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职务

    海顿在莫尔辛伯爵那里工作了三年，他们一直相处得很好，直到莫尔辛伯爵自己有了经济困难，决定解散他那开支庞大的乐团。

    海顿忽然没有工作了，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事实上，他完全不用担心。保罗·安东·艾斯特哈齐亲王对海顿印象深刻，当他知道莫尔辛的乐队已经解散，他就邀请他加盟自己的乐队。因为他已经有一位年老的指挥格雷戈尔·维尔纳，所以就聘请海顿担任副指挥。海顿欣然接受了，并跟随保罗·安东亲王来到维也纳东南50公里外的艾森施塔特城堡。

    在匈牙利，艾斯特哈齐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这个战功显赫的家族拥有许多产业，是匈牙利贵族里最富有的一族（当时的匈牙利受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统治）。艾斯特哈齐家族对于音乐和艺术的推广和热心，更是有口皆碑。保罗·安东于1721年继承了家族的城堡，三年后，他又被封为新一代的艾斯特哈齐亲王。

    艾森施塔特城堡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巴洛克式建筑，四个角落有高耸的塔楼，至少有200间贵宾室，以及画满壁画的美丽客厅。城堡里还有一个教堂、一个图书馆以及无数名画。保罗·安东亲王还派人在城堡周围建了美丽的公园，其中有许多人造瀑布、池塘、岩穴和美丽的树。

    保罗·安东亲王虽然是武夫出身，却非常喜欢音乐。他自己也多才多艺，精通小提琴和大提琴。他在周游意大利和德国时，搜集了许多乐谱。他建立了一支管弦乐队，这支乐队规模不大，但是非常出色。

    保罗·安东亲王招罗了许多优秀的音乐家，其中有杰出的男高音卡尔·佛力巴斯，他后来成为海顿最好的朋友之一。一年以后，女高音安娜·薛佛斯托也加入了。然而，保罗·安东对音乐史最大的贡献，就是他聘请了海顿。他们的合同在1761年5月1日签订，这份合同非常严格和琐碎。这份有趣的文件一直保存在艾斯特哈齐的档案里。

    合同的第十一条规定，海顿的年薪为400个金币，分四季给付。第十三条规定，合约有效期间至少三年，如果他的工作不够努力，随时会被开除；如果他想提出辞职，必须提前六个月提出申请。

    合约里除了基本的职责外，连平时的谈吐和吃饭都作了细致的规定。

    海顿的工作包括三种不同的任务，他是一个指挥家，那就是说，他每天要和乐队及歌唱家练习，以及定期演出。如果没有演出，他就得写新的作品，准备近期的演出。此外，他还是一个重要的管理员，得监督乐队纪律、看管乐器、培养新的歌手，以及负责管理音乐图书。

    海顿做得面面俱到，非常成功。作为一位作曲家，他超出了艾斯特哈齐亲王的期望；身为一位指挥，他的小提琴和钢琴的演奏技巧也是出类拔萃的。

    海顿监督抄谱者的工作，有时甚至亲自动手，据说他喜欢为自己的钢琴调音。海顿的工作绝不是轻松的，他常常要作中间人，调解音乐家们的纷争，有时候还要劝说亲王不要开除触怒了他的音乐家。作为一个人事总管，海顿表现出他天赋的圆滑和通情达理，这是其他大作曲家所缺少的技巧（大家都记得，亨德尔和歌剧团的人打架，而巴赫则在莱比锡进退维谷）。

    我们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海顿手下的音乐家们都敬爱他，称呼他为“海顿爸爸”。但是，海顿绝不是一个糊里糊涂的老好人。虽然他会尽最大的努力，为偶尔犯错的团员求情，但是对于音乐演出，他却一点儿也不马虎。有一次，他无法前往史瓦特尔修道院指挥他的作品《欢呼》的预排，他就详细地写下指示。这些指示清晰地显示出，他坚持在每一个细节上做到干净利落和准确的程度，也指出了音乐家们可能犯的各种错误，提醒他们注意。

    海顿会在每天12点以前穿着打扮好，穿上绣金花背心、白色长筒裤袜，头戴假发或梳辫子，恭候在客厅里，等待亲王安排当天的音乐活动。在创作上，他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每写一个音符，都要完全顺从亲王的命令。听主人的吩咐作曲，是海顿那个时代每个音乐家的本分。艾斯特哈齐亲王曾说过，皇帝能做什么，他就能做什么，他确实有这样高的地位。对于刚从贫穷的深渊中爬出来的海顿来说，等待如此显赫的人发布命令，并不算是什么屈辱。

    合约中唯一使作曲家觉得不公平的，就是他所作的所有曲子，都属于艾斯特哈齐亲王私人所有，任何人不得转抄对外。好在艾斯哈特齐的几任亲王都比较大度，这一条款并没有严格执行，因为在海顿任职后不久，他的作品就开始流传在艾森施塔特城之外。后来，海顿又将自己的曲子卖给出版商，得到源源不断、日渐增多的收入。海顿初抵艾森施塔特城时，艾斯特哈齐的乐团还相当小，但是不久之后，许多优秀的音乐家都加入了，其中包括杰出的小提琴家鲁吉·托马西尼，以及大提琴家约瑟夫·伟格尔。这两位不满20岁的艺术家，加上海顿这位新指挥，为艾森施塔特城堡的音乐带来了新鲜的气息，这使得老指挥格雷戈尔·韦尔纳心里非常不满。

