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苦了邹成兴的老母亲。老人听说儿子在关公庙强奸了邓金香,之后被送到县法院判了三年刑,躺在床上就起不来了,好在伍环秀像女儿一样地照顾着她。只是,乡菜馆关门,她也失去了工作,家里还有一个刚刚上学的女儿,日子也难得过不下去了。钱桂花说:“你不用管我,我老了,住不了多久了,我是看不见我儿子回来了。”
伍环秀也哭了,说:“钱姨你要好好地活着,三年一晃就过去了。”
钱桂花想了想,说:“你还有一个女儿,她总得要吃饭,要读书啊。要不,你把我的槟榔摊子摆出去吧。”
伍环秀真地就把钱桂花的槟榔摊子重又摆了出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槟榔摊子,仍然养活不了三个人,别说还有一个生病的老人,一个正在读书的小孩。
这些,都被唢呐口看在眼里,他想帮她一把,却不知道从何帮起。
那天,唢呐口去李志仁家买豆腐,李志仁问他:“白天怎么没听到你唱歌了,晚上还在歌舞厅唱歌吗?”
唢呐口说:“晚上不在歌舞厅唱歌,没钱过日子啊。”
李志仁叹道:“人一辈子争个好名声不容易,要弄个坏名声,也就一步走错就完了。谁能想到,邹成兴会做出那样的事来,苦的却是他妈啊。”顿了顿,又道,“那个伍环秀是在感恩呢,可她也只有那个能力啊。”
唢呐口眼睛盯着李志仁,许久没有做声,后来他就走了,买的那块豆腐都没有拿走。李志仁对母亲说:“唢呐口这人也让人同情的。三十岁了,连个老婆都没有弄到。”
冯素云提着唢呐口买的那块豆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要想在世面上体体面面做人,不容易的。”
这天,唢呐口到县城去了,第三天才回来,他拿了一串钥匙回来,这是一串邓如田乡菜馆的钥匙。唢呐口把邓如田的乡菜馆租下来了。他找到李志仁,请他帮忙给乡菜馆做豆腐,他同样要把胖头鱼煮豆腐当成招牌菜打出来。当然,他不会用邓如田的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招揽客人了。
李志仁知道唢呐口心里想的是什么,给他做的豆腐就格外认真,乡菜馆的胖头鱼煮豆腐很快就又有了名气。唢呐口又弄了几个特色菜,乡菜馆的名声就出来了,唢呐口还有一招,唱歌不收钱,这也成了乡菜馆招揽客人的一种手段了。
那天,唢呐口来到隔壁钱桂花家,给老人带去了她喜欢吃的菜,还给了老人一些钱,安慰了老人一阵,过后就对坐在门口买槟榔的伍环秀说:“去乡菜馆做活吧,工资跟以前一个样,活儿却跟以前不一样,你可以照顾老人和孩子,还可以照看槟榔摊子。”
伍环秀说:“我正着急没办法养活老人和我家女儿呢。这样当然很好,但我有一个条件,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
唢呐口没有料到她这样爽快就答应下来,说:“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我也答应你。”
伍环秀说:“往后你不能再提要我嫁给你的话。”
唢呐口心里不免有点失落,说:“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我要等他回来。”伍环秀的眼里有泪水在晃动。
唢呐口一声叹息,说:“行,不再提这事就是了。”
伍环秀就到唢呐口的乡菜馆做活去了。唢呐口没有失言,他没有安排伍环秀洗碗扫地打杂,也没有安排伍环秀端盘端碟,他安排伍环秀在门前做导引小姐。伍环秀的身材原本就长得苗条修长,瓜子脸、弯弯眉,穿上唢呐口为她量身订做的大红旗袍,站在乡菜馆门前,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唢呐口要她照常把槟榔摊子摆在那里,有人要买槟榔,行啊,自己拿吧,把钱放在旁边的盒子里就行。在乡菜馆门前站那么一会儿,伍环秀还可以回去看看躺在床上的老人。
人们都知道,唢呐口是要弥补一年前他的那一刹那间的犹豫犯下的错。当然,唢呐口还是坚守着他自己承诺的诺言,不再提起他喜欢伍环秀的事情,他知道伍环秀是要等邹成兴的。
唢呐口会做人,他把李志仁卖给乡菜馆的豆腐提了价,送给乡菜馆的胖头鱼和一些别的菜也都价钱从优。这还不算,他还在乡菜馆的门前贴了一张大红告示,每年的寒暑假,不管小学初中和高中,凡是在校读书的学生,考得前三名的都可以拿着成绩单来乡菜馆领取奖金,每人一千,有唱歌特长的另加五百。到了寒暑假,乡菜馆门前可就热闹得不得了了。
当然,乡菜馆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好了。
人们说:“唢呐口,原来你的本领还不仅仅是唱歌,你经商也是很有头脑的啊,再过几年,你也是塘坪的首富了。”
唢呐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被逼的啊。”
“谁逼你?”
