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
岁月如歌
岁月如歌,忘词本是常事。
越发沉默,习惯早已成型。
成长逐年在我身上留下不同的纹路,
好看也罢,不好看也罢,
但最终也还是造就了今日的我。
于是,我只能反复强调,
时光啊,你怎么可以如此改变一个人,
从头至尾,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可是岁月啊,你不该只是路过,
而应当一直陪在我身旁,
不错过任何一个小故事。
有段时间,失眠到觉得委屈,即便好不容易睡着了,大半夜也总是会醒来好几次,或者干脆一夜无眠。有时候,甚至是哭着醒来,哭着睡着。那个时候,我正在进行一段异地恋,我和对象通常一年也只是见两三次。开始的时候,他在那一头,我在这一头。分开的时候,他在那一边,我在这一边。整个过程根本就不像是一段恋情,不过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朋友彼此唠叨、埋怨或者鼓励、支持。再加上双方家人一直都在竭力反对,我们的日子过得并不比上刀山下油锅逊色。毕竟,心灵的折磨才是最大的痛处。不得不说,后来的分开真的让我很大程度上得到了释放和成长。
有一次,我经历了三角恋的情节,至今我也没法儿说那是自己的无心之失,因为的确是我独自埋下的伏线,让彼此,还有另一个他备受煎熬。时间停在当时,我曾默默地写道:“我知道,最痛的轮不到我。毕竟,相比之下,我的忧伤和内疚是那么微不足道。”也正是这一份认识,吸引了一位叫“失眠”的朋友夜夜相伴。
记得某一个晚上,我因为情绪太过低落,选择了早睡。听舍友说,时钟尚未来得及敲响午夜的钟声时,他突然听见躺在床上的我不停地哭,还是哭了好久才又安静下来继续睡。
第二天醒来,舍友纷纷问前一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忘了当时自己回复的是什么。只是前几天,翻看过去的日记才记起,那只不过是一场噩梦,梦里因为没有守护好男友送的盒子而害怕不已,由于不敢面对,只好独自一人在街上徘徊。
如今事情过去了,时间也留下了不少纹理。那个第二天醒来还稍带点儿血迹的伤口今日早已变成淡淡的伤痕,似有非有。之后和他再相见,我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向任何一个人谈起。因为觉得都无关痛痒,不值一谈。
这样的梦,一次就够了。可我反反复复地做了好几次,画面并没有一模一样,但也没什么差别。那一阵子,我每天都活在惶恐中。失去,我不怕,只是怕这种折磨终有一天会让我们心生缝隙,待到与他相见,说不定就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自己的心房上,又苦又涩,却又非得显得甜蜜。又或者,其实那一个巴掌早已经重重地打在了我们的恋情上,只是我一人后知后觉,始终未曾发觉。
他送的音乐盒子,我还留着。这也是我留下的唯一能与他扯上关系的实物,虽然目前我也并不清楚它在家里的哪一个角落。毕竟,岁月不该只是路过,而应当一直陪在这儿。有些人你会忘掉,而有些人你怎么也忘不掉。
“人生不过一场漫长拾荒。你一物一什地拾捡,一砖一瓦地垒砌,到最后,却连同你的身心都将悄然融入浩渺天地,不留一丝声息。”不管记忆的盒子里装满了什么,多年后的旧人相见,结局是童话里的那样也好,是令人万分惶恐与不安的噩梦也好,都没关系。因为成长从来没有捷径,你耗尽一世心力,只想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却不知,你经过的也只是经过,这一生不过是须臾暖梦,光阴从来不会因你的眷顾而获得片刻止息。但愿岁月会与你常相伴,见证你身边发生的每一个小故事。
慢慢地,从在一起到分开,再到现在,我从一个城市来到了另一个城市。尽管依然是独自一人,可也懂得静下心来,以缓慢的姿态走在每一座城市的烟火街市,看川流过往的人群,品当地的风味吃食,领略风土人情。就像你想了解一个人,也总得耗了心力去洞明,那隐在心意血脉纹理深处妖娆抑或沉敛的性情。
只身在异域,夜晚的灯火再明耀,依旧也只是城市的面纱。那些掩在灯光深处看似沉默富丽的建筑,夜半醒来时,依旧难免让我手足无措且深深失望。只是,如若不曾来,我依旧无法想象那些温情华丽的梦想会是怎样的一个实体。幸亏,我到底还是来了。而遇到的人,刚刚好,都是爱我的和我爱的。虽说也有不愉快的人闯进,可是慢慢发现,真正能伤到我的人并不多。那些不相干的人,再处心积虑地伤害,也不会让我真正心疼,不过仅仅殃及浅表与发肤。
岁月如歌,忘词本是常事。
越发沉默,习惯早已成型。