    老韦尔纳是一位保守的音乐家，他已经在亲王家里服务了32年。虽然他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但是亲王为了表彰他所作出的贡献，保留了他乐长的职位。这个职位是象征意义的，许多事情实际上都是海顿在做。

    韦尔纳擅长的是复调式的圣乐（在维也纳，人们称这种音乐是“高贵却沉闷的”），他的作品需要演奏者具有杰出却吃力不讨好的音乐技巧。如此一位执著于旧时代的音乐家认为，凡是新的东西，都是堕落的象征。对于海顿的音乐，韦尔纳终日冷嘲热讽，他称呼这个年轻人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或者“低级的小作曲家”。可是，他却眼睁睁地看见这个副指挥享有极高的待遇。海顿的年俸在他就职满一年以后，就涨到了600个金币，而韦尔纳干了一辈子，薪水只有428个金币。这个老人心里日渐积满了怨恨。

    艾斯特哈齐家族的文件档案中，保存了一封韦尔纳在1765年10月写给亲王的信，他在心中抱怨年轻的海顿做事疏忽，请求亲王下最严格的命令来矫正他。因此，亲王发布了相当不客气的“艾森施塔特城音乐团规则”，责备海顿“没有好好地约束音乐家们，导致他们懒散怠惰”，同时命令他“此后要更努力地作曲”。然而没过多久，海顿的主人就改变了态度。在1766年1月4日，亲王吩咐他的总管，付给海顿12个金币，作为他新作的三首曲子的赏金。

    韦尔纳发现他的告状无力挽回局势，他只能尽可能地和宫廷疏远，集中精力创作圣乐。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他写了大量的弥撒曲、清唱剧、安魂曲以及其他教堂音乐作品。

    海顿对这位老音乐家始终保持着发自内心的尊敬。在韦尔纳死后许多年，这位当年被他讥为“低级的小作曲家”的声誉已经如日中天。“出于对这位著名的大师的尊敬”，海顿还把韦尔纳的六首赋格曲改编成弦乐四重奏，交给别人出版。

    伊沙哈哲城堡

    海顿到艾森施塔特城堡不到一年，他的雇主保罗·安东就去世了，亲王的弟弟尼古拉斯继承了哥哥的遗产，包括他的乐队。尼古拉斯亲王对海顿非常信任。此后几乎有30年之久，海顿和他形影不离，合作无间，直到1790年尼古拉斯去世。

    海顿的新主人被人称为“华贵亲王”，因为他平时总穿得很华丽，而且喜欢排场。尼古拉亲王慷慨、仁慈，又真正了解音乐，是一个理想的主人。

    1762年5月17日，尼古拉斯亲王气派非凡地入主艾森施塔特城堡，城堡里开展了各式各样、多彩多姿的欢庆活动。为这个日子，海顿专门作了一出意大利歌剧。为了表演这出歌剧，他特地在城堡的大厅搭了特别的舞台，由一位画家负责装饰的工作。更壮观的场面是在1763年，尼古拉斯亲王的儿子和尔杜蒂女伯爵的结婚庆典。婚礼中嘉宾如云，车水马龙，海顿为婚礼写了一部田园芭蕾舞曲。

    第二年，亲王必须出席在法兰克福所举行的皇帝加冕庆典。尼古拉斯——名副其实的“华贵亲王”——在一条大街上安排了像“神话般”的彩灯，以庆祝这件大事，着实使别的使节自叹不知。尼古拉斯亲王到法兰克福以前，先去了巴黎，他参观了富丽堂皇的凡尔赛宫。看到法国国王能在这样的宫殿里生活，富有想象力的尼古拉斯亲王非常不服气，回到家后，他决定在匈牙利修建一个自己的“凡尔赛宫”。

    尼古拉斯亲王从法国回来后，就开始大兴土木。新建筑的城堡是典型的18世纪产品，具有明显的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它反映了那个时代贵族们的生活态度。

    “华贵亲王”尼古拉斯下定决心和法国皇帝一比高下。在选择别墅地点时，他却找到一个使修建工作难以进行的地方。艾斯特哈齐家族在新锡德尔湖东边拥有一个狩猎营地（该地当时属匈牙利，1918年以后被划入奥地利），这里沼泽遍布，与世隔绝，放眼望去，到处是烂泥，各种蚊蚋滋生。尼古拉斯以陆军副元帅的身份从奥地利军队退役以后，就住在这里。当他继承他哥哥的职位，担任艾斯特哈齐的统治者时，他就决定在这个地方建立起他的“凡尔赛宫”。

