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朝天-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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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惫不堪地回到家。我没有坐车,是慢慢走回来的,我觉得自己像一碗隔夜的剩饭,从内到外散发着馊味,我害怕车上会有人看出来,会嫌恶我。

    阿辉坐在家门口,见我过来,缓缓站起,两眼血红。

    你一夜没睡吗?我想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还是想知道昨天晚上的结果。

    没等他回答,我开始收拾东西。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突然做出决定,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面对他。

    他捉住我的手,抱住我,不让我走。我使劲推开他,说你还不趁热打铁赶紧去签单?

    他一听,倏地放开手,站到一边去,任我一件一件往包里放东西。

    阿辉一次又一次到天府国来找我。我板着脸,不理他。

    他写了个纸条,放进我的托盘里。他在纸条上说,我们结婚,好吗?

    我在鼻子时冷笑一下,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

    他又写了一张:我们明天就去登记,好吗?

    我一转身,纸条飘起,落在地上,不知是谁的脚,应声踩了上去。

    他又写了第三张纸条:要我当众跪下来吗?

    他做得到的,我不想当众难堪,只好来到他面前,我尽量做到和颜悦色,轻声细语,我说,你的单也签下来了,你的生活马上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你应该去娶一个纯洁的女人,没必要娶我这样的坐台女子。

    他把手伸向口袋,我以为他要抽烟了,正想告诉他,吸烟室在外面,却见他拿着一枚刀片,朝自己的手腕使劲划去,一柱鲜红的东西,像带着箭头的红色抛物钱,嗞的一声射向空中。

    我没敢告诉吴树我跟阿辉和好的事情。我可以想象她的反应。但我实在无法像她说的那样,离开阿辉,去接触那个石总。

    阿辉伤好后的第二天,我们去了小梅沙,去了阳朔,去了武夷山,在海浪里,在山水中,我们什么也不想,大喊大叫,吃喝玩乐,高兴得就像生活中压根儿没有过那个令人不快的夜晚。但静下来时,我知道,我根本不会忘记这件事,我们只是暂时不去想它而已,它的阴影并没有消失,它永远不会消失。

    旅游结束的当天,我们坐中巴回来,路过所在地的居委会,他说你看,过几天我们就要到这里来。我靠在他肩上,半睁着眼睛说,到这里来干什么呀?

    办理结婚登记呀。

    我心里动了一下,身子却没动,要是在以前,我肯定会激动得跳起来,会高兴得热泪盈眶,但此时我一丝激动也没有,那感觉就像经过了艰难的长途跋涉,饥饿不堪,可摆在面前的却只有半杯清水一样。我意识到,我们之间到底不一样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没多久,一个同事结婚,我们都去参加婚礼,到了那里才发现,新郎是结过婚的,孩子已经五岁了,居然也穿着小礼服,喜气洋洋的样子。我目不转眼睛地盯着小男孩看,我发现他真的很快活,一点都没有不自然的样子,不免又有些振奋起来。

    回来后,我笑着问他怎样看待这桩婚姻。他说很好啊,你不要有什么腐朽思想,现在这种情况太多了,别说二婚,三婚四婚的都大有人在。

    我趁机问他,如果倒过来,让你去娶一个结过婚的女人,那个女人还有孩子,你愿意吗?

    他脱口而出:当然不愿意。

    为什么?刚才你还叫我不要有腐朽思想。

    因为我是男人。

    我不再说什么,我早该知道他会接受不了的,没有哪个男人会乐意接受这种状况。我再一次看到横亘在我们前面的障碍,我们之间障碍重重,我再也没有力气去翻越这些障碍了,我彻底失望了。

    有一天,石总突然出现在天府国。

    看见他的一瞬间,我的脸通红一片。他走到我跟前说,我去大西洋找过你,他们说你不在那里了。

    我又羞又急,不客气地说,我从来没有在那里做过,你看错人了。石总只是一笑。

    说实在的,一眼望过去,石总这人并不讨厌,他只是有一些坏习气,我见得多了,也听得多了,这个城市里,像他这样的男人,差不多都有这样的坏习气。

    他小声说,下班后还到那天那个地方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不等我回答,他又说,一个小时后,我的车在门口等你。