过去的我不管了,即便说不上百毒不侵,我也始终呼吸顺畅。记忆再丰盛,也将依稀成旧事。今天再璀璨明耀,也会隐匿成昨天。紧紧攥在手里的日子,再不舍也将坚定从容地一去不返。任何物什与情感,再美好你也无须贪恋。要知道,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可以恒久,再多的纠结缠绕也只是经过。最好的结局就是:彼此迎面,微笑,然后转身,错失于洪荒。
祈祷你们都会过得好,不管是喂马、劈柴,还是周游世界,愿岁月对你们的每一个故事都了如指掌,并且不离不弃。
火车之恋
火车站的时钟,正指着三点零五分。
我一个人拎着小行李箱,怀着极其忐忑的心情,踏上了“莒光”号列车。我不想问它来自哪里,也不想问它将往何处去,因为,这均非我此行的目的。我只是径自找到五号座位,然后坐了下来,等待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那是来自一年前的记忆。
我跟他在火车上相遇,拥有了一段只有七天的恋情。一路上,车窗外都是春天展露风情的身影,有满山遍野的杜鹃,有姿态高傲的山樱,在灿烂夺目的绽放里,谁会去计较凋零?正如彼时,我和他那段只顾盛开、不懂凋零的恋情……
我永远也忘不了与他相遇的那个春季。那段时间,我患上了严重的职业倦怠症,于是没有理会总经理的脸色,请了七天年假,独自买了张车票,想回南方老家散散心。
由于不是假日,车上还不算拥挤,这让我备感安适。就在我愉悦地欣赏窗外的景致时,突然被人打断了。
“小姐,对不起,你好像坐了我的座位。”我的耳边传来一口很地道的日语,夹杂着些许的局促。
我回过头愣住了。因为我没想到说话的是个颇为潇洒的日本青年。他一头齐耳的直发,穿着一身牛仔装,背着相机,落落大方地站在我面前。他见我来不及反应过来,便又急忙地比画了一番,还拼凑了些英文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对不起,我的位子是靠窗的那一个……”他指着窗户,试图让我理解。
“我知道,不过我以为这位子没人呢!”我笑了笑,用还不差的日语来回应,打算起身让位。
“你懂日语?”他显然很惊讶,甚至还有点儿兴奋。
“学过一阵子,不算很流利……”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挺得意的。
“我想,窗边的位子适合你!”他示意我只要坐着就好。
“这……好吗?”我反倒客气起来了,虽然我心里有点儿高兴,但是脸上仍然满是狐疑的表情。他不是我印象中的日本男人,在我的印象中,日本男人要么就是色眯眯的,要么就是带着明显的大男子主义。
“你对日本人有成见?”他出人意料地问出这一句。
“啊?!”难道他会读心术?我不禁心虚得连敷衍一下都忘了。
“我知道大部分人对日本男人的风评。”他倒是一种无所谓的语气。
“不过,你是特例……”我不等他说完,便立即插嘴,想掩饰我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偏见。
“这你倒是说对了,我的家人和朋友也都说我是‘特例’。”他径自笑了起来。
“嗯?”我满头雾水地盯着他,觉得他有点儿奇怪。
“我是个拿相机的时间比拿听诊器的时间还要多的医生。我叫伊藤俊彦。”
他开始大方地介绍自己,亲切中带着诚恳,幽默中不乏谦虚。顿时让我这个一直都患有严重社交疏离症的女子,体验到了只有电影中才有的邂逅情景。
一开始,我并没有期待将会有如何浪漫的后续发展,毕竟我也不小了,早过了做梦的年纪。我根本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所以,对他不过只有做好“国民外交”的打算罢了。
或许是旅行带来的解脱和放松,向来严肃的我竟然也毫无防备地与他侃侃而谈,一半用日语,一半用英文,再不懂就用手比画。就这样,我们从摄影谈到了旅行,又从民俗风情谈到了奇闻奇景。很难想象,两个认识还不到三个钟头的男女,竟然可以聊得那么开心,仿佛是前世的友谊,就等着见这一面来延续。
“这么说,这趟是你的收心之旅啰?”我问。
原来,他答应了家里的要求,在完成这趟摄影之旅以后,他就回去当个好医生,并且完成父母期待已久的婚礼。
“是啊!所以这次旅行对我来说,更是别具意义,很幸运能遇见你。”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我不太懂的神情。
这时,火车上传来报站的广播,台中站到了。离我的目的地还有一大段距离。火车停了又开,而我则一直专心与他谈话,像是着了魔,我情不自禁地滔滔不绝。我们沉浸在相互的交流里,欲罢不能。那时候的我们,并不知道这也是一种陷阱,让我们的偶遇结上了不该结的蛛网,也让分离有了牵绊,而掳获的则是我和他误闯入彼此的心。
我开始有点儿遗憾,为什么这趟火车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
“你在哪一站下车?”我一问出口,就感到心中有些许难舍的感受。
“台中。”他停顿了一下才回答我。
“什么?那你坐过头了!”我几乎跳起来。
“我知道。”他像老僧入定般冷静。
“那你为什么不下车?”
