教如何招贤纳士。郭隗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有个国君想用千金的高价求购千里马,三年也未能求到。他的一个侍从说:“这事交给我去办吧!”国君打发他去了。过了三个月,他回来了,只带回一具马骨,对国君说:“我见到千里马时,它已经死了,我花了五百金,将马骨买了回来。”国君大怒,说:“我所寻求的是活的千里马,要这匹死马有什么用?而且还花费五百金!”侍从说:“死马还肯花五百金的高价买下,何况活马呢?天下的人必定以为大王是真心要买好马的人,千里马很快就会来到的!”果然,不到一年,先后有人将三匹千里马献给了国君。
讲完这个故事后,郭隗说:“大王若想招纳贤士,请先从我开始。我这样的人都被重用了,更何况那些贤于我的人呢?他们肯定会不远千里而来的!”于是燕昭王便给郭隗建造了一所宏伟华丽的住宅,给予足够的尊敬,并在都城外筑高台,上面放了千两黄金,以招揽天下有才之人。
乐毅就是看到燕昭王有诚意,来到了燕国。最终助燕破齐,被封为昌国君。各国为了争强,主动或被动推行有功者赏、无功者黜的原则,起用了一大批出身卑微的人,如刑徒孙膑,平民白起、王翦,小吏赵奢、蔺相如、李斯等,以及游士吴起、苏秦、张仪、陈轸、范雎、蔡泽等,内辅国政,外御强敌,各逞其才。
刘邦能够立汉,正在于敢破格提拔人才,而且给予厚赏。当年,韩信打算攻打齐国,就派属下对刘邦说:“齐国狡诈多变,反复无常,南邻楚国,不设立君王来镇抚,局势就不能稳定。现在我权不重,不能抚齐,请求允许自立为代理齐王。”此时,楚军正在荥阳围困刘邦,刘邦一看书信,勃然大怒:“我们被困在这里,日夜等待救援,韩信却想自立为王!”张良暗暗踩了刘邦一脚,附耳说:“我们正处在困境,怎么能禁止韩信自称为王呢?不如趁机册立他,好好地待他,让他为我们镇守齐国。否则可能发生变乱。”刘邦顿时醒悟,就势骂道:“大丈夫平定了诸侯,就做真王罢了,何必做个暂时代理的王呢?”于是遣派张良前往册立韩信为齐王,征调他的军队攻打楚军。面对韩信提出的过分要求,刘邦尽管不满而怒骂,但转而听从张良、陈平的劝说,应允了韩信,关键是以此获得了韩信的援兵,解了荥阳之围。
中国历史上能够成就大业者,皆能通过封赏激励部下。建安二十年(215年)后,曹操获得了“承制封拜诸侯守相”之权,立刻直接给部下封侯,任命郡守国相。他设置了六等七十二级爵位,名号侯十八级,关中侯十七级,皆金印紫绶;关外侯十六级,铜印龟纽墨绶;五大夫侯十五级,铜印环纽墨绶,皆不食租,与旧列侯、关内侯凡六等。虽然“虚封”自此开始,但得到了上下官员的热烈拥戴,为曹丕代汉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将领树立威严的关键法则:赏小罚大,提倡“以诛大为威”,要敢于惩罚那些权贵;女赏不逾时,罚不迁列,让部属随时随地看到功罪的利害。
论功即论功行赏,如果说厚禄是优待的话,论功则是考核。《将苑·厉士》中说:
夫用兵之道,尊之以爵,赡之以财,则士无不至矣;接之以礼,厉之以信,则士无不死矣;畜恩不倦,法若画一,则士无不服矣;先之以身,后之以人,则士无不勇矣;小善必录,小功必赏,则士无不劝矣。
“尊之以爵”,就是通过提升官职、授予爵位来嘉奖士兵。秦国在走向强盛的过程中,坚持以军功爵制激励将士,使百姓意识到国强与家富休戚与共。
“赡之以财”,就是用财货金钱来激励士卒。战争到了攻坚阶段,常常要组建敢死队之类的精锐部队执行关键任务,厚赏往往成为最为直接的激励方式,尽管士卒可能在任务中牺牲,但这笔钱财足以赡养家人。
