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朱丽颖非常难得地道谢，“我刚才想了一下，如果不是你脑子快，恐怕我真的要牺牲在公墓里了。你流了很多血吧？为了逼真，以及，在地上留下痕迹？”
如果不是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擦嘴外加没长第三只手的话，我肯定会伸出个大拇指赞我身边这位机智的女警一下。没错，她完美地理解了我的意图。我在地上低三下四地表演，既是为了麻痹对方，又是为了将血手印之类的痕迹留在地上。血迹是非常难以清理的，相信职业选手们对这点都了然于心。如果对方要把朱丽颖杀掉再嫁祸给我，那我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上留下的血迹就会成为一个很不自然的疑点。再加上突然“咳血”的我，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这些不确定的因素，足以打消掉对方搞坏事的念头。
一边是即将来临的拂晓，一边是各种突发的事端。想要谈话的对象不知抽了什么风，疯狂咳血并且弄了一地，即便勉强谈下去，一旦谈不拢，最后原本的嫁祸计划也会变得极为危险。所以，还不如干脆长话短说，和平分手，下次再会。本高玩就这样凭借着28年的王道经验读出了敌人的想法，从而带着美丽的女警脱离了险境，我哈哈哈哈哈哈！
“谢啥，”当然了，这里如果真笑出声来，未免太过张扬，所以我决定谦虚一下，“我要谢你才对，如果不是我，你也不至于被卷进这种破事来。而且……我还得求求你，别把这件事告诉单位。”
朱丽颖显然已经对我这无理的要求有所准备，没有看我，只是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唉，我就知道。
“姐啊，”我手握着方向盘，语重心长，“我知道作为一名公安干警，被几个莫名其妙的歹徒拿枪指了半天，感觉不是很好……”
“不是这种肤浅的问题好吗？”朱丽颖厉声打断了我，“你难道是想包庇绑架自己妹妹的犯人吗？你疯了吗？！”
“不，我会找他们认认真真算这笔账的，但，”我留意着周围，提防着被人跟踪，“不是现在。”
“算什么账？”朱丽颖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郁临风，你脑子里到底有没有点法律意识？！有没有把我们警察放在眼里？！”
“我有，我放，”本高玩也适当地提高了语调，“但我现在并不是在与一名警察谈话，我是在同名为朱丽颖的‘女人’说话。我并不是在同朱丽颖警官交流法律问题，而是在和我的同学、老乡，甚至可能会有更加亲密的什么关系的你，讲一个带有浓重感情色彩的事情。我说简单点吧，我在同你谈私人感情，不是法律。”平日里打死我也说不出来的肉麻言语，正为了我的妹妹，自然而然地、行云流水地、毫不矫揉造作地脱口而出。
朱丽颖用力靠回了椅背上：“……法律是凌驾于个人感情的。”
“法律是人定的，”妈的，既然已经戴上了坏人的面具，那就坏到底好了，“如果完全按照法律、程序来走，你会让你的楠楠帮我黑进别人的服务器，大半夜的去找我妹妹吗？难道黑别人的服务器盗取人家的信息就合法吗？可谁敢说你做错了？！你是在救一条鲜活的人命啊，更何况那个人，是我郁临风的妹妹，也是你的老乡，老同学啊！”
这句话里隐隐暗含着一丝挑战的意味，朱丽颖不可能听不出来。但她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任何人好心好意帮着别人救下那人最重要的人，却要反过来因为救人的手段不是很上台面而遭到那个人的“得寸进尺”，他都会感到愤怒、悲伤与无奈的。但我清楚，朱丽颖与飞雪间的关系，恐怕不是我话里讲到的那么简单，这个帮助，可能也不单纯是好心好意吧。
可不管怎么说，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我的话足够流（河蟹）氓，足够混蛋，足够的不要脸。我不能说这是为了妹妹身不由己、逼不得已、扭曲本意之类的，我不会让妹妹背负这样不明不白的黑锅。就当这是本高玩的本性流露吧。
此处应该有对朱丽颖的诸如“对不起，你这么帮我我还这么讲，我真不是人”之类的虚伪的道歉才对。但我还没有无耻下流到这种程度。“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这句名言，此时此刻格外的贴切与讽刺。好了，本高玩要继续言语攻势了。这里先交代一下刚才我们分开之后说了什么，争取换来朱丽颖更多的信任吧。
