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刻骨铭心的记忆:老兵讲述8-85·86·87·88·90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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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方:军医回忆西峡重阳店战役

    在纪念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前夕,笔者专程访问了河南省西峡县卫生局主治医师,当年参加过西峡重阳店反击战的原我国军队第八十五军少校军医主任桂方同志。

    重阳店反击战是抗日战争期间发生在豫西的一次反击日寇的较大战役,打得十分精彩漂亮,并从此把日本鬼子阻击在河南省西峡县重阳店以东,与敌展开“拉锯”,直到抗日战争彻底胜利。

    回忆起豫西这次有名的大战,年近古稀的桂方眼里闪射出异样的光彩:“重阳店反击战是中华民族一致对外反对侵略的结果,这次战斗的胜利是爱国主义力量的结晶。”桂方讲述着战斗经过,身心完全沉浸在了当年的炮火硝烟里。

    那是1945年3月,桂方在我国三十一集团军第八十五军军医处任少校军医主任。当时,日军在我国豫西南和鄂西北发动了著名的“老河口作战”侵略战役之后,对战略重点豫陕公路要塞——西峡口,实行重点控制,妄图阻挡我国第八战区部队向南阳腹地挺进。

    第三十一集团军司令部设在现今西峡县西坪乡的清油河。其第八十五军和第七十八军设防西峡口及其以西要塞。3月29日,日军一一〇师团第一三九联队和战车三师团多次攻击进犯我西峡口南北二城,我守军六十九团三营英勇抵抗,曾用手榴弹和阵防枪多次打退敌军进攻。30日上午10时,敌把进攻重点移至南、北二城东门,并发起总攻,用大炮击毁北城东城门。我守军在营长刘灿指挥下,虽英勇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竟使南北二城均陷敌手。

    以后的数日激战,我军多次打退敌继续西进的攻击,与敌在西峡口城西30多里的山荆岈和奎文关反复展开攻守争夺,形成短暂的对峙局面。

    “机会终于来了!”桂老兴奋地说。

    4月3日午夜,我沿线所有守军奉命向重阳至八庙一带转移,决心诱敌于重阳店以北地区进行决战。时值仲春,漫山遍野杂草野蒿萌绿吐翠,部队利用夜暗静悄悄地大步撤退。

    5日,敌人西进,遭到了我早已埋伏在此的第八十五和第七十八军主力的伏击。战斗从上午打响,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敌人遗尸遍野,马骸狼藉,“武运久长”的旗子弃满山谷。这次战斗共毙敌300多人,缴获大量军用物资及弹药,有力地挫伤了敌军的士气,鼓舞了西峡群众的抗战热情……

    说到这里,桂老停顿了一下,左手顶起鼻梁上的老花镜,右手拿手帕拭着眼眶里的泪水。看得出,这是激动的泪。

    桂方是湖北省咸宁市人。1938年中秋节的前一天,在日寇距咸宁市仅剩40华里的紧急时刻,他与妻子做出抉择——毅然离开家乡,爬上从咸宁开出的最后一列火车逃难来到湖南,为抗日加入了第八十五军的行列。抗战胜利后的1945年底,桂方离开部队,在西峡县西坪集镇上安了家。

    (张猛 整理)

    许濂:战商南,守西安

    八年抗战,是一部气吞山河、威震寰宇的史诗。我以极其沉痛的心情在这首伟大的长诗中,摘选出我所写的“怀旧吟”诗稿中一个片段、有关抗日战争记事之作三首,借以凭吊那和我多年相处、一同作战的袍泽:他们已为国捐躯,真正的无名英雄!

    战商南

    踏遍川黔山又山,云开秦岭见长安。

    无心买醉长安市,急趁晨鸡向武关。

    未收河洛难高枕,不斩楼兰耻素餐。

    迎接贪狼非美酒,猎枪陷阱遍商南。

    豆腐沟歼灭战

    豆腐沟,弯又弯,潺潺流水出重峦,山山喷弹雨,马仰又人翻,看尔凶!笑尔顽!铁鹰生火弹,供尔尽情喰,狼奔豕突都无路,留下头颅放尔还!

    大华山争夺战

    (1)山默了,月西沉,杜鹃啼血到天明,忍饥人似铁,怒火欲燃水,壮士一身都是胆,誓将热血筑长城!

    (2)石碎飞如雨,炮声吼似雷,大华争夺战,百不一人回!

    (3)敌我尸相枕,亲仇已不分,血流一片土,骨聚一堆坟!

    战商南是概括这次战役全局。1943年日寇妄想迅速结束侵华战争,完成它“大东亚共荣圈”的目的,首先打通平汉线河南省境这一段,然后以武汉为基地兵分两路:一路占领洛阳从潼关继续西犯长安,另一路从西峡口荆紫关进占商南,直取武关威胁西安右后侧,一举占领西安。当时据守潼关的是胡宗南三十四兵团军所属部队,而据守商南地区乃三十一集团军王仲廉所部八十五军一一〇师。豆腐沟、大华山都在武关右翼,正在一一〇师的正面。王仲廉将军以九个团的兵力在豆腐沟两侧高地布置了一个狭长的口袋,将愚蠢狂妄的日寇一个旅团联合兵种装入口袋,两侧山地我军居高临下,喷出了遍山弹雨,打得他们人仰马翻。从西安起飞的美国陈纳德飞虎队也及时地把这些突围的强盗化为狼藉的肉泥,剩下的一点残余即使逃出,在正规军外围,到处是地方团队在等待他们。

