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离伤心最近:一些让人流泪的故事-我偶尔会忘记,你还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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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很短,天涯很远。往后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自己安静地走完。倘若不慎走失迷途,跌入水中,也应记得,有一条河流,叫重生。这世上,任何地方,都可以生长;任何去处,都是归宿。那么,别来找我,我亦不去寻你。守着剩下的流年,看一段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白落梅

    爱情转移

    文文的父亲在云林有一家工厂,文文大学一毕业就去帮忙。

    工厂里有个新来的员工,住在员工宿舍里,但是他每天一下班就消失了,直到夜里快十二点才会回宿舍。因为文文每天都看到他,替他开门,所以印象很深刻,她觉得这个男孩很忧郁,仿佛有重重心事。

    今天是工厂十周年,大家都高兴地庆祝,可是男孩依然晚上十二点多才出现,这让文文觉得很好奇。文文开了门,看到他时顺便递上一块蛋糕。

    “今天是工厂十周年庆。”文文说。

    “谢谢!”志忠回答。

    “这阵子比较忙吗?要不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文文问。

    “补习。”志忠回答。

    “去哪儿补习啊?”文文觉得好久没听过“补习”这两个字了。

    “台中。”志忠淡淡地回答。

    “别开玩笑了,从云林骑车到台中补习?”文文觉得很难相信。

    “真的。”志忠回答道。

    “你受到什么刺激了?”文文觉得这事情有点儿意思。

    “没什么,我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情人。”志忠开始说他的故事,“不过等我当完兵,她告诉我她要离开我,因为她有一个更好的对象,是个硕士。”

    “然后呢?”文文问。

    “我们从初中开始就是情人,七年的感情我放不下,所以我一直努力地去忘记。但是,我也想表现出我不是懦夫,所以我去准备考研究生。”志忠的语气有点儿悲伤。

    “那为何跑那么远?”文文觉得不可思议。

    “我本以为这样能让我有点儿忘了她的存在。”志忠低下头,黯黯地说道,“可是,这样反而让我更想念她。”

    “是啊,七年的感情,谁能说放下就放下。”文文也有点儿感伤了,“没试着去挽回吗?”

    “有,不过她不接我的电话,也不肯见我,”志忠的声音里带着点儿哭泣的感觉,“我记得她喜欢玫瑰,所以我每个星期都送一封信过去,顺便加一朵玫瑰,希望有一天我们能重圆。”

    “放开一点儿,事情还有希望。”文文努力地安慰志忠。

    “谢谢!”志忠慢慢地走向宿舍。

    “世上又多了一个看不开的人。”文文自言自语。

    可是,她的心里希望有个人能这样对自己。

    一年多后,志忠考上了研究所。他的旧情人嘉文刚收到第九十八封信。其实,嘉文半年前就跟她的硕士男友分手了,因为双方都觉得个性不合。

    不过,嘉文高兴的是,志忠的信从没断过。

    嘉文之前不太愿意见到志忠,是因为对他有点儿内疚,他的信也是看了前几封就没再看,怕新男友不高兴。

    不过现在,嘉文很感动有一个人对她如此,分手一年多了还没放弃。于是决定当他寄到第一百封信的时候,就回他的身边。她要等到那个时候才看他的信,所以一封信也没拆。

    “等到第一百封信时我再拆来看,等我答应回到他身边的时候,相信他会很高兴的。”嘉文这样想。

    好不容易熬了一个星期,嘉文接到了第九十九封信。可是看到信封里的内容,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因为信里附了一张喜帖,而不是一朵玫瑰,还有一封信。

    嘉文:

    等你一年多了,我也考上了研究生。本来一直很难对你忘情,但有个女孩对我很好,她父母对我也很照顾,我不想辜负他们,所以决定跟她结婚,相信你会找到一个更理想的对象。

    祝福你!

