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猎帮-风雪猎帮宿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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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风万里压南邦,

    东去能翻鸭绿江。

    灵怪大千俱破胆,

    那叫猛虎不投降。

    辽代.萧观音

    一

    肉体和灵魂从若干年前的时光里重新飘回到猎人营地的地仓子,赵永和走出往事的河流,寡妇女人形象只剩下无法抹去的两只大奶子,柔软而白皙还能真切感觉到它的温暖和微微颤动。

    仓子外火堆猛然旺起来,显然起了风。赵永和爬出皮筒睡袋,要限制篝火在夜间燃烧速度,不能过快。方法经常采用,向木柴上扬雪,湿木柴燃烧慢。赵永和忙乎一阵,火堆基本变得暗红葡萄火(文火),燃烧到天亮没问题,他准备回屋睡觉,听见一声咳簌传来,一个人影儿向营地移动过来,等了一下,那人走近。

    “赵炮。”

    “孙老弟。”

    孙大杆伸出手在火堆上烤烤,撅了撅僵硬的手指,说:“这天哑巴冷(干冷),我去了那边。”

    赵永和明白“那边”所指,问:“他怎么样?”

    “冷倒是不冷,伤口疼。”孙大杆说。

    今夜起风时惊醒孙大杆,卷起雪粒打在地仓子门上,判断是起了东南风,他掂心山洞里的刘德海,洞口朝向要灌风,灌风山洞要冷,得给他送些御寒的东西。猎人带足了毛皮类的东西,他随手找了两件,直奔受伤抗联战士藏身的山洞而来。

    那时候刘德海缩在毛皮里,实质是用皮子缠裹住身子,呆在洞底的背风处。东南风吹进洞中,被一块石头挡着没直接吹到他,因此不是很冷,总之还冷,无法跟温暖的地仓子比。

    嘠,嘠!貂的叫声陡然响起,而且是它在遇到极度害怕时发出的尖叫。

    这是他跟孙大杆约定的联络信号。刘德海拿掉身上皮张,向洞口走去,一直来到那块巨石前,见雪地站一个人,手里抱着东西。

    “我给送你两张皮子,起风啦。”孙大杆说。

    “已经有了几张,不冷。”

    “接着吧。”孙大杆将皮子卷成卷,系在绳子的一头,“好啦,拉!”

    刘德海跩上皮子,一共拽了两次。

    “你的腿,腿伤怎么样?”孙大杆说。

    “嗯,还是疼。”

    “加小心别冻喽!明天白天我不一定过来了,我们去猎熊。”孙大杆说,“吴二片给你送饭,有啥事儿你跟他说。”

    “哎,孙大哥你请回吧,天太冷。”刘德海说。

    孙大杆回到营地,正遇上炮头出来弄火堆。他说:“伤口一定很疼,不然刘德海不能说,他是个刚强的人。”

    “伤口腾(拖延)下去不行,我们尽快收围,带他下山,回村里去治伤。”赵永和说。

    “明天打住熊,我们以送熊肉为名,送他回去。”孙大杆建议道。

    寻思一会儿,赵永和觉得不妥。王警尉念完秧儿(碎语低言使对方知其自己的意图)走的,他不能这么轻易就放下这件事,在村子布下眼线暗中盯着也说不定。无论什么理由没收围回村必然引起警察的注意和怀疑,他说:“这个时候送刘德海回村不成,等等看看再说。”

    “好。”

    “睡觉吧,明天要出猎。”赵永和说。

    翌日,天气很好,围猎需要这样好天气。赵永和带着猎帮上路,直奔一个沟谷,很快到达。

    冬季猎熊无外乎两种方法,捕猎蹲仓的熊称掏仓,分天仓和地仓两种。

    熊在树洞里冬眠称蹲天仓;熊藏在洞中冬眠称蹲地仓。赵永和的猎帮来掏地仓,事先炮头码踪确定熊蹲的地仓位置。

    掏仓本用不上赶仗的,只来几名炮手即可。大家都要来,第一场围猎,看看红围(猎大野兽)的场面使人振奋,赵永和没阻拦。

    炮头布围,猎人们选择最佳位置四下埋伏妥当。赵永和命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说:“你去叫仓!”

