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刻骨铭心的记忆:老兵讲述8-74·75·78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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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有庆:淞沪江边阻敌八天

    日本军国主义者曾狂言,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中日在甲午战争后,日本军国主义者是中华民族最凶恶的敌人。

    我曾任国民党陆军五十七师一六九旅三三九团三营机三连少尉排长。八一三抗日前夕,全师负责守备杭州湾及沪杭国道兼整训。

    1937年3月部队改为整理师(当时国民党部队分期分批整编),充实武器装备,补充人员,及粮秣弹药(重机枪每连6挺,系金陵兵工厂造,轻机枪每个步兵连9挺,系捷克式,全师官兵换发呢子军服),当时部队天天接到通报淞沪吃紧,部队时时作临战状态。

    8月11日全师集结淞江郊外待命,13日夜兼程跑步增援江边顾家宅防务(系第一师胡宗南部)。接防前后战事异常激烈,官兵前赴后继,士气大振,相持约两个小时,遂将敌人击退。日寇退回江边阵地,日军伤亡惨重,遗尸遍野,来不及运走。原来,日军由兵舰上,在大场南翔、陈行、浏行、顾家宅一带江防分批登陆,我军乘日军立足未稳予以重创。在当时,上海江边是一片开阔地,一望无际,江边停泊日军舰,上空有侦察气球,窥视我方,空中有敌机每批20架,轮番轰炸前后交通线,从早到晚不停侦察。日军舰上有远射程炮,从前到后,从左到右,轮番轰击。在这种劣势情况下,全军将士誓死保卫国土,用人拼、用白刃战拼,对峙一周,与当面日军呈胶着状态。日军白天不敢露面,到黄昏后分批冲锋。我军将士以逸待劳,将日军一一击退。在8月17日晚,日军小股兵力侵入我机枪阵地内,我弹药手以手榴弹及铁锨猛砸日军头部,打昏后杀死陈尸阵地前沿,当场缴获日军步枪3支、刺刀3把、子弹200余粒,在每个尸体中搜出保佑护身符(南无阿弥陀佛及全家照片等)。是役得到师部嘉奖,因此我擢升为中尉排长。

    我军士气高涨,在阵地固守八天,遂转移大场、浏行、蕴藻浜、平浦等处,来回穿插迂回,歼灭日寇侵沪有生力量。这一地区毙敌6000余人,俘敌尉级、大佐以下200多人,炸毁日寇在闸北武器库、弹药库、粮秣补给库四处。在上海市郊,我师官兵抗击日寇坚守三个月,得到国民党统帅嘉奖。

    后接到国民党统帅令,将士挥泪撤出上海,转移后方整训、补充。

    个人认为淞沪抗日战争的指挥与失策:

    一、国民党最高统帅的策略是长期消耗战,以此来消耗敌人有生力量。上海近郊防御工事是一道沟、一道沟地往后撤退,但日寇不是随你摆布的。

    二、在平坦开阔地,双方对峙固守,只能处于被动挨打地位,影响士气。

    三、制空权、制海权掌握在日寇手中,炮火威力大于我方,我军时刻都在敌重炮火力控制下作阵地战,长期固守是失策的。

    范有庆:田家镇要塞炮轰日寇

    我1938年任国民党七十四军五十七师三三九团机枪连上尉连长。我团于湖北蕲春整补后,奉命守备长江武汉田家镇要塞任务,于同年9月接防海军陆战队接防后,原国民党最高统帅部副参谋总长白崇禧前来视察防务,并召集全团官兵讲话,勉以保卫国土是军人天职,冠冕堂皇的话讲了不少。这时天气已冷,白崇禧身穿长袍马褂,而抗战官兵仍着单衣,在当时上下级之间有明显对比,对即将对日作战的士气影响很大。田家镇要塞司令官是一文官,当即撤职,由师部队长兼任(原来没有临战准备)。

    在9月24日,日本侵略军山岳兵团一个联队从湖北蕲春沿山路迂回向田家镇要塞包抄。我前哨部队一个连守备正面迎山,发现敌人后,由观测所通知我炮兵予以迅速轰击。日寇伤亡惨重,四处逃窜。我步兵坚守阵地,严阵以待。黄昏后,日寇果然分批偷袭我前线,官兵以信号弹为记,炮弹、手榴弹、掷弹筒一齐发射。我军居高临下,将敌人控制在山坡稻田埂死角下不敢抬头。转天拂晓前,敌人已撤退山里,是役俘虏敌人少佐及尉级共四人,并搜出侵华武汉地区军事详图一份(因受伤未及运走),敌人死亡约300人,弃尸遍野。我营收缴敌人遗弃重机枪三十节式2挺、轻机枪5挺、步枪约1800支,击落敌机1架。近黄昏时,我已奉命转移。

    胡润身:南京沦陷,抱木板逃生

    “八一三”上海抗战时,我在国民党军五十一师任连长,师长是王耀武,团长是张灵甫。当时我师在罗店地区坚守阵地奋战三个月,我是在火线上受任的第六个连长了。在日寇陆海军优势火力猛攻下,我军击退了日寇每次疯狂进犯,敌我都伤亡惨重,但我士气旺盛,本师阵地固若金汤,给侵略者以沉重的打击。经常在夜间,有上海市及其他各地人民团体、各大中学生、各界人士组成的慰劳队,携带大批慰劳品和慰问信,不顾危险,不怕牺牲,深入前线亲到战壕里来慰劳。有时遇到战斗激烈,他(她)们就参加战斗,搬弹药,抢修工事,抢救伤兵,干得很积极,官兵们深受感动,大大地鼓舞了抗战士气。可惜的是蒋介石消极抗日,又在战略指挥上犯错误,致使上海沦陷。各部队奉令忍痛转移时,在沪宁路上沿线纷纷撤退,秩序很混乱,一路上逃难的难民又多,扶老携幼,更遭到日寇飞机沿途轮番轰炸、扫射。许多城镇、村庄、工厂、学校、桥梁、车船被炸毁,军民被炸死伤很多。在昆山附近,我亲眼看到在死伤的难民中,有一妇女中弹身亡,她的小女孩才一岁多,趴在她怀里嚎哭不止。凄惨情况笔难尽述,凡有血性的中华儿女,对日寇的残暴行为都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决心抗战到底,誓报血海深仇。

    五十一师退到南京,奉令参加南京保卫战,先后在郊区及西门附近,与日寇展开血战。唐生智是保卫南京最高指挥官,他为了表示抗战决心,命令将所有船只都开到江北岸,派兵看管,不准任何部队与个人擅自过江或开往别处。可是在战况极其不利的情况下,唐生智首先跑了。各部队奉令撤离时,未有统一的周密部署,江边又无船只可渡,听人传说原有大小轮船都被宋希濂三十六师带走了,人人都大骂不止。这时南京城里多处起火,多是被日机轰炸,炮击燃烧的,有些也是国民党自行放的火,城里城外一片混乱。当夜我只带有不足两个排,与本队失去联络,在中山北路夹入混乱的人流中。军民混合向挹江门走去,距离城门还有一里多路就走不通了,看见城门地方闪着火光,传来断续的爆炸声。我挤到前面去观察,见挹江门用土包堵实,只留半个门通行,争先出城的人流和车辆互相冲撞,有些士兵被压死在城门洞里,车上汽油流在死伤者身上着火,烧炸了身上的手榴弹与子弹。城洞内危险不能通过,有些士兵破口大骂:“他奶奶个熊,当大官的都怕死,只顾自己逃命,不管当兵的和老百姓死活,平时耍威风,喝兵血,有种的别跑,和我们一块儿跟鬼子拼。”哭骂之声不绝于耳!