“飞雪是因为我，确切地说，是因为我的工作被人盯上而陷入危险中的，你应该也能明白吧。刚刚我被他们带走之后，找机会装成犯病咳血，逼对方赶紧离开。因为时间紧迫，对方没有说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就走掉了，但还是留下了一点暗示，就在刚才我和飞雪的通话里，她那个同事，你应该也听得出来吧？我打算先找机会接触一下她再说。”
“你果然是疯了，”朱丽颖忍无可忍，“你要去和那些危险的家伙正面打交道？这种事当然是交给我们警察……”
“不，”这次换我打断她，“刚才那5个家伙，全程连碰都没碰到过我们，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对方是如假包换的职业选手，连我们那么低调隐蔽的工作都能够有所了解，甚至指名道姓地针对了我本人。可我呢？在对方是什么来历，什么背景，背后是谁都完全摸不清楚的情况下，就算是求助你们，能怎么办？你们也只能从飞雪那边下手吧！我的妹妹，飞雪她可是已经被人盯上了啊！而且很有可能是身边的人！一旦打草惊蛇了，你们能保护得了她吗？”
“猪逻辑！”朱丽颖激动地挥起了手，“你就不能相信我们吗？！”
“我相信你！”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我不相信警察会给我妹妹VIP级别的保护。从你们的角度上看，她实际上遭遇了什么吗？没有啊！她只是宿醉了，手机丢了，在同事家里睡了一晚上罢了！这种事情在这座城市里每天都会发生吧！警方凭什么会对她进行全方位的保护？就凭咱们两人在公墓里遇到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就凭他们手里连真假都不一定的枪？就凭我们在公墓里捡到了飞雪的手机吗？！”
“你……”朱丽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是因为相信你，才请求你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也请你相信我，能够处理好这件事，好吗？”
“你不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性质的事情。”朱丽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我明白。但我们所处的情况已经脱离常理了不是吗？”我反问道，“你也算是在我们单位呆过一天了，难道我们单位是在处理符合常理的事吗？我这个礼拜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差点丢掉性命了，这符合常理吗？现在已经是非常规的特殊状况了啊！”
“你是想让我特事特办吗……你这是拐着弯说自己是特殊人物啊。”朱丽颖看向了窗外，海平面上的夜空，颜色正在渐变着。
漫漫长夜终于暂时离开了这个世界，拂晓悄然而至。两名身在异地他乡的初中异性老同学兼相亲对象与临时的工作伙伴，经历了一夜的奔波、疲惫，甚至是生死的考验，在一起迎来了第一个共同的日出。这是多么浪漫，多么美妙，多么令人心旷神怡的一件事啊！我们同时开始了沉默，让剑拔弩张的空气渐渐溶解在久违的阳光中。
“我送你回家，还是去你单位？”良久，到了要选择方向的时刻。
“开到你那吧，然后我自己开着上班去。”她的声音平静了许多。
“那我太不好意思了，这多过意不去啊。”这是真心话。
“呵呵，刚才跟我狡辩的时候可是挺好意思的呢，也没看你过意不去啊。”声音里甚至还带了点笑意。
“不，那不是狡辩。其实不单是对我妹妹，对于你自己，这也……”
“我明白，”朱丽颖再一次打断了我，不过语气很轻，“这的确是一种费力不讨好不说，还容易好心办坏事的情况。不过……”
“不过……？”
“不过，我不可能一直把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们这一行，但我是真的用心在做的。我承认，我一时之间被你说服了，但……”朱丽颖欲言又止。
“给我一星期的时间吧。”
“……？”
“一星期之后，如果我解决不了这件事，随你怎么处理，怎么样？”
“开去你家附近吧。”朱丽颖并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不，还是……”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开到你家那边，然后从我眼前消失，让我静一静。”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约定在莫名其妙的夜晚之后莫名其妙地达成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