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动的黑影-狗豹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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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该死的雨!”姑娘皱起眉,嗔嗔地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人家要走它就来。”心东则大喜过望,原来那种惆怅的情绪一扫而光,乐滋滋地说:“这就叫人不留客,天留客嘛,今晚你就睡在这吧。”

    夜深人静,雨停了,缩在墙角睡觉的心东醒了,他睁开眼,见那姑娘歪在床铺上睡得很香,还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心东怔怔地望着,望着姑娘那长长的秀发,那俊俏的脸蛋,还有那红润润的小嘴……突然间,浑身冲动起来,再也克制不住,猛地立起身向她走去……

    冤家路窄

    此刻,心东满脑子想的是让姑娘永远留下来,跟她结婚成家、生孩子。可是,真的站在姑娘身边,心东却又愣住了。望着这纯洁如水的少女,心东不禁打了个冷战,脑袋渐渐冷静下来:我这是要做什么?我还责怪她不懂爱情,难道,我现在想做的就是爱情么?呸!终于,心东狠狠地唾了自己一口,急忙转身攀着软梯下楼了。一出屋子,突然“噗”的一下,一只野兔窜了出来,一跳一跳地疾跑而去。“大黄!”心东随口喊了一声,但大黄还没有回来。紧接着,又是“哗啦啦”一阵响,树丛中又撞出一只大狍子,也没命地朝前逃去。“不好!”心东凭着这段山林生活的经验,猛地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

    果然,远处树丛里,露出了两根白森森的尖牙和一个硕大的野猪头。心东要想爬上软梯已来不及了,幸亏底下小木屋的门虚掩着,便忙闪身躲进屋。树丛里出来不是一头,而是一群野猪,它们直朝这里走来。

    看到野猪群,心东反倒稍稍定了定心。在森林里,最令人恐怖的是一两只单独行动的野猪。这种猪称做孤猪,十分勇猛凶残,据说连虎豹都要避它三分。但野猪一成群反倒变得浑噩懦弱起来。姥爷也曾说过,打猪不打孤猪打群猪。打群猪不能打前面的,打倒前面的,后面的都会朝你扑上来,所以要打最后面的,后面的打倒了,前面的就会一哄而散,拼死逃命。现在,走在最后的是一头又高又壮的野猪,它的一只耳朵受过伤,耷拉着,肯定是与别的猛兽打斗时留下的标记。

    心东决定先干掉它!可是,算计了半天才想起,枪还在那边小木楼上,而且这时才发觉自己所处的险境:门还虚掩着,一关就会发出响动,如果惊动了群猪,它们就会蜂拥而至,不要说这扇小木门,就是这座小木屋怕都会被它们连底掀翻掉。心东十分紧张地趴在门缝朝它们望着。

    突然,心东又莫名其妙地打了冷战,他发现,那只又高又壮的大野猪身后的树丛在瑟瑟抖颤,从那里传来一股血腥气味……果然,随着一阵乱风刮过,那家伙便赫然出现了。天哪!这竟是一只凶猛异常的大豹子。

    那年在屯子里,心东已领教了豹子的凶狠,那绿幽幽的环眼、白森森的利牙、令人触目惊心的花斑,更令心东惊奇的是:这威猛的大豹子是秃尾巴!真是冤家路窄,当年被大黄咬掉尾巴的那只大豹子今天又碰头了。心东顿觉“刷”的一下,一股凉气从头传到了脚,糟了!这次看来是凶多吉少……

    “呜——!”秃尾巴大豹威严地低吼了一声。说来真怪,野猪们听到这声吼就像听到了什么命令似的都停了下来,都围在小木楼底下坐了下来。

    那只耷拉耳朵的大野猪显然是个头猪。只见它绕着圈巡视一番,拱拱这个,又拱拱那个,然后来到立在圈中央的那只大豹子身边亲昵地挨着它,刚坐下,不料却被那秃尾巴豹狠狠地撞了个跟斗,它忙爬起,知趣地溜回猪群里去了。

    那只秃尾巴豹眯缝着眼不断地往小木楼上瞅,一阵风吹来,它忽然转过身来,面朝心东躲藏的方向,那铜铃样的大环眼闪了闪,又抽了抽鼻子,便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心东骇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坏了,这家伙嗅到人肉味了。