    我看时间紧迫,情况危急,就挤上城墙高喊:“同胞们!赶快找绳子上城墙来缒下去。”当即有人找来绳子。我们是用很多绑腿接在一起,缒下城墙。奋力跑到江边一看,到处都挤满了军民,没有一条船可渡,男女老少哭叫连天。人们将下关与江岸附近所有的木料、毛竹、门板、家具等物都搞来捆扎作渡江之用;有的人卸汽车轮胎;有的人绑几根木棍上面架着行军锅,或是架上水缸。凡是可以勉强作为渡江的东西都搞完了。这时江面上激流滚滚,有不少人因渡江木料或家具在浪涛中冲散了,呼喊救命,也有士兵争抢木料发生武斗,惨象不忍卒视。我想三面是敌人一面是长江,这样在江中淹死,不如与日寇死拼了,于是就集合十几人,多搞一些枪弹,占领巷战工事,等日寇来与他死拼了。可是到天亮了也未见到鬼子,这时我连士兵都各自想办法过江。有两个班长(四川人,名字想不起了)在江边泥沙发现一条大跳板,约有七米长,我们三人分前中后坐在跳板上,用大圆锹当桨向江北岸划去。当时江上风平浪静,我们下半身坐在水中,由于精神紧张也就不知寒冷了。回头看见南京上空浓烟滚滚,日机轰炸与枪炮声断断续续,料定未及撤出的军民必遭日寇的残杀和蹂躏,想到此心情很沉重,乃是我们军人的莫大耻辱!这时有几架日机飞在江上低空扫射,又有日本兵舰驶来往返冲击掀起巨浪,我们险些被掀翻在江中,看见有不少人被射死在江中。这样的血海深仇,我永记在心头。

    我们下午4时许才划到北岸,但因江水流速大顺水漂下,离开浦口约20多里的地方靠岸。这一带都是大芦苇林,我们上岸后进入芦苇林掩蔽,里面有不少过江来的军民。这时起了风感到身上很冷,有人烧火烤衣裤暴露了目标,日机飞来低空侦察,扫射轰炸,燃烧弹炸着了芦苇林。风大火猛,有些人逃不出火圈,被烧死在里面。

    我们向滁州方向走。路上有各部队的散兵,三五成群,神情沮丧,狼狈不堪。我沿途收容有百余人。到达滁州附近又遭八架日机轰炸,少有伤亡。警报过后在车站下边,找到了军长俞济时、师长王耀武,才归还部队。这就是我们在南京沦陷时,抱木板过江的惨痛的回忆。

    刘有法:保卫南昌外围,阻敌于高奉

    卢沟桥的炮声,激起了中华各族人民大团结,同仇敌忾,奋起抗日救国的洪流。我们青年学生,热血沸腾,在“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号召下,唯有投笔从戎,才能一展报国之志。我随救国学生宣传队,从杭州出发,进入武汉后,即奋勇结伴,投考中央军校十五期学生总队。为实现振兴中华、保卫祖国、不容日寇侵犯之心愿,经过艰苦严格的军事教育训练后,参加了神圣的抵御外侮的抗日战争。

    我们提前毕业后,志愿报名投奔抗日前线,参加了保卫南昌外围之线高安奉新地区的对敌战斗。我们军校同学20余人,分发陆军第七十四军五十八师任职。当时军长是俞济时,后由王耀武任军长;师长是冯圣法,后由陈式正接任。分配到步兵第一七二团的同学只有三人,在团长陈东夫的指示下,成立军士队,调集全团军士,利用战斗间隙,分批培训,以增强战斗能力,培养杀敌志气;同时我们也下到连队,与士兵同生活共甘苦,建立了感情,熟悉了班排的战斗力量,为将来指挥调遣打下了良好基础。我们曾得到军师长的校阅和奖励,鼓舞了士气,激发了军威。

    在高奉地区虬岭之役战斗中,日寇凭借优势的现代化武器和装备,还配合空军,出动坦克,使用惨无人道的窒息性毒气,大举侵犯。我军以高度的爱国热情和杀敌志气同决心,严阵以待,发觉敌情,即不分昼夜,越过高山峻岭、荒野丛林,急行军奔赴前线,投入杀敌战斗。虬岭之战,日寇配合强大猛烈的狂轰滥炸,发起十数次的凶猛进攻。我军以大无畏精神,不怕敌人掷弹筒弹、重机枪弹在身边飞过,用手榴弹、拼刺刀,前仆后继,与敌人展开了白刃争夺战,击退了敌军,敌尸累累。虽我军伤亡很大,血洒疆场,保卫了虬岭制高点,日寇不能得逞。(虬岭是历史上兵家必争之地,也是辫子军张勋的故乡。)

    1939年4月,日军攻占了祥符观,袭击了朱婆大坵。当时我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时在敌前指挥被包围。我一七二团奉命突围,以强行军突破敌阵,用手榴弹炸毁敌严密设立在各要道上的碉堡,又击毁隐藏在屋顶上、树林中敌人的火力点。经过激烈的巷战,全歼了入侵日军。此役我团一位连长及战士十数人,在枪林弹雨中为国捐躯,但为军部解了围,并缴获日军战马五匹及步机枪和弹药很多。在清理战场时发现敌尸和死马不少。

    同年9月间,在陈家冈之役中,日寇向我团二营阵地猛攻,疯狂地用炮、机步枪滥轰乱射,妄图冲上阵地来。待敌接近,我们以轻重机枪火力猛射,并以手榴弹掷向敌群。敌毙众多不支而溃退,弃尸于我阵前。我即将敌尸拖回阵地来。敌又发起进攻,要抬回遗尸,但又被击退;敌在夜间又以探照灯照明寻找敌尸。这样反复与日寇争夺了六次之多。一昼夜之激烈争夺战斗,我仍保卫了阵地,并前后拖回敌尸十八具之多。在敌尸军衣中都有保命的护身符等物件,也证实敌军士曹被迫参战和厌战的心理,祈祷鬼神保佑活命。我英勇指挥杀敌的二营营长顾凯(黄埔七期毕业)和冲入敌阵、手持轻机枪向敌人扫射的侦察排长王纪和以及战士数人,在激烈的冲杀战斗中光荣牺牲。