    志忠

    嘉文后悔当时放弃七年的感情,后悔不跟志忠联络,后悔自己为了面子而做的一切。

    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唯一能做的,只是祝福志忠和文文,白头偕老。

    岁月的眼睛

    那一天,是我生命中永远难忘的一天。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我会快乐而且自信,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我的先生李皜向来宠溺我,他不让我做家事,他说那是严重浪费,他支持我做所有我喜欢做的事。他说他爱我的自然真实,所以他从来不要求我,即使因为工作关系,我时常背起照相机一出门就是三五天,他也总是以关爱代替怨言。

    我曾以为,他给我的爱多得今生用不完,所以我预约来世还要当他的另一半。然后下辈子时,再预约下下辈子还要在一起,两人无休止地痴缠。

    李皜问我:“你不会厌倦吗?”

    我做出拔腿的动作:“厌倦了,我会逃!”

    但我想,我们是永远不会厌倦彼此的,恋爱两年,结婚三年,我们有说不完的话、牵不腻的手。

    每一夜,他都要握着我的手才能安稳入睡,他总是向人介绍我是他的安眠药。而我,每当心烦意乱就想跳到他的眼睛之海里游泳。因为上上一代的混血,他的双眼是蓝色的,眼珠是深深的海洋蓝,眼白是淡淡的湖水蓝。热爱大海的我,只要悠游在他的眼睛之海,就能涤尽万虑、洗去千愁。

    然而,他先走了,我真的以为是一场梦境。

    我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他先我而去,我绝对无法独自存活在这个被他遗弃的世界。所以我们约定,假如走到生命的尽头,两人无法同日死,至少ladyfirst(女士优先),让我先走。最后,他并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

    那一天,是我做产检的日子,我们的孩子将于一百五十天后在两个家族的热烈欢迎声中诞生。医生满意地宣布:“宝宝长得比实际的周数大,是个带把儿的弟弟。”我打电话告诉李皜“谜底”,他兴奋得欢呼。前一晚我们打赌孩子的性别,我猜男他猜女,他输了我一场电影。

    婆婆比我更加开心,李皜是独生子,婆婆希望我们生男孩。一个下午,她都笑得合不拢嘴。我感染了婆婆的喜悦,结伴逛了三家百货公司,采购了不少婴儿用品,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警察来电话时,我正好进家门。

    突来的噩耗使我跌坐在地,婆婆一手拉着我一手捡起电话,被我的狼狈吓得慌乱:“谁来的电话?有什么事?”

    “车祸……李皜在医院,我要去医院。”我站起来,夺门而出。

    “阿皜不是到高雄出差……”婆婆边说话边追上来。我拦了车,直奔医院。她坐在我身旁不停地说话,可我一个字也听不见。

    和李皜一起在车里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她的家人也赶到,充满敌意地瞪着我。

    女人叫吴维维,她的家人说,她是李皜的女朋友。

    “李皜只有太太,李皜没有女朋友。”婆婆愤怒地驳斥,她拉住我的手走向急诊室的另一端,远离吴维维的家人。

    李皜和吴维维几乎是同一时间走的,医生宣布死讯,我当场昏厥。醒来时,我躺在家里泛着阳光味道的床上,我庆幸还好只是一场噩梦,高兴得连声呼唤李皜的名字。

    进来的男人是我的大哥:“李皜的后事,长辈会处理,身体你要自己照顾。”

    “是真的吗?不是做梦吗?”我已经分不清楚虚实,我几乎吼叫着说,“哥,告诉我只是一场梦,李皜不可能死,李皜不可能和别的女人一起死。”

    “是真的,你要坚强,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孩子,懂吗?”哥哥为我擦干眼泪。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李皜为什么会背叛我?”我虚弱地问着。

    在黄泉路上,李皜和吴维维会手牵手,像每晚他紧握着我的手那样吗?这个问题,只有死去的人能回答我。

    “往者已矣,再追究只是和自己过不去,别再多想了。”

    “你能吗?如果你是我?”我哽咽着质问他。哥哥叹了口气,摇摇头。

    爱情的幻灭,讥讽着他的背叛和我的愚笨。接下来的日子,家人除了为丧事忙碌,还得应付吴维维的家人。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关在哀伤无法入侵的堡垒中,分析李皜对我的感情。

    我不哭了,我为什么要为一个负心的男人哭泣呢?我为什么要为一个毁约的男人厌世呢?