    “好!”猎人欣然领命去做,叫仓就是把熊轰赶出洞。这是一个需要胆大心细、经验丰富的猎人去做。

    众目光盯着这个人。

    赵永和离洞口最近,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今天他担任主要射手,遇到围猎大牲口,第一枪都是由他来打。原因是在最危险时刻炮头必须冲锋在前,二来他的枪法最准,可以一枪毙命或中要害,不然受伤的野兽发疯扑向人。挨着他的是贴炮孙大杆,他的角色相当重要,就是炮头第一枪没打死猎物炮头也不能开第二枪,这也是狩猎的规矩。第二枪由贴炮来补,如失手或不见效,其他炮手才可补枪。

    炮头和贴炮距离不远,他们都架好枪,一致对着洞口。这个洞在窝风向阳处,熊在里面冬眠。它成了一洞之王,尽情地享受无忧无虑的冬眠生活。昨天还爬出洞去闲逛,遇到装死的赵永和,炮头机智地给熊挠卵子,趁机逃脱,绝没想到逃脱的人今天来捕猎它。

    乓乓!负责叫仓的猎人用树棍敲打石头,丝毫没有效果。改为向洞里投石头,熊还是不出来。

    赵永和做了一个动作给叫仓的猎人,他立刻明白炮头的意思,点燃一捆干草,投向洞中。

    二

    投入洞中是一种火苗小烟特别大的草,滚滚浓烟灌入洞中,这样做像是向外驱赶熊,炮头的枪口等待它出洞。其实烟熏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激怒熊。捕虎猎狼都不会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因为获取熊胆。冬季捕熊,名贵的中药材熊胆味苦,性寒,无毒,归肝胆心经。有退热,清心,平肝,利胆,溶石,明目,杀虫作用。用于惊风抽搐,外治目赤肿痛,咽喉肿痛药用价值和经济价值极高,得到一只大熊胆,胜过农民十亩田。

    猎人发现蹲仓的熊,还有许多激怒它的方法,譬如敲打洞壁、朝里边塞木头、锯断大树;其他还有激怒方法,如捉熊崽、木桩夹、挖窖子窖……

    总之使它发怒,那样熊胆才丰盈不干瘪。

    炮头赵永和伏击的位置离洞口最近,只要熊出洞,一枪即可使其毙命。

    然后,他不能一枪将熊打死,而是让它重伤,给它发怒的机会,贴炮及时补枪,一场猎熊便结束。

    灌入洞中的烟倒反出来,还不见熊出来。熊相当顽固,不到挺不住不会出洞。还有一种情况,遇到觉大的熊,烟没能熏醒它。赵永和断定是只顽固的熊,昨天还看见它出洞,肯定不是深睡不醒。

    叫仓的猎人继续朝熊洞里填柴草。猎手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在雪地里趴着等待,天气很冷,近处一棵树枝上,有只冻僵的鸟。

    呃呃嗬!呃洞里传出声音,令猎手们兴奋,熊咳簌,说明它被熏醒,快要坚持不住了。

    赵永和的拇指放到扳机上,只等熊出洞的一刹那激发。猎物的靶心醒目,熊胸前有块白毛,射入便是心脏,不过炮头要故意打偏点,不打老(死),打冒卤子(出血)。让它活着逃出几步远,发怒了贴炮补枪打死它。

    熊像一个棉花包滚出洞口,身上缠绕着一团烟雾,赵永和透过白色烟雾寻找靶心,找到后开枪,砰!

    嗷!中枪的熊猛然站起身,径直朝炮头扑过来,贴炮孙大杆未立即开枪,惊险时刻,他沉着冷静,精准掌握时间,即熊已经大怒,又没到炮头跟前适时开枪,不具备机敏头脑和枪法极准当不了贴炮。砰!孙大杆开枪,熊趔趄几步,一面墙似的轰然倒下。赵永和撂下枪跃身而起,用青子(短刀)趁熊刚咽气血还没有凝,迅速开膛,取出胆。割下后将胆口扎紧,小心剥去胆囊外附着的油脂,用木板夹扁,拿回去后悬挂于通风处阴干,或置石灰缸中干燥。

    接下去一幕有些血腥,讲述猎人故事无法越过这一节喝生,即喝猎物生血,因为猎获的熊,省略了吃生,如果是鹿,要切鹿心、鹿肝蘸着咸盐花吃杂碎。熊膛血还是要喝的,赵永和咕嘟嘟像喝凉水似的。这是他做炮头的特权,他喝完依次是贴炮、炮手、全体猎人,人人有份儿。

    “孙炮,你来!”赵永和喊道。

    孙大杆上前,从炮头手中接过葫芦瓢,舀熊膛血喝下。

    “李棍,你来!”