“接之以礼,厉之以信”,是遵守军队礼仪规则,按照礼仪规范来对待士卒,这样才能上下和睦、各得其所,尤其是要赏罚必信,赏罚做到既不克扣也不枉给。“畜恩不倦,法若画一,则士无不服”,是说若为将者把士卒当成自己的孩子,用心去关爱他们,属下就无不爱戴拥护。“先之以身,后之以人”,是说为将者要身先士卒,起到模范带头作用,这样才会激发士卒的勇气与忠心。“小善必录,小功必赏”,即赏不避微。“微”可以有两层含义:一方面指身份地位卑微,即使团队中身份再低微的人,有了功劳也要去赏赐他;另一方面指的是功劳微小,即使是很微不足道的功劳也要给予鼓励和嘉奖,这样才会充分激发士卒的争功意识,使得整个团队的战斗力得到提升。军队管理如此,管理企业也是一样,做人要乐于帮助那些处于困境中的员工,如果自己有能力,更要去提拔那些年轻有为、德才兼备的属下,如此便会从者如流。
既然是考核,就有赏有罚。《尚书》记载夏启讨伐有扈氏的甘之战时,在誓词里说“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可见赏罚不仅是激励士气的一种措施,而且也是衡量将士功过的重要方式。《六韬·将威》就说:将以诛大为威,以赏小为明,以罚审为禁止而令行。故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万人悦者,赏之。杀贵大,赏贵小。杀及当路贵重之臣,是刑上极也。赏及牛竖马洗厩养之徒,是赏下通也。刑上极,赏下通,是将威之所行也。
这里列出了将领树立威严的几个关键法则:一是赏小罚大,提倡“以诛大为威”,要敢于惩罚那些权贵,“以赏小为明”,要奖赏到那些地位低下的士卒,即所谓“刑上极”、“赏下通”。赏罚不是目的,而是为了达成令行禁止的手段,是为了鼓舞将士的斗志,因而要抓住关键人物、事件进行赏罚。
二是不徇私情,要求赏罚不私亲近,亦不避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因而对罪责深重者,必严加惩处,不能文过饰非,不能避重就轻,否则会紊乱军纪,涣散军心。作为将领,对部属不能有所偏爱偏私,而应该一视同仁,视每一个兵士皆同手足,便可有亲、有属、有威、有信。
三是信赏明罚,要尚贤使能,赏有功,罚有罪。如《韩非子·内储说上》所言,“赏誉薄而谩者,下不用也;赏誉厚而信者,下轻死”,在此基础上奖勤罚懒,赏功惩过,鼓舞部属,使之能够为我所用,前赴后继。
四是赏不逾时,罚不迁列,让部属随时随地看到功罪的利害。《司马法》提出了“罚不迁列”,“迁列”就是移动行列,实施惩罚要就地执行,不但要严明,而且要果断、及时。只有这样,才能收到惩一儆百、及时教育部众的作用,从而达到整肃军纪、提高战斗力的目的。奖赏恰逢其时,能重奖、敢严惩,方可法令如山。奖罚如果滞后,就会令士卒懈怠;奖罚如果过滥,就会削弱威信。
抚士,是指能够安抚部属,使之能够安心工作、努力工作。这就需要建立一个适合部属成长、发展的内部小环境,建设充满亲情、充满友情的军营文化,使军队既有凝聚力,又充满活力,使将士以军人为荣,以责任为荣。
三、练士:名将戚继光招兵的妙招
《吴子》说“教戒为先”,《司马法》也说“士不先教,不可用也”。这里的“教戒”,就是练士,即训练士卒。训练不仅是培养将士所应具备的作战技巧和能力,也包括培养他们的组织性、纪律性、心理素质与人格修为。通过引导将士内外兼修,最大限度地提升他们的作战素质、军人素养,提高部队的业务水平和作战能力。
戚继光无意目睹义乌、永康两地数万矿工打群架的阵势,顿时惊呼:“如有此一旅,可抵三军。”他先后亲自招募矿工和农民一万多人,招募原则居然是:一不要城里人,二不要在官府里任过职的,三不要四十岁以上的和长得白净的,四不要胆子特别小和胆子特别大的。胆小怕死,临阵畏缩;胆大不怕死,临阵轻躁,难以驾驭。