唢呐口朝门口看了看,却不说话。
“就凭这一点,你就能找个好老婆。”
唢呐口说:“不急。”
“还想着门口那个人呀,人家说得很清楚了,等着邹成兴的。”
唢呐口说:“我知道。我心里就是想她,也不会提这个事。但不管怎么说,找的女人总得喜欢听我唱歌吧。不然,她会天天骂我吵了她的。”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唢呐口正在给外面来塘坪游玩的一群客人唱歌,这时,从下坪街口走来一老一小两个人,老者是个男人,背上背着一个包,像是出远门旅游的样子;年轻的是个女人,手里提着一个小坤包,着一条花色裙子,高跟鞋踩在街面上,发出“壳壳壳”有节奏的声响,看上去很是时尚。
两人被伍环秀领进乡菜馆的时候,老人把背上的背包解下来,找了个座位坐了,说是看见大门口贴着的广告上写着有李志仁做的家常豆腐,就想吃了:“来一盘李志仁的家常豆腐吧。”
那个年轻女人却没有跟老人一块去吃饭,她站在离唢呐口不远的地方,认真地听唢呐口唱歌,脸上带着微笑,还不时地为唢呐口鼓掌呢。
一支歌唱完,唢呐口才认真地看这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这一眼看去,他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你不是那个秦秘书吗?”
年轻女人说:“还揭我的伤疤呀。”
“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我跟那个姓吴的一块进监狱去了?”
“我没这么说。其实,那阵我就知道你是个正派的女人,那个姓吴的骗子打你的主意,却近不得你的身子。”
秦二娟说:“我也是受害者,当时听说万利公司招人,我就去了。跟他东奔西跑大半年,一文钱的工资没给我。”
唢呐口说:“你还没有说来塘坪做什么呢?”
“我喜欢听你唱歌,专门投奔你来的。”秦二娟过后说,“你现在名声在外,帮助困难人家,扶持困难学生,好啊。”
唢呐口不由得大喜。过后说:“那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往后,你就天天听我唱歌吧。”
秦二娟说:“光听你唱歌不成寄生虫了么,你还要给我安排事做呢。”
唢呐口说:“行,你就做我的总管吧。”顿了顿,问道,“那个跟你一块来的老者是你的父亲?”
“不是,其实到现在我也不认识他,我们坐一辆中巴车下来的,刚才下车的时候,他问我到哪里去,我说我去乡菜馆,他说他去上坪,我们就一块来了。”
就在这时,那位老者的口袋里响起了铃声,老人掏出手机,说了一句:“我在乡菜馆吃饭,你不用来,吃过饭我还有事呢。”说完把手机重又放进口袋,勾着头吃他的家常豆腐去了,看样子他的确喜欢吃家常豆腐的。
不多一会儿,镇党委书记刘宏明风风火火跑了来,老远就问唢呐口:“伍县长在哪里?”