    虽然这个地方不适合建造宫殿，但是尼古拉斯亲王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或许是他对早期生活怀有比较深厚的感情，使他下定决心要克服最恶劣的自然环境。因此，他动员了许多工人，清沼泽、挖运河、建造大水坝。在耗费了大约1100万金币，经过重重困难后，伊沙哈哲城堡终于完成。

    新的城堡雄伟壮丽，四周绿树成荫，岩穴幽深，隐隐露出殿堂的楼宇。花园内繁花似锦，苑中鹿鸣呦呦。

    每一个门口都站有侍卫，共有150位气宇轩昂、训练有素的青年。他们的制服是深蓝而带有红口袋和翻领的上衣、白色领带、白色背心和长裤，还有黑色的熊皮帽和黄的帽檐。

    亲王盖了两座剧院，一座歌剧院，一座木偶剧院。

    华丽辉煌的歌剧院就耸立在一片野栗树的树林中，楼上两旁的包厢连接着可爱的房间，大多数房间都装有豪华的壁炉、长沙发椅、镜子和挂钟，戏院足以容纳400个观众。每天下午6点，剧院轮流演出意大利的庄重歌剧、诙谐剧或德国的喜剧，亲王经常亲莅观赏。音乐清脆悦耳，使人如醉如痴，因为伟大的作曲家海顿先生亲自在指挥。观众也为千变万化的灯光及完美的舞台布景而折服。“华贵亲王”尼古拉斯的确是实至名归了。著名作家李斯贝克在《旅行的法国人书简》中写道：“在法国，除了凡尔赛宫以外，也许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和伊沙哈哲城堡相媲美。”

    对于尼古拉斯来说，伊沙哈哲城堡绝非他一时心血来潮的作品。亲王最初只打算把伊沙哈哲当做夏天避暑之地，后来，他每年的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那里。运河开凿以后，并没有改变令人不舒服的潮湿天气，但这似乎不影响尼古拉斯亲王对它的钟爱。艾森施塔特城的环境虽然更有益于健康，且有更多的自然美景，却因新城堡而完全被冷落了。亲王只在冬天回到旧城堡作短暂停留，然后再到维也纳，但是春天一到，他马上会回到他心爱的新城堡。使海顿极不舒服的恼人而阴魂不散的北风，好像也没有使亲王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然而，对海顿来说，只要尼古拉斯亲王能够经常在伊沙哈哲举办一些活动，而且欣赏在那里的音乐和戏剧演出，那他就是最好的主人和最善于待客的东道主。

    一流的乐队

    1766年，韦尔纳去世后，海顿接替他担任正指挥，此后，他经常招罗最优秀的歌唱家，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来自意大利，或者至少是由意大利的大师训练出来的。交响乐团由约20位演奏者组成。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他们精湛的技艺弥补了这个缺陷。海顿认真地遴选，只招收最有前途的音乐家。亲王以雄厚的财力支持海顿。亲王所给的报酬，比维也纳皇宫给的还要高，足以挽留一流的人才。

    音乐界人士都知道，伊沙哈哲城堡的合唱团有高超的艺术水平。1778年，《哥瑟戏剧评论》写道：“海顿属下的交响乐团有20位音乐家，大部分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师，因此，它是维也纳乃至全国举足轻重的乐团。”

    尼古拉斯亲王从不会使这些重金礼聘的音乐家和艺术家闲着，除了每周两次的演奏会以外，在尼古拉斯亲王的府邸还有室内乐，他本人也经常参加演出。

    亲王酷爱中音提琴，那是一种现在已经不流行、类似古大提琴的乐器。这种中音提琴最难演奏，且很少有人使用，这也许就是雄心勃勃的亲王喜欢它的原因。海顿不得不经常专门为他量身定做一些乐曲。时间久了，海顿也想学学这种乐器，他觉得这样可以和亲王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为了给亲王一个意外的惊喜，海顿便偷偷地练习拉中音提琴，当他终于学会了，并兴高采烈地带着提琴登台演奏时，亲王的反应却是冷冰冰的。海顿恍然大悟，原来亲王喜欢一枝独秀，他可不喜欢多一个会拉中音提琴的对手。此后海顿再没有摸过中音提琴，但是他一直都在为亲王创作中音提琴作品，数量居然有175首之多。

    日常的音乐活动往往会被一些贵宾的来访而打扰，这些访问，多半都是为期三天，其中会有音乐会、戏剧和傀儡戏的表演，以及盛大的舞会和狩猎，而为贵宾演出的特别节目往往又要花很多时间筹划。尤其是女王玛丽娅·特蕾莎在1773年的访问。

    女王莅临时，亲王派出15辆豪华马车护驾，虽然女王早已看惯她皇宫中美丽的法国式公园，当她看见伊沙哈哲城堡园林的奇观时，仍然赞不绝口。晚上，城堡里演出的是海顿的滑稽歌剧，女王看完后大为感动，她说：“如果我想要欣赏好的歌剧，我就要到伊沙哈哲。”这句话不久就传遍了维也纳。