勤勉,是要求将士们勤于操练,勤于内务,保持良好的行为习惯和积极向上的精神状态。
《曾胡治兵语录·勤劳》中讲:“治军之道,以勤字为先。身勤则强,逸则病。家勤则兴,懒则衰。国勤则治,怠则乱。军勤则胜,惰则败。”小到身体锻炼,中到企业管理,大到治国平天下,勤勉力行都是一切顺利进行的基础和保证。一个人勤于工作,就会身体强健,而安逸就会生病。一个家族勤于生计,就会蒸蒸日上,而懒惰就会衰败。一个国家如果勤于治理,就会安定有序,而怠慢则会动乱。同样,一支军队勤操练,就能胜券在握,而懒惰就会失败。
如果没有勤劳训练,再精锐的部队也会走向没落。曾以十万铁骑横扫天下的八旗兵,入关之后逐渐养尊处优,其子弟多是提笼架鸟、游手好闲之徒,营务废弛,操练荒废,早年的春操、秋狩、冬围等演习,也流于形式,以致作战能力江河日下,在内外交困的政局中不堪重用。曾国藩之所以强调“勤”,在于他认为:
治军以勤字为先,由阅历而知其不可易。未有平日不早起,而临敌忽能早起者;未有平日不习劳,而临敌忽能习劳者;未有平日不能忍饥耐寒,而临敌忽能忍饥耐寒者。
(《曾胡治兵语录·勤劳》)
兴兵打仗的胜负,取决于平时训练的严格与否。只有平时严格训练士卒,使将士掌握战术战法,熟悉作战号令,才能做到进退有据。这是曾国藩的经验之谈,早在湘军初建时,他曾抽调未经严格训练的湘勇1000人,仓促赶赴江西参战,结果一战而溃,损兵折将。他从中总结教训,意识到军事须从教训将领、屡问操练下手,士卒必须经过勤训精练方能参战。
中国历史上的匈奴、鲜卑、突厥、蒙古、女真等少数民族,之所以能够与中原王朝争夺天下,甚至入主中原,一方面由于士卒自幼练习骑射,本身具备较高的个人作战素养;另一方面在于他们寓兵于猎、兵猎合一的组织模式和行动习惯,也为团队作战提供了良好基础。《汉书·匈奴传》就描述说:匈奴逐水草而徙,年幼的儿童能骑羊,拉弓射鸟和鼠;少年能射狐狸和兔子,用来食用。健壮的大力士,便都为战士。长期猎杀禽兽,使得匈奴人性格暴躁,英勇好战。远距离作战用弓矢,近距离作战用刀剑,见利而进,无利而退,重利轻义。他们习俗以健壮为尊贵,以老弱为卑小。这种生活方式,养成了他们锻炼体魄、强化作战技能的习惯,因而对汉朝形成了长时间的威胁。
中原地区很早就进入到农业社会,虽然军事训练往往只能在农闲时进行,但也有按时训练的传统,称之为春、夏苗、秋狝、冬狩,实际即是借助打猎来训练士卒。《周礼·大司马》中记载:
中春,教阵旅,司马以旗至民,平列陈,如战之阵。……中夏,教茇舍,如阵旅之陈。……中秋,教治兵,如阵旅之陈。……
中冬,教大阅。……
一年四季,要对军队开展不同科目的训练,以检阅其作战能力。名将率军,都是从勤于操练开始的。戚继光组建的戚家军,正是通过勤于训练而锻造。
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戚继光被调任浙江,镇守宁波、绍兴、台州等地,在同倭寇作战中,他发现明军将骄兵惰、纪律松弛,作战不力,原因在于疏于训练,便提出练兵建议,但上司一样懒得理会。四年后,戚继光无意目睹义乌、永康两地数万矿工打群架的阵势,顿时惊呼:“如有此一旅,可抵三军。”他先后亲自招募矿工和农民一万多人,按年龄和身材配发兵器,进行编组。他的招募原则居然是:
一不要城里人,因为城里人生活舒适,不能吃苦。二不要在官府里任过职的,因为他们要么官气太足,要么熟悉官僚体制,极会溜须拍马,善于钻营。三不要四十岁以上的和长得白净的。四十岁以上有家有业,作战就不能全力以赴,更何况体力也开始走下坡路。长得白净,一般为不从事体力劳动者,更不堪战阵之用。
四不要胆子特别小和胆子特别大的。胆小怕死,临阵畏缩;胆大不怕死,临阵轻躁,难以驾驭。