唢呐口被问得一头雾水:“哪个伍县长,这里没有伍县长啊,人家县长怎么会到我的乡菜馆来。”
这时,那个正在勾头吃饭的老人站起来说:“叫你不要来,你怎么来了。”
刘宏明连忙走上前,双手把老人的手握着,腰深深地弯了下去:“您老人家要来塘坪,先打个电话给我,我要小车接你一下啊。”
这时,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已经认出这位老人了:“你不是以前在我们塘坪做书记的伍书记吗。”
老人说:“转眼就二十多年了,年轻人都不认识了啊。”
“伍书记你在塘坪工作二十年,为塘坪做了很多好事,塘坪人还经常说起你。”
老人说:“说起来惭愧,那时就那个环境,那个政策,没有把塘坪建设好,退休在家没事,想再来为塘坪做点事情。”
老人说着,拿起放在旁边的背包,就要出门去。刘宏明抢过背包,对大家说:“伍县长这一来,就不走了。”
伍世才跟在刘宏明的后面,问道:“我女儿给你打电话了?”
“伍副书记不打电话给我,我怎么知道你要到塘坪来,她还说了你跟冯姨的一些事情。”
“我女儿她妈去世几年了,她天天要我找个老伴,我不同意,她就十天半月安排我跟谁谁见面,我不去见面,她就把人家往家里带,说我没个老伴她不放心。我说你要这样我就到塘坪找你冯姨去。今天早晨她说你不去找冯姨,我就又给你安排一个阿姨见面。我只得来了。”
刘宏明说:“冯姨是个好人,心地善良,贤慧,一定会照顾好你的。”顿了顿,又说,“到塘坪来好啊,我们欢迎啊。”
“是想再为塘坪做点事情。比如弄点资金来把塘坪的旅游开发搞一搞,你们不是改变塘坪的面貌心切嘛,那次差点就被人家骗了三百万。”
刘宏明说:“那个姓吴的骗子,手段可真不一般。”
两人来到李志仁家里的时候,李志仁一家全都在客厅坐着,那样子好像在开家庭会,一个个脸面都十分的严肃。刘宏明问道:“志仁,什么事啊,一个个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李志仁一边把刘宏明往家里让,一边说:“杰生这小子太不听话,人家那时怎么对待我们家啊,他今年居然报考了金香考上的那所大学,还跟金香一个系,金香今年也去读书,你莫非还没有死那个心不成。”
刘宏明说:“年轻人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过后说,“志仁,你们家来贵客了。”
冯素云抬起头来,当她认出站在刘宏明身后的老人就是那个在她的心里藏了几十年,怎么都挥之不去的男人时,眼泪哗哗地就淌了下来。
伍世才说:“哭什么,我看我儿子我孙子来了啊。”过后又道,“那阵我离开塘坪的时候,志仁才十几岁,如今孙子都十多岁了。”
伍世才的话让刘宏明和李志仁一家都不由得有些愕然,只有冯素云带着几分娇羞地嗔伍世才说:“多少年前的事,还说呀。”
伍世才说:“好,听你的,以前的事就不说了,我现在真地希望志仁成为我的儿子,杰生成为我的孙子,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接纳我。”
刘宏明一旁壮着胆子说:“老县长啊,以前的事情不说是不行的,连我也被弄得云里雾里了,你这不是在损坏冯姨的名声吗。”
伍世才说:“说李志仁是我的儿子那可是你冯姨说的,要想弄清楚,你们让她去说。我说要李志仁做我的儿子,要李杰生做我的孙子,我是想成为李家的一员,老人嘛,总是要个伴的啊。”
冯素云的眼泪似乎还没有流完,她说:“你女儿同意吗?”
“我女儿天天嚷着要给我找后妈,说找了后妈她才能放心乐意地工作。我说你找谁都比不上塘坪你冯姨勤劳、能干和贤慧。我在塘坪工作二十多年,看得清楚呢。”
冯素云说:“你家女儿同意,我家儿子儿媳孙子也会同意的。那阵没有你,我们家还不知道能不能走过那段苦难的日子呢。”
刘宏明高兴地说:“这就好,明天镇政府请客,给二老办喜酒。”
伍世才说:“我可不敢去吃那酒席,几十年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过来,退休几年了,却弄个不好的名声,才不值呀。”
责任编辑 王宗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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