    我着重谈一谈大华争夺战的经过:日寇并不甘心他们在豆腐沟那次惨败,果然又从武汉基地纠集一支部队继续进攻武关右翼大华山制高点。

    正在荆紫关吴老庄休整的我营奉命退守大华山一线。我营到达大华山东麓时,已经黄昏了。我们登上主峰,临时派了个连向东警戒,一面侦察地形,布置部队并与团部取得电话联络,不料,因电话线短了二三百米无法与团部取得联系;再看阵地前沿,只有友军留下的断残不接的战壕与用山石垒成的掩体。从整个大华主峰阵地看,一个团也不足防守。团长一直没有明确的指示,只是又给我增加两个连(第二营第四、六两连)。我将他们编为营预备队,共约800人。

    次日拂晓,前沿警戒部队已与尾随而来的敌人打响了。天已大明,蜂拥而至的敌人与我不断增补的战士,已在硝烟弥漫之中拼搏了!正如诗中所写的那样:石碎飞如雨,炮声吼似雷。日寇的炮火猛烈,山石碎片也为他们助虐!我军连手榴弹也用光了,我是多么盼望团里能给我们调来一个迫炮连呀!我们已经饿了三个昼夜,在伤亡惨重极不利的条件中,我们的战士一瞬间几乎成了钢铁巨人了!他们的英勇给我极大的鼓励!这些与我多年相处的无名英雄很多是被保长抓来的壮丁、不识字的农民,忠诚憨厚,质朴无华,从来没发过什么高论。我也是一个在排连级阶段没有打过仗的学生官。我们为什么都没有怕死装孬的表现?在军校所学的大战学理,武经七书和白纸战术此时都失去了作用,我们的共同言语和精神力量从何而来?我认为,这是我们中华民族历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一旦大敌当前,我们懂得应该做什么,怎样干:“我们是中国人!”

    黄泽伦:浴血抗战留深痕

    1937年七七事变之后,我第二十三师在西安奉令增援天津,由西安出发,经陇海铁路转入津浦铁路。到达济南火车站的时候,约停有30分钟,爱国热情青年及男女学生,排列成队到站上来欢迎参战官兵,唱歌、鼓掌、呼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并且供应了不少麦头面包等食品。火车震动了,继续前进,到了德州火车站停住了。部队就在此站下车,布置驻防地,构筑防御工事,增援天津,参加青县沧州一带战役。

    当年冬天,部队转进河南汤阴县防守。敌人不时偷袭阵地,而我军用猛烈火力击退敌人,固守阵地。

    1938年夏季,第八十五军第二十三师调到山东菏泽县、鄄城县一带黄河东岸防守,并构筑坚固防御工事。日军在4月份以优势兵力,强渡黄河,向我军进攻,我官兵奋力抵抗,激烈战斗一夜。部队奉令向菏泽转移,第二十三师师长李必蕃(湖南嘉禾县人)在激烈战斗中,亲临前线指挥作战,奋勇杀敌,在敌人优势进攻下,壮烈牺牲于菏泽。

    1938年秋季,第二十三师又调到江西瑞昌县、湖北阳新县一带参加抗日战役。与我同路当兵的表哥唐泽沛,就在此战役中牺牲。受连长陈振坤之命,我表哥担任掩护任务,率领该班在阵地固守,掩护部队转进,最终牺牲在阵地前线。啊!表兄你忘记了我,永远忘记了我,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你永远在阵地守着,保卫国家,保卫人民,是无限的光荣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战斗牺牲精神,也不会忘记你的卫国、卫民崇高品德,我要为你报仇雪恨,并且上级领导命令当地政府奖你并抚恤、安慰家庭,放心吧!永远放心吧!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战斗意志。

    崇阳是湖北省与江西边沿的一个县。9月间某天下午,我部队路过崇阳。正在这时候,日本帝国主义空军轰炸扫射炸毁了崇阳城,并且对我们部队实行低空轰炸扫射,城里的火燃起来了。万恶的鬼子,不讲人道地残害我国人民,崇阳的损失不计其数。

    1939年我在第二十三师干部训练班受训期间,一直都随着部队行动。例如行军途中,就作野外教练,休息时间,就作课堂教育。我们干训班曾奉令到四川资中县接领新兵,都是一群有爱国热诚自愿参军参战的青年。

    1941年我升任预备第十一师三十二团第八连少尉排长,冬季我师在河南信阳罗山一带进行游击战。腊月的一天,我第三十二团团长冯陈毫,命我率领两个排的兵力,攻克信阳外围的敌人某高地。受命后,营长鲁克纯率领排长、班长等,到敌人阵地实行侦察,敌阵地侧面有一独家村的爱国人士(姓名不详)介绍了敌人阵地情况及侦察结果。我们确定在当夜雪花飞舞、冰天雪地中,就向敌阵地展开攻势。两小时后,就攻占信阳外围敌人据点阵地,并烧炸弹药库一所,击毙日本兵两名,不多时就撤回原驻地。

    1943年夏季我预备第十一师调到河南洛阳邙山头防御,此时我升任三十二团第九连中尉排长。日本发动夏季攻势,向我师阵地猛烈攻击。部队在阵地与敌激战一昼夜,终因寡不敌众,不能支持,转移到洛阳以南万山构筑防御阵地,守备万山。敌人优势兵力继续向万山进攻,在万山与敌激战了一天,敌人以猛烈火力和空军掩护向我阵地猛冲,团长冯陈毫命我排阻击敌人的进攻,掩护部队转进。为了完成掩护任务,我们在阵地奋力抵抗,完成任务。我受了重伤,被护送到陕西泾阳县三十三陆军医院治疗,伤愈后,到汉中回原部队。