    1940年初秋,雷雨交加之夜,突奉命接守第五十一师在西山雷王殿之阵地,迅作部署后,同三排长率领全连轻机枪组战士们,跑步前往,披荆斩棘,迅捷冲上海拔千米之高山,设置监视哨所,配备了交叉纵深的火力网。夜12时前,全连进入了阵地接防,与敌军相距仅300余米,对据守在万寿宫之敌军,严阵以待。白天,敌军炮轰枪击不休,虚张声势,而龟缩阵中,我们常利用炮停枪息之机,以日语喊话,瓦解敌斗志;但到夜晚,敌怕我军去偷袭,在前沿阵地设置坚固的障碍物,还筑有陷阱坑道,并配以训练有素的警犬和猴子,守候并报警。为此,我们利用夜晚,派出狙击手,去侦察并潜入隐蔽,伺机捕杀犬猴,以扰敌阵,使敌不安而整夜鸣枪轰炮,损耗弹药。日寇如处于风声鹤唳之境。我连处境也很困难,白天酷热而夜晚又寒冷,情况紧急时,连开水伙食也送不上来,但仍斗志昂扬,坚守阵地月余,迫使日寇不敢越雷池一步。

    1941年5月间的一天下午,在沙古岭战斗中,日寇又出动了大批空军,进行了轰炸及低空扫射,同时敌山炮、榴弹炮等重武器,向我猛烈轰射,又施放了毒气,继之,又在坦克掩护下,敌步兵向我阵地前蠢动,摆开全面进攻之势。阵地上全被“嗖嗖”的子弹声、“哐哐”的火炮声所笼罩。我团严阵以待,伺机还击,并作对空射击,迫敌机不敢低飞扫射,坚守了阵地。一直战斗到天黑,敌才停止了攻击,阵地上也安静了下来,但我营仍做好战斗补充和准备还击。

    后经侦察获知,日寇以佯攻来掩护敌撤移阵地,我营奉命向牛洲之敌进行威力搜索。即命我连为尖兵连,搜索前进。我连一直通过敌前哨阵地,进入到敌联队后方阵地时,才被发觉,与据守之敌开始激战。日军以猛烈炮火封锁我进出之线,并派出敌军,抄袭我后方,截我退路。在这紧急情况下,急向营部报告敌情动态,明确了敌主力阵地位置,完成搜索任务,迅即撤离敌境。为引诱敌炮火机枪轰击以转移射击方向,即命二排长迅速进入隐蔽地区。在其猛烈射击之瞬间,一、三排迅速通过封锁地带,即占领制高点,向敌阵猛烈还击,掩护二排撤出。之后各排又占领有利阵地猛射,声东击西,反复利用地形依托,协作支援,迷惑了敌军,同时取得营火力的支持,迫敌不敢前来阻击。当我连返回原阵地时,二排长徐景行(黄埔军校十七期同学)对敌战斗中阵亡,光荣殉国,当时年仅21岁的小青年;五位战士负伤;我也被战士发觉绑腿布已被鲜血染红,在激烈的运动中,流血不止,遂送师野战医院急救。我右腿膝盖前大骨被敌弹穿破,大骨已击碎,也负了重伤,惜将暂离火线。

    在吉安后方医院疗伤时,我才知营机枪连长楼同学也负了重伤,他的右臂整个被截除。我们为抗日英勇杀敌,贡献了力量,而流血尽责致残矣!我幸蒙新加坡华侨战地工作医疗队的精心医治,用石膏上了夹板,固封了大腿骨,只能借助拐杖行走。经过半年余的医疗,完全恢复,获得痊愈,我衷心感激新加坡华侨医疗队治病救人的高尚医德,保全了我的右腿未残。

    出院后,我还荣获了战斗荣誉奖状,调往陆军暂编第九军,重返浙东前线,继续抗日战斗,誓向日寇讨还血债,尽保家卫国的职责。

    吴马:锋镝余生话往事——南京逃生记

    在八年抗战中,我先后参加了11次战役,其中南京逃生,毕生不忘,现概述如下:

    1937年,“八一三”揭开了淞沪抗战序幕。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成立第七十四军,以俞济时为军长(此人后任蒋介石侍从室主任),辖第五十一师王耀武、第五十八师冯圣法,这两个师都是黄埔系,防守罗店两个多月。淞沪撤退后,第七十四军调南京,归卫戍总司令唐生智指挥,为保卫南京部队之一。

    第七十四军以长行军的姿态,赶到南京,匆忙地在京郊上方镇亘中华门之线,构筑工事,约略形成,即发生战斗。苦战五日,第五十一师三〇二团团长程智、营长胡豪等,相继阵亡,全军伤亡颇重。卫戍总司令唐生智,始则大言不惭地与城共存亡,继则一走了之。

    当时,我任五十一师少校参谋,主管后勤、人事业务,因押运被服,在镇江车站为日机炸伤右手,离开部队,住在鼓棂附近的留守处。12月10日,日军已兵临城下,12月11日,市面一片混乱,留守处官兵四散。我因负伤,举目无亲,徘徊留守处门口,无所适从。在下午3时许,师长王耀武乘吉普车来了,只带一名副官,向我略问留守处情况后,便叫上车同走。行至中山北路,马路再宽,也为人、马、车辆所堵塞。于是弃车步行,至挹江门(只开一个门),人挤人,人推人,稍不小心,便会跌落门洞中,下面软绵绵的,是踩死的人和马。好不容易出得城来,已与师长失去联络,没奈何走到冒烟的趸船上,已站满了人。船离岸丈许,大家都在望船兴叹。一个人孤零零地不知如何是好,蓦然碰见师部输送连连长张金宝,说不出的高兴。他向我上下打量一番后讲:“我送你上船。”“怎样送法?”“你先把棉帽平套翻下来,保护面部,我再用绑腿布把你稍为捆一下,甩上船去。”“行吗?”“万无一失。”语气很坚决。在这个时候,我别无选择,只好唯命是从,说时迟,那时快,他已将我这小个子高高举起,当我还来不及考虑时,只觉得身子飘荡了一下,人已甩到甲板上了。接着,他纵身一跃,也上了船。原来他这个山东大汉,早年学过武术,今天使用上了。

    这时,有许多人也学着跳,结果是上船的少,落水的多。张连长和我蹲在一个死角,避免拥挤。后来,轮船靠了趸船,大批人一拥而上,有踩伤的,落水的,叫嚷了一阵子才开船。船到江北岸,停泊在芦苇地边沿,没有码头。我下船后,一脚踩在泥里,怎样也不得动。又是张连长,走过来一手将我拽起,告以就地滚,才能上岸。如法炮制,果然上了岸。我南望紫金山上,火光烛天,城里也是到处起火,枪声不断。这时,我伤口隐隐作痛,身上冷,肚里饿,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沿着铁路向北走。忽然,脚踢到一个东西上,脚趾发麻,用手电筒一照,却是一个大红薯,稀稀的有好几只。真是喜出望外,我拿到路旁小溪中洗了一下,顾不得削皮,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吃,那味道可真美啊。吃完红薯,脚也有劲了,慢步行进,天明到乌衣,找到收容站,心里落了实。人,是离不开群的,我想。