    为了躲过这个晚上,我打电话要阿辉陪我去做头发,那至少得花费两三个小时。但阿辉说,明天吧,明天我一定陪你去,今天我要看球,世界杯决赛呀。

    我知道,这个晚上,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谁也叫不动他了。

    一直犹豫到下班时分,我才最后一个走出天府国。刚出大门,就听见了汽车喇叭声,石总的车泊在暗外,玻璃窗摇了下来,石总的脸在暗处闪了一下。我别无选择了。

    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一栋两层楼房,楼下看上去像办公室,却空无一人,楼上是生活区,所有设施一应俱全。石总似乎还爱好书法,墙上挂着字画,桌上铺着写了一半的宣纸。

    他并不是我所想象的一副色狼样子。我第一次跟他到这里来就感觉到了,他甚至表现得很有礼貌,他问我平时下了班都干什么,我说我没有上班下班,我做两份工,做完了就该睡觉了。他又问我是哪里人,来深圳多久了,我都如实告诉了他。他说,没想到你个子这么高,我好象是第一次平视一个女孩子的眼睛,我看你都可以去做时装模特了。

    那天他自得其乐地喝酒,还问我喝不喝。然后他问我是不是经常跟人出来,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出来,以前我一直在大厅里服务,我从来没进过包房。说完我就哭了,我没法不哭。他问我为什么哭。我不作声,他又笑了,说我又不是黄世仁,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一边喝酒一边说,小孩子有小孩子的游戏,成人有成人的游戏,成人太累了,太紧张了,有时需要放松,需要一点新鲜的感受,就像一个小孩子,尽管大人吩咐他,不要干这不要干那,但这个孩子偏要趁大人不注意去试一下,他不是个坏孩子,他就是觉得好奇,忍不住想要去试一下。如此而已。

    但这一次,他似乎只想跟我说话,他甚至沏好了茶,是很高级的茶,茶杯也很精致。

    他说,你今天总算没哭了,你不知道,你那天哭得我很心烦,好像我在欺负你。

    他接着说,我希望你能很放松地跟我交往,你应该想通一件事,社交有很多种,一种是摆在桌面上的,人人都看得见的,其实那种关系才应该叫社会关系,还有一种就是像我们这样,只在私下里交往,但这种交往却比白天更真实,比如现在,我对你说社交有很多种,要是在白天,我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我有点不习惯这样的谈话,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并不在意我的反应,继续往下说:我看出来了,你还不适应这种生活,也许你永远都适应不了,你不适合干这一行,你不如趁早去做别的。

    我有点生气,大声说什么这一行这一行的,我不要把我看成那种女人,我是很规矩的女人,我有工作,有男朋友,我男朋友他……

    我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说到这个,我猛地住口,说不下去了。

    你男朋友?他温和地望着我说,他知道你现在跟我在一起吗?他不反对吗?

    我再也忍不住了,又哭了起来,甚至比上一次哭得更凶。他不停地递给我纸巾,我一张一张接过来,又一团一团地扔到地上。我说我没准备哭的,是你让我哭起来的,这可怪不得我。

    他到底怎么啦?他抛弃你了?

    我索性捂着脸大哭起来。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我就像被什么东西支使着,竟然一边哭一边把那些事情讲了出来,我告诉他我在哪里遇到阿辉,我们如何走到一起,如何计划未来,如何发生了那天晚上的事。

    他问我,你恨他吗?只要你说你恨他,我可以帮你解恨,让他那个合同签不下来。

    不,千万不要,求你,让他签下那个合同吧,都怪我,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还是很重情义的嘛。他看了我一会,突然问我:你们有什么打算?会结婚吗?

    我一笑,反问他,你认为我们还能结婚吗?

    我认为能,如果我是他,我就跟你结婚。

    为什么?想抵消自己的内疚?知道我会有什么感觉吗?我会觉得自己整个后半生都在吃那一晚上的利息。

    石总笑起来,想了想,笑得更厉害了。他拉着我的手问,想不想到我的厂里来?

    他的工厂差不多在郊外,离我计划中的夜大太远了,所以我告诉他,我已经有计划了,明年我要边工作边去上夜大,因此我必须在市区工作。

    为什么要去上夜大?

    不想总在餐厅歌厅混来混去,想找一份好点的工作。

    上夜大能改变什么,很多人上了大学,仍然在做那样的工作。

    我想起了曾经和阿辉谈过的计划,我说我不会的,我想去学旅游专业,我想去做导游,最好是涉外导游,带着游客到世界各地去旅行。

    他笑了起来,说做导游很辛苦的,你这么瘦弱,身体吃得消吗?