    歌剧演出以后，接下来就是在大厅里举行的化装舞会，女王被引进中国式的建筑，那里四周的墙上镶满镜子，映照着无数的琉璃灯和蜡烛，金碧辉煌。亲王的交响乐团穿着盛装坐在舞台上，由海顿指挥，演奏他的新作品《C大调第48号交响曲》以及其他乐曲。演出结束后，女王回到她的行宫休息，她的侍从仍通宵达旦地享受化装舞会。

    第二天，亲王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席中，交响乐团的高手施展他们的绝技。中午，女王在傀儡戏院观赏海顿的歌剧《菲力门和波西斯》。到了晚上，这群显赫的贵宾又欣赏了专门设计的烟火。烟火的种类繁多，光耀夺目，超出想象。接着，亲王带领大家来到一个广袤的空场地，上面挂着五光十色的灯。突然间，大约1000个穿着美丽的匈牙利服装的农民出现了，音乐一响，他们开始随着民俗音乐载歌载舞。

    第三天早晨，女王分赠贵重的礼物后便回去了，海顿得到了一个珍贵的金鼻烟盒，里面装满了金币。在女王停留期间，他不仅表现出了一个杰出音乐家的才华，而且在打猎中，他还成功地一枪射中三只松鸡，女王很高兴地在餐桌上享用了美味的鸡肉。

    像这样的活动，每年至少会举行一次，海顿的歌剧大多数都是为这些场合而作的。

    声誉日隆

    尽管音乐家们在他们敬爱的“海顿爸爸”的领导下，工作得很有趣，也得到了优厚的待遇，他们却经常很沮丧，因为他们要一直待在伊沙哈哲，直到深秋以后，才能与家人团聚。1772年，亲王发布了一道严格的命令，不准音乐家带妻子儿女到伊沙哈哲，只有海顿、佛里伯斯、狄克特勒和汤马西尼例外。亲王为海顿留了三间房子，而普通的音乐家，通常必须两个人合住一间。亲王付给已婚的成员们额外的50个金币，作为维持家庭的津贴，他觉得这么做已经很仁慈了，却一点儿也不考虑乐手们一年到头离家在外的心情。

    尼古拉斯亲王性情古怪，许多贵族都喜欢到维也纳过冬，并趁机炫耀一下他们无可匹敌的财富，但是尼古拉斯一点也不喜欢维也纳。每次去维也纳，他也只是待几天就回来了。在他眼里，哪儿也没有伊沙哈哲舒服。有时候，他甚至一个冬天都待在伊沙哈哲。只要他在这里，乐队的成员也得陪着他。

    伊沙哈哲本来就是个偏僻之地，气候潮湿，到了冬天，会更加阴冷。远离家人的音乐家们长期生活在这里，都极不适应。1772年10月，眼见北风狂吹，冬天逼近，亲王却一点也没有回维也纳过冬的打算。一想到圣诞节不能回家看望妻子儿女，大家都非常沮丧。因为海顿是乐长，又深得亲王器重，大家便找到海顿，让他想想办法。

    海顿苦思冥想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这就促成了《告别交响曲》（即《升F小调第45号交响曲》）的诞生。

    这一天，乐队为亲王演奏《第45号交响曲》。进行到第四乐章结尾时，作品突然进入一个慢速的柔板段落，整个作品的情绪与前面大相径庭。乐师们演奏完自己的段落后，就熄灭蜡烛悄悄离开了。台上的演员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指挥和首席。看到这些情景，尼古拉斯亲王马上明白了大家的意思。他对海顿说：“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了，请你转告大家，明天咱们就出发。”

    1775年，海顿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举行演奏会，为一个慈善机构募集资金。为了这次表演，海顿从艾斯特哈齐城堡带来三位歌唱家，还有汤马西尼和马特犹。这是海顿第一次在大众面前演奏。演奏会大获成功，听众如醉如痴，除去开支以外，还净赚了2000个金币，作为慈善之用。

    尽管海顿声名远播，但在维也纳，并非人人都对他交口称赞。有些人嫉妒他的卓越成就，也有些人不了解他的风格，于是群起反对他。玛丽娅·特蕾莎女王的继承人约瑟夫二世也公开反对他。他认为海顿的音乐只是“无聊的小把戏”，因此，海顿在维也纳宫廷并不受欢迎。

    1776年，费迪南德大公从伊沙哈哲回到维也纳后，对海顿的才能赞不绝口，于是海顿被邀请为维也纳写歌剧。海顿欣然答应了，可是当他到维也纳和歌唱家们一起预排时，有许多人不跟他合作，海顿拂袖而去，决定不再去这个是非之地。

    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海顿越发为他在伊沙哈哲的顺利发展感到庆幸。他经常对人说：“亲王永远对我的工作满意，我从他那里不仅得到了认可和鼓励，而且作为一个乐团指挥，我可以随意作实验，观察什么能产生好效果，什么会使效果减弱。虽然我与世隔绝，但是我没有束缚，我被鞭策着成为一个创新者。”