    随后,部队到开封,全师仅3000余人,稍事休息,南调湖北荆(州)沙(市)一带整补。从此,不断有人归队,每个人都大谈分别后遭遇,内以赵副官的情况较突出。他是南京人,住在吉兆营,当部队撤到煤炭港候船过江时,他利用空隙,请假回家向父母告别。当他回到江边时,部队已走了,没奈何再回到家里,心想住在自己家里,该不会出事吧?过了一天,汉奸和日军来查户口,有无隐藏军人和武器。又过了两天,来了四个日本兵,先将三家住户人口集中,再分男女,各关一室。两个守门,两个入室强奸。邻居少妇小玲,稍事抗拒,先用刺刀插入生殖器,再用战刀穿胸杀死,只听到两声惨叫。他当时捏着拳头,被父亲用脚踢了一下。往后几天,前邻后舍,惨叫之声不绝,他再也无法待下去,化装卖香烟的小贩混出城来。

    胡润身:我在豫东战役的回忆

    1938年春,王耀武部五十一师驻湖北荆门县补充整训,战斗力更强了。5月初,部队奉令出发,到达汉口近郊停止休息,然后整齐队伍行进在汉口市区大马路上,他们高唱威武雄壮的抗战歌曲:《枪口对外》《大刀进行曲》《牺牲已到最后关头》等。马路两边万人夹道欢迎,楼窗口都挤满了人,民心士气极为旺盛。

    部队在孝感县附近集结待命,几天后乘火车开赴前方参加豫东战役,在兰封之线与日寇土肥原部展开血战。该敌为机械化快速部队,有几百辆装甲车和坦克,炮火十分猛烈;几十架日机从早到晚不间断轮番轰炸、扫射、侦察,我军官兵士气极为旺盛,奋勇冲杀,战况惨烈,双方伤亡都很大。我师吉鸿如团长身先士卒,亲到第一线督战,身负几处重伤,壮烈牺牲。

    日寇土肥原师团渡过黄河,企图侵占兰封之线,截断陇海铁路,向东包围徐州,对西阻止我东进兵团,威胁我开封、郑州。但是日军孤军深入,后方补给线太长又不安全,而弹药与汽油消耗太多,加上连日大雨,地土泥烂,车辆行驶困难,陷于泥淖,处处被动,最后败退到三义砦龟伏固守,等待援军,被我层层包围。

    激战多日,双方伤亡惨重,我们未攻进去,敌寇也冲不出来,成胶着状态。敌人全靠日机空投补充,有不少军用物资都落入我军手中。在抢夺空投物品时,互相拼刺。从日俘口中得知,敌人的炮弹、汽油没有了,枪弹也很少了,尤其是吃粮很困难,砦内的驴马都杀吃了,军心恐慌。

    根据敌人这种狼狈情况,我师军心大振,斗志更旺,决心奋勇拼杀,全歼固守之敌,活捉土肥原。有些轻伤号得知此情况也不下战线,决心继续杀敌。这时师长王耀武又重新作攻击部署,我连选为中间突击队,官兵同仇敌忾,人人奋勇,准备午夜再向敌袭击。不料就在这时,忽然奉命连夜紧急撤退。

    部队日夜兼程转进,到达许昌后,才得知这次围攻三义砦,自动放弃即将胜利的机会,日夜不停紧急撤退,乃是国民党最高指挥部下令炸开黄河大坝,放水淹日军。但结果日寇未受多大损失,却给黄泛区人民造成了倾家荡产,流离失所,无处安身,惨不可言的沉重灾难。

    蔡轶伦:奇袭王家坂纪实

    1942年7月重庆各大报曾用显著标题报道王家坂战斗,这是国民党军队在浙赣战役中取得的一次重大胜利。奇袭王家坂是由国民党七十四军五十一师一五三团担任战斗任务的。当时,我任这个团中校副团长,事隔40余年,回忆所及,仅能记述概况。

    一、奇袭王家坂前战场形势

    国民党军队在浙赣战役前曾集中了大量兵力,其中主力部队有七十四军王耀武部,二十六军丁治磐部,四十九军王铁汉部以及其他部队。当时,七十四军驻扎在湖南衡山整训。1942年4月部队奉命出发,经过近一个月长途行军,于5月初到达浙江前线。上级指挥部判断日军发动这次进攻,其作战目标可能要打通浙赣铁路。国民党军队在浙赣铁路沿线正面,仅配置少量部队,逐步抵抗,诱敌深入,而把主力部队配置在铁路线两侧山地,相机待命出击,予日军以有力打击。由于日军采取有限攻势,其主力部队攻占金华后,即停止前进,所以配置在浙赣路金华、龙游南侧山地的七十四军实际上没有与日军发生重大战斗。7月间,敌我双方处在相持状态,浙赣战役已接近尾声。当时,七十四军五十一师师部接到侦察员报告,金华、龙游之间南侧王家坂村驻有一部日军。这个村约有二三百户居民,当地居民均已逃离。村里经常有日军乘马官兵进出。师长李天霞判断村内可能为日军联队部或一个大队,当即请示军部后,命令一五三团团长王梦庚对王家坂日军进行一次袭击。

    二、奇袭王家坂的经过

    团长王梦庚接到命令后,查看地图发现王家坂东南两侧三四百米处即为山地,为步机枪有效射程。7月22日傍晚,团长王梦庚率领步兵营长、迫击炮连长、机枪连长实地侦察,发现日军除了村头有哨兵外,并无工事及其他防御设施。当即选择了迫击炮、重机枪和步兵阵地,标定了位置,并测定距离;为了防止日军到处流窜,并在王家坂附近山地要路口设置火力点。当晚午夜,各部队先后进入阵地。23日天刚破晓,步机枪、迫击炮同时向村内猛烈射击。这时日军闻枪声后仓皇起床,狂吼乱叫,四处逃窜,有的连军衣都没有穿,有的盲目射击。我军持续射击约30分钟,全部转移到山区内安全地带。这次奇袭,日军有较大伤亡,我军无一人伤亡。

    奇袭王家坂国民党之所以宣传为一次重大胜利,是由于打破了在浙赣战役中国民党军队被动挨打局面,主动袭击,打击了日军嚣张气焰,予日军以有力的打击,使日军知道在山区内还有国民党大部队。此后,日军把部队龟缩在浙赣铁路沿线主要城镇,其小部队也不敢深入山区进行骚扰破坏活动。在国民党军队中,不少中级军官曾在国共两党合作创办的西南游击干部训练班接受游击战术教育,他们回部队后,开展游击战训练。通过这次奇袭,各级军官更加深信游击战配合正规战是出奇制胜、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有效作战方法。七十四军于9月间仍返回湖南衡山整训,成为国民党的战略机动部队。

    李春祺:我经历的四大会战

    我姓李,名春祺,又名杏杰,国民党军六分校十八期学生第三总队毕业,曾任国民党军七十四军五十一师一五一团少中尉排长到上尉连长、代团附等。在抗日期间曾参加鄂西会战(1942)、湘西常桃会战(1942)、长衡会战(1943)、湘西龙潭会战(1945)等四大战役。

    兹将本人参加各战役经过略述于后:

    1.鄂西会战——1942年日寇进犯沙市宜昌一带,并以一部(约五个联队)助攻常德,先占湖北公安,后占澧县,向常德进犯。我军受命由湖南衡山驻地出发直向常德、澧县进发时,敌闻我军声势浩大,向后退却。我军直向其追击至衡阳市以东文公山附近山地,敌人依山地构筑防御工事以防我军进攻,我军为驰援鄂西友军即令我师向盘踞文公山以东山地之敌进攻。师即命令我团为主攻,团即以我营(第二营)为主攻。按计划凌晨1时开始夜间攻击,因兵力分散难于集结,至3时始能前进,营以四、六两连为攻击连(第一线),五连为预备队(当时我在第五连任三排排长职),在四、六连中间后200米跟进战斗。不到两个钟头第一线部队伤亡过半,我连(五连)即向左翼增援。此时敌人已知我方伤亡重大即向我反扑,我方已夺下山头尽为敌人所占,另又被敌占山头二处。早上7时我鼻部负伤,尚能继续作战并坚持下去。连长身先士卒,亲临火线指挥,率领全连官兵(约40余人)向敌猛攻,将丢了的两个山头夺回来。此时连长已负伤,第一排长负重伤,排附阵亡,班长负重伤。因敌向我反攻,晚上12时文公山放弃,翌日我军派五十七师由左翼夺回文公山,并一举攻占公安县,切断鄂西敌人之后路,致敌不敢再深入。

    我军占领公安后即移防给友军,至桃源附近,整训团驻桃源泥窝潭。我以伤势恶化饮食不便乃请上级批准住院疗养,住桃源郑家驿后方医院一个月,伤愈归队,在三营七连二排排长职。

    2.湘西常桃会战——1942年冬,部队刚整训结束(新兵教育四个月),日寇又调动兵力约两个师团向我常桃一带进攻,企图夺取沅陵第六战区司令部所在地。我军(七十四军,军长施中诚)受令据守常桃一带,军遂以五十七师(师长于城义)死守常德,主力在外线与日寇周旋。当时我在第七连第二排任排长。部队与敌激战方酣之际,我方友军(第四军)从长沙赶来增援,日寇方循原路潜逃,常德遂无恙。然城内和附近多处变成焦土。战后部队仍于原驻地泥窝潭整训。1943年春节后,我营仍驻常德东门外甘露寺,我连则驻陈家大屋(距城约1公里),构筑半永久工事。

    这次作战多是以营为单位,以连的很少,虽然有时当尖兵或排哨,然从未与敌遭遇。

    3.长衡会战——1943年春,日寇由岳阳以海军先行佯攻常德外围据点,我军被迫在常德布防敌人,敌继以主力在粤汉公路以东地区展开向长沙挺进。因守军(第四军)不力,长沙即告沦陷,待湘潭告急时,我军方奉令赴衡阳增援。部队至衡阳以西地区五里地待命时,衡阳最高点日暮山已为敌所占。守城部队系第十军方先觉部队,勇敢坚强沉着善战,敌人先后发动几次猛攻尚无法攻破。闻不日我友军四十五军(广西部队)向据守日暮山之敌攻击并配有坦克车掩护,制空权已属于我,届时我军排长以上干部须前往参观日暮山。但守敌沉着应战,50米以内才开始射击,故我方伤亡很重。未几日日寇增援,反攻部队节节后退,亦向湘西宝庆后撤,至此衡阳遂被包围,七旬后无外援而告失守。

    部队(我团)驻龙从桥整训,我被调特务排任中尉排长,奉命配属十九师至衡山附近打游击,半月后活捉日寇数名士兵,方知敌人番号。完成任务遂归还编制,仍驻龙从桥整训。

    4.湘西龙潭会战——1945年春,日寇约一个师团欲窥芷江空军堡垒基地,我军奉令在龙潭以东山地一带布防,初期防御,半月后转守为攻。当时我已调任二营部中尉作战副官,继而调任四连中尉连附。在营部期间因营指挥所与第一线部队(五、六连)失联络(线路被切断),本人奉营长令单独迂回前往六连防地,待联络上再去寻找五连。任务完成后调四连服务。在四连期间,我奉令向当面之敌出击,连长即令我率领第一排,在我轻重机枪小炮掩护之下向当面左侧之敌进攻。敌见势不佳乃狼狈向后逃窜,我奋不顾身先占领阵地,并在战死之敌人军士身上搜获手表一枚、日钞数元、钢笔一支。在此之际,因疏于隐蔽致右大腿中弹,用纱布包扎,一星期痊愈。

    计此次作战历时24日,直至日寇退守宝庆。我军奉令就地在泥窝潭整训,我亦被派往洪江接新兵回团。后调机三连任中尉排长,未二月调一连任中尉排长。未几日,日寇宣布无条件投降,并在芷江签字。

    刘广基:一个军医所见的赣北张古山激战和湘西雪峰山会战

    1938年,日本侵略军为达到速战速决的战略目的,在长江下游攻下马当要塞、湖口、九江之后,迅速以优势兵力沿南浔铁路南下,企图一举攻下南昌,再迂回略取武汉。当时我所在的国民党军第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时)第五十一师(师长王耀武)第一五三旅(旅长张灵甫)第三〇五团(团长唐生海)第一营(营长胡雄),由鄱阳湖岸星子县防地经德安撤到南浔路左侧张右山长岭一线,阻击敌人南下。部队集结占领阵地后,与南下的敌人先头部队遭遇。部队下达命令,第三〇五团第一、三两营为主攻部队,第二营为团预备队。我当时是第一营的军医。部队(哪月哪天记不清)当天拂晓前进入攻击阵地,我的战地绷带所就设在距攻击阵地约一华里远的一个小山沟里。绷带所除我外,还有一个看护班长(刘文寿)、两个看护兵(魏宪升、薛世祯)。团卫队(队长侯志尚)的担架排班随第一线部队在救护地抢救运送伤兵。

    部队在天将拂晓时即发起攻击战斗,密集枪声、手榴弹爆炸声、炮声隆隆轰响,敌人飞机在我阵地上空轮番侦察轰炸,战斗非常激烈,伤兵陆续抬下来。打到上午9时许,枪炮声渐转沉寂。这时在下来的伤兵中见到第一营营长胡雄右手腕部负伤,经包扎后转送师野战医院。得知该营第一连连长(胡邦杰)以下三个排长全部阵亡,全连士兵只下来10多个伤兵其余全部壮烈牺牲;第二连连长(徐胖子)以下两个排长阵亡,一个排长负伤,士兵负伤下来的不到10个人,亦大部牺牲;第三连(连长马治静)是营的预备队,没有直接参加战斗,只有几个士兵被炸伤;重机枪连分配支援各步兵连,没有伤亡。第三营营长(王之韩)阵亡,第九连第十连亦为主攻部队,连排长大部阵亡,士兵也大部牺牲,只有20多个伤兵下来,没有负伤继续坚持战斗的只有约一个排的兵力。团长(唐生海)负伤(轻伤未下),副团长(余清河)阵亡。这一仗打得很惨,很激烈,敌人的伤亡亦很重,被我军压下去后没有再发动进攻。在清扫战场时发现敌人尸体留在阵地上没有抢运走的有数十具,被服装具遗弃很多,前线部队还给了我一件黄呢大衣。战斗的当天下午3时许第三〇五团经过整理后把一、三两营所剩下的官兵一律编到第二营(营长陈传钧),作为一个加强营继续坚持战斗。这时我带着看护士兵及器材和第三营的军医(刘炳麟)回到团卫生队工作。