“因为……我很想跟你继续聊下去。”
原来不舍的,不是我一人。
火车还在往台湾南部疾驶,而我们的友谊已然萌芽。
我原本以为,我下车的那个月台会是一切归零的起点,我们在彼此微笑挥别后,终将走入不同的世界。然而,我忽略了春天的气味会带来的情思蠢动,它让我在与他告别后,无法漠视心头千回百转的滋味。
终于,火车还是到站了,因为萍水相逢,除了一句“一路顺风”之外,怎么说仿佛都是造作,所以,我还是笑着走下车,然后伫立在月台上,静静看着火车载着他缓缓离去。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跳了起来,抓起随身的行囊,以令我错愕的速度朝着车门方向跑来。
他要做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利落地跳下车,然后气喘吁吁地跑向我,对我说:“能不能当我一日的导游,陪我欣赏这里的风景?”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一段交集。而我始终没有退路,因为从他跳下车的一刹那,美丽的错误已然成形,而情不自禁则是我和他不变的契合……
我们开始用一种暧昧不明、似有若无的方式来度过这趟春日之旅。
不管在哪里,他相机里的焦点都有我的参与,无论是赤崁楼,还是安平古堡。他说,这些风景里有我才有意义。
“不行,我怕我会破坏风景……”我总是调皮地闪躲着他的相机,可是我越是闪躲,他照得越起劲。
“谁说的,你可是天下第一大美女。”他的奉承话都令人不得不信以为真。
“你对每个模特儿都这么说吧!”我打趣地回应。
不料,他出乎意外地沉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正经八百地对我严正声明:“我从来只照风景,除了你……”
除了你。
就为了他这一句话,我放弃了回老家的假期,主动提议陪他寻找各处的名胜古迹。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如果此刻我掉头而去,将来肯定会为此懊恼不已。
伊藤俊彦是个天生的艺术家,任何细微的事物都能在他的诠释下突显性情,即使是一块碎片,在他的镜头下也散发出残缺的美丽。
“你喜欢这种表现形式?”我捡起碎片,觉得这预示着我日后的心情。
“有时候,有点儿遗憾反而更容易令人终生难忘。”他说。
“这理论可以成立,不过,一旦回归现实生活,就无法像说的那么无关要紧……”
“你相信王子公主会美梦成真的那种故事吗?”他略显严肃地问道。
“不相信,不过,那的确是我努力追求的梦想之一。”我也严肃地回应。
“梦想?!”
突然,他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眼神也飘到了我看不到他心思的地方。我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回日本后的情景。
不过,体贴的他还是没让这样的情绪影响心情。他说,我们时间不多,不该浪费在烦恼里,因此,我们结束两天一夜的府城之旅,搭乘火车来到了中部。
这天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从我们离开车站开始,敲锣打鼓的车阵就一直不停。他非常好奇,于是沿街追着拍摄取景,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喂,伊藤俊彦,你要注意啊,不要随便拍……”我好心提醒。
“放心啦!反正我会说恭喜,客气一点儿就没关系啦!”他倒是满满自信。
说着说着,一转眼的工夫,他就不见了踪影,我自然知道他又驻足在某个车阵中忙着拍摄。只不过,这一次他真的让我差点儿吓出心脏病,因为就在我专注于橱窗的春装时,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死命地抓我的手,就往路旁的巷口冲去。慌乱中,我看到后面追来的几个人影。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地随着他跑个不停,一直到我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
“发生什么事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我也不清楚啊……”
原来,他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娶亲,不但敲锣,还吹喇叭、弹电子琴,于是想拍些相片回去,顺便跟这家人说声恭喜。谁知他们不但不领情,还追着他吼叫个不停。
他一说完,我愣了几秒,然后足足大笑了五分钟。我这才想起,日本的传统婚礼就是全白色系,他自然会对这种娶亲的方式新奇不已。
“你爱笑就笑吧!反正,能这样牵着你的手,怎样都行。”