    “我不要孩子,我不要李皜的孩子。”深思熟虑后,我决定放弃肚子里的孩子。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决定的荒谬正像李皜的突然死亡。他们为我找理由,说我因为承受不了打击,疯了。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像现在如此清醒。生下孩子会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一个与日俱增的讽刺,活生生地嘲讽李皜和我已幻灭的爱情,残忍地讽刺李皜的背叛和我的愚笨。

    李皜的父母跪地求我,我不为所动。

    “爸爸和妈妈给你一千万,请你把孩子生下来。”他们将钱存进我的户头。难道他们要花钱买孙子?我也有钱,李皜的保险受益人是我,可是我去哪里能够用钱买回真心爱我的丈夫,而不是和吴维维共死的李皜?

    后来,我留下孩子。不是因为钱,是因为最初的爱。

    我到妇产科诊所要求堕胎。女医生让我看超声波,说:“好可爱喔!他边吸手指边摇头,在说好好吃喔!”

    我看见的肢体语言却是求救信号:“妈妈,不要,不要杀死我。”

    我哭了,我无法扮演凶手。

    李皜离开的五个月后,我顺产生下孩子。孩子大眼睛、大嘴巴、高鼻子,像李皜多过像我。孩子的眼睛总是闭着,我很好奇他眼睛的颜色。

    我把孩子交给李皜的爸妈,一出院就出去旅游。对这个城市的记忆令我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我选择以放逐释放痛苦。我用李皜以生命换来的金钱作为旅费,浪迹在一个又一个遥远的国度。

    我在塞纳河走过春天,我在太平洋游过夏天,我在爱琴海巡航秋天,我在富士山下倾听冬天。渐渐的,我习惯与寂寞为友。我的心仿佛极地的土层,覆盖着厚厚的冰雪,我不回忆、不想念、不心痛、不做梦,也不快乐。

    没有地方会使我的脚步犹豫,没有人能让我的眼神停留,只有孩童无邪的双眼会唤醒我悲伤的能力。我在记事本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数字,提醒自己孩子有多大了。然后,我为他买了一件又一件衣服,每一个在他乡的夜晚,我用李皜以前握紧的右手,抱着一个月比一个月大的童装入眠。这些大大小小的童装,是我的安眠药。

    偶尔,我会打电话回台北。妈妈渐渐地不问我在何处,也放弃催促我回家,她告诉我孩子的事。所以,我知道孩子在四个月大时会翻身,五个月大时长了牙,不到六个月就坐得安稳,十个月大时牙牙学语,不到一岁就会走路。妈妈不了解,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孩子眼睛的颜色。

    孩子三岁生日的这一天,我悄悄回到台湾。我站在妈妈家的巷口,看着我的老妈妈依然精神十足地忙进忙出,一会儿浇花,一会儿遛狗。刹那间,我有一种恍若前世的错觉。

    我的头发短了,面容老了,人精瘦了,皮肤黑了,我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妈妈低头从我身旁经过,她没有认出我。我把给孩子的礼物放在门口,留下字条,请妈妈转交。

    我转身准备离开,妈妈无声无息地站立在我的面前。她用力拍打我的肩膀,痛骂:“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狠心的妈妈,你终于回来了。你不进家门,还想去哪里当孤魂野鬼?”然后,抱着我失声痛哭。

    回到家,有一种放松和放心的感觉。妈妈说哥哥去接李恒,见我没有反应,妈妈拍了拍额头:“瞧我多迷糊,一直没告诉你,亲家帮孩子取了名字,叫李恒。今天是外孙生日,我接他回来吃个饭,庆祝庆祝,你回来得正好,可怜的孩子从来没见过妈妈……”