    由于南浔路正面及长江方面我军未能把敌人阻住,再加上整个保卫武汉战略上战斗上的失利,第七十四军第五十一师奉命不得不沿公路经柘林、白槎、张公渡向后撤退转移。部队到江西万载稍事整顿继续向湖南开拔,于长沙大火前夕抵达长沙郊区。当晚,看到长沙城区大火烈焰腾空高达数丈,半边天都成了火海,后来才知道是为了阻止敌人进攻长沙搞的焦土政策。大火后第七十四军即驻防长沙,当时第五十一师第三〇五团驻在长沙北大马路整训。这期间听说张古山长岭战役我军打得很激烈很勇敢,争取了时间,战略意义很大,敌人伤亡亦很重,而且阻止并打乱了敌人向大武汉包围进攻,使我军能有一定时间重新对部队作新的部署。由于这一仗打得好打得猛,打击了敌人的疯狂气焰。作家田汉先生给第五十一师写了师歌,歌颂这一闻名战役,我当时觉得很光荣。第五十一师在训练时或列队行进时都经常唱这支歌,一直到抗战胜利时还经常在唱。歌词由于时间已过40多年记不清了。

    湘西雪峰山会战龙潭战役是抗日战争胜利前夕一次时间比较长、战斗比较激烈的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战役,它粉碎了敌人向西进犯芷江的企图,使整个湘西南战场由劣势转为优势。1945年初原国民党第七十四军(军长施中诚)第五十一师(师长周志道)辖三个团第一五一团(团长王奎昌)、第一五二团(团长侯恺棠)、第一五三团(团长王梦庚)驻防在武岗、石下江、黄桥铺一带,前沿阵地与敌人在邵阳以西桃花坪一带相对峙,这时我刚由师军医处二等军医正医务科长调任师卫生大队卫生排(即原师卫生队)排长。敌人为了作最后的垂死挣扎,在整个湘西雪峰山一线倾全力进犯,妄想一举突破雪峰山天堑进占芷江,第七十四军即开始西移占领阵地,第五十一师向公路以北移动,在溆浦县龙潭东南地区占领阵地,翌晨即与正面西进之敌发生遭遇战。敌人没有料到遇到战斗力比较坚强的部队,多次冲击未能前进,被阻止在龙潭东南地区。敌人因受太平洋战场影响,空军很少,白天因我军有了中美空军混合大队飞机由芷江起飞支援,敌人不敢大胆进犯,多在晚间频繁活动,企图突破我军防御。日里我军在空军支援下出击敌人,打得敌人不敢抬头,但敌人防守坚强不退一步,互相拉锯战斗,打得非常激烈。我的师卫生队就设在龙潭街北头,每天收容转运负伤官兵多达100多人,战斗相持20多天,敌人始终被我军压缩在原阵地上未能越雷池一步。最后,敌人败退到原发动进犯前的地带。由于我军行动迟缓,情报不灵,在敌人逃跑时未能大量围歼敌人,仅俘虏了3名敌人。惜我当时在处理伤亡救护工作,未能亲眼看到,深感遗憾。战役结束后,我被调为师野战医院二等军医院长。

    1945年5月以后,敌人在太平洋战场连续遭到失败,在我国敌后战场被我八路军、新四军打得龟缩不敢出来,屡吃败仗,不得不在各战场收缩兵力,采取守势,最后全面失败无条件投降。1945年9月,第七十四军除第五十七师由芷江机场空运南京,接受日军投降外,第五十一师、第五十八师相继接受衡阳日军投降后经长沙、岳阳,由武汉乘船到达南京受降,后即在南京驻防。

    由于我是一个医务人员,对当时第七十四军全军的战斗详细情况和友军的战斗情况不清楚,只能把我亲身参加的主要战役的局部情况及伤员救护情况回忆写出来,谨供参考。

    郑振声:回忆防守南津关

    1941年11月,我从中央军校第十七期毕业后,被分配到第五战区(战区司令李宗仁),所属第三十一集团军(集团军司令周喦,浙江嵊县人)第七十五军(军长柳际明,浙江温州人)第四预备师(师长傅正模,湖南人)第十二团(团长裴邦彦,湖南人)重机枪第三连任少尉排长。我军所属第六师、第十三师、第四预备师防守湖北宜昌长江北岸南津关一带,阻止日军妄图突破长江三峡进犯四川。日我两军对峙,我军布防构筑防御工事。日军侵占宜昌市后,又占据宜昌外围南津关以南高地。此时,我军与日军阵地相距仅几百米,我们用望远镜观察,日军行动历历在目,夜间前沿哨兵连日军的谈话声都能听到。日军深感我军阵地防守严密,又因兵力不足,一时不敢轻易进犯,就想出一种狡猾伎俩:在阵地外围铁丝网上系上铜铃,又训练一批狼狗、猢狲在铁丝网内守卫。我军夜间偷袭,碰上铁丝网铜铃作响,战壕内狼狗狂吠,探照灯照亮得如同白昼,敌机枪齐向狗吠方向扫射。日军黑夜向我军阵地摸营时,牵着猢狲,由于猢狲身体轻小,超越障碍容易。猢狲手拿绳圈偷偷地朝我哨所摸来,我哨兵如一不小心,头颈被绳索套住,日军拿着绳头拖着而去。

    由此,步兵第一连有位班长名张震东,想出个办法:做了几只馒头,用毒药(土名三桃粉)做馅子,并带上几颗手榴弹、铁丝钳等,乘黑夜摸至敌阵地前,先把馒头抛进铁丝网内,狼狗见有馒头跑来争食。过了一会儿,张班长用铁丝钳将铁丝网剪开了一个缺口,并没有听到狗吠声,知道狼狗已中毒死去。他从缺口爬行而入,顺着战壕找到日军掩蔽部,见鬼子在里面睡觉,张班长拉开手榴弹向里面一掷,轰隆一声巨响,掩蔽部内的几名日军被炸死了。这时,即听到后面阵地上的日军哇哇乱叫,敌人打开了探照灯,敌机枪亦猛烈扫射。张班长摸着老路早已安返阵地。

    我与日军双方相持,日军未能攻占我阵地,进犯三峡。1942年下半年,日军湘鄂地区战事失利,为牵制我军兵力,连日炮击我军阵地,向我团正面发起疯狂进攻。我团以重机枪配合步兵与炮兵协作,狠狠还击敌人。有时,日军用一个大队的兵力猛冲,都被我火力压住,日军伤亡重大,被打得落花流水。我军战士斗志昂扬,爱国主义精神高涨,义勇军进行曲此起彼落,阵地固若金汤。至后日军又借空中优势,宜昌市内日机成批不断起飞,向我军阵地纵深搜索,滥施轰炸。此时,我军给养补给也越来越困难,防守部队副食品不能按时供应。士兵只好在阵地附近旷野挖掘野菜充饥,有时拿烧饭米汤放上一些盐下肚,脚上穿的是自编的草鞋。官兵生活十分艰苦。日军又不时用迫击炮向我阵地炮击,我军居住在草棚中,又连遭敌燃烧弹轰击,军中常有伤亡。但大家为了抗击日寇,毫无怨言,决不后退。日军让汪伪人员用话筒朝我军阵地喊话,又把一条条香烟抛向我军阵地,妄想诱使我军士兵向日投降,瓦解我军阵地。我全军官兵坚定抗战必胜信念,识破日军鬼蜮伎俩,同仇敌忾,无一人投敌,使敌人诡计落空。到1943年12月,我奉命去后方接领新兵。此时,我军阵地仍防守未失,使日军进犯四川难以得逞。至后我从同学中打听,敌我双方相持一直到抗战胜利结束。事实证明,所谓“皇军不可战胜”全属鬼话。