他突如其来的轻轻细语,才让我惊觉,原来,我们的手一直握在一起。这次慌乱中的牵手,像是一种无言的牵系,注定牵过之后,彼此心心相印……
这一晚,我和他之间的气氛变得不同以往,带着诡谲和暧昧,虽然和前几天一样,他每晚总会来到我的房间聊天、看电视,再讨论着第二天要去的风景区。然而,这一晚,他显得漫不经心,不是看我看得发呆,就是一个人躲在一旁偷笑。
“好啦!你该回去睡觉了。”我将他推出了房门。
“好,那晚安……”他一副不舍离去的神情。
“晚安!”我让他逗得害臊起来。
“等等,我有话要告诉你!”他要我附耳过去。
我才觉狐疑,就觉得脸颊一阵暖暖的气息。是他的一个吻,轻轻浅浅的,瓦解了我仅有的围篱。突然,我渴望用我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感情。纵然,我们的爱只有几天;纵然,我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一种纪念;纵然,日后他或许不会记得我们曾经共有过的这段情节……
东奔西走不再被列入行程,我们打算去一个可以尽情享受二人世界的地方,好好爱一回。雪霸公园是见证我们这段恋情的地方,我们在观雾的农场里过着分秒必争的蜜月,满山遍野的花卉则成了庆贺的嘉宾。我和他就在最爱的山樱花前,许下此生都不能说出口的诺言……
我们都爱看太阳升起时的壮烈,就像是我们一路走来的感觉。日升日落,循环不变,正如我们早在夕阳西下之前,编织着一场凄美的恋情。
就这样,我们谨守着约定。在飞往大阪的航班来临的那一刻,我们依然从容地坐在机场咖啡厅里,喝着属于彼此的最后一杯咖啡。
“洁,谢谢你给了我这么难忘的七天……”他的语调有些哽咽。
“而你给我的,何止这些。”我微笑着说,入口的咖啡却苦涩难咽。
“如果有遗憾,那就是没有时间好好疼你。”
“可以了,我从来都不贪心。”
我的感谢尽在眼底。只是这等潇洒的话,为的是要他安心离去,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我多么想问他:今后,我们是否能再相见?然而,这话始终如鲠在喉,我连泪都不敢流。
登机的时间终究到了,催促乘客登机的广播声就像是专门拆散恋人的恶棍,看着别人的生离死别却依然喧嚷不休。
“洁,好好照顾你自己!”他的眼眶蓄满了泪,颤抖的双手温柔地捧住我的脸。
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了,任由眼泪涌出眼眶,眼前顿时成了迷迷蒙蒙的一片。我再一次深深地拥抱他,然后目送他一步步地走向登机门前。
七天的恋爱如此短暂,他走的每一步、他的每一次回首,我都听见了心在破碎时的清脆声。而我,只剩遗憾,没有埋怨……
“洁……”他突然转过身,大声喊我,“一年后,如果我们还有缘,我会在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等你的出现……”
“什么?”我急急地想听清楚。
“不管去哪里,都是三点过后的那一班‘莒光’号列车……”
这是一年前他给我的唯一承诺,我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承诺有多少把握。不可否认的是,这成了我这一年来心底最深的牵挂,我几乎每一天都盼着他能谨记这个约定,在下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刻,带来与我重逢的喜悦。
所以,我来了,搭上了和去年同一班次的列车,坐在靠窗的位子,心却随着火车的启动渐渐下沉。这时,身旁的空位有了震动的声息。我急切地转过头去,却被一位中年妇女臃肿的躯体遮住了视线。
我无法忍受这个结局,像是一种绝望的判决,宣判我这一年来的朝思暮想全成泡影。而他,伊藤俊彦,早成了别人的丈夫,在日本的温柔缱绻里,早已忘了我的身影。
我无法克制地掩面哭泣,顾不了车上乘客投来的异样眼光。
“抱歉,你坐错位子了。”突然,有人说话了,像是对隔壁那位太太说的。
“擦擦眼泪吧!”我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块手帕。
我摇摇头,因为伤心是怎么都擦不去的……
“怎么哭了呢?我又没跟你抢窗口的位子坐。”
“别管我……”这话一出口,我顿时觉得他的话有蹊跷。
“别哭了,我带你去雪霸公园走走。”
我一抬头,竟看见伊藤俊彦深情款款的眼神。
“你?真的是你?”我以为是梦。
“乖,还哭什么?”说着,他的眼底也泛红了。
“可是,你刚刚说的是中文。”我糊涂了。
“为了见你,我退了婚约,还学了一年的中文。”
我们,竟真的在原地相逢。
春天的火车载着希望的梦,而我和他在对号快车里都有了位子坐。也许不会海枯石烂,也许不会天长地久,但是,我们知道,我们不会后悔这样爱过……
给兔小白的情书
亲爱的小白,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是我。你是我脑海中缺少的那根弦,你是我的偏心眼儿偏向的方向。你是白色的绵羊,每晚只有数着你的名字我才能安然入睡。你是紫色的茄子,只要念起你的名字我就会忍不住微笑。你是我的阳光、风光和时光。你是唯有,便是所有。你是一切,但一切都不能代替你。