选士之后要严格训练,通过严节制、明恩威、正名分,明确军事纪律,在士卒中开展练伍法、练胆气、练耳目、练手足、练营阵等项目,明确行军队形、行军规则、野营布置、宿营规则、作战纪律。并要设立固定的考选日期,武艺精通者予以奖赏,武艺生疏者予以处分。经过数年努力,终于训练成了阵容整肃、军纪严明、作战精悍的戚家军。
勤勉,一是勤,勤于训练、勤于演习;二是勉,勉力向上,勉力协同。勤,需要以身作则;勉,需要严加督促。这就要求将帅能够做到令行禁止、身体力行,日常督促,随时检查,从严治军,从实战练兵。
最初子路性格粗野,喜欢逞强斗力,性格刚猛爽直,头上插着公鸡的羽毛,身上佩挂着野猪的牙齿。孔子告诫他说,君子好勇而没有义,那么就会一起动乱,小人喜好勇而不好义,则会成为强盗。经过孔子的教诲,子路由一介武夫变成了做事果断、信守诺言的名士。
教战有两个含义,一是指导将士的军事技能,即《将苑·习练》所说的“夫军无习练,百不当一;习而用之,一可当百”。二是培养将士的政治素养,即《吴子》所说的“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使有耻也”。教战的水平,直接决定着军队的作战能力,决定着战争的走向。孔子曾说:“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用不经教练的民众去应对战阵,就是在轻易抛弃他们的性命。通过训练,可以实现“千人同心,则得千人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将卒吏民,动静如身,乃可以应敌合战”,使得普通百姓成为保家卫国的精兵。
数万士卒,百万精兵又如何训练呢?《将苑·习练》总结《六韬》、《吴子》、《司马法》等策略,提出了一套可用的训练方法:即戎之不可不教,教之以礼义,诲之以忠信,诫之以典刑,威之以赏罚,故人知劝,然后习之,或陈而分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走而却之,别而合之,散而聚之。一人可教十人,十人可教百人,百人可教千人,千人可教万人,可教三军,然后教练而敌可胜矣。
实际是“明耻教战”,即先教士卒懂得礼义廉耻,在此基础上教会军事技能。我们逐条分析,看看有没有道理:
一是教之以礼义。义,即士卒应该履行的责任和义务。训练就是要培养士卒严格遵守长幼尊卑之序,也就是俗话所说的“懂规矩,守规矩”,保证内务的有序。《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记载,最初子路性格粗野,喜欢逞强斗力,性格刚猛爽直,头上插着公鸡的羽毛,身上佩挂着野猪的牙齿。一次,子路请教孔子:“君子喜好勇吗?”孔子告诫他说:“以义为最上。君子好勇而没有义,那么就会一起动乱,小人喜好勇而不好义,则会成为强盗。”经过孔子的教诲,子路由一介武夫,变成了做事果断、信守诺言、勇于进取的名士,曾为季氏宰、卫国蒲邑大夫,还做过卫国大夫孔悝的邑宰,成为孔门长于政事的代表。
二要诲之以忠信。忠信,一是指对国家的忠信,二是指对统帅的忠信。这是古代名将普遍具有的政治立场。郭子仪即是这方面的代表。在军队中,他处处做士兵的榜样,领兵打仗从不侵犯百姓,休战时,他和官兵一边训练,一边生产劳动,即使在安史之乱期间,他的驻地也随处可见精耕细作的庄稼。一旦朝廷诏命入朝,从不迟延。被鱼朝恩谗毁而削去兵权后,叛军进逼京师,朝廷恢复他旧职并予以加封,他坚决要求辞去虚职,只保留便于统兵作战的招抚观察使。他是历任四朝的卫国功臣,功盖一代而君主不疑,唐德宗尊之为“尚父”,正在于他的忠肝义胆。