    创作歌剧

    从1775年开始，海顿的责任逐渐增加。此时，在伊沙哈哲举行的艺术活动有了重大改变，影响了海顿的责任。在这以前，亲王的剧院主要是给旅行的话剧团演出，现在他决定提高歌剧的地位。前几年，歌剧只在特别的节庆时才演出，编曲的工作由海顿来负责，现在，亲王要请著名的当代作曲家们编写许多意大利歌剧。他还买了相当多的意大利歌剧曲谱，又聘请了新的歌唱家。海顿虽然不必再为他的主人作新的中音提琴曲谱，却要每周指挥两次歌剧。

    这些改变自有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在经过几年的停滞后，意大利歌剧又受到了重视，尤其在维也纳皇宫里。此外，尼古拉斯现在显然对演奏中音提琴不太感兴趣了，他情愿将时间花在欣赏歌剧上面。

    一般的歌剧只用弦乐器，海顿却喜欢加强第二小提琴和中音小提琴，并且要加上双簧管和号角等吹奏乐器，以增润歌剧的韵味。伊沙哈哲没有合唱队，如果合唱的部分不能由一群独唱者合作演出，它们就必须被省略。此外，海顿毫不犹豫地大幅缩短了大部分表演的歌剧。如果他觉得乐曲过长，他甚至会改变它的形式。海顿也会去改变音乐的速度，他习惯改变缓慢的乐章，譬如说，他把“甚缓板”改为“流畅的行板”，有一次甚至把“庄严的行板”变为“活泼的快板”。此外，他偶尔也会省略错综复杂的花腔过门。

    不知道这许多删节和节拍的加速，是海顿自己的偏好，还是亲王本人的意思。不过，大概海顿自己也不喜欢意大利庄严歌剧里的那种空洞和冗长的表演吧。

    无论如何，每一次演出，都需要做许多周密的准备工作，因此，有很多额外的责任加到了海顿身上。艾斯特哈齐亲王也了解海顿日益繁重的工作，因此他和海顿重新签订条约，提高了海顿的待遇。合约中最重要的就是取消了旧条款中所谓“海顿的全部作品，完全属于亲王私人所有”的规定。虽然海顿早就成功地不受旧条款的约束，他仍很高兴，因为新的合约给了他更崇高的地位。

    不可否认的是，海顿的工作为他在音乐方面的成就提供了不少机会。对于像莫扎特这样的音乐家来说，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和缺少任何消遣的工作是不能忍受的，但是这种工作却帮助海顿发现了自我。在伊沙哈哲，他从未被剥夺知识上和艺术上的刺激，例如，巡回的戏剧团体会表演歌德、莱辛和莎士比亚的作品。莎士比亚的作品在当时仍是稀世珍品，因此，伊沙哈哲的与世隔绝并没有使海顿远离当时伟大的精神和艺术活动。事实上，这段时间恰恰显示出海顿对于当时艺术潮流的敏锐洞察力。

    1779年，艾斯特哈齐亲王聘请了意大利小提琴家安东尼奥·波尔切利和他的妻子露吉亚。但是他们两个人的表现都不太令人满意，做丈夫的身体很差，经常不能完成任务。他的妻子虽然经过海顿的特别指导，还是只能担任一些小角色。他们的的薪水和别人相比也很少，每人年薪465个金币。而其他人，像歌唱家马西达·波隆纳年薪1000个金币。但是亲王觉得，这对夫妇的表现连这些钱都不值。他们的合约在1780年年底到期，但是亲王在合约到期之前就告诉他们，他不再需要他们继续服务下去了。尽管如此，露吉亚仍然待在乐队里领薪水。亲王不再坚持他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如果要使海顿心平气和，他就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露吉亚·波尔切利继续待在合唱团。

    这位女歌手只有19岁，比海顿整整小了28岁，她和老迈体弱的安东尼奥的婚姻并不美满。露吉亚的到来激起了海顿心中的涟漪。海顿是一个感情丰富细腻的人，由于婚姻生活的不幸，他无法从婚姻中得到安慰。这位年轻歌者的孤苦无助，激起了海顿的保护本能。过了不久，他的同情就滋长为深厚的热情。然而，海顿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露吉亚也很理性。他们都不能脱离现在的婚姻，所以很多年里，他们都只能把各自的感情埋在心里。海顿曾答应过露吉亚，只有当他的妻子死去后，他才可以娶她为妻。

    结识莫扎特

    虽然海顿的歌剧作品也很完美，但是比起他的其他作品，他的歌剧总是略逊一筹。因为他天性乐观，所以他的歌剧缺少曲折的情节，舞台效果不是很好。海顿在很长时间都没有看清这一点，直到他认识了一位年轻的音乐家，他才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写歌剧。这个年轻的音乐家就是莫扎特。1781年6月，莫扎特辞去了宫廷的职位，成为欧洲历史上第一位公开摆脱宫廷束缚的音乐家。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这种举动无疑极其大胆而英勇。因为，这意味着艰辛、饥饿，甚至死亡。

