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陈涛跟妹妹一起贴春联。二人换上父母的旧外套戴上帽子开始干活，先用铁铲将去年的春联除去，接着用新苕帚清扫墙上的灰尘，再用一个旧的炊帚顺着以前的印记刷上一层面浆糊，一个人站在凳子上轻轻把春联贴在浆糊上，一个人在地上掌眼，上下左右的指挥，最后用新苕帚把春联扫摁一遍，使春联紧紧贴合在墙上。
看着妹妹天真无邪的样子，陈涛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兄妹两人相差了三岁，自己被逼着背着书包开始上学的时候，还攀咬妹妹为什么可以在家里玩不用去上学，到了后来两人一起在村里的小学共同学习了三年，再后来一个初中一个小学，一个高中一个初中，一个大学一个高中，一个大学另一个也是大学，一个毕业工作一个读研究生，时间太匆匆，不经意间妹妹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以前收麦过秋还没有机械化，父母套上驴车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就带着兄妹二人，父母头上带个草帽脖子里系一条毛巾割麦子掰棒子，两人就在田间地头的荫凉处围着一大铁壶凉白开水玩，等着父母渴了来喝水的时候，兄妹二人已经把水和了泥巴，坐在地上满身的泥水，还露着小牙哈哈直乐。
“你傻乐什么呢，快点贴完了，再把这浆糊盆子刷了，我的手冻死了。”陈娟看着傻乐的哥哥说道，把手抄进兜里开始踱步。
“哈哈，我刚才看见你小时候了，那个扎着小辫跟在我屁股后跑的小姑娘。”陈涛一边贴春联一边说道。
“谁跟你屁股后面跑了。”陈娟递了个福字给陈涛，白了哥哥一眼。
“我倒是真希望永远长不大，那样的话爸爸妈妈也不会老，农村人不像城里人，风吹日晒的显老，你看爸妈还不到六十就显得那么苍老，头发也白了，皱纹也多了，哎。”
“老人闲不住，现在就留了二亩地，够咱家的口粮，种完地打完粮，爸爸出门拉货挣点钱，妈妈就做些手工活。这比以前好多了，多亏了大哥能挣钱，咱爸妈不用操心我的学费。谢谢，嘿嘿！”
“快看看，正不正！”
“正，正，快下来吧。”
“你博士什么时候毕业？有什么打算？”
一提到博士毕业，陈娟感觉头都大了，每天面对那些枯燥的东西，看着都想吐，幸好现在有了男朋友，虽然还没有最终确定关系，但是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在这孤寂的学术生涯里总算有了些乐趣。
“快了，论文写的差不多了，只要通过答辩就OK了！留校跟去市政府，哥你觉得哪个好啊？”
陈涛微微一笑，妹妹真厉害，可以自由选择职业，而自己只能被职业选择，陈家终于出了人才了，小妹属于不善言辞只知道闷头苦干的类型，像极了传统的知识分子，女孩子还是相对简单一点好。
“博士可是国家的财富，我觉得继续科研教书育人，为国家多培养人才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陈娟点了点头，道：“嗯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说去市政府可以结交更多的社会关系将来用处大。”
陈涛知道妹妹嘴里的他是谁，正常人有点功利心在所难免，如今的社会功利主义盛行，怎么可能免俗呢。
“不过，他说尊重我的选择，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我开心就好。”陈娟接着说道，脸上泛起羞羞的涟漪。
“他是做什么的？”陈涛关切地问道，“放心吧，我替你保密。”
“他在区政府政策研究室，我跟导师做课题的时候认识的，后来有见过几面，就慢慢联系了，嘿嘿。”陈娟喜不自胜，拖着腮帮子看着哥哥。
原来是公门中人，经历过社会磨炼应该比小妹成熟些，只要人品正派就好，陈涛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哎呀，脏死了。”陈娟一脸‘嫌弃’，“你刚才洗手了吗？”
“当然洗了，要不然还留着过年啊。他家里几口人啊？”陈涛想了解一下对方的家庭情况，便于有个初步判断。
“嘿嘿，都爱查户口。跟咱家一样，不过，他有个姐姐，已经结婚了嫁到了外地，不过也不远坐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哦，他父母干什么的？”
“他说是退休职工，我也没有细问。”
“这么早就退了，什么单位啊？”
“不知道，别说我了，我的事是小事，哥哥你的事才是爸妈的心头大事，你要是早给他们老人带个小娃娃来，他们天天高兴地合不拢嘴喽，哈哈哈。”