    1943年,部队自汉中奉令调经四川到达贵州马场坪,阻击日本进贵州。离开家乡将近八年,这次到了马场坪,距家30公里,理当回家探望70岁的父母,可是国难危急,以忠为前提,保卫祖国为先,日本军国主义者已进至独山,所以决心以身献国,以军队为家,把帝国主义赶出国土,保卫家乡,保卫人民,不能回家。

    1944年我预备十一师番号改为九十一师,归七十一军军长陈明仁指挥,进驻独山整补,并装备美式武器。独山被日本烧成一片焦土,城里只有零星数间房屋。可恨日本帝国主义惨无人道,杀害我国同胞,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1945年日本退出贵州后,我军跟踪追击,进至广西平乐县,此时日本宣布投降。八年抗战辉煌胜利战果,是我国历史上的第一次重大胜利,也是我国人民艰苦奋斗、不惜牺牲精神换来的重大胜利。

    项德颐:记1939年反攻作战

    国民党政府在1939年12月组织所谓“皖南冬季攻势”,实际上枪声打响,已跨入1940年元月份了。

    1939年9月,国民党在浙江寿昌成立八十六军。军长先是第十集团军副司令俞济时兼,迨军部成立后,新任军长是冯圣法,参谋长徐志勗。下辖预备第十师,师长先蒋超雄,后方先觉;第十六师,师长曹振铎;第六十七师,师长莫兴硕。军部设有苏联顾问两人,一位是炮兵上校罗波切夫,一位是步兵中校(名字记不清),当时我是军部小参谋,被派在顾问室工作。

    是年12月,军部由寿昌开赴皖南前线,驻地在九华山麓二圣殿,六十七师驻防贵池一线,十六师是正面主攻部队,预备十师是总预备队,驻在太平线待命,正面敌人是板垣师团所部。

    十六师三十四团是主攻部队,一举突破敌人前沿阵地步岭。经过几小时激战,敌人溃退,当场俘获敌人大队长奥西忠治一人(是日本东京帝大毕业,当时我陪同问话,所以名字没有忘记),我军团长陈烈(名字记不清)饮弹阵亡。前进部队直插长江边包底湖毛坦(敌人的重要粮弹仓库)。此次我军的主要任务:切断长江下游,封锁敌人至武汉的水上补给线。以当时的战况,封锁长江,唾手可得,孰知前线部队攻占毛坦仓库后,都在抢掠物资,停滞不前,给敌人一个喘息机会。敌人从芜湖方向调集部队支援反扑,我军预十师没有及时赶上前线,右侧长江边的大通镇(水陆重镇)事先没有派部队堵击,所以我部经不起敌人的反扑而败退,毛坦得而复失。军长冯圣法和苏联顾问相互抱怨。眼看胜利在握,由于部队部署失察,战斗部队军纪不严,而造成这惨痛教训。

    时属严冬,大雪封山,前线战事暂停,所谓“皖南冬季攻势”随之结束,部队于1941年4月调浙江义乌一带整训,防务交由唐式遵所部接替(唐式遵是原国民党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主要是四川部队)。

    孙永贵:回忆浙赣战役的金华保卫战

    那是1942年春,日本侵略者发动了所谓浙赣战役,东从浙江的肖山诸暨一带沿浙赣铁路向西进攻,西以江西的向塘、莲塘、梁家渡一带向东进击,企图打通浙赣铁路,把浙江的西北部、江西的东北和安徽南部全部占领。我七十九师从1941年冬就开始在浙江金华城区和附近修筑土木结构工事,以阻止日军的侵略。战役开始,日军距金华较远的方向向西进攻,其先头部队已到衢州,金华的外围已被占领,并逼近了金华城区。每日大量的飞机轮番轰炸,我们的部队已有重大伤亡。守城的部队有:七十九师二三七团全团,平时炮兵一个连,工兵一个营,还有徒步辎重兵两个连,当时我任五连中尉排长。

    第十集团军总司令刘建绪、八十六军长莫与硕、七十九师师长段霖茂,和其他高级指挥人员会商,把被围在金华城的部队丢弃不管,牵制一部分日军,减少整个战场第一线的压力,能消耗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当时,我师副师长彭战存(江西萍乡人)不同意这一方案。他说:“金华既已无再守的必要,把部队做无谓的牺牲,这会失掉军心与士气,我请求给我点警卫部队设法使金华的部队撤出归队。”于是,他用高价雇用了当地熟悉地形路线的人,将撤退的命令送给我团,并命令撤出的部队在金华北山的山上集结。