    凝视孩子的双眸,我尘封的泪水终于决堤。孩子长得比我想象中更好,乍见到他,我的眼睛一亮,他简直是李皜的翻版。他叫我阿姨,妈妈急于纠正,我赶紧制止。

    哥哥也以为我是客人,礼貌性地点头,我沉默地微笑着。五秒钟后,哥哥惊呼:“是小孟。”他伸手抱起李恒走向我,“恒恒乖,亲她一下,她从很远的地方来,专程为你庆祝生日。”

    “有多远?跟妈妈去的地方一样远吗?”孩子好奇地问着,稚嫩的童音非常好听。

    哥哥看着我,我们一起点头说:“是,一样远。”

    孩子乖顺地在我脸上一啄,留下一摊口水,我舍不得擦掉。

    “是妈妈请你给我送礼物来的吗?”李恒盯着我的脸说。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也是一对海洋色的眼睛,会让我沉沦的蓝色。我的心海开始澎湃,双眼泛潮,喉咙严重哽塞、无法出声。

    李恒拉拉我的衣角,着急地又问一次:“是吗?你帮我的妈妈送礼物给我吗?”

    他那充满渴望又有些忧郁的眼神,像一把利斧用力劈过我的胸口,封积了三年多的泪水随着点头的动作突然决堤。我快步走进浴室,不想惊吓到孩子。

    “我是妈妈啊!”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一个小时后,哥哥敲门,叫我吃饭,他说孩子饿了。

    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味的一餐,而我的心比胃更饱满。李恒的聪慧,李恒的乖巧,李恒的想象力,都在唤回我失去已久的情绪,我有时想笑,有时想哭。我不清楚,李皜留给我的究竟是爱还是恨?但我明白,我希望在相聚时多抱抱李恒,希望在拥抱李恒时,时间是静止的。

    但是,时间没有静止,反而流逝得更快。李皜的爸妈频频来电催李恒回家,我不准妈妈告诉他们我回来的消息。

    哥哥送李恒回去,我背起行囊,继续我的旅程,幸福对我而言,必须适可而止。

    妈妈不让我走,她又哭又闹,骂我狠心,说我无情。她不会懂得,永远不会有人懂我的心情,了解我的绝望和决定。

    我在妈妈的号啕哭声中,步履艰难地走出了家门,坐上出租车到机场。

    我在台北桃园机场等过了黄昏,坐到了深夜,错过了一班又一班飞机。我在恋恋不舍什么呢?没有任何人是永远属于我的,除了我和我的伤口。

    “该走了。”我对迟疑的自己说。

    排队进入候机楼时,有人喊我的名字。人群中有李皜的父母、我的妈妈和哥哥,以及我的孩子李恒。

    李恒冲过来抱住我的双腿:“妈妈,妈妈,不要走。”

    孩子的叫声深深触动了我,我蹲下身,为他擦去眼泪:“男孩子不可以哭。”

    他紧紧搂着我的脖子,仿佛怕我突然消失,贴着我面颊的小脸庞干了又湿。我捧住孩子精致的小脸蛋,仔细地、贪心地观赏。不知怎么的,孩子眼里的泪水竟然在我的脸上奔流。爸爸犯下的致命错误,却指定孩子来接受惩罚,的确是我太残忍。

    看着他海洋般的双眼,一闪一闪地晃动,我又有了游泳的渴望,好像我的伤痛可以全部被洗尽。岁月用眼睛诉说了一个关于爱与绝望的故事,又用另一双眼睛叙述一个关于爱与希望的童话。我愿意相信,至少有一个人,他的心是属于我的,那就是我的小李恒。

    催促登机的声音响起,他们用热切的眼神望着我,我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孩子。我被怨恨囚禁了好长的日子,为什么还不能跳出来?我看到他们的脸上写着这样的疑问。仇恨是容易的,原谅是困难的,如果宽恕了李皜,是否等同释放了我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跳出来?我也困惑!是因为我太爱李皜,还是太恨李皜?但是不论爱或恨,李皜已经死了,死了很久很久了。