亲爱的小白,我的耳朵有点儿饿了,你的声音或许是某种食物。我的眼睛有点儿疼了,你的目光或许可以轻轻把它揉拭。我的四肢已经迷路了,你的注释或许是最美的灯塔。我的尾巴翘起来了,你的名字或许是它最大的骄傲。我的心跳越来越密集了,你的嘴巴或许可以道出它的恐慌。我的身体就要瘫倒了,你的依偎或许是最后的力量。
亲爱的小白,你问我爱是什么?我想,爱是为了静止而跳动的心。爱是废墟尚未变成废墟时的模样。爱是幻想,是一条鱼吻另一条鱼时涌起的一串气泡。爱是一只蝴蝶结,把原本平淡无奇的日子包裹得好像一份礼物。爱是一种独特的呼吸方式。爱是为喻体找到它的本体的旅程。爱是一阵微风吹过却唯独没有被吹醒的那双眼睛。爱是眼睛里开出的一朵花,世界从此缭乱。爱是两个病人之间的友谊--爱是一种疾病,唯一解救的方式,便是我们一起被感染。
亲爱的小白,因为那么执着地喜欢你,我才一点点努力地改掉自己身上所有的坏毛病。然而最后我发现,爱你其实才是我最大的毛病。而你知道吗?这个毛病最可怕的地方,是我根本不想改掉。
亲爱的小白,世界上有那么多片森林,每片森林里有那么多条岔道,每一条岔道都能带我们去一个未知的地点。因此,有的兔子可能你一生都不会遇上,但只有遇上了,才是真正的一生。如何能被你找到,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奇迹。
亲爱的小白,当我爱这个世界时,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和我一起来爱它。当我爱你时,我却希望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在爱你。你问我下辈子还想遇见你吗?我的答案是不想。因为我是一只自私的兔子,像遇见你这么美好的事情,我连下辈子的自己都不舍得分享。
亲爱的小白,爱当然不能当胡萝卜吃,但如果是和心爱的兔子一起的话,胡萝卜一定会变得格外好吃。爱不是食物,但爱和盐一样,是这世上最好的调味品。
亲爱的小白,时光正巧妙地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势,或早或晚,我们总要投降的。但我唯一心存奢望的胜利是即便到了最后,我们也能携手同行。
亲爱的小白,你不知道现在的我是多么幸运。因为我曾想过,甚至不必与你同在,知道你是存在的,对我来说便足够了。你甚至不必知道我的存在,只要你的视线曾有一次掠过我的面庞时,有过一阵似有若无的犹豫--是的,只要你曾有过这一刹那的恍惚,我便觉得已经足够了。
亲爱的小白,这就是我正在做以及我想对你做的一切:我想牵着你,但不牵扯任何多余的是非;我想背着你,但不背着你做任何欺瞒你的事情;我想亲着你,但不亲吻所有其余的空气;我想靠着你,但不靠时间的允许我们也能走向永恒;我想抱着你,但不抱任何的目的。
亲爱的小白,我当然不是最好的,但为了你,我已经做到了最好的我。
亲爱的小白,我们曾在凌晨三点钟一起看昙花的开放;我们曾一起前往森林深处的禁忌之地探险;我们曾一起计算樱花落地的速度;我们曾一起为夜空中的许多星星取名字;我们曾呼吸着相同的空气,从相同的时光中走过……我们曾一起做过许多事情,最终,我们因爱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爱本身。
亲爱的小白,我想起你时,常常会不由得想起一片初夏的光景。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和你的初遇恰好是在初夏,还是恋爱的气息本就和初夏的气息如此相近。记忆里那个夏天,樱桃好像怎么吃都吃不完,是因为总舍不得吃下第一口,也舍不得吃下最后一口。为什么我会那么喜欢夏天?因为我喜欢你时,你就是夏天。
亲爱的小白,我想冬天应该是最温暖的季节了,因为寒冷为我们创造了更多感受温暖的机会。天气每下降一摄氏度,我们的身体便会靠得更近一点儿。冬天会让一只兔子与另一只兔子依偎得更加紧密。我们可以一起在雪地上留下我们的小脚印;我们可以一起堆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雪人。我想,这个冬天唯一的缺陷,大概是你如此温暖的笑容,又把这个世界的“温室效应”加重了一点点。
亲爱的小白,只要天空还在老地方,猫还喜欢吃鱼,你还能对我发脾气,那这世界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亲爱的小白,这片森林变得越来越喧嚣了。吵闹的乌鸦不停地唱着难听的歌,喜鹊和夜莺却变得沉默。人类拿着砍刀冲进森林,到处都是伐木的声音,少了啄木鸟那亲切的聒噪声。喧闹里似乎只听得到喧闹,听不到真实的声音。所以,当我想聆听你的呼吸时,我会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亲爱的小白,我们的生命实在太短暂了,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去尽可能多的地方,玩尽可能多的游戏,拥有尽可能多的故事,领略尽可能多的风景,爱上尽可能唯一的彼此。