    我们很难想象有比这两位伟大的音乐家的性格更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莫扎特是个音乐天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有名了，然而海顿的进步却和蜗牛一样慢。事实上，海顿在36岁的时候，几乎没有写出任何重要的作品。莫扎特在36岁的时候已经去世，并留下了大量辉煌的作品。莫扎特是那种典型的艺术家，他的情绪变化得极快，从兴高采烈到郁郁寡欢，从暴怒到温柔，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海顿的性格却相当稳定，大部分时间都安静欢愉，极有幽默感。

    莫扎特是一位天生的作曲家，在钢琴和小提琴上造诣都很深，也是一个很成功的表演者。海顿作为舞台上的作曲家，天赋有限，他喜欢不引人注意地指挥他自己的作品，他个人并不想获得太多荣誉。

    也许这两位天才的不同点使他们彼此相吸引。海顿非常喜欢莫扎特直爽的性格，而莫扎特也欣赏海顿的稳健和温暖所带来的安全感。

    但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他们在艺术上的互补，远比他们私人友谊来得重要。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维也纳的一次音乐会上。那时候，海顿49岁，莫扎特25岁，一个是厚积薄发的老作曲家，一个是少年成名的年轻大师，他们身上都有彼此可以学习的东西。海顿每次到维也纳，都快乐地聆听在莫扎特家举行的室内乐表演。

    1785年，莫扎特的父亲利奥波德从家乡前往维也纳探望他的儿子，他和莫扎特以及两位男爵演奏莫扎特的新弦乐四重奏给海顿听。演奏完毕后，海顿把莫扎特的父亲拉到一旁说：“当着上帝的面，作为一个诚实的人，我要告诉你，就我所知，你的儿子是最伟大的作曲家。他不仅具有鉴赏力，同时也具有最丰富的作曲知识。”莫扎特听到这些赞美后，谦虚地说，他完全是从海顿那里学会了如何写弦乐四重奏。

    后来，为了表达他对海顿的敬意，莫扎特创作了六部著名的弦乐四重奏，献给海顿。据莫扎特自己说，这六首曲子是他“很长时间辛勤劳动的成果”。他一生绝少用这样的口吻谈到他创作的甘苦，这回是一个例外。我们从莫扎特手稿的多次修改就可以看出他创作中的艰辛和一丝不苟。除此之外，他也不容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说海顿的不是。有一次，维也纳宫廷钢琴老师里奥波·库吉鲁克在听到海顿在一首四重奏中的一段大胆尝试后，有些藐视地说：“如果是我，我绝不会这么写。”莫扎特立刻回答说：“当然，我也不会这么写，因为你和我都不会有这么杰出的构想。先生，即使把我们两个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海顿。”

    海顿对莫扎特的态度也是一样，《唐璜》在维也纳首次公演以后，有人在他面前批评莫扎特，他大声说道：“我不打算反对你们，可是我非常确定的是，莫扎特是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音乐家。”莫扎特在一首C大调的四重奏中，大胆地打破了和声规则，有一些人对此颇有微词。海顿尖锐地回答说：“莫扎特会这么写，一定有他的理由。”

    由于恃才傲物，莫扎特得罪了很多贵族和同行，也经常受到排挤。对此，海顿颇为不平，他曾经写道：“每次我想到这位无与伦比的莫扎特还没有接到任何宫廷的邀请，心里就愤愤不平。我对莫扎特那独一无二的音乐有着深切的理解和欣赏，我只希望我的每一位朋友，特别是大人物，都能跟我有同样的感受。”作为莫扎特的朋友，海顿只要有机会，马上就会想到推荐莫扎特。

    海顿在和阿塔里亚出版社打交道时，经常吹嘘他的歌剧，1781年5月27日，他在谈到他的歌剧《善有善报》时说道：“我郑重地向诸位保证，这种作品，在巴黎甚至在维也纳，都不曾有人听到过。”1784年3月1日，海顿写道：“昨天，我的《阿米达》第二次演出，博得满堂彩，他们说那是我迄今为止最好的作品。”但是当海顿熟悉了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女人心》和《唐璜》以后，海顿开始以新的眼光来打量他自己在这方面的成就。

    1787年12月，一位名叫罗司的慕名者，从捷克首都布拉格赶到维也纳，要求海顿为捷克人民写一出歌剧，海顿回答道：“如果你想要我为你个人写一首歌来唱，我非常愿意效劳。但是，如果你想用那些音乐在布拉格上演，就恕难从命了。因为，即使我有荣幸作一出歌剧来，那也是在冒险，因为在这方面，没有人可以和伟大的莫扎特相比。

    “但愿我能向每一位音乐界的朋友，尤其是那些大人物推荐莫扎特，以及他那举世无双的艺术。他的深度、他的感情之博大，以及独特的音乐观念，都使我深深感动。如果我们都能理解莫扎特的音乐，到时候我们就会争着抢着把这颗明珠留在自己的地盘上。布拉格应该努力罗致这位人才，而且要给他重酬。如果没有这种支持，历史上的天才势必非常悲哀，许多有前途的后起之秀也无法得到真正的发展。”