三要诫之以典刑,即要以军法刑罚来警戒将士,使他们有所畏惧而加以约束。军队的日常管理、营务操练、战时进退攻防,都需要严格执行军法军纪。
《吴子·治兵》记载,魏武侯问吴起:“军队依靠什么取胜呢?”吴起回答说:“依靠严格治理取胜。”魏武侯又问:“不在于兵力的多少吗?”吴起说:“如果法令不严明,赏罚无信用,鸣金不能收兵,击鼓不能前进,虽然有百万大军,又怎么能用于作战呢?治理好军队,要求驻扎时守纪律,行动时很威武,进攻时锐不可当,撤退时敌人追赶不及,前进后退有秩序,向左向右听指挥,队伍虽然被割断,却阵势不乱,队形虽然被冲散,但能恢复行列。将领和士卒同甘苦,共患难,这样的士卒能团结一致而不分离,能用于作战而不会疲惫。这样的军队不论投入到哪里战斗,任何敌人都无法抵抗,这就叫作‘父子兵’。”
四要威之以赏罚。刑重则内畏,内畏则外坚。西汉名将周亚夫就以治军严整著称。汉文帝时,匈奴南犯,汉文帝派军驻屯长安外围,并亲自去巡视、慰劳驻防各军。他到别的军营,车驾、随从都得以顺利入营。唯独到了周亚夫掌管的细柳营,只见戒备森严。先遣官直接就被拿下,虽然以“天子且至”相告,但守门军士说:“军中闻将军之令,不闻天子之诏。”即使是汉文帝的车驾,也不得进入军营,直到周亚夫传令才打开营门,而守门军士仍对汉文帝侍从说:“将军约军中不得驱驰。”汉文帝只好遵照营规,按辔而行,由此感慨周亚夫“真将军矣”。
具体的教战之法:一要循序渐进,由浅入深。先由下以及中,由中以及上,由单兵到多兵、由小分队到大部队,再由“伍法”到“军校”,再由“军校”到“阵图”,最后通过“大阅”进行合成训练。
二要切合实战。作战要以实践作为检验,垂空言,徒记诵,没有任何意义。中国古代常利用狩猎进行如战之阵的演习。战阵训练,主要是为了训练士卒懂得怎样由圆阵变方阵,由跪姿变立姿,由前进变停止,由分散变收拢,由集结变疏开,如此方能为实战打下基础。
三是逐层推广。古代训练,常采用“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的方法,由点到面,层层铺开。
中国兵法专门有练兵之法,讲战阵、营寨、火器、舟楫、水战、陆战、火战、雨战等战法,虽然多是冷兵器时期的教战方法,但其中有不少练兵经验、带兵心得,限于篇幅,不能一一道来。
一支军队只有肃穆庄严,才能气势如虹。治军,与其治其外,不如治其内,内庄重则外凛然;与其治其兵,不如治其将,将庄重而兵容肃。如果将帅吃喝玩乐,即便部属旗帜鲜明、衣甲光鲜,也不能形成真刀实枪的战斗力,只能是锦绣满身的仪仗队。
良好的军容,是整个军队的精神状态与管理情况的直接体现。对内而言,可使军队保持较好的精神风貌和昂扬的士气;对外而言,可以警诫对手“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长勺之战中,曹刿观察齐军,“望其旗靡,视其辙乱”,由军容不整判断齐军军心涣散,才下令追击,取得战争的胜利。
军容代表着将士的士气。《尉缭子》说:“战在于治气”,“气实则斗,气夺则走。”合军聚众,务在激气,良好的精神状态决定着军队的胜负成败。这就要求军队能够在作战训练时做到严肃整齐。能节制的士卒,即使遇到无能之将,也不致完败;不能节制的士卒,即使再有能之将,也不可以完胜。凡行兵,若无纪律,断不能成事,肃容,就是军队要有严明的纪律。
没有严明的军纪,一支部队不可能具备顽强的战斗力。一是政治纪律。中国兵法强调,爱民者强,不爱民者弱,因为士卒来自百姓之中,行军打仗,全赖百姓支持,如果脱离百姓,就难以生存。因而历代皆要求将士不扰民,不杀老弱,不猎禾稼,并严加惩处滥行杀戮,掘冢焚庐,践踏稼穑者。
