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相逢静静地听着。

    钟可儿讲述道：“洞深不足五丈，宽约一丈，说到高度，我举起手都能够到洞顶，一块石头靠在一侧洞壁下，如同一张不大的床。我没有多想，把不大的行囊当作枕头，便微蜷双腿，和衣侧躺石上。虽已是六月天，思来睡在石面还是有些凉的，可我当时却没有感到丝毫凉意，我只当是因为赶路自己太疲惫了，哪想到……我很快睡去，不知是什么时候，我从沉睡中惊醒，我发现自己垂下的一只手已被石头下伸出的一只大手牢牢抓住，身下的石头居然活了，伸展开肢体，那竟然是一个蜷起四肢背朝上的人，那人一只手抓紧我，另一只手疯狂撕扯我的衣服。我惊叫着反抗，洞外拴着的马儿似乎才察觉异样，它发出嘶声连连，马蹄在急促地踏着。我只觉身在梦魇，哪里使得出力气，况且那人蛮力惊人，我最终被强暴了。可悲的是夜晚星月不明，又是在山洞内，我竟没能看清强暴我那人的脸。我只是看出那人身材极为高大，因为当他站起身时，他在特意弯着腰，受洞顶所限，他不能挺直腰身。”

    “你在无意中躺到了一个人背上。”郁相逢说道。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那次受辱只是痛苦的开始……”钟可儿叹了口气，“我那次受辱的日期是六月二十六日，在进入七月下旬时，疼痛令我几度昏迷。疼痛是从我的下体开始的，从下体处扩散开来，遍布全身。”

    “是被那个玷污你的人传染上了什么病？”郁相逢疑道。

    “应该是。疼痛太难熬了，每个月的下旬会不时发作，每次都将持续大约十天。我踏上了求医之路，在不计其数的名医纷纷摇头之后，我几乎绝望了。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一个月的下旬到来时与一个男人发生了……我惊讶地发现：我在那十天里的疼痛竟然减去了将近一半儿。”

    钟可儿讲述至此，郁相逢微微点头：“你因此屡次作案，才沦落为女淫贼的。”

    “每月下旬到来时，我仅作案一次，因为再多也于事无补，疼痛已不会再减少半分。所以那十天还是很难熬的。”钟可儿讲述完毕，她缓缓抬头，她看向郁相逢的脸。

    郁相逢脸上透出一抹如释重负。

    钟可儿心想：他是理解了我吗？

    钟可儿已经把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纵然郁相逢一剑杀了她，她也认了。

    郁相逢忽然眉毛上挑，他低声对钟可儿说：“九匹马奔过来了——你快进桃林！”

    钟可儿听郁相逢的话，她立刻进了桃林，尽管她没有看到一匹马的身影。

    马来了，一匹不多，一匹不少，刚好九匹。九匹马上骑坐着九个人。九匹马很快停身在郁相逢近前，九人纷纷下马。

    地上有七具尸体，七人皆死于一把剑，而这把剑此时正被郁相逢握在手中——这是多么清晰的现场啊！

    “兄弟，这把剑从何而来？杀人者哪里去了？”当先一个男人这样问郁相逢。从这两个问句上不难听出：问话之人认定隐情的存在，他没有将郁相逢当作凶手。问话之人不到四十岁，一张国字脸，他身材魁梧，着暗黄色衣衫，他便是桃花庄主葛怀。葛怀相信郁相逢的为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相信。郁相逢这个朋友交得值！

    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七个男人是柴正青、米正白、尤用、闫杰、王江允、侯促允和杜查允，他们被称为“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是开门七友。

    一行人中唯一一个女子正是葛亲无疑。

    郁相逢讲述着发生的事情。九个人仔细聆听。

    待郁相逢讲述完始末，葛怀侧头，他在看一个人做何反应。

    柴正青年龄与葛怀相仿，他不只是貌不惊人，而且穿戴随意，但葛怀深知此人腹有良谋。

    柴正青开口了：“数十年前，红魂魔教重创武林诸多门派后销声匿迹，虽岁月流逝，红魂阴霾却始终存在，染有红色的兵器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如今四个门派死了七个人，虽说四门派规模都不甚大，但七人之死势必轰动武林。其实只凭一名黑衣客和一把剑并不能确定是红魂重出江湖了，只能说杀人者是个神秘人物，可红魂烙印太深，能静下心来思考的人恐怕不多。”

    葛怀面向郁相逢，忧道：“兄弟，你定会被误作红魂同党。那黑衣客已不知去向，兄弟你便是众矢之的了。以桃花庄实力难保兄弟周全。当如何是好？”

    “回神剑阁去！”柴正青话语掷地有声，“回神剑阁是郁公子不二之选。”

    “我还能回去吗？”郁相逢似在自言自语。

    “当然能！”柴正青苦笑道，“就因为一个人的几句话，你就不回去了？我来问你：你师徒感情如何？”

    “我师徒感情胜过父子。”郁相逢真切道。

    “这就对了。依我看：神剑阁主为人豁达，你又是他的爱徒，他不可能对你心存排挤。”柴正青捻髯道，“想必其中另有文章。”

    “这……”郁相逢不置可否。

    “‘文章’？哎呀！不好！”杜查允突然开口，他是个小个子，说话语声尖，语速快，“我昨天清晨出门采药，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倒提一柄大锤匆匆赶路，那汉子光着膀子，仅在腰间围了一块兽皮，那家伙皮糙肉厚，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是西域高手褚寿，多年前，我去西域时见过。看方向，褚寿正是去往燕山。几年前，神剑阁主剑斩褚天西，想来褚寿此行正是为报父仇。此时神剑阁主正在闭关，褚寿趁虚而入。郁公子，令师危矣！”

    郁相逢神色一凝，道：“神剑阁有着好手百名，想来阻挡褚寿不在话下。”

    柴正青摇头：“郁公子，神剑阁主最亲近的人都被轻而易举调虎离山，还用我多说吗？”

    “借马一用！”郁相逢需要一匹好马，用以长路奔行。

    还真默契，郁相逢话音刚落，一匹马的缰绳已然递过，马是桃红马，那么递缰绳的人当然就是葛亲。

    郁相逢飞身上马，马鞭甩出，策马奔腾。

    葛亲将桃红马牵给了郁相逢，郁相逢风驰电掣般去了，没有对她回眸一笑，甚至没有说上一句“后会有期”，可葛亲并不埋怨。桃红马是葛亲从小养大的，它是葛亲最亲近的伙伴，她对它无话不说，它是她的心。葛亲当然不埋怨，把一颗心交给心仪的男子，试问有哪个女子要求过回报吗？

    策马行出二十余里，郁相逢忽然发现手中正握着恶鬼长舌剑，自己的剑呢？腰间的剑鞘是空的，闪念记起自己的剑被乱中出错遗落在了桃花庄外桃林之间。那把剑是师父所赠，其上刻有自己的名字……郁相逢有心返回，却知眼下时间紧迫，心想：也罢，以葛怀的细致，他定将我的剑带回桃花庄去，且顾眼下，待日后到桃花庄还马之时将剑取回也就是了。

    桃红马累死途中，郁相逢深知：桃红马不只是一匹马，它还是一颗少女的心。

    当以大局为重，郁相逢施展轻功，直奔神剑阁方向。

    一路急行，郁相逢比桃红马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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