亲爱的小白,简约不是少,而是没有多余;足够也不是多,而是刚好有你在。
亲爱的小白,那些从来没有相爱过的兔子是不会真的死去的。未曾爱过,便未曾真的拥有过生命。在我们所能拥有的一切事物里,生命无疑是最珍贵的。恰如在所有能让我们分开的事物中,死亡是最美好的。
亲爱的小白,如果生命是一场寻宝之旅,我会在旅途的终点,把你拖到上帝面前说,我找到了这个。
来不及说我爱你
我,二十九岁。
此时的我坐在飞往花莲的飞机上。想起上一次离开花莲,已是七年前了,想不起来为什么要来,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也想不明白既然离开又为何回来?想着想着,我开始头痛起来,我已经熬了好几夜没有好好睡了。
此时,在三千多米的高空,万一飞机掉下来呢?为了提神,我只好做了这个假设。真掉就掉吧。我的精神一不好,就很容易什么事都无所谓。
我打了个哈欠,稍微伸了个懒腰,努力地想振作一下。此时,窗外的阳光很刺眼,刺得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突然想起来,那天的天气也是这样。
她老是喜欢和我唱反调。我怕热,她则喜欢在大热天找我打球;我喜欢看书,她却老拉着我往外跑,于是我和她的足迹踏遍了整个东海岸;我习惯早睡,她每次都半夜来按门铃……说起来,实在是相处不来,偏偏和她认识和相处了好多年。
她和我从小就认识,小学同班,中学同班。只有在高中时,她突然去念女校,我们才不再同班。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她是女孩子。她每天都和我一起上学,又特地等我一起放学。每次出校门。我都要很小心,担心她会突然从背后出现,然后吓我一跳。而且她每次都故意大声喧哗,惹得许多同学侧目。我觉得很丢脸,她却觉得很得意。真是和我唱反调到极点。
但是,我又不敢骂她,因为我们两家大人平常互相往来,热络得很。她妈妈简直就把我当儿子看待,而我妈妈对她也比对自己的女儿还要好。两家人一聊在一起,简直就像亲家一样。
曾经有一次,我不小心弄哭了她,结果我爸爸竟要我安慰到她不哭了才准我进家门。但她偏偏是固执的性子,决定的事从不更改。我便只能乖乖地等她自认为哭够了,肯停止了,才向我爸报备,获准进家门。
大概是因为她的个性,于是,她从来不拿第二名。从小到大,她的奖状多得比我的毕业纪念册还厚。而我唯一拿过的奖状,是德育优良奖。我上台领奖那次,她比我还要高兴,不停地称赞我,让我第一次有了飘飘然的感觉。虽然那一次,我拿了倒数第三名的成绩。
老师见我和她整天都混在一起,不禁纳闷儿她怎么没有将我潜移默化。真是很奇怪,我们两个谁也没有影响谁,她没有使我优秀,我也没有害她堕落。两个极端的人在一起反而没事,我不禁怀疑起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来。
上了初中后,多了些新课程,她怕我不会而天天都到我家来教我功课。乐得我妈妈天天都准备点心,留好的给她吃。说什么“良马配良饲”。劣马本来要任其自生自灭的,但看在我是她儿子的分儿上才多给我准备一份。但她每次吃点心时,都抢先把普通的一份先吃掉,刻意要留精美的那一份给我。
想想也真奇怪,她和我一样在鬼混,却比我会玩儿。她并没有刻意地看书,却总是能考得很好。我不禁怀疑我的天分是不是很差?所有的科目中,唯一能比她强的,大概只有语文吧?
每次一谈到这里,我总是得意扬扬地炫耀,她却只是笑笑。于是,我不禁有点儿得意不起来,毕竟我其他的科目一塌糊涂。
她长得真的很漂亮,唯一不解风情的大概只有我吧?她爽朗活泼的性格几乎男同学都很喜欢,常常看到有男生满脸通红,害羞地对她表白,也常常看到有人传信给她。只是从来也没看她和谁交往。而我也没有因为她天天和我上下学被男生认为是公敌,因为根本没有人相信她会喜欢我。大家都单纯地认为我们只是邻居,青梅竹马罢了。
于是,偶尔也会有人找我传信给她或帮忙约她。只是,每当拿信给她时,她都只是面无表情地收下,从不询问。我问她,你都不回信吗?她只是若有责怪地看着我,我也只好默不作声。
一直到中学毕业颁奖时,她多了一个特别表扬奖,我才发现她在作文比赛中拿了第一名。
老师询问她,为何语文考试都空着几题不做,我这才发现她是故意让着我的。
上高中后,大约是转了性,我开始用功起来。少了她同班级好像少了什么似的,那时候,心里反而落得清静。其实,除了每天校门口会被她拦截以外,我也并不是讨厌她,只是当我每次面对她时,总会有一种害怕的感觉。当时,我也不懂得那害怕的感觉是什么。
我的死党们都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她的朋友,整天老问东问西的。诸如,她有没有男朋友呀,喜欢些什么呀,喜欢做什么运动呀,等等,没完没了。