二是军事纪律。全军将士要能做到令行禁止,居则部伍不乱,行则进退有节。《吴子》就说,“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军队有无战斗力,看的不是多少,而是有无严明的作战纪律。
三是内务纪律。善战之师,衣甲鲜明、军容整肃,平日做到部伍严整,战时才能易于呼名,不致失次。
三国时期的东吴名将吕蒙,利用关羽的麻痹轻敌,袭取了荆州。为了在蜀军长期占据的荆州站稳脚跟,他一边抚慰关羽及蜀军将士家属,使其能够接受东吴的占领;一边要求吴军不得进入百姓家中,不得索取百姓财货。其中,一个士兵擅自拿取百姓的—顶斗笠,遮护作战破损的铠甲。吕蒙认为这是违犯军令,垂泪斩之。顿时军中震惊,吴军得到了荆州百姓的信任,加之他“旦暮使亲近存恤耆老,问所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三国志·吕蒙传》),使得荆州蜀军旧部“吏士无斗心”,从而稳固了吴军在荆州的政治基础。
肃容,并不是简单的严明军纪,而是要恩威并施。威是法令、是军纪、是制度。而恩则体现为同情、怜悯、体恤士卒百姓。两者相互呼应,彼此配合,才能起到良好的效果。《将苑·哀死》说:
古之善将者,养人如养己子,有难则以身先之,有功则以身后之;伤者,泣而抚之;死者,哀而葬之;饥者,舍食而食之;寒者,解衣而衣之;智者,礼而禄之;勇者,赏而劝之。将能如此,所向必捷矣。
体恤士卒,一方面要关心他们的衣食冷暖,尤其在艰难时期更要推己及人,像关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去关爱他们,这才能使军队在危难之际仍然团结稳定。另一方面则要善于扶持和提拔部属,关心鼓励他们的成长与发展。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心怀感恩之心,并且忠于自己,无形中又提升了自己的实力。
吕蒙入荆州,就是奉行了恤民善俘的传统。军队进入敌境,见其老幼,要能奉归勿伤,见到伤员,赠以医药。即便对待俘虏,也严禁去其衣服、淫其妇妾、离异其配偶。特别是对待战犯,元恶不可不诛,胁从不可不抚,对待残余势力,要做到叛而伐之,服而舍之,目的都是在于争取民心,保护百姓,一如所言:“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
东晋名将祖逖能够在没有朝廷政府支援的情形下,长期孤军作战,就在于他重视感化百姓,宽待俘虏,对降卒皆厚待遣归,大家为他的生生之德、不杀之恩所感动,因此归附者甚多。他能站在北方大户的立场上,甚至允许庄园主人两面归属,让他们深受感动,遂主动向祖逖报告军情。加之祖逖严以律己,勤俭节约,不畜资产,子弟耕耘,乐善好施,中原百姓感激涕零,才使他的北伐事业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援。
军队必须是威武之师,威武正是通过军容肃穆体现出来的。一支军队只有肃穆,才能庄严;只有庄严,才能气势如虹,令对手胆战心惊。威武在于心存正气,知道军人的身份;肃穆在于心存大义,知道军队的使命;庄严在于心存敬惧,知道国家的尊严。因而治军,与其治其外,不如治其内,内庄重则外凛然;与其治其兵,不如治其将,将庄重而兵容肃。如果将帅吃喝玩乐,朝臣文恬武嬉,即便部属旗帜鲜明、衣甲光鲜,也不能形成真刀实枪的战斗力,只能是锦绣满身的仪仗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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