    在此以前负伤的官兵因缺医少药都临时送入基督教会医院治疗。他们得知撤退消息,伤在身体上部的伤员都回原连队行动,伤在下部的伤员则瘸拐着,滚爬着在街上呼救,此状惨不忍睹。他们如若落在日本侵略者手里,其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突围开始,我率领本班冲击金华西北的兰谿门,准备向北突围,可是敌人的两个火力点封锁了通道,无法前进。这一带的工事是我们修的,非常熟悉,我命两个班绕道消灭了这两个点的敌人,当即通知后续部队急速跟进。我排立即向田里村冲去,将敌人压在村里不敢出来。部队即由村西北插去,在胡大海墓边稍事停顿,检查过集结到的人员、武器装备,又向北山方向撤去。此时天已快亮,再向北不远通过一个村庄,在街道中间路东的院子里有日军叽叽喳喳地乱叫。有一个哨兵发现我们,并手持上了刺刀的长枪冲了出来。我用手枪一举击倒了这个哨兵,此时身后投出一颗手榴弹在院里爆炸了。我们立即卧倒,并乘着烟雾退出村庄,向西边的小山岭撤去。到达后发现指导员不见了,官兵都很痛心。此时日军在村西向我方射击,我与连长商量后,决定为指导员报仇还击敌人。不一会儿北边也在打枪,听来是我们的人,侦察回来说是指导员他们。我们汇集后并无战斗任务,立即向北山集结。彭副师长稍事编整即向西北插去,似有西渡富春江的模样来迷惑敌人,旋即向东,再转为东南经浦江县境内直向义乌县插去。在通过浙赣铁路的荷叶塘时,大大小小的岭上都有日军的阻击。我们侦知这里的敌人兵力不足,即猛扑过去,把敌人歼灭。在这之前,敌人已电报其指挥部。他们由诸暨、枫桥一带用轻便火车载兵前来堵截,激战立即展开。敌人陆续增兵,我们也加强了对敌援部队的攻击。敌人利用路基铁轨车辆向我射击,我军则以钳形兵力向来援部队猛击。经两个多小时的激战,我军已通过铁路向南撤去。我们掩护部队南撤距铁路约三华里时,有条小溪正逢涨水,溪约宽50米,深一米多,流速很大,底是鹅卵石并随急流移动,涉渡非常困难,速度很缓慢。掩护部队多次反击扑来的日军,并把他们压回铁路上去,使部队涉渡完毕。除少数掩护部队继续掩护外,大部队向南涉渡,看到官兵在湍流中摇晃不定,尤其是重机枪兵和迫击炮兵因负重太大,有好多被翻滚的溪流吞没。部队全部撤出敌占区经义乌到伯居县停留整编时,数百名官兵因负伤,伤口都已化脓,有的已生蛆,臭不可闻。枪械大部都随阵亡官兵而损失,重机枪、迫击炮已残缺不全,并与地方商量设法安置治疗,彭副师长率领我们急赶到江山县,阻止增援的日本侵略军。后来敌人终未能打通浙赣铁路。

    周乐如:通信兵回忆抗战经历 兼怀罗广文将军

    抗日战争爆发后,全国人民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影响下,齐心奋起御敌。我激于义愤,决然投笔从戎,乃于1939年7月考入黄埔军校十七期通信兵科。1940年12月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国民党军八十七军通信兵营担任无线电通信工作。当时战争日趋激烈,武汉沦陷后,日寇伺机渡江南犯,前线公路毁损殆尽,有线通信极感不便,高级指挥官指挥作战,全靠无线电通信,既准确,又迅速,且机密,有“无线电是指挥官的耳目”之称。因此无线电的官兵经常跟着指挥官走。

    1941年1月,八十七军(辖新二十三师,师长盛逢尧;四十三师,师长金德洋;一一八师,师长王严)率领新二十三师三个团,从湖北石首横渡长江,进行敌后游击战争,牵制日寇渡江南犯,在湖北郝家、监利、浩子口、普济观一带,与日寇作拼死斗争。其中浩子口之役,新二十三师全体官兵奋勇抗敌,一举歼灭日寇近千人。此后我军凯旋渡江,驻防湖南澧县待命。

    1942年7月,八十七军又率领四十三师三个团再次渡江,进行敌后游击战争,在湖北监利、潜江一带,与日寇进行激战。敌以数倍于我的兵力及小钢炮新式武器,向我军进行猛烈反击,我军伤亡极重,四十三师某团无线电班全体官兵十余人无一生还,壮烈牺牲。我军横隔长江,孤军无援,迫不得已,夜过长江,驻防湘北公安县闸北一带,驻守江防阵地。不一月,日寇数万趁夜以皮艇配以新式武器,从湖北石首县陡堤湖偷渡长江,在藕池口登陆,向我军发动猛烈进攻。八十七军出动三个师对敌进行猛烈还击,终因寡不敌众,武器不如敌寇,乃转移阵地,向后退却,退至湖南石门县暖水街一带。敌骑兵部队已逼近军部,军部炮兵营、特务营、工兵营官兵奋勇御敌,将敌骑兵击退,掩护军部后撤。日寇恼羞成怒,竟倾巢继续向我侵犯。军部及四十三师全部被敌包围。四十三师某团上校团长荣超,率领全团官兵奋勇突围,掩护部队后撤,在湖北磨石地方,与敌激战,壮烈牺牲。不多时,第八军、七十三军、九十四军等援军赶到,齐向日寇猛烈反击,敌寇不支,停止前进。但敌心不死,经常以飞机数架不断低空俯冲,以机枪向我军扫射。在湖北五峰县翰墨池上空,四十三师某团官后义愤填膺,誓与日寇拼死到底,以排炮向空击落敌机一架,人机俱毁。敌凭优势兵力,再次重兵向湖北五峰县渔洋关窜犯。八十七军及各援军,分路向敌夹击,敌败不支,纷纷向后狼狈败退。在渔洋关街上,当地人民恨敌入骨,配合我军以铁器打死日寇千余人,尸横遍地,血流成渠。日寇伤亡惨重,纷向长江北岸逃窜。我军大胜,亦有很大伤亡。此即有名之“鄂西会战”。此后日寇丧胆,不敢窥犯四川。