    “旅行好累,我不想走了。”我放下行李,抱起孩子,孩子撒娇地趴在我的肩上,我迈步离开机场。我放弃当一个没有目标的旅人,开始学习做一位无悔的母亲。

    只要能珍惜最美好的片段,又何必在乎是聚还是散?重要的是,你用怎样的心态去看待,相信自己,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心去感觉吧!你会发现,许多事和自己认为的并不一样。

    人的一生是无数的轮回,吸取经验与累积记忆,就可减少犹豫的光阴,也可避免选择的错误。不管我们跌倒多少次,总会继续向前走。

    老鼠的自述

    天气越来越冷了,早过了收割的季节,往日麦地里遍地的粮食早已不见,之前秋日里存储在地洞里的一点儿过冬的粮食也被农民无意中的锄头彻底毁灭。

    这日子该如何过下去啊。我忧愁地看着熟睡中肚子日渐大起来的妻子。是哦,我快做爸爸了,要真正担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了。可是,家里一点儿余粮都没有了。我可以啃点儿草根对付过去,可是我不能让妻子饿着,不能让她肚子里的儿子饿着……

    那时候,我想娶她,她妈妈嫌我们家穷。我对着她妈妈发誓:我活着一天就绝对不让您的女儿饿着一天。于是,她妈妈把她许给了我。从那一天起,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老鼠了,我默默地为她做着一切,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让她做这个世界上第二幸福的老鼠。

    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我可以为她轻轻咬掉指甲里的污垢;我可以为她跟在村头二妞后面一天,捡她爱吃的瓜子;我可以为她哼着小夜曲,看着她入睡的样子而彻夜不眠……我是多么爱她啊,爱她明亮的眼睛,爱她尖尖的嘴巴,爱她那湿润的鼻头,爱她带点儿棕色的皮肤。尽管我爱她,现在却连明天的早餐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再去找找看吧,也许能在泥地的深处挖出秋日收割落下的一点儿米粒。虽然我已经找了几十次,虽然每次都是把指甲都挖出了血还空手而归;我再试着去大表哥家借借看吧,也许表嫂同情我了,不再那么尖酸刻薄地骂我了,虽然我已经去了七次,每次她都指桑骂槐,为了妻子我也许连自尊都可以不要了;我再试着进村子里求那些家鼠分一点儿给我,虽然我已经被它们揍了四次,每次都骂我这只田鼠是臭不要脸的,去家鼠那儿当乞丐,可是为了妻子这点儿痛算什么,这点儿辱骂又算什么……

    我又回来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带回来……

    看着妻子睡觉时安详的样子,我知道她已经一整天没有进一粒米了。我心如刀割,虽然我也已经三天没有吃一点儿东西,可我是男人呀,我不能让她挨一点儿饥饿、受一点儿委屈。

    然而,我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我想哭,却一点儿眼泪都没有。我答应过她,我永远是一家之主的男子汉,我永远不会让她感觉到一点儿危险。于是,我早就忘却了哭的滋味。唉,还是去外面吹吹冷风吧,也许寒冷能让我减少一点儿饥饿感吧……

    “小老鼠,我看你一整天了,怎么了?看你饿得直哆嗦呢。”嗯,有人叫我呢。我早已习惯了被忘却的滋味,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我心里有点儿激动。我抬头望去,哦,原来是每天都飞来飞去的鸽子大姐。

    “嗯,我找不到吃的。”

    “去城里吧,城里好吃的多着呢。一直往南走就是城里。”说完,她就飞走了。

    城里?这村子里就爷爷去过城里。爷爷活着的时候,和我讲过,城里到都是好吃的、好玩儿的,天上的白云都是棉花糖,地上的石子都是巧克力。

    嗯,去城里!我的肚子一下子不饿了。我要带上我最心爱的她去城里。

    我叫醒了妻子,带着她去求明天就要去城里运货物的牛大伯,求他带我们夫妻一程。牛大伯可怜我们,就答应了,不过他让我们躲在他耳朵里面,不准出声,别让他的主人发现。嘿,我好开心,明天就能去城里了,我不会再让我的爱人挨饿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躲在牛大伯的耳朵里,他的主人一声鞭响,车子就出发了……

