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喜-爱情专家未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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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后的小表妹,比我这80后的表姐小了10岁,还在读高中,却时常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并自称情感专家,让我每交一个男友,都最好带给她过目下,理由是,她可以帮我审核一番,这男友够不够资格、有没有能力将我娶回家去。

    我将男友带回家去的时候,恰好她在。她正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书,见到我的男友,只瞥了一眼,便头也不抬地问他:你做什么工作啊?男友笑笑回答:跟你们搭边,人民教师。小表妹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而后说:那多没劲啊,我们一个老师都30多了还没结婚呢。我没明白,问她为何