    1944年初,八十七军驻防四川秀山整训,日寇从广西桂林、柳州向我贵阳窜犯,企图北犯重庆,西犯昆明,先头部队已窜入贵州独山。八十七军率领三个师从秀山出发,徒步行军,日夜行程百余华里,途经湖南花垣、吉首、泸溪、辰溪、怀化、芷江、新晃及贵州玉屏、镇远、天柱、施秉、三穗、黄平、龙里、贵定等县,先头部队已赶到贵阳城下,加上其他援军,不下数十万之众,齐向贵阳奔援,猛烈向敌反击。敌见我军密集为云,不敢冒犯,纷纷向广西惨退。我军获大胜,保住贵阳城,使敌不敢窥犯川、滇。

    这里要特别提到的,是原国民党军八十七军军长罗广文将军。他是陆军中将,四川忠县人,保定军校八期毕业,后去日本留学。他是从原国民党军十八军军长调任八十七军军长的。到军后即对全军官兵“约法三章”,军纪严明,正己正人;性情坦率,赤胆忠心;平易近人,不摆官架。抗战时期,交通极不方便,军队开赴前线或后方,无车运人运物,全靠步行和肩挑,日夜行程百余里,确非易事。但罗将军有轿不坐,有马不骑,与全军官兵一样,一路同行。行军他走后面压阵,身边虽有副官和警卫跟随,但他不劳副官和警卫,自提公文皮包。中途小憩时,罗将军不辞步行劳累,以道地的四川口音和官兵畅叙寒暄。驻防或行军,罗将军规定借用老百姓的房间、床铺、门板、稻草等,要经老百姓同意后方能入室安歇;离开营地,一切借物要如数归还原主,如有损坏要折价赔偿;室内外还要打扫干净,各单位派副官检查认可后方能离开;营长以下的青年军官,一律不准强要士兵肩挑行李和粮食,要自背行李和干粮袋;官兵都戴斗笠,不准打伞和撑“自由棍”。严禁军官贪污公款,克扣士兵军饷,军部通信兵营有一张连长贪污士兵军饷,被撤职送进军人监狱坐牢。严禁官兵奸淫民妇、抢掠民财、强拉民夫肩挑军需或充兵;有一通信兵三团无线电班配在军部临时工作的朱班长,因奸淫民妇并伤人,被捕判刑坐监;严禁官兵赌博,随时亲自巡查抓赌。记得1944年5月的一天,罗将军偕少将参谋长游凌云来到无线电排巡查,看见我在赌钱打麻将,他罚我立正,并斥责一番,说要今后戒赌,勤奋做事就行了。不准官兵践踏老百姓庄稼,如有损坏,定要赔偿。不准官兵临阵潜逃,一经发现,立给严肃处决。

    罗广文将军是高级将领,我是下级军官。但他不摆大架,平易近人。无线电是指挥官的耳目,常跟军部走。电报有“限一小时到”、“限即到”、“特急”等,收发不停。罗将军常派参谋人员守候发出,或亲自打电话给我,问我急电发出没有?我回答急电已及时发出,他才放心,并勖勉有嘉。行军有急电要发,罗将军即要我架机通报,直至急电发出才拆机继续随军行进。

    罗将军调掌八十七军后,治军有方,军纪为之一振。据报载,1950年我解放大军进军西南,罗将军大义凛然,响应党中央号召,毅然树起爱国爱民旗帜,率领全体官兵在四川起义,投向解放军怀抱,如此举动,可佩可钦。又据报载,罗将军后任山东省水利厅厅长,不幸于1956年因病去世,追怀故将,不禁悲怀。

    邢承谟:金华战役

    1942年农历四月初八,日寇在陆空联合作战的配合下,以密集的炮火猛攻金华。驻守金华的部队系国民党陆军七十九师,师长段霖茂。我是该师二三五团三营八连上尉连长。根据作战部署,我团为左翼部队,团长魏凤霖率全团驻防义乌门游宅街窑厂(现汽车北站),三营进驻东关,下余一线我连为预备队。部队正忙于布防之际,三架意大利国籍的敌机窜入我领空低飞盘旋,旋即于山口冯一带投下重磅炸弹十余枚,引起熊熊大火,电线杆上悬挂的断肢被烧焦后发出强烈的尸臭,惨不忍睹。敌人企图制造人们恐怖的心理状态来瓦解军心,以加速扩大战果。在敌机频繁的狂轰滥炸中,金华市民被迫每日于拂晓前带足一天干粮外出避警报(飞机),白天除守军外,金华几乎是个死城。

    5月22日中午,敌寇先头部队在敌机掩护下,一部分侵入东前路一带,向我部军士哨所射击。我连奉命立即进入王牌阵地投入战斗。敌人分二路向我扑来,我连官兵同仇敌忾,人人振奋,全力以赴。敌人凭借空军的优势,迫使我军抬不起头来,战斗力悬殊。激战至黄昏,我连伤亡过大,奉营长王邦达命令,我连掩护主力撤出阵地,转移北山盘前集结。下午7时许,我率部40余人到达目的地。经收容整顿,全营官兵尚存300来人,经重新部署后,于午夜12时许,乘敌立足未定,夜袭金华城,展开激烈巷战直至翌日拂晓。是役双方互有伤亡,我师于完成任务后,奉命撤出金华到丽水集结。由于浙赣线被断,只得越过北山经柏树下浦江,旋转绕道到丽水。最终巨州陷落,乃至全局动摇。国民党军部当局由于战略上的错误,致使节节败退。然全国人民同仇敌忾,个个都有一颗火热的英勇抗战的心,终于赢得了抗战胜利的到来。