    我和妻子紧紧地抓住牛大伯的耳朵,一路颠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牛大伯叫我们:“下来吧,两个小东西,城里到了。”我们兴奋地跳到地上,我搀着她,一起向牛大伯鞠了个躬,就向城市走去。远远的,我分不清牛大伯是粗粗地喘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

    我抬头望向天空,却望不见天,一栋栋大楼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低头看地,却看不见地,一块块混凝土早已覆盖了大地。

    我和妻子怯生生地站在墙角,面前的马路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怪物让我们头晕眼花,那喧闹的声音让我们头痛欲裂。在这里,我真正感觉到我是一个外乡人,我找不到一点儿归属感,我开始怀念起我的家乡来……

    也许,地里还能找出一点儿粮食;也许,表嫂同情我们了;也许,家鼠们念在远亲的分儿上……

    可是在这里,我一点儿勇气都没有,我一点儿能耐都施展不出来,我开始有点儿想哭。

    这时,眼尖的妻子尖声叫起来:“亲爱的,马路对面的窗子里有好多蛋糕!”

    我也看见了,我也很兴奋,上次吃蛋糕还是她过生日的时候。我拼死从村长家宝贝儿子手里抢来一小块,那时候我还在追她,呵,好甜蜜的回忆,她很喜欢吃蛋糕的。我的精神头儿一下子就来了。我拍拍胸脯:“我们过去,我一定帮你把蛋糕搞到手!”

    我拉着她的手,开始奋勇地从人缝里跳着穿过去。人太多了,我们跳来跳去,妻子不小心跳到一个胖女人的鞋子上,那胖女人尖声叫起来。紧接着,整条街上的人都注意到我们,很多人开始用脚来踩我们,用手里的杂志来拍打我们。我死死拽着妻子,拼命地躲闪。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对我们老鼠而言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还好,我看见前面有一条下水道,我拉着妻子跳了进去。就这样,我们总算过了大街。不过,我在跳下水道的时候把脚给扭了,为了不让她知道了心疼,我只好装作无所谓,一点儿都不疼的样子……

    过了一阵子,我见大街上的人已经忘记我们两只小小的老鼠了,便让她躲在下水道里。我悄悄地钻了出来,顺着墙根往那个蛋糕店的方向摸过去,一步、两步、三步……我看见那块蛋糕了,兴奋地一头向那块蛋糕扑去。

    “咚”的一声,我显然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可是这时候,我眼里只有蛋糕。尽管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我用手指按了按,继续向蛋糕冲。蛋糕和我之间,确实有一层透明的东西挡着,让我冲不过去,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那是城里人玩儿的什么专门对付我们老鼠的把戏吧。

    我偷偷地看了看店里,里面全是人,那些穿白衣服的人看起来好凶。刚才在大街上的险境让我对城里人充满恐惧感,我实在没有勇气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抢蛋糕。没办法,我只好等天黑……

    回到下水道,我紧紧地抱着妻子,把我的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可我听不到儿子的动静,只听见她的肚子在咕咕叫。我的眼泪终于不由自主地顺着眼角流下来,我哽咽着对她说:“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而她只是用手摸摸我额头上的大包,说:“你还疼吗?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终于到了晚上,我和妻子一起溜到店门口。店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们偷偷地从门缝里溜了进去。我环顾店里,发现到处都是蛋糕,开心得快要疯了。我抱着她,拼命地吻着她说:“老婆,老婆,我终于可以让你吃个饱了。”可是,现实的残酷很快打破了我的兴奋,和白天一样,那些蛋糕好像被什么透明的东西装着,实在弄不开,只能看得见,却摸不到。我急得团团转,心里好焦急……

    “老公,地上有一块蛋糕。”妻子叫我。

    我一看,果然是。不过,我也看见了蛋糕旁边是个老鼠夹子,我知道这是城里人用蛋糕当诱饵来捕我们的。可惜,这玩意儿我们那旮旯乡下也有,我早就见识过了。我暗想:我一定要用法子帮我妻子弄出那块蛋糕。其实,这也难不倒我,在乡下的时候,我就常常用我的尾巴在老鼠夹子下面钩出我想要的东西,而那破夹子根本无法伤我分毫。不过,这是城里,城里人很狡猾的,他们的老鼠夹子也许也很狡猾。可是,为了她,我豁出去了!