    “哎!”李边棍接瓢喝熊血。

    ……

    “回营地!”赵永和发话道。

    猎帮将熊抬上爬犁,拉回宿营地。

    第一场围猎,又捕获了大牲口,重要仪式要举行,炮头赵永和传下话:

    “谢山!”

    谢山仪式举行前,要举行剥皮仪式,赵永和的猎帮主要参考蒙古族狩猎剥皮风俗[30],创造了本帮独有的剥皮仪式……有了肉做供品,然后才进入谢山程序。谢山,谢山神。猎帮谢山活动极为隆重,大摆排场。由于在山间营地仪式从简,猪头、公鸡、五样菜等供品有什么上什么,酒、馒头、蜡烛、纸、香带了,山神爷面前摆好供品,赵永和率大家磕头,念谢词:

    山神爷老把头在上,

    是你保佑小的们开了眼,

    打到了大牲口,

    让我们猎帮兄弟能过个好年。

    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我们都永远记在心间!

    今天小的们备点薄礼,

    感谢你老人家的保佑前来谢山。

    你老人家千万不要嫌少,

    小的们求你保佑今后打围平安,

    开眼打到大牲口,

    小的们还感谢你老人家的恩典!

    一顿吊锅肉飘出香味。猎帮举行剥皮仪式时,端锅吴二片选择背风处,利用一棵歪脖树由于长的不直,树弯的像似人歪着脖子准备吊皮锅,煮熊肉。

    三

    端锅吴二片煮肉有些煮豆燃豆萁的味道,他使用的是皮锅。煮饭的锅石、铜、铁常见,动物皮的锅呢?恐怕见到它的人极少,甭说使用了。赵永和猎帮的确有一口这样的锅,使用它吴二片的绝活儿。

    制造皮锅的有野猪皮,有熊瞎子皮。“皮锅煮肉的方法也很特别。把兽皮呈锅形吊起来。在兽皮底部扎几个眼。‘锅’里装上雪,雪后再装上肉。

    ‘锅’下生火。由于兽皮皮下扎了眼,火烧‘锅’底时,雪水下流,不会使‘锅’烧焦烧漏。‘锅’里的雪水很快就会沸腾,用不上一个时辰,大块肉煮熟了。”[31]

    熊肉煮在锅里,香味飘出在营地弥漫。

    猎人等在地仓子里,外边天太冷无法野餐,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喝酒。

    炮头叫贴炮到自己地仓子里。

    “明天我去码踪。”赵永和说。

    头一场围猎到大牲口无疑开了好头,炮头趁着吉利劲儿布第二场围,肯定炮顺、开眼。

    “我跟你去。”孙大杆说。

    “在家吧,拿蹲。”

    “今年雪大,大牲口不易找到食儿,到处逛荡……”孙大杆担心炮头遭遇猛兽,饿红眼的大牲口要伤人的。两个人去码踪是个伴儿,“你一个人太孤单。”

    “你我总要有留下一个,”赵永和说,猎帮炮头是大把头,贴炮就是二把头,二三十人的队伍大撒洋不行,“照顾好弟兄,还有那一个。”

    炮头不说明“那一个”孙大杆也知道指刘德海,赵永和一直把抗联伤员放在心上。他说:“放心吧。”

    “给他送块熊肉去。”赵永和吩咐道。

    “我安排吴二片,留块好肉。”孙大杆说。

    此时,端锅手里一只大海碗,捞出一块肉,拿上一双筷子,端到山神爷门前,跪下磕头,祷告道:“山神爷老把头啊,在上有神灵!求你帮助俺们猎帮……”

    一碗碗熊肉送到各个地仓子里。吴二片送到炮头地仓子里,说:“赶热吃吧,赵炮,吃,孙炮。”

    “唔,给他留了吗。”孙大杆问。

    “留了,热乎在锅里,我过会儿送过去。”吴二片说。

    “好,辛苦你老吴。”孙大杆满意,说。

    吴二片走出去,不时到各个仓子里问问,谁填肉谁要骨头,等大家吃完,收拾一下碗筷便带上一块肉,走出营地。

    几个时辰后,吴二片坐在山洞里,坐在一旁抽烟看着刘德海吃,问:

    “味道怎么样?”