    刘文兵:清风岭阻击战

    1945年,我在暂编六十二师师部任电台准尉见习报务员。1945年4月3日一早,东方已露出鱼肚色,六十二师在鲍汝澧师长率领下,经过一夜的急行军,来到豫西南淅川县城西北40里路的磨峪湾,占据清风岭高地;日寇第一一〇师团一六三联队,约3000余人,武器装备精良,步、骑、炮兵齐全,此时也侵到清风岭的东麓。我抗日大军,既发现敌人,抑制不住怒火,借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马上向敌人射击;日寇也当即散开,用密集的炮火,掩护步兵,向我清风岭强攻。

    六十二师是蒋介石非嫡系的暂编部队。鲍师长率领的是一八七团。一八六团在关团一带布防,团长洪伟。除有四门迫击炮,四五挺马克沁重机枪和一些巩县造的轻机枪外,步枪都是老汉阳和套筒子,装备极差。年仅30多岁的鲍汝澧师长,虽是行伍出身,却是一位身经百战的猛将。他的师指挥部临时设在清风岭的西麓。他把军帽甩在地下,高挑个儿,露出了乌黑的大背头,用他那浓重的安徽口音喊:“陈长顺(师部电台台长)赶快把电台架好,把军部(八十九军)和长官部(第一战区)迅速联系上。”接着他向周围扫了一眼,看见了旁边的徐乃谨。“徐参谋,快拟电稿,向军部长官部报告我们的地理位置,汇报正在和敌人激战,随时听从上级命令。另外再和友军新一师取得联系,互通情报。”徐参谋一面答应“是”,一面从肩膀上卸下图囊,把图囊当桌子,蹲下来拟写电报稿。几个通信兵急促地把15瓦电台的T型天线用两根小木杆架设好,双人手摇发电机也在山坡下安装就绪。陈台长先后把军部、长官部、新一师都联系上了。

    敌人的两颗迫击炮弹在距鲍师长100多米远的地方落地爆炸,弹片从人们的头上飞过,震耳欲聋。师部的人群有点乱。鲍师长正蹲在那里和跛脚的魏琳参谋长指着摊在石头上的地图,两颗炮弹似乎根本没有打动他那聚精会神的思路。然而人们的骤然动乱,他好像才看见炮弹爆炸的硝烟。“离我们这么远响了两个小小的炮弹,有啥了不起?谁怕死给我滚!”鲍师长的几句斥责,不但代表了他的胆略,而且也使那些沉不住气的人感到惭愧,人们马上安静下来。

    战斗越打越激烈,炮声、机枪声、步枪声响成一片。我军的迫击炮在向敌人轰击,敌人的山炮、迫击炮,也在师部的附近不断地爆炸,弹皮乱飞。但鲍师长一点也不在乎,用临时从地上扯的电话线,指挥着清风岭上的战斗。这时从岭上背下来一二十名伤员,但接着又看见二三十个士兵从高处退下来。鲍师长看在眼里,霎时怒火中烧,迅即站起来,从腰间拔出左轮手枪,向岭上的空中连发两枪,用他那洪亮的声音怒喊:“汝连弟!(主守山头的三营营长)日妈妈(皖北土语)!你要把我的山头丢了,我毙了你!”鲍师长一面喊,并迅速地往山上爬。他的参谋们、特务连也跟住他争先恐后地增援上去。魏参谋长因腿拐(也是抗日战争负伤致残)不能上山,指示电台不要动,继续和上级保持联系。

    鲍师长的急速增援,使刚想退下来的士兵们迅即折回,反戈再击,战斗更加激烈。据背下来的伤员说:敌人以密集的重机枪作火力掩护,用人海战术向我山头发动全面攻击。由于敌人超两倍于我,加以我军火力又差,六七个鬼子已经爬到岭上。这时,能征惯战、勇猛异常的汝营长,身边的四枚手榴弹先后扔完,炸死了三四个敌人,其他两个也拼不过我军健儿的刺刀而倒下。还有我方的两名大个子兵,推下去一个大石头,最少也砸倒了三四个鬼子。鲍师长和他那装备较好的特务连,恰在此时到达,马上投入战斗,力量倍增,士气大振,战斗达到白热化。敌人尸横山坡,难计其数,但是仍不死心,继续麋集,反复再作一次次的进攻。

    战斗正酣,磨峪湾附近的父老兄弟,自动组织起来担架队,抬我伤员,并烙馍、做汤,还送来成桶的黄酒,真是箪食壶浆,到子弹横飞的清风岭上济我饥军。更使人感动的是,有些胆大的群众,竟置安危于不顾,聚集在山头的隐蔽处,窥见我军将敌人一次次地击退,尸体顺山滚下时,对我军鼓掌助威,使我士气长虹。此种军民精诚团结、共同抗日之表现,令人感叹,亦亘古奇闻!