    我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尾巴轻轻地去钩那块蛋糕,一寸、两寸、三寸……我终于把它钩出来了。

    我命令妻子:“为了我们的儿子,你必须吃下去。”

    “不,我一半你一半。”

    我不由分说,坚持把蛋糕塞进她嘴里:“吃下去!”

    我恶狠狠地对她吼着,这是我们在一起后,我第一次大声对她说话。

    可是,不一会儿,妻子突然满地打滚,大声叫唤起来:“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城里人太坏了,他们不但用了老鼠夹子,还在做诱饵的蛋糕里放了老鼠药,而乡下人从来不会下这种连环套。城里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我渴。”妻子的叫唤一声高过一声。

    我疯了似的到处找水,可是,整个屋子里没有一滴水,连一滴都没有……

    那一刻,我从未感觉到死亡离我那么近。我死死地抱着她,疯了一般帮她擦去嘴角的血沫,可是擦了一遍又一遍,我擦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血沫涌出来的速度。我想,我就要失去她了。

    我抱着她,轻轻地跳上旁边的老鼠夹子。“啪”的一声,我清清楚楚地听见腰骨被夹断的声音。可是,我一点儿都不疼。

    我吻着她的脸,默默地想着最后一句想对她说的话:“如果有来世,还让我们做一对小小的老鼠,笨笨地相爱,呆呆地过日子,快乐地相恋,傻傻地在一起。即使大雪封山,也可以窝在暖暖的草堆里,紧紧地抱着你,轻轻地咬你的耳朵……”

    当爱情只剩下一百步

    我和你背对背开始往前走,我们说好当我们走到第一百步的时候再回头,如果还能看到对方,我们就忘掉以前所有的不快乐,重新开始;如果看不到彼此,就一直走下去,永远不再回头!

    当我走出第一步,有一种叫悲哀的东西漫过心底。我们的爱情之路只剩下九十九步,我们怎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曾几何时,我们一起在雨中漫步,衣服湿了也不觉得冷;曾几何时,我们在雪天里哈着热气吃冰激凌,当人们投来惊异的目光时,我们哈哈大笑。

    我已走过二十步,你呢?我好想回头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一样和我步履维艰?你还记得我吗?你教我学计算机的时候跟我说过,编程时会遇上一种情况叫“死循环”,进去了就出不来,你说你对我的爱就是死循环,当时我很感动。

    我走到五十步时,有个卖烤红薯的老头问我要不要红薯,我摇了摇头,他就推着车子走了。为何他不再多和我讲几句话?那样我便可以停留一会儿,不用再走下去。

    八十步已然在我身后,你是否也在想我们前一段不愉快的日子?我们为什么要为一点点小事而天天争吵?我一对着你哭,你便心乱如麻,烦躁不安。然后,我们都无端地说出一些互相伤害的话。终于有一天,你对我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都会被折磨死,分开吧。”

    九十九步了,我艰难地抬起沉重的脚,迟迟不愿放下。我怕放下回头,就再也看不见你;我怕放下脚,将永远失去你;我怕放下脚,我从此再也没有幸福可言。可是,我的脚终于落下了,泪水也顺颊而下。我不想回头,也不愿回头,我控制不住自己,蹲下痛哭起来。突然,一双宽大的手抱住了我的双肩,我回过头看到了你,看到了你充满了深深自责和浓浓爱意的双眼。

    我扑进你的怀里,哭着说:“我不要再往下走了!”

    你把我紧紧抱住,轻轻抚摸我的长发:“我永远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其实,我一直走在你的身后,一直在等你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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