有一年,她过生日,我的死党们都起哄要帮她过生日,要求我一定也要帮忙,并规定我也得准备礼物。我想了想,这么多年了,每年她都会准备礼物送我的,我是该送个东西给她了。于是,我第一次送她一条贝壳项链。她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我的死党们看了,个个都脸色大变,争先恐后地交出礼物,期望能获得她的青睐。谁知,她只是高兴地笑着声说“谢谢”而已。
这时的我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公敌,众人充满怨恨的眼光都齐刷刷地射向我,喊道:“不会吧?”她突然害羞地点头。
大家面面相觑,垂头丧气地闷在那儿。而我听了,更是心跳加速,不相信这是真的。
机舱外的阳光太刺眼了,我不禁痛得流出泪来,我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低头看了一下时间,飞机也快到花莲了。什么时候花莲竟离我这么远呢?如同我远去的记忆,随着岁月,也一点一滴地消失不见了。
飞机伴随着嗡嗡声快速前进,犹如我曾经拥有的那一段回忆,正快速地被埋葬在云雾下。
那是她初次主动对我表白,也是唯一一次。表白事件过后就是联考,再加上我刻意躲她,于是她找不到我,我更是碰不见她。她也没有打电话来我家问,反而是和我的死党们都有联络,总是会问及我的近况。死党对我的做法很不理解,认为我太不够意思,要求我联考后一定得找她谈清楚。我只好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
不幸的是,我落榜了。
除了语文成绩是高标外,其余科目的成绩几乎连低标的边儿都沾不上。大概是那次发现她在让着我受到刺激了吧,整个高中三年,我其他的科目得过且过,只有语文是下了苦功去读的。
看了看成绩单,我不禁有些得意,又有些丧气。心中想着,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样呢?一定考得很好吧,凭她的实力,任何一所大学应该都没有问题。
落榜的我决定上北部的补习班,把其余科目的基础打好。一切都办妥后,妈妈突然要我去她家探望一下,我低声答应。但想着暂时没有见她的打算,面对她时不知道要说什么,还不如不见。而且,我落榜了。尽管她不会笑话我,但我该为自己负责。
于是,我连死党们也没有通知,就一个人去北部复习了。
飞机逐渐地下降,感觉耳压减轻了不少。从窗外可以清楚地看见海岸线。北上、南下、南下,再北上。我的日子什么时候像是空中飞人一样,在西海岸那端追寻着茫茫不可知的未来。得到了些什么,又错过了些什么。
到台北时,已经是傍晚了。出机场时,外面正下着雨。我背着简单的行李与一身的寂寞,告诉自己,从此我得在这里拼搏一年。没有朋友,没有她,没有家人。陪伴我的只有厚厚的参考书和几件单薄的衣服。还有她怕我赖床而送给我的时钟,她送我的手表,她送的项链,她送的毛衣……她送给我的许许多多的生日礼物。
我拦了辆出租车,掏出了妈妈给我的地址,去投奔一位阿姨。
傍晚的台北,满是车潮与人流。默默地看着灯光闪烁,我想起花莲港一闪一闪的灯塔。
车子穿梭在车阵中,耳中满是跳表的哔哔声,不禁想干脆回花莲去。
不行!就这样回去铁定被笑死。还让她再天天来我家教我功课吗?劣马!
我不能永远是劣马。
“先生,到了。”蓦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我的沉思,把我从不安的心情中唤醒。我掏出钱给司机,下车后,看见一间间房子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我深吸了口气,按照地址找到了阿姨家。确认没错后,我按了门铃。抬头望望天色,黑暗已包围了我。
“来了,来了,哪位呀?”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一打开门,阿姨先愣了一下,再三辨认后突然抱着我哭了起来。我挣脱也不是,让她继续抱着也不是。想不到是这位阿姨,她是妈妈的好姊妹中最爱哭的一个。她可是说哭就能哭、说笑就能笑的。从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这个阿姨,她一哭,我就没辙了。
整理好了一切之后,姨丈带我去台北市逛了一圈,认了一下去往补习班的路。晚上打了一个电话给家报平安,和妈妈说了几句话后,便听妈妈絮絮不休的,要我听阿姨的话,在生活上打扰了人家,要多跟人家谢谢。当我将电话转交给阿姨时,听见阿姨又哭了起来。我转过身去,摇摇头。妈妈多话,阿姨多泪。另一个住高雄的阿姨据说自己开公司;还有一个阿姨住国外,很会念书,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妈妈的朋友们,真是各有各的特色呀!