    这天下午4时多,由于日寇的多次进攻均被击退,伤亡非常惨重,遂抱头鼠窜到大石桥、西岭一带,龟缩整顿,伺机蠢动。

    清风岭阻击战,这场阵地战的硬仗,使日寇震惊丧胆,挫败它们占领战略要地荆紫关,作为跳板,再入侵川陕的罪恶企图。日寇从此困到山区。我军和地方团队不时对其偷袭,使敌人顾此失彼,疲于奔命。其虽然始终觊觎荆紫关,可在清风岭就不能越雷池一步,直到他们无条件投降。

    群众是一架标准的天平。当时淅川群众对抗日有几句歌谣:“六十二师打,新一师看,游击队(地方团队)想打没子弹。”这就是人民群众给六十二师谱写的抗战颂歌!

    当初,淅川人并没把这个装备极差的杂牌军六十二师放在眼里。但清风岭阻击战的胜利,使六十二师和鲍师长的威名大振。阻击战后,清风岭继续做工事固守。师部移驻吴家沟。第二天,荆紫关、寺湾、党岗一带绅民父老,成群结队,高举锦旗、燃放鞭炮、敲锣鼓、吹唢呐,抬着猪肉、羊肉、牛肉、白酒、黄酒,到吴家沟六十二师师部和清风岭前线,慰劳鲍师长及其官兵,共享清风岭战役胜利的欢乐!

    卢良鉴:禹门阻击战

    1941年夏,是抗日战争的第四个年头。在西北战场上,日寇陷我绥远、山西、河南,屯兵黄河东岸,陈兵豫西,紧逼潼关,对我西北重镇西安更是虎视眈眈。

    禹门也叫龙门,在陕西韩城北面,相传因当年大禹治水时在此凿山导流而得名,由此而北直达河套,黄河两岸是削壁千仞,河水湍急,奔腾而下;由此而南直抵风陵渡,河床宽广,淤泥阻塞,无法摆渡,唯独禹门乃是一个得天独厚的渡河点,也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当敌人兵侵雁北之际,我即于此构筑工事,并派兵驻守,以御日寇之西渡。

    当年的西北战场,由胡宗南指挥,他除了用一部分兵力据守黄河西岸与潼关重镇外,还控制着大半部的机动部队。他所属的九十军,是当时摆在韩城宜川一线的机动部队。

    10月的北国,已是北风怒吼,千里雪飘的世界,一天,我们团接到了上级的命令:“禹门口对岸,日寇大军云集,牛皮筏等渡河工具亦集在一起,有西渡黄河企图,九十军所属六十一师的一八三团,立即整装驰援。”

    命令来了,限令于拂晓前到达禹门,执行阻击任务,八连是团的前卫连,当日我是这个连的连长,因为情况紧急,我们轻装出发,路窄坡陡,夜色朦胧都没有难倒士兵们的昂扬斗志,真是马不停蹄,衔枚疾走。行进中,有些士兵轻声在说:“平日里连长经常告诫我们‘敌人是厉害的,大家要有足够的认识,不能掉以轻心,要我们练好本领,随时准备迎击来犯之敌。’现在时机来了,这次我们可要和它较量较量,看看鹿死谁手。”

    经过一夜的强行军,远在五十里外的禹门口在望了,原地驻守部队已进入既设阵地,并向我们通报了当面的敌情。天还没有亮,可突然响起了炮声,呼啸的炮弹划破夜空,似流星般落在我们的阵地上,接着是机枪声,它和炮声交织在一起,弹起了战斗的前奏曲。这一手不出我们所料,乃是敌人的火力侦察,它想靠火力来找我们的炮兵阵地,侦察我们的火力配备和兵力部署,我们的对策是:“全部进入掩体,不准还击,防止暴露火力点和兵力部署情况,前岸哨所,严密监视敌人动态。”

    不多时,炮击稍停,哨所送来情报:“对岸敌人在炮击中已有一部分登上皮筏和小船,后续部队仍继续向前移动,似作渡河。”敌人是狡猾的,它深知河水湍急多礁,夜渡非易,似趁黎明,乘我不备,实行强渡。

    东方露白了,枪炮声突然又起,只见敌人,划皮筏和小船,一字形拉开,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向我前进,企图一哄而上,为之,我们下了命令:“全连进入阵地,听令射击。”半渡,一声令下,枪炮齐鸣。这一下敌人可慌了手脚,没有料到我们竟有这样炽盛的火力,此际,敌人的炮火更凶了,它想凭着火力的优势压倒我们,进行强渡;我们则巧用阵地上的既设工事进行阻击,在河面上展开了激烈的火战,相持半小时许,日军迫于在我军强大火力下进展困难,船只无法靠岸,而我援军又源源而来时,知道强渡决难如愿,拖上几具尸体,在火力掩护下,徐徐后退。

    日军败退了,战斗结束了,清理了一下战场,既设工事虽被摧毁了不少,可士兵伤亡还是寥寥无几。士兵们说:“敌人企图没有得逞,就是我们的胜利。”

    李辑五:坚守黄河四年半所见闻

    “七七”事变起,我在星子特训班任上尉统计员。记得蒋介石于7月8日下午到庐山开会讲话,特训班全体参加,时间不长,讲了几句勉励话,就飞走了。特训班也在同年10月迁湖北江陵。翌年3月18日,星子被炸,蒙受很大灾难。我家祖母与大哥炸死,母受重伤,以后弟又被杀害。此时,芜湖安庆和九江,相继沦陷,欲归不得,国难家仇,深切痛恨,自请参加该班六期学员七队聆训。