    心东正在胡思乱想着,秃尾巴豹又慢慢地转回身子,朝野猪低低地吼了一声。于是,令人不可思议的奇事又发生了,那些野猪像是听到了命令,都翻身而起,一只挨一只,又像来时那样,默默地列队开拔了。而那只威猛异常的秃尾巴豹依旧殿后,驱赶着这群野猪扬长而去。乘这机会,心东猛地将门一关,又抓过顶门杠将门死死顶住了。

    四下又恢复了寂静,但心东总觉得这寂静中暗藏着杀机。他刚才看见,那只凶残的大豹子在临走时还回头恶狠狠地朝这里望了一眼。一想到这,心东感到浑身瘫软,软软地靠墙坐了下来。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身上的内衣都被冷汗湿透了,全身布满了鸡皮疙瘩。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吓,一个堂堂大男子汉都难以承受,要是梁晓英……一想起晓英,心东心头忽然一动,一个很熟悉的名字在他脑中闪过,“小英子”,难道会是她?说起小英子,那话可就长了,她是心东救命恩人的小女儿,确切点说,也是心东的小媳妇。

    那时心东才八岁,跟着姥爷、姥姥过。一天,他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全身青紫,浑身疼痛,小肚皮肿胀得像一面小鼓。爸爸、妈妈闻讯带着城里最好的医生赶来了,但医生听听心窝,敲敲肚子,忍不住一阵摇头叹气。眼看心东就要断气,姥姥急了,忙把隔壁老山东请了来。

    老山东就是小英子的爸爸,一家三口都是从关里逃荒过来的。这老山东会扎针,人病了是一针,牲口病了也是一针,碰巧还都被他扎好了。心东爸爸妈妈虽然信不着他,但眼下死马当活马医,也顾不得那些了。

    老山东一进门眉头就打成了结,连连埋怨说:“怎么病成这样才告诉俺?”说着话已掏出针,好家伙,明晃晃的一大把,不由分说就扎上了,从脑门到肚皮到处乱插,顷刻把心东扎得像只小刺猬。说来也怪,老山东扎一阵,又捻一阵,心东竟慢慢睁开了眼,不一会又感到有一股东西从小肚子往下坠,“哗”一下,那尿就憋不住了,“哗哗”地冲起来,好家伙!足足撒了有一袋烟工夫,差点没把灶炕给泡塌了!这泡尿尿过,心东的病竟神奇地好了。

    老山东救了心东一条命,心东姥姥很是感激。一拍大腿,做主说:“孩子这条命是他山东大叔给的,有恩不报猪狗不如!我说了算,这孩子就给你了,是当儿子还是做姑爷他大叔你看着办。”

    老山东也够实在的,当时就拍了胸脯,说:“做姑爷!只要你们不嫌弃,俺小英子就许给你们家咧!”

    姥姥乐得眉开眼笑,说:“你们放心,只要孩子岁数一到,我们家就一定去花轿抬。”

    由于老人做了主,心东父母苦笑着,咧咧嘴,自然没有反对,爸爸临走时冲老山东说:“我看你医术不错,不如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跟我走,到城里医院当大夫去!”

    到了五七年“反右”时,老山东已是中医科主任了。当时抓右派限名额,身居医院院长职务的心东爸爸分给他们科三个名额,可老山东说咬着牙狠下心也只能抓两个。心东爸爸说不行,必须完成三个人的指标。老山东只好说,那一个就算是俺吧!心东爸爸当时确实被完不成指标急昏了头,同时也是想有自己帮着保护一下大概问题不大,竟然真把老山东当作右派给报了上去。这下可闯了大祸,到最后,心东爸爸不但没能保住老山东,连自己也因娃娃亲这事给株连进去了。老山东为了保心东爸爸,把一切事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带着一家三口人神秘地失踪了。为此事,心东父母不知后悔了多少年,可从此怎么打听也没有老山东一家的消息。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心东脑海中忽然想起这个梁晓英,人一时间“腾”地跳了起来,打开小木屋的门,也不管黑咕隆咚的树丛后面有没有藏着凶猪恶豹,径直朝小木楼攀去。

    可是,小木楼里空空荡荡,小英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夜深了,朦胧中心东又听到了大豹子那人的吼叫和一阵野猪凄厉的惨号。