    海顿的这番话，证明了他多么关心莫扎特的前途。他情愿贬低自己的成就，使莫扎特的天才不至于被埋没。这也可以看出海顿胸襟的开阔，和为人处世的谦虚态度。

    巨大的影响力

    海顿在伊沙哈哲工作时，就已获得举世推崇的声名。在整个欧洲，几乎没有一个爱好音乐的人不知道或不赞美海顿的作品。

    1779年，西班牙诗人利亚特在他的诗中，大力推崇海顿的音乐。两年后，西班牙国王查理三世送给海顿一个金鼻烟盒和许多钻石。西班牙的公使专程到伊沙哈哲，将国王的礼物交给海顿，表达国王对海顿音乐的无上尊敬。这种赠送时的郑重态度和庄严仪式使海顿和他那好胜的主人感到非常欣慰。

    1786年，西班牙加底斯教堂主教找到海顿，委托他为耶稣受难日写一部作品。耶稣在被钉上十字架之前，曾说了七句话，主要是根据这七句话写七段音乐，然后合成一部完整的作品。在这种情况下，《十架七言》诞生了。这部作品很快就风靡了欧洲，不久就在各国上演并印成曲谱。西班牙的教会使用传统的方法致赠酬金。加底斯城送给海顿一个小盒子，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巧克力蛋糕，切开来后，才发现里头塞满了金条。

    法国和它的邻国西班牙一样，也赞赏海顿的音乐。1781年，海顿写信给他在维也纳的出版人亚塔里亚说：

    法国爱乐协会的主持人里格罗斯先生写信给我，极力夸奖我的《圣母悼歌》，它们在巴黎上演了四次，得到了好评。他很惊异，我为歌唱部分作的曲如此地讨人喜欢。因此他要求我允许他出版，他愿意为我出版我以后的作品，条件非常优厚。

    1784年，奥林匹克音乐会乐团邀请海顿为他们写六首交响乐，这就是著名的《巴黎交响乐》。这些作品的空前成功，促使社团的主持人又邀请海顿写了三首交响乐。

    1781年，著名的小提琴制造者威廉·佛斯特请求英国驻维也纳大使帮忙，向海顿征求作品，因为他刚成立了一个出版公司，想出版海顿的作品。大使不负所托，六年内，佛斯特出版了一百多部海顿的作品，其中有82首交响乐，佛斯特付给海顿的报酬也相当优厚。1783年，职业音乐会成立时，英国的阿宾顿爵士想要礼聘海顿担任领导人，但是海顿拒绝了，因为这需要他放弃他的职务，他知道他的主人不会允许他离开。

    海顿虽然无法接受伦敦的邀请，却常常在心里计划这件事。1787年4月8日，海顿写信给在伦敦的佛斯特，告诉他，希望年底时能和他见面。同年的7月19日，海顿向伦敦的歌剧团经理人约翰·格里尼提出他前往伦敦的大致条件。

    一位特别有冲劲的出版商约翰·布兰德不辞辛劳地从伦敦旅行到伊沙哈哲，希望能得到海顿的新作，并鼓励海顿访问英国。海顿给布兰德两部作品，一部是清唱剧《Ariannaa Naxos》，另一部是弦乐四重奏作品第55号之二。关于第二部作品，布兰德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他说，当他访问海顿时，这位大师正用相当钝的刀片刮胡子，他边刮边喊：“我要用我最好的四重秦，交换一片好刀片。”布兰德马上回到他自己的房间，拿出他最好的一包刀片。海顿非常高兴，很慎重地履行了诺言，因此这部作品得了“刮胡刀四重奏”的特别绰号。事实证明，“刮胡刀四重奏”的确是他最好的作品之一。

    不仅英国，在意大利，海顿也是许多人喜欢的对象。1780年，莫登纳的爱乐协会推选海顿为会员，使维也纳的爱乐协会很失面子。1786年，酷爱音乐的拿坡里国王费迪南德四世请海顿为他最喜欢的乐器配几首协奏曲。海顿写的作品他非常喜欢，因此他极力邀请海顿去他的宫廷拜访。海顿在一封写给佛斯特的信上说道：“我虽然很希望能在年底和你见面，但是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得到克拉莫先生（伦敦的音乐经纪人）的回音，因此，我决定今年冬天去拿坡里一趟。”

    欧洲各国的贵族都开始对出身贫寒的海顿宠遇有加。普鲁士的国王威廉二世是一位杰出的大提琴演奏家，在收到了海顿赠送的《巴黎交响乐》曲谱后，也回赠了一枚价值300金币的名贵钻石戒指。海顿很喜欢这个礼物，便把弦乐四重奏第50号作品献给他，以示感激。后来。每当海顿作曲时，总习惯戴上这枚戒指。俄国的公爵夫人玛利亚·费多罗娜也是海顿的崇拜者，她后来成为了俄国的皇后。1782年，当她访问维也纳时，也向海顿学艺。1805年，她送给海顿一枚贵重的戒指，感谢他为她谱的新歌。