    期满后分派二十八师八十二团团部,二十八师此时正在河南信阳罗山抗战,后调陕西潼关休整。我由淞南衡山绕道襄樊到南阳赶上部队。1939年6月16日,十六军率二十八师驻西安城防警备,四个月后,调二十八师做河防工事。大概为便于指挥,将我师属九十军建制。十六军下属有预一、三师和一〇九师。我所知道的预一、三两师是蒋鼎文主陕时编组的。预一师原驻商县,预三师原驻郃县,这时我离二十八师调十六军任政治部科长,不久又调三师七团团部,驻地甘肃正宁县。预三师师长周开勋(云南人),以后换陈鞠旅(广东人,黄埔三期)。到1940年春,预三师调河防一线,驻地郃阳,防地自夏阳渡至韩城禹门口以上师家滩。上面指示任务是应对正面日军,东北方要监视兴县吉县的阎老西,西面要严密封锁洛川猴儿山来往行人和牲口检查。

    1940年8月,有幸奉调成都军校高教班九期学习,军部总务处长谭某(长安人,名字忘了)、一〇九师政治部主任蓝卓才(四川人)和我共三人,时间十个月。班主任是孙元良(黄埔一期),军校教育长是万耀煌。受训期间,记得有一次在同乡胡教官家(九江人,保定一期,名字忘了)除夕酒席上,因我不喝酒,受罚题诗,即席念出:大江东去春复去,故园遥忆路难通。金瓯完整知何日?往事凄凉晓梦中。不合韵律四句,算是免予受罚。酒后围炉聊天,在谈论时局中,大家都认为共产党早在“九一八”前就洞悉民族沦亡的危险,抗日开始不久毛泽东就写下《论持久战》,主张扩大游击战远见卓识。

    1941年6月,受训期满,仍返原部,部队与河防任务未复,比较平静。刘贽先团长(云南人,高教班二期)经常同我每天早晚到各哨所巡察几次。有一次夜间,哨兵发现河面游来油包,立即抓获,上面有个奸商和丝绸布匹、烟土及海洛因毒品多种。到团部后,当即派兵连人带物品一并缴师部处理。还有一次,胡宗南送来两位德国留学生(学军事的)要陈鞠旅师长考校。不久,师长为了试验他们的技能,在韩城驻地用八二迫炮一门,请他们对准禹门口东南高地的日军碉堡试射。他俩用标杆、表尺测准距离、风速后,连发三炮都未击正,不是偏左右,就是偏高。以后陈师长叫来我团迫炮连少尉排长万某(江西南昌人,文盲,名字忘了),他不用表尺标杆,向着目标与炮位两头望了两回,装上药包,把炮弹往炮筒一掷,连发三炮,将碉楼击毁了。两位洋学员感到很尴尬。这说明有理论知识,缺乏实战经验是不行的。

    参加豫西灵宝战役

    1945年4月初旬,日军乘我豫西空隙,入侵灵宝渑池,做垂死挣扎,企图威胁潼关。胡宗南命令第一军的七十八师、十六军的预三师和一〇九师抵抗,预三师为预备部队。有一天(日期忘了)接军部命令:“令预三师七、八两团向阳平关跃进,八团沿铁路,七团由大路人行道进发……”我团驻地代子营,距阳平关90华里。此时我团三个营,实际只有两营兵力,于翌晨2时轻装出发。谁知那路十里加八里,拐弯抹角不算,走到下午5时听老乡说,还有三四十里。天又热,人也饿,十分疲乏,走近一村庄,大家都想找口水喝。谁知一老头赶来摇手对我们说:官长呀!昨晚鬼子在咱村几口井里全下了毒药,吃不得。我们看见这景况,鸡犬不见,十室十空,村旁有三条黄牛前后肉都被割走,倒在路旁,苍蝇趴满,臭味难闻。目睹心伤,大家只有克服,赶路要紧。

    晚7时到达阳明关,整整走了17个钟头。先我到达的八团二营袁营长,在哨地传达周团长讯:要我团到后即向东北方向某村(地名忘了)警戒,两营在附近高地严防待命。在敌情不明、地形不清情况下,紧张仓促中,将村庄四周交通路口堵塞:此刻早有通信排在极端艰苦而又紧迫中接通与师部联络线路。我到村外了解情况,正巧撞上一〇九师戴长贞师长、政治部主任蓝卓才和几个卫士。我问师长到哪儿去?他说:“到你们师部。”我说:“电话刚接通。”他说:“我晓得。”蓝主任问我:“团长在哪里?”我说:“刘团长在团部。”他们没有停住往我师部方向走了。在深夜1时接师长电令:“该团于拂晓前向南陈庄后撤待命。”紧接着二营报来孟营长阵亡。得讯后,大家非常悲痛,又忙于后撤准备。二营拂晓前向南庄撤退,快速掩埋孟营长尸体,并命二连王连长暂代营长职务。到达陈庄时,天还未明,老百姓悉已逃走,晒场上满是来不及脱粒的粮食,牲口见到食料就吃起来,所有官兵也就地倒卧。刘团长和我二人就在大树下坐待天明。到上午9时才接到军部命令:该团急速收复虢略镇,并派兵一连进驻苹果园。我团于同日下午2时抵达虢略镇时,日军早已撤走,但火烧街道余烟未灭,居民此时才陆续回来清理自己家务和消灭火灾。军部于两天后进驻虢略镇并召开一次祝捷大会。真使人感到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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