    第二天一早,心东无精打彩地攀着软梯下来,快落地时,一脚踩在一个肉乎乎的大东西上。吓得他低头一瞅,天哪!竟是一只凶猛的大野猪。

    狗、豹、熊、人

    心东这才看清楚,自己正踩在野猪硕大的头上,那两根尖尖的獠牙正冲着他的屁股,吓得他腿一软,连滚带爬从大野猪身上摔下来,也顾不得疼,没命地逃进了小木屋,“砰”地将门顶上了。

    但是,当心东顺门缝往外瞅时,不禁愣住了,他看到,那只野猪依旧乖乖地横卧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停了好久,心东终于壮着胆子走过去,这才看清,它的咽喉已被咬断,血淌了一地。心东抬脚拨拉了一下它的头,一下发现,这竟是昨晚那只耷拉耳朵的大野猪。

    这是谁干的呢?

    “呜——汪汪汪!”蓦地,大黄回来了。它奋不顾身地猛扑上来,一口咬住了野猪的尾巴,但被心东喝住了。“住口吧,我的大黄,咬个死野猪算啥英雄?”见大黄样子尴尬,这才拍拍它的头又说,“我也不说你啦!吃吧!”说着抽出匕首割下那只耷拉着的猪耳朵扔给了它。大黄贪婪地吃了起来……

    大黄吃饱了,来了精神。它先是顽皮地围着心东绕圈,然后趁主人不注意,冷不防一钻,竟把他驮了起来。看得出,它有些为这些日子冷淡了心东而内疚,要跟主人好好亲热亲热。

    突然,它停止了动作,两只尖尖的长耳朵直竖了起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东佯作不知,躺在地上闭眼装睡,不一会儿便打起呼噜。

    大黄显然有什么急事,不停地在心东身边直打转。稍顷,它进厨房拖出一件大衣盖在主人身上,这才放心离去。

    这正中了心东设下的圈套。这些天,大黄三天两头到处乱跑,它究竟在干什么?听小英子说,她认得大黄,并让他们家的小虎和大黄交上了朋友,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心东为了解开心中的疙瘩,他决定秘密跟踪大黄,这一来,或许还真能找到小英子哩。那大黄越跑越快,突然越上一个高坡,一闪,不见了。心东也急忙冲上高坡,往下一看,呀,坡下竟是一片空场。

    四下都是高高的大树和密密的树丛,唯独这片地方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株断枝和压倒在地的草丛。大黄来到这里就不再走了,只朝南面的山林高声吠叫起来。心东不知道它在叫唤什么,急忙望去,不禁大吃了一惊,那里分明窜出了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豹子,它一纵一纵地直朝这里奔来,心东终于看清了,这就是那只秃尾巴豹!

    这只秃尾巴豹比那年在心东家院子里遇着时高大健壮得多了,好家伙,一丈多高的陡坎,它一纵身便跳了下来,落地时无声无息,灵巧得像是一只大狸猫。

    看来是冤家路窄,秃尾巴豹直朝立在空场上的大黄扑去,心东的神经一下绷紧了。“不好!这秃尾巴豹要报一箭之仇,今天大黄可要遭殃了。”

    大黄当然也不傻,它见豹子来势凶猛,忙转身就跑,快若箭矢。但那豹子更快,眨眼便撵上了,飞身一扑,大黄猛机灵地一停步,它扑了个空,重重摔倒了。可是不知死活的大黄不乘机逃走,反而扑上去与它厮打成一团,秃尾巴豹恼怒了,大吼一声,健壮的身躯使劲一拧便将大黄压倒了。可怜的大黄挣扎着刚露出头,却正对着大豹子那布满利牙的血盆大口……

    心东不敢看了,忙痛苦地闭上眼。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却看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情景:那凶残的豹子非但没去咬大黄,反倒亲热地去舔大黄的头、脸,而大黄也神态安详地去舔那只豹子的鼻梁、下颚……

    心东看呆了,一条狼狗,背着主人偷偷跑来与一只大豹子幽会,这事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

    两个畜牲又亲热嬉戏了一阵,突然神经质地翻身而起,齐声向北面山坡吼起来。

    “咔嚓!”北坡上一棵碗口粗的白桦树折断了,“轰轰隆隆”地倾倒下去,惊得豹子和大黄连连后退。北坡丛林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这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黑影一闪,蹿出了一只粗壮如牛的大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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