    罗耕南:新兵立奇功

    1940年春天,我们刚参加长沙三次会战后,奉命调回江西、修水一线。当时我们最前线在白水道岩隘、球场、九宫山以南一带,作战部队是三十集团军七十八军和七十二军新编十六、三十四师,当时在我们面前的是日军第五师团,我七十二军正面敌人是日军第十二旅团,另配备有一七七师团之一部。该师团是日军当中的佼佼者,在1938年可算得步炮协同,比较有战斗力。但从长沙东屯渡退出后,经黄花市、捞刀河而往浏阳、醴陵、修水,该师即被动挨打,伤亡特别惨重,士气颓丧,已成再衰三竭之状态。在我军追击中,该敌处处被动,狼狈不堪。

    我们在武宁休整了三天,又向白水开进,出武宁县城东门,经过观音岩向东行,傍山斜路,尽是风化层,隐雾特别多,稍不小心,人马即坠入河中。沿途层峦耸翠,悬岩峭壁,树老石悬,峡谷极窄,走了整整一天,第二天一走到平原,不见人烟,田间早已荒芜,无人耕种,偶见一些房屋,残垣破壁,门楣坵墟,十室九空,哀鸿遍野,早已路断人稀。据本地老人讲,日军去年占领白水河,残杀人民,我连士兵无不义愤填膺。

    白水河是一个古老乡镇,只有三四十家铺面的小场,在群山环抱之中,南山道岩隘到九宫山,比迤麒麟峰,西到赣北修(水)武(宁)公路,东南岸白水河滩地,亘白河过河是一群浅水丘陵,远处还隐约可见一些集团房屋。附近几十里路,望去有一个维持会设在这段地带,日军常年出没,架设有电话线,山下有小公路可通球场。地形既隐蔽又开阔,尽是芭茅卵石河滩地带。据当地老乡说:此地是历来军事上必争的要地。

    当地下午3点接到汽车连团长的文字命令,我立即到前线下达步哨守则:①正前方对河岸,集团房屋有敌人2000余人,附炮30余门,今晚有向我军进攻模样,我团在此占领阵地,有拒止该敌前进之目的,连为第一线,在此占领阵地。左边本军高营,右边友军为七连。②步哨守则一不中断监视敌人,二枪不离手,三无命令不得坐卧,四不准吸烟草,五遇可疑情况连问三声不答,立即开枪射击。我叫王狗娃子复诵,王狗娃子是今天到前线来的新兵,才20岁,是农民。他说:连长说,对河有2000多敌人,有30多门炮,叫我站哨,不准吸烟,我也无钱吃烟,不准坐卧,要站着,敌人来了问三声不应就开枪。

    当时我想:这样的新兵怎么能够打仗?我问:“你实弹射击过没有?”

    “我在四川万县新兵训练班,训练了十天,学的掷木柄手榴弹,知道四秒到七秒就要响。”

    “实弹射击呢?”

    “报告连长,我们射击过一次,立、跪、卧,每次都是三发,我中靶不中靶环,吃了亏。”

    “你是怎样瞄准的?”

    “大目标瞄中央,小目标瞄下际。”

    “你们新兵的生活怎样?”

    他一听就哭起来了说:“连长,不瞒你说,我在四川万县都是关在关帝庙的,训练这十天,每天都是盐水饭,哪里吃小菜,更不饱肚子。”

    当晚我连加菜,我就叫第一排长给他们八个新兵多分两斤肉吃,并且阵地上严密监视新兵,不准转离阵地一步。

    我到三排414阵地一看,选好了轻重机枪位置,连的防御阵地布置好了以后,又与三营、高营接洽联络信号。

    我回到连部,快到8点钟,我叫文书上士把王狗娃子写成王厚华,把新兵8名造册速送营部。

    当晚,10点刚过,我连正前方突然发生巨响,好像晴空霹雳。我们所有的人都怔住了,不到十几分钟,对河山脚下,火光冲天,仿佛一条火龙在漆黑的天空中飞舞。霎时,团长本人来到我连追问:“是什么情况?”我当时报告已经派了六个人过河去看了。师长也来了。师长立即下命令:二营全营向火场方向,火力搜索前进。我在清点人数时,一排排长王忠朴报告:“新兵王狗娃子逃跑了。”团长带手枪兵十余名走在我连当中,走到河边发现王狗娃子的步枪一支,在芭茅堆侧一个石条上。我们又继续前进,水深没膝,大约四五十米宽的浅水河,一时通过完毕。登岸爬坡,不到100米高,即乡人所说“蒋家院子”。在大门下一片冬水田田垠时,尖兵班长来报:“活捉到一个日本兵,是全副武装。”我一看,他们捆得紧紧的押来了。我简单地审讯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稻生重雄。”

    “你是哪里的人?”

    “我是大阪市的人。”

    “你什么时候被征送到中国来的?”

    “我是1940年日本第三批,征送到中国来的。”

    “你在中国哪里干?”

    “我在鄱阳湖快艇上工作,是个机械工人。”

    当时团长看见活捉一名日本俘虏,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叫随身副官带了两名手枪兵,把日俘送师部去(师部当时驻白水河街上),并且找军需领资金马上回前线(根据我军的习惯,活捉日俘一名奖金是3000元,另外发集体奖金)。

    我连一排排长王朴忠骑了一匹光背日本马,尾后又跟了四匹马,紧跟着几个战斗兵在马后赶。团长叫送师部特务营去,师部有规定,一匹日本马,奖金是500元。

    团长同团部指挥所的人员,都在田野,看着这一连串的四套四合院,一个夜晚,竟化为灰烬,到处呈现一些小股火星,但青烟仍然在向天空冲腾,一片瓦砾,门楣坵墟,遍地焦尸,臭气熏人,四面一片寂静。我们所有的人,内心都在享受这胜利的喜悦。

    我们正在享受这次胜利的喜悦,迎来了东方的晨曦,鱼肚白色的天空,一会儿就变成了蔚蓝色。我叫一排检查火场,三排在院后凌线地段向东集团房屋方向警戒,从蒋家院子377高地占领防御阵地。

    过了中午,总司令部少校参谋陶启文(日本留学生)来到白水河街上对我说:“你连的王厚华(狗娃子)我在蒋家院子门口,审问了他,同时军长问了很久,才弄明白。”

    对话大略如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狗娃子。”

    “你在哪一连当兵?”

    “在二营五连。”

    “什么时候来的?”

    “我昨天下午才由修水坐汽车送来的。”

    “你为啥昨天夜下逃跑?”

