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您……”郁相逢只说出了三个字。
“一切我都心知肚明。”酆人也苦笑了,笑得好苦好苦,“褚寿趁我闭关来犯,先是神剑阁最杰出的弟子被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后痛心离去,后是百名好手迎敌直上,莫名其妙地拦了一场空。”
郁相逢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在听。
“容忍不等于懦弱。我不杀他,只因为他是我唯一的师弟了。你的三师叔易人腾在神剑阁尚未建成时就魂归了那世,一师三徒,师父归天后,师兄弟三人同闯江湖,数年之间,三人还剩两个。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如今我俩弟子都一大群了,我如何下得了手同室操戈!”酆人也语声哽咽。
郁相逢清晰地看到师父眼角出现了泪水。
六月十四,郁相逢到达长安,很快,郁相逢就发现:无论是大街还是小巷,想要寻到一家可以入住的店房都绝非易事——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武林中人已经把长安撑得满满的了。
郁相逢牵着马行走在街道上,他在想着:自己大概要露宿街头了。
天气炎热,街道上却车水马龙,行人穿梭。不知这人来人往之中又有多少人同郁相逢一样——也在寻找着下榻之处呢?
郁相逢没有露宿街头,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少年一身白衣,他正站在街道一侧,他在吃一个桃子。
看见桃子,郁相逢就想到了桃花庄,就想到了桃花庄外的桃林,就想到了自己曾在桃林的见证下抱了一个少女,就想到了那少女在自己需要快马之时毫不犹豫牵过来了她心爱的桃红马。郁相逢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此时牵着的马,这是一匹大黑马,是了,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匹马当然也是独一无二的,它是一匹黑马,可纵然它变成一匹桃红马又能怎样?那终不是葛亲的马了,葛亲的马儿被自己累死途中,已再无重生的可能。“她的马死了,而我又终将辜负于她……”郁相逢低声自语,“情何以堪!”
少年出手了,他是突然出手的,他距离郁相逢不超过三丈,他发出了暗器,少年已把一个桃子吃完,桃子当然有桃核,桃核就是他的暗器。这样近的距离,桃核直射郁相逢面门。
郁相逢巧妙地伸手,桃核被他稳稳握在手心。
少年笑了:“郁公子功夫又有精进了。两年前,也是差不多三丈距离,我可是用一枚山杏儿打中了你的下巴。”
郁相逢眼前一亮:“你是云晓天!”
云晓天微微点头,他身形跃起,下一刻就骑在了郁相逢牵着的大黑马的马背上。
郁相逢道:“三年不见,你长大了不少,我几乎认不出了。”
云晓天道:“三年不见,你却还是老样子。”
狼剑是什么?一群狼和一把剑,一个人以狼和剑成名,“狼剑”就成了这个人的绰号。这是怎样的一群狼?它们曾闯上云贵虎啸山庄与猛虎一较高下。这是怎样的一把剑?它很重,在当今武林首屈一指。狼剑云凤持已年过古稀,他只有一个儿子,他的儿子、儿媳如今皆已去世,好在他们给他留下了一个孙子,便是云晓天。云晓天并没有继承其祖父多少衣钵,云凤持的功夫是以力降十会,云晓天则专注以巧破千斤。人们起初认为云晓天就是瞎搞,就是胡闹,但当发生过那件事,人们的观点尽数改变:云晓天一十三岁那年与来自苗疆五毒教的一位高手战了约一百回合。郁相逢曾随师父酆人也到狼牙山拜望狼剑,郁相逢没有见到一群狼,他只见到了一匹狼,那是一匹白狼,名叫狂牙,郁相逢也没有见到那把重剑,那把剑已被云凤持埋了起来,云晓天就是那时候以一枚山杏儿偷袭郁相逢得手的,郁相逢不曾为自己辩解,因为他认定以暗器偷袭也是克敌制胜的一种方式。
“今天才抵达长安,想必你是寻不到一家可供下榻的店房了。”云晓天道,“我可是早早就到了这长安城。走吧,咱俩一个房间。”
“和我在一起,你不怕吗?”郁相逢问道。
“怕什么?我可是男的啊,你难不成要打我主意?”云晓天脸上是一个夸张的表情。
郁相逢嘴角翘了翘,心道:“真调皮!”
郁相逢身形转动间,一把剑出现在其手中——恶鬼长舌剑。
“这就是那件红魂兵器!”云晓天惊呼一声。
“我现下可是身处风口浪尖啊!”郁相逢皱眉道,“你不怕被卷入风浪之中?”
“不是有神剑阁主——你那师父顶着吗?”云晓天撇嘴道。
“一旦顶不住呢?”
闻听,云晓天付之一笑:“那我撒腿就跑!论起轻功,放眼武林,能追上我的又有几人!”
郁相逢不得不承认:轻功能比过云晓天的确实不多。从刚才云晓天飞身跃上马背就可见一斑,虽然他仅有一十五岁。
“若你被我连累,遭人追杀,我如何对得起云老前辈?”
云晓天将郁相逢此言当成了耳旁风,他已经驱马向前了,留下一句话:“不想睡街上,你就随我来!”
晚间,郁相逢站在店房内一扇窗前,他看着夜空一轮就要圆了的月亮,月亮也在看着他。月亮仿佛知道很多,但它决不肯透露丝毫。
转过天来,郁相逢、云晓天很早就到达了八方酒楼。
秦王好交武林中的朋友,这座八方酒楼乃秦王为招待武林中人所建。习武之人相见当然少不了摩擦,因此秦王立下规定:不可在长安城内动武,否则格杀勿论;出了长安,纵然杀个天昏地暗,秦王也不会从中干涉。
八方酒楼高八层,气派程度自不必说。酒楼只有第一至七层开放,第八层则仅为两个人存在——无目神鹰诸葛英、聋哑仙猿司马元。
酒楼的第一至七层有着千余张桌位。今天的来客十之八九进了楼门直上楼梯,郁相逢和云晓天在上楼之时却被一个伙计拦住了,伙计问道:“二位爷可曾定下席位?三天前,二楼到七楼的席位尽数定出去了。”
在一楼靠门的一张桌位落了座,郁相逢不发一言,他只是目不转睛看向云晓天。
云晓天感到有些不自然,他嘻嘻笑着解释道:“怪我,怪我……我很早就到了长安城,哎呀,光顾了玩了,竟不曾打听打听,想不到八方酒楼今年可以提前定下座儿来……”
“还好吧,我们不是没被拒之门外吗?”郁相逢道。
“就是,就是……”云晓天顺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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