    “忒好啦,一吃就知道是皮锅煮肉。”

    啊!吴二片惊讶,问:“你吃出来是皮锅煮的?”

    “铁锅铜锅煮不出来这种原汁原味,味道格外鲜美。”刘德海说。

    “你在哪个猎帮吃过皮锅肉?”

    “我们队伍上。”刘德海说,白狼山中抗联藏在深山老林里,携带锅灶不方便,就地取材用皮锅煮食物,“我们跟你们猎人学的,当然煮不出这种好味道。”

    抗联煮饭与猎帮煮肉,前者极端环境没有锅做饭,后者猎帮为获得美味采用兽皮做锅,不是一码事。

    “你们吃过熊肉?”

    “吃过。”

    “自己打的?”吴二片问。

    刘德海苦笑。

    吴二片想听听猎熊的故事,却得到这样回答,刘德海说:“日寇追剿我们,三天没吃东西,也找不到充饥的食物。后来在山沟里遇到一头死熊,”

    他表述时呈现止不住呕吐的表情,“都臭了,生了蛆。”

    “那能吃吗?”吴二片问。

    刘德海再次苦笑,说:“不吃,吃什么呀!”

    猎帮端锅吴二片无法理解臭熊肉如何咽得下?他所知动物饿到程度,比如马啃食自己的毛;狼吃牛粪和草;人饥饿……他想人饥饿时干的事情。

    食腐肉秃鹫、老鸹、蚯蚓、蜗牛、蟹、蚌、螺……人食腐肉,万不得已啊!

    一个不堪回首的话题没有进行下去。吴二片说:“你觉得口重不?”

    “嗯,还行。”

    “我们吃盐豆子猪肉,怕你受不了。”吴二片说,猎帮以盐豆子为主,他怕刘德海吃不惯,“嫌口重,我给你单做。”

    “这就够麻烦你的,蹚着大雪给我送饭。”

    “说远了不是,你是赵炮头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你可能不知道猎帮心有多齐。”吴二片说,特殊行当需要团结成一个人似的,结下亲人般的情谊,共同对付危险,“打大围,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干得来的。”

    刘德海赞同端锅朴素说法。古代打围最能体现一个民族强盛,最初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的三江人先民,靠捕杀野鼠、野兔来维持生活。渔猎获得珍贵皮毛和肉食,打猎是一种习武练兵,清政府设置的围场,为的是行围和演练。

    “你呆在我们围帮里绝对安全。”吴二片说。

    四

    地仓子里赵永和干杯,撂下盛酒小饭碗,猎帮木帮,所有东北行帮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至少用这种小饭碗,说:“不要啦,喝好透啦。”

    孙大杆比赵永和酒量大,炮头不喝他自己还要喝,自斟上一碗。他说:

    “鹿角山是咱们的场子,愣是给人抢去,规矩都不懂。”

    “先来后到,他们提早一步围猎,咱们理应退出。”

    “可是猎场咱们先选定的呀,年年在鹿角山猎围。明明知道还……”

    孙大杆心里窝着气,借着酒劲儿发泄出来。

    猎帮的美德体现在不争抢猎场上,猎人间避免发生械斗。山规给遵山规的人制定的。赵永和说:“我们遇周庆喜,让就让给他吧。”

    “赵炮,你总佛心,对他太好啦。”

    “兄弟,你知道我爹带他到家里来,一直到娶妻生子才自己要求出去,拉起猎帮,怎么说有这么一段过程……”

    “恩将仇报嘛!”孙大杆说。

    外人把事情看得那么重,赵永和却没有。他不回避跟周庆喜结了怨,但是保留心里那个狗剩儿友好形象,他们是伙伴。周庆喜则仿佛又是一个人,跟狗剩儿没关系。猎帮炮头嫉恶如仇,怎能说话无原则。他恨周庆喜,不恨狗剩儿,难弄的是想周庆喜时狗剩儿便掺和进来,一个绑架另一个,一个成另一个挡箭牌,分开他们不容易做到。

    “看他挤着赶着,跟你过不去,大伙儿都气不公。”

    赵永和没麻木,觉出了周庆喜处处跟自己对立、较劲儿,甚至还下绊子,体验当然比外人深刻,什么原因他知道,外人不知道,绝对不能对外人说原因。

    “上山打猎,他这辈子在你之下。超不过赵炮你未必甘心,这不是眼目下他跟日本宪兵、警察打成帮连成片。咱们怕他杵坏(说坏话、挑拨)日本人,祸害你。”

    孙大杆尽往尖锐上说,赵永和沉心,不能不往心里去了。嗾疯狗咬傻子,周庆喜干出来了,嗾宪兵、警察可比疯狗厉害几倍,他们不用牙齿用刀枪,咬上九死一伤。

    “应该教训他一下。”

    “教训?”