“哈哈，小丫头，知道关心哥哥了。也算快了吧，等着见过双方父母就定下来。”
“恭喜啦，未来嫂子什么样，你手机里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陈涛刚刚从兜里拿出手机，就被妹妹一把抢了过去，陈娟翻了一遍发现没有，就把手机扔了回去。
看着小妹嘟嘟的嘴，陈涛说道：“我没有说手机里有啊，是你非要看，再说了现在的手机拍照水平太LOW，怎么能显示你嫂子的漂亮呢。在我包里有个数码相机，里面有。”
陈娟骨碌站了起来跑到东偏房，拿了哥哥的小背包，又跑了回来。
妈妈看见疯跑的丫头喊道：“慢点，火急火燎地，别摔了，叫你哥去看看西厢房厨房的鸡炖好了没有？”
“好咧，知道了！”只剩下声音飘荡在空中。
“你慢慢看吧，我去把午饭给你端上来。”陈涛出了妹妹房间，看见里屋妈妈还在做枣糕，顺手拿了几个煮好的大红枣，“妈，一会儿我来帮你，这枣真好吃，妈你没用我买的水晶枣吗？”
“那个枣好吃是好吃，可是蒸到锅里就化了，还是咱自家树上的枣，做枣糕最好。你爸爸在那屋忙着呢，你去帮把手，我这里你也帮不上。”
“嗯，爸爸又在炸东西，满院子都是香味。”陈涛出了北屋，进了西厢房，这是一间大厨房，老坑老灶农家大锅台，靠南墙灶台支着一口八印大锅，周围贴了瓷砖收拾得干净利落，锅台空闲处摆着茶盘子、不锈钢盆子、高粱秸秆编的筐子，茶盘子里有切好的茄子片、地瓜片、藕片，不锈钢盆子里是拌好的肉馅，筐子里是已经炸好的东西；西墙边是煤气罐燃气灶，爸爸带着老军帽扎着围裙站在燃气灶前面，左手拿着笊篱右手拿着长长的筷子，不停地忙活着；老灶台跟燃气灶算是土洋结合中西合璧，在爸妈的手里物尽其用充分发挥着各自的作用；北墙边有几处插座，电锅里正炖着自家养的土鸡，可惜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土鸡的香味反而不明显了。
陈涛用筷子尝了一小块，肉已经快离骨了，正好，便再加了盐，把功率换到最低档。
“爸，你的手艺就是好，我试着做了好几次，就是做不到这个味道。”
“小子，有口福吧，这方圆十里，那家的红白事没有尝过你老爸的手艺，也就是现在都图省事，都去饭店了，那以前你爸爸我可是闲不住啊。来，在尝尝这个，小心烫啊！”爸爸把一片炸好的地瓜盒递给了陈涛。
陈涛用手拿着，还挺热，先咬了一小口，一股清香味钻了进来，像是橙子又像是橘子。
“爸，你这加了东西了吧，咋么还有水果味？”
“不错啊，嘴巴这个刁钻劲，没有落下，说说看，怎么样。”爸爸一脸得意，顺便考一考自己的儿子。
“我猜你应该是把橙子橘子加到了里面，这样一来，油炸的东西让人感觉香而不腻。”
“知道加了什么是一回事，可是要把这个味道再炸出来，还不能变味，就是另一回事了，算你答对了，来爸爸告诉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怪不得呢，有些人就是从头到尾看您做了一遍，还是不会，原来有诀窍。”
“那是，要不然你爸爸我怎么，独一份呢，我还想着传给我孙子呢，哈哈哈”
“好咧，我争取早日让您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好小子，我可等着呢。那个上次你找的什么人，没花钱把我车就要了回来。”
“以前的同学，现在镇上派出所干所长呢。”
“是咱们镇上那个黑黑的吗”
“是啊，就是他，王刚。”
“哦，尽量离他远一点。”
陈涛知道爸爸一辈子清白，不想自己跟不三不四的人有牵扯，“知道了爸，我跟他没有利益关系，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现在这个世道啊”爸爸摇着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是早晚这些人要出事，我们的国家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爸，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钱，女人，就这两样，还不够他喝一壶的。大洼地里的狗场，他抽水；洗浴城，他也抽水；还有那个混凝土，他涉足的真不少。当然咱们平头百姓也管不了这些事，不说这些，你把电关了，把鸡端到北屋，咱们吃午饭。”
“好咧！”陈涛端着电锅进北屋，前脚刚刚进了屋，就听到小妹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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