    这些贵重的赠送自然使海顿感到快慰，但是他的名声并没有令他得意忘形，他仍然像以前一样和蔼、单纯、亲切。他也从未忘记自己卑微的出身。有一次海顿向朋友提道：“我常和一些重要人物交往，他们也说了很多夸奖我的话。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喜欢和这些人交往过密，我更喜欢和与我同样身份的人在一起。”

    很自然地，维也纳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世界音乐形势的影响。维也纳的阿塔里亚出版公司和海顿有密切的生意关系，因此，他们开始大力推广海顿。1781年，当这家出版公司印行当代伟人的图片时，里面也包括了由约翰·曼斯斐画的海顿肖像。

    在维也纳的圈子里，有些人仍然不欢迎海顿，但是，海顿在维也纳的朋友却越来越多。他们大多数是较低层的贵族阶级，以及富有的中产阶级。随着国家形势的改变，这些阶层的人在奥地利的音乐生活中的角色也日渐重要起来。

    这其中包括了高级官员弗朗茨·范·基思，他经常在家里指挥业余音乐家演奏管弦乐。

    另一位朋友是何佛雷特·格莱纳，他为海顿的歌曲选择素材。此外，海顿喜欢拜访英意混血的作曲家史蒂芬·史托瑞斯，他当时住在维也纳，他的妹妹南施美丽而又才华横溢，在莫扎特的新剧《费加罗的婚礼》中扮演苏珊娜的角色。

    一位爱好音乐的商人约翰·普克伯，他是莫扎特终生不渝的朋友，也帮助海顿处理金钱事务。

    在维也纳，除了莫扎特家以外，可能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地方比根辛格的家更吸引海顿。他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医生，曾担任艾斯特哈齐亲王的私人医生多年。他美丽的妻子玛丽安娜是一位杰出的歌唱家和钢琴家。每逢星期天，维也纳的音乐界名流总习惯性地聚集在根辛格的家里，表演最好的音乐。海顿每次到维也纳就参加这些聚会，在那里，海顿似乎找到一个理想的环境，一个舒适而温馨的家，一个极有教养的女人，她对海顿的每一件作品都非常感兴趣，同时，她是一个非常周到的女主人，她为海顿准备他喜欢的菜肴。她的小孩也是堪造就的音乐人才。

    根辛格的家带给海顿不少慰藉，这是他自己的婚姻生活中所缺少的。他沐浴在这种温馨的气氛下，每当回到伊沙哈哲，就更加觉得形影孤单。

    在海顿留下的私人文件中，可能没有比他写给玛丽安娜的更重要了。海顿总觉得自己很难摆脱浮华而拘谨的文体，只有在写信给玛丽安娜时，他那些话才像是从自己心里蹦出来的，随意而自然。在1790年2月9日的信中，海顿写道：

    最尊敬和最仁慈的根辛格夫人：

    我回到伊沙哈哲后，因为失去了在维也纳那般的宠遇，三天里体重就减轻了五六公斤。在伊沙哈哲，没有人问我：“亲爱的海顿，你还喜欢吃些什么东西？你喜欢香草冰淇淋，还是草莓冰淇淋？你的牛奶里面要不要加巧克力？你的咖啡里要不要加牛奶？”

    我老是自言自语地叹息着，因为我在这里只能吃老羊肉加萝卜，而不是滑嫩的肉丸子；只能吃老掉牙的牛肉，而不是您做的可口牛排；我吃不到您做的点心和多汁的橘子，只能吃匈牙利色拉和苹果油炸饼，真是难过极了。我恨不得现在能有一块好的奶酪，帮助我吞下黑色的布丁！我刚吩咐用人，让他为我去买几磅来。我对自己说：“我在此获得的招待，只要能有在维也纳时的万分之一，我就心满意足了。”亲爱的女士，请原谅我写了这么长的一封信，害您花这么长时间去读，而且信里净是些愚蠢无聊的话。您必须原谅我，我被维也纳宠坏了。

    现在，我开始渐渐地习惯乡间的生活，昨天是我第一次预演排练，还不错。

    我再一次亲吻您的手，感谢您赐给的礼遇，对于您的敬爱，我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海顿敬上

    1778年，海顿曾骄傲地谈到他的地位：“我希望一生一世都为伟大的艾斯特哈齐亲王服务，担任他的乐团指挥。”但是现在，他写道：“我命中注定要待在这里。阁下确实不能理解我失去的是什么。我是一个可怜的人，一直在做奴隶，这的确令人难过，但这是上帝的安排。”显然，海顿已经开始对伊沙哈哲的生活不满意了。

    他和他的妻子早已分居，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于背负他不快乐的婚姻生活，他的渐增的忧郁和不满足，都是归于这个理由。

    海顿向往维也纳是很自然的事。在那里，他可以和一大群才华横溢的音乐家切磋，激发灵感，他还能得到玛丽安娜的同情。此外，从世界各地寄来的邀请函，对他也是一种诱惑，使这位音乐大师跃跃欲试。

    海顿渴望改变，渴望新工作和新经验。他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仍蕴藏着巨大的创造潜力。只有当他脱离30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时，这种潜能才能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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