    “你言语一声,我去办。”孙大杆实在看不过去,觉得有人欺负猎帮炮头,就是欺负自己,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发狠地说,“弄折胳膊腿,让他永远歇炮。”

    “不行。”赵永和绝对不允许他围帮的人这样做,说,“他打他的猎,我们打我们的猎,白狼山这么大,井水不犯河水,离远点。”

    “大概他不会放过你。”

    贴炮的话不是信口雌黄,赵永和同周庆喜恩恩怨怨看在眼里,太深层的东西不详,表面的东西了解不少。周庆喜从赵家出来,原是赵永和猎帮的贴炮,自己拉走一帮人,在山里扎下,建立一个村子周家围子,明显跟赵永和猎帮对着干,几年发展下来,成为白狼山第二大猎帮,架势上,早晚一天要超过赵永和猎帮。

    “让他放量折腾去吧,咱们尽量不跟他冲突,白狼山打猎的地方多得去,何必跟他争。”赵永和说,态度息事宁人。

    孙大杆见炮头态度如此,心里有气还是压住、碾(读音miǎn)拉咽了,说:“好在刘德海的事儿他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非得下蛆(说坏话、使坏招)。”

    “两村离得远,碰不到他。”赵永和说。

    同在白狼山中,赵家趟子村距离周家围子,中间隔着一座山两道沟。

    不是故意过去,谁也到不了谁的村子。

    “一山难藏二虎。”孙大杆心里这样想,嘴上说,“咱村子不保掯没有他的人,周庆喜冲你使劲……”

    “你的意思说刘德海将齐(最终)进村子,不行?”

    “嗯,要是周庆喜咱不怕他,我担心警察,在村子等我们。”孙大杆撂下酒碗,说,“刘德海不是咱们猎帮的人,村子人眼生……收围带他回村,明明晃晃不行。”

    “我寻思过,让他扮炮手,混在大帮里,嗯,你说的有道理,刘德海太扎眼,看来不行。”

    “得想辙。”孙大杆说。

    说想辙就能想出来辙吗?炮头和贴炮同时想。一桌菜凉了,吴二片进来,见他俩干坐着没动筷,说:“肉凉了,我给你们回回勺。”

    “拣下去吧,吃完啦。”赵永和说。

    “哎,”吴二片收拾碗筷,发现主食煎饼没动,说,“光喝酒没吃主食,煎饼干巴,我给你俩做碗面片。”

    “好,来一碗。”赵永和爱吃面片,吃不够吴二片做的面片,就因为独钟面片,猎帮解散后将无家无口的吴二片留在赵家大院,实际吴二片已成为赵家的厨师,拉起猎帮他又是端锅。

    吴二片出去。

    “喔,有了。”孙大杆受到启发,端锅的进来让他联想到吊锅,说,“收围的时候,我们往回运猎物,有些剥了皮的肉要装在皮子里……”围帮每每收围下山,爬犁拉猎物。已经剥了皮的猎物,大块肉什么的,就用动物的毛皮做成筒,将肉放在里边运回去,“刘德海委屈点,我们藏他到皮筒里,混在猎物堆里,不会引起外人注意。”

    “嗯,是个好办法。”赵永和说。

    “剥一张熊皮或鹿皮都成。”孙大杆想想受伤抗联队员的身材,用什么皮都想好,“这样一路上也安全。”

    “就这么办。”

    吴二片端碗热气腾腾面片进来,他说:“赶热吃。”

    呲溜一声,赵永和喝口热汤,品出特殊味道:“哦?味道挺特。”

    “使熊油做的。”吴二片说。

    “怪不得,鲜!”赵永和说。

    孙大杆先吃口面片,问:“他怎么样?”

    吴二片知道贴炮问刘德海,回答:“嗯,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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