深夜的窗外,灯光耀眼,闪烁不停。像是从北滨往外海看,船只飘摇的样子。我默辨了一下方向,花莲大概在那边吧?我对星空许了愿,希望自己第二年能考上好学校。
一转眼,我看见闹钟上小熊的眼睛一亮一亮的,突然想给她打电话。但,又何必呢?我落榜正需要时间重新开始,而她将要面对新的生活。我想,我没必要打扰她。
高四生涯,习惯慢吞吞处理事情的我也变得快节奏起来。台北市繁华的景象,错综复杂的道路,让我常常迷路。于是,我也习惯了自己找回家的路。打电话问阿姨,得先等她哭完。那时候天也黑了。刚开始,真的不习惯。花莲市的路不多,但对那时候还是小孩子的我们来说,一公里就要走上一天了。记得有一次和她贪玩迷路了,在花莲市的某条街,她牵着我的手,沿路向许多大人问路,很费劲才走回家。
突然,傍晚又下起雨,桌灯亮着,映在窗上。看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我想起花莲,想起迷路的夜晚,想起她牵着我的手,想起她害羞地点头,也想起她教我功课时那头头是道的样子……
过年时回到花莲,和爸妈一起去她家拜年。可是,没有看到她,我不禁感到奇怪。下午,死党们过来找我,我差点儿被众人围殴。几个人围过来,又抱又叫又笑,恨恨地兴师问罪起来。
谈起早上去她家拜年,他们的脸色才稍微好一点儿。
死党雄似乎累积了许久的怨气,说道:“你小子总算回来了,你去探过她,那就算了。”
“她?什么呀?讲话神秘兮兮的。”我笑道。
“什么事?怎么我不知道?”平平讶异地说。
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平平立刻不作声了。我拉住平平要他说,可是雄拉开他,说没什么。我不禁着急起来,拉住雄,问她究竟怎么了。
最后,雄要我自己去问她妈妈。大年初二,我起了个大早,急急忙忙往她家去。我不停地按门铃,却没有人来开门。我气急败坏地踹了两下门,最后没办法,回家去问妈妈。妈妈也是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不肯告诉我。我一气之下去了平平家,非要问个清楚。偏偏平平也和他妈妈回乡下奶奶家去了,我只好去找雄。我憔悴地站在雄家的门外,焦急地按着门铃。雄满脸困意地开了门,看见我的样子,吓得醒了一半。
“你快告诉我,她怎么了?”
雄犹豫了半天,我气得往他家的门踹了一下。他最后没办法,拿给我一个地址,告诉我,不准说是他给的,然后取了块抹布小心地擦门。我看了看,那是台东某家医院的地址。
我道了声谢就往外冲,突然又跑回他家,问:“台东怎么去?你带我去。”
他愣在那儿,抹布掉在地上,嘴巴张得大大的:“给你地址我都很怕她责怪我了,还要我带你去?她好好的时候你怎么不关心一下,一定要她生病了,你才肯回头看一下吗?”
雄怒气冲冲地说,我的眼睛越瞪越大,雄才发现说漏了嘴。他无奈地蹲在地上,叹了口气:“她生病了,我们几乎每个星期都抽空去看她。她憔悴了好多,瘦了好多。你呀!没良心的!你一直没消息回来,她每次都问起你,我们只好说你变得用功了,成绩进步了。她很高兴,她真的很高兴。我们只要能看她高兴,我们就够了,够了。”雄站起来,说:“好,你要去,我就带你去。”
雄骑着他的追风,带着我飙在台九公路上。寒风从袖口灌进来,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只觉得脑门中嗡嗡作响。两个半钟头后,到了台东。在一所疗养院前,雄突然停住了。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正看见她,她正和许多病人一起聊天,有许多小孩围在她的身边,一副欢乐的样子。她真的憔悴了好多,瘦得不像样了。可是她的笑容好自信,好灿烂。我不解地看着雄。
“她,得了癌症。”雄眼眶红红地说,“但她还能够把欢笑带给大家,我佩服她佩服得不得了。她看起来简直就像健康人一样,她很漂亮,又有爱心,美丽又温柔。但她偏偏得了癌症,癌症呀!她不准我们告诉你,怕害你分心,无法专心读书。看!她多善良,她多爱你呀!”
我听了,傻傻地站在那儿。突然,许多回忆袭上了心头,她的好,她的真,以及给我的一切回忆。我的脑子像被抽空了一样,嗡嗡地响个不停,东海岸、南滨、北滨、七星潭、八仙洞、鲤鱼潭、台东……一个个片段,犹如静止了一样。我脑海中的印象突然醒目起来,心头涌起一股刺痛。我再也忍不住,含泪地站在她面前。
她吃了一惊,晶莹的眼眸中也滴下了泪,她转身就往病房跑去。我站在病房外,不断地敲门,但是她终于没有开门。雄过来拉住我,劝我走。我终于站起来,和雄离开了台东。但她在门后隐隐啜泣的声音,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回来了,花莲。我在她的墓前,轻轻地放上一束鲜花,犹如她也这样轻轻地爱我一样。我告诉她,我不再笨了。我考上了医学院,并且当上了医生。她帮助我重生,带给我受挫不折的勇气,但我始终来不及对她说一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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