    我说我什么苦都吃得起,不像你们做老板的,养尊处优,还浑身是病。

    养尊处优?不要只看到自己的那点苦处,这世上有几个人不是慢慢苦熬过来的?我也跟你一样,出身在贫寒的家庭,我在工厂做过最初级的技术员,我也是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过来的,好不容易从工厂的底层走到最高层,企业又走上了下坡路,后来遇到国营企业改制,我才成了你所看到的老板。老板的苦处你又知道多少呢?满世界的人都不怀好意地盯着你,算计你,巴不得你一夜之间破产,声败名裂。前段时间有个新闻你听说了吗?一个厂长在外面得罪了人,那人就用硫酸泼他儿子的脸。至少,你没有这种威胁吧。

    你的苦是事业上的,我的苦是生活上的,没法比较谁比谁更苦。

    你怎么知道我生活上没有苦处,我一把年纪的男人,总不能向一个小姑娘去诉苦吧。

    我们就这么漫无边际地闲扯着,我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像刚来时那么脆弱,稍稍一碰就想流泪,我甚至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他再一次提到我的身高,他很惊讶一个女孩子可以长得这么高。他突然脱口而出:我们生个小孩吧,我们的小孩肯定是个高个子,我喜欢高个子。

    我也脱口而出:不!

    为什么?

    还用问吗?我要是莫名其妙突然生下个孩子,我的一切不都完蛋了吗?

    那不一定,也许生下这个孩子后,你的一切正好刚刚开始。

    我笑了一下:不想跟你开这种玩笑。

    真的,我没开玩笑,小孩生下来之后,我抱回去交给家里人抚养,我一定会把他抚养得很好的,你知道吗?我至今没有孩子,我妻子不能生育,我们曾经计划领养一个,但我总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又不忍伤她的心,毕竟,她也是值得同情的,而且她对我有恩,她一家都对我有恩,我不想对你细说。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那天你走了以后,我就产生了这个念头,这也是缘分哪,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这个念头,偏偏碰到你时,我突然就想到了。你不是想上夜大吗?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就去帮你办妥上大学的事情,不是夜大,而是正儿八经的全日制大学,我还可以为你提供更多的条件,怎么样,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这真是我闻所未闻的事情,我像撞了鬼似的,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你不要把这件事仅仅理解成交易,虽然你不会养育他,但你终归是他的生母,我选择你做我孩子的母亲,你应该知道你的分量。

    我说我要想一想。

    他说他愿意给我时间。

    很晚了,我才从石总那里出来。夜风中,我还能闻到刚刚喝下去的名茶的余味。我突然感到,其实,我不用等到明天再给他答案,我的答案似乎已经有了,我愿意为他生下这个小孩,我愿意我的孩子在一个优裕的环境里长大,接受良好的教育,将来做一个有出息的人,一个有作为的人,哪怕他并不知道我这个孕育他的母亲。

    一想到他被那一家人视为珠宝,万千宠爱集一身,我就有种莫名的激动。我想起我的童年,宝宝的童年,我们做梦都不可能有这样的造化,但他有,这就相当于我也有了,宝宝也有了,尽管我们并不相识,但我心里知道,我一样会觉得满足,我会很幸福地想起,我有一个儿子,他在某个地方,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前程无量。

    走了一程,我突然停住了脚步,我还需要回到阿辉那里去吗?那里还剩下什么?还有什么东西能召唤我?

    站了一会,我转身往回走。我径直来到二楼。我说,我同意了。

    他站起来,抚摸我的面颊,我渐渐产生错觉,我觉得那像是一个肉肉的小孩的手,疼惜地抚摸他满面泪花的母亲。真的,至今我都清楚地记得那种感觉,我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感动当中,我相信他是一个充满爱心的孩子,而且我固执地认为,他会是一个天使般的男孩,他以他的到来,拯救他的母亲,也拯救他的小姐姐,同时拯救他父亲那个正在荒芜的家族。他的到来是多么令人期待呀。

    那天我梦见了一个胖胖的男孩,他在阳光充沛的屋子里爬来爬去,爬到门口时,他突然站起来,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就那样走了出去。没过多久,我真的怀孕了。

    趁着肚子还不太明显,我去了一趟田中服装厂,我想去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以后我不会再去了,生完孩子,我就去上大学,并且把宝宝接来,他将在孩子出生那天,把入学通知书,以及一套拥有完全产权的公寓房门钥匙给我,然后带着孩子从此消失。

    我想来看看燕子,但她们告诉我,燕子不在这里了,燕子去了总部,就是当年阿罗让我去的那个地方。阿罗也不在这里了,阿罗也去了总部。他们结婚了。

    他们两个……结婚?