    “报告长官,我昨天夜里,把肉吃多了,站哨肚子泻,下河去解手,转来天黑了,在河滩走错了路,走到对河来。我看见门口只有一个日本兵,戴的钢盔,靠在墙壁上一个小油灯下,他睡着了。我走到他面前一看,他动也不动,我没动手打死他。我朝院子一看,院坝里睡满了日本兵,尽都是全副武装在睡,噗嚊声嘶,好像拉风箱似的响。堂屋里,街木檐下,院坝当中,摆的是大炮十几门,周围堆满了弹药箱子,堆到两三米高,我当时把四颗手榴弹,拴成一捆,四个盖子一齐拧掉,把导火线拉响了,甩在火药箱子里,就往院子大门口跑。一声爆炸,我人事不省,就昏倒下去了。现在才醒转来,我的身子才在朝门外冬水田沟沟里。”

    军长当时询问周围的官兵,二营五连的都说王狗娃子这个人老实又不撒谎。

    军长又问:“你为啥子不杀死日本卫兵呢?”

    “一来是我手上无枪,二来是想起了妈在门口送我之时说过:狗娃子啊,你去当兵,要多杀几个日本鬼子才回来啊!我不杀一个日本卫兵,我要杀满院的日本鬼子。”

    当晚,王厚华被送进野站医院。

    三天后,师部送来委任状,委任王厚华为二营五连上尉连长,带职入汉口中央军校。

    李世亨:守卫三峡五年,迎来胜利

    宜昌依山靠江,“蜀道三千,峡路一线”,素有川鄂咽喉之称。它不特是长江中下游经济中心,而且从古到今被兵家视为军事重镇。战国末年,秦王欲吞并六国以成一统时,命白起大将征伐楚国,双方在宜昌争夺战中,把它焚为平地;刘备为了夺回荆州,亲率大军伐吴,被吴将陆逊在此袭击而败北。鸦片战争后,腐败透顶的清王朝在中英《烟台条约》中,指名宜昌为通商口岸。而日本帝国主义者,在“七七事变”后,集中举国兵力攻占上海、南京后,还不惜以三十多万兵力进占战略重要城市武汉。日帝为保障武汉的安全,视宜昌为前进重要基地。认为:如占领宜昌,有机进攻重庆,迫使蒋介石结城下之盟;如无机进攻重庆,占此长江咽喉要点,可以封锁中国军东下道路,保障武汉安全。真是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好地方。所以日军1938年10月占领武昌后,西面打通平汉襄樊水陆两道,南面打通岳阳长沙之线,以保障武汉左右的安全后,然后再举大兵三路,以陆海空全力进攻宜昌。宜昌在日军狂轰滥炸中,我军民无一立足之地。当1940年6月宜昌沦于日军铁蹄下时,该城已满目凄凉,几成废墟了。

    中国二十六集团军下属的七十五军,军长柳际明,统率三个师,即第六、十六、预四师,军部住兴山马良坪,三个师住附近各要津。宜昌沦陷后,我七十五军奉命防守秭归、兴山前线,以保障重庆大门的安全。人们走出宜昌以西不远,即步上崇山峻岭、深沟凹道的我七十五军防地。这一地带每一高地及路口,几乎都被我七十五军构筑了坚固工事。高地上有地堡,地堡周围有铁丝网、有掩护、有交通壕,堡与堡间有些地方还有密道相通。来往通道,相距不远地方,就挖了较长的深阱,人行走困难。平时用了木头长桥,临时让人行走方便,战时撤去木桥,即无法通行了。所以,最初日军以部队前来试探情况时,一入我阵地都被消灭了。如大部前来进攻,根本无法活动;倘以机动部队来犯,更寸步难移了。日军无法攻我,我却不能让他安全休整。为了疲惫敌人兵力,缩减其进攻力量,我七十五军每年有一次或两次向宜虚张声势的佯攻。如长沙、衡阳等地的保卫战中,我七十五军同时发起佯攻态势,以减轻其正面的压力。七十五军掌握了每次宜昌日军受我围攻时,武汉日军都要派兵解围的规律,有次我派一个加强连在日军援军中途伏击,当时爆炸敌运兵车多辆,伤亡日军也不少。我七十五军每次向宜昌敌人佯攻时,也有不能克服的困难,深感头痛!由于日军工事构筑坚固,火力布置严密,而我七十五军炮火薄弱,无法压制敌火。进攻敌人的步兵又容易暴露目标,所以每次战斗结束时,统计各师伤亡官兵数字也是不小的。几年来我七十五军把住三峡及三峡以北秭归、兴山这一重庆大门,使日军无法越雷池一步,并拖住了日军千万人,以减轻国内外其他战场的军事压力。这是我七十五军在八年抗战中一页光荣历史。

    抗日战争将近八年时,德意两帝国主义先后被打垮,无条件投降了,日军已处于孤立无援境地,可以预料侵略阵营必然全部倒台。这时中英美苏携起手来集中全力进攻日军,美国先在日军老家广岛和长崎投下了两颗原子弹,焦化了大片土地,伤亡了成千上万居民。接着苏联出兵我东三省,不久解放了大片土地,促使日皇裕仁于1945年8月14日宣布接受中苏英美的《波茨坦公告》,无条件投降了。1945年8月21日,日帝乞降使节今井武夫一行八人,飞抵湘西芷江,同日,国民党陆军参谋长萧毅肃召见今井武夫,指示投降准备事宜。从此,国民党将中国抗日战区划为15个受降区,宜昌市属于第八受降区。第八区受降长官为第六战区司令孙蔚如,本区受降事宜在汉口。

    1945年9月3日,为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这日的头天,日本正式签字——无条件投降。我七十五军不久就接到孙长官电令,指示柳军长立即办理宜昌附近日军投降事宜。宜昌日军同时接到上级指示,即派员前来兴山马良坪军司令部申请接受他们投降。柳军长即派军参谋处我等中级参谋四人,组成接受日军投降小组,先到宜昌城内接受日军投降。我小组一入宜昌城,见日军仍然警卫森严,我组员们非常愤怒!我们所过日军岗哨,日官兵都恭恭敬敬地行礼,我等只以怒目扫视了之。一入日接待大厅,日军官招待非常周到,先献上美好的糕点,次呈上丰富的筵席。他们始终以阶下囚的态度,鞠躬听候组员的指示。当时我组的小组长指示日军官——投降代表四点:

    1.全部武器立即归库,不准任何日军携带一枪一刀;

    2.你们在中国血债累累,中国人恨之入骨,所以一旦中国人打骂你们,不准你们有任何粗暴举动;

    3.吃宿行都按原建制行动,士官按级按职负责;

    4.要听我中国军队的指示行动。

    第二天,我七十五军即派人清理日军仓库的枪炮物资,派军队押送日军乘轮开赴武汉,将他们转交给受降司令部转送回本国。当日军投降队伍走过宜昌街道时,两旁居民愤怒填胸:有些人指指点点对之辱骂,有些人哭哭啼啼对之诅咒,有些甚至冲到队伍中去用鞭子抽打日军官兵。当时我深感日军八年在中国血债累累,死有余辜,今天宜昌人民对之如此,不算过分。

    不几天,我七十五军在宜昌一面派部队处理善后工作,一面指挥大部队向武汉附近应城、天门等县前进,以便清理伪军及伪组织工作,安定广大人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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