    是啊,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被人家从那个地方赶走了吧?燕子啊,看上去不声不响,实际上心里可有数了。

    我脑子里轰了一下,跟着心里就慌起来,但我马上控制住了,我得保重身体,如今,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身体。我对自己说,随他们去吧,在乎他们干什么,我仍旧走在他们前面,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我即将坐在大学教室里,我即将去做她最想做的事情。

    我又来到天府国,他们对我的不告而别没有特别惊诧,只是问我:找到什么好出路了?也把我们带一带嘛。

    我望了一眼保险公司,我不想到那边去了,我还有些个人物品在那个简租房里,包括我过去的一些照片,我都不想要了,我连过去都不想要了,还留着那些东西干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还做了一件傻事。我在地图上抄下了所有大学的名字,路线,然后拿着纸条,不停地倒车,不停地寻找,我跨进一所校门,又依依不舍地出来,再跨进另一所校门。我走在校园的树荫下,走在挎着书包和饭盒的学生当中,我打量那些稳重的建筑,打量那些自信的脸庞,我真想随便拉住他们当中的一个,大声告诉她,我要来了,我就要成为你这样的人了,我们就要成为同学了。

    回家的路上,我顺便买了一个书包,我看见他们大都带着那样的双肩带大书包。我来到镜前,学着他们的样子,一根带子挂在肩上,一根带子吊在屁股下,甩来甩去。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独自笑出声来。

    这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这个孩子总是让我不停地做梦。

    我在梦中看见吴树来找我了,我迎着她走过去,但她看不见我。她一边大声喊着李小妹的名字,一边焦急地跑来跑去。她向同学打听,向老师打听,向所有行走在校园里的人打听,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她,他们都不认识一个叫李小妹的人。我想起来了,我改了名字,从走进大学的那天起,我就改了名字,这也是跟吴树学来的。我抹去了李小妹三个字,给自己取名叫李墨,墨水的墨。我终于抓住她了,可她却不认识我,我说吴树,我就是你要找的李墨呀。你一把推开我,气喘吁吁地说,李墨是谁?我不认识李墨,我在找一个叫李小妹的人。

    我是笑着醒过来的,我喜欢这个梦。过后,我又有点难受,我有很长时间没给吴树打电话了,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现状告诉她。我突然觉得这件事有点说不出口,我该怎么说?我做了代孕妈妈?我做了一个交易?我第一次在吴树面前有了秘密。也许,我会等到进了大学以后再跟她联系吧。

    最后一个梦有点奇怪。我看见了阿辉,地点好像还是在大西洋,他笑嘻嘻地从楼上下来,对我说,安排好了,全都到位了。然后他诡秘地眨了一下眼睛,最后竟变成了喜子,死去的喜子,他呸呸地吐着绿水,对我说,艾蒿苦死了,比猪胆还要苦。我的哥哥在旁边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很多人都在一旁大笑。我在他们的笑声中醒来,心里竟有点慌慌的。

    事情就发生在这一天。我平时习惯八点起床,洗漱过后,去楼下取回牛奶,然后买份当天的报纸,但这天我出去得晚一些,我耽搁了一下,量了一下腹围,比上一次又大了两寸,再过三个月,就是预产期了。

    然后我关门出来,我得去一趟超市,我要看看有没有新的婴儿服,上次那种颜色我不太喜欢,我喜欢淡淡的蓝色,我不喜欢那种黄色碎花,因为他是男孩子,我已经做过B超了。石总也很高兴,他正好喜欢男孩。

    我先去了超市,买回了婴儿服,然后又去取了牛奶,最后才去买当天的早报。报纸已被早起的人买光了,只剩下最后一份了,似乎是专门给我留下的。

    我没有坐电梯,为了保持适度的运动量,便于生产,我听从医生的建议,一直选择爬楼梯。上班时间已过,楼梯越发显得宽阔,我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打开报纸读了起来。

    就在这时,我读到了那条关于他的消息。在某个风景区,人们发现他死在自己的汽车里,旁边还有一个年青女子,也死了。此案正在侦破当中。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我似乎喊了一声什么,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人们告诉我,我在昏迷中不停地喊着吴树这个名字,还说什么全完了,大学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木然地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我不得不提前出院,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医疗费。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现在住的地方是他给我租下来的,他许下的大学还没有联系好,他答应送给我的房子也还没有结果。我仿佛看见一个人举着救生圈,远远地向我游了过来,我知道那个人是来救我的,突然间,送救生圈的那个人不见了,消失了,救生圈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我在水中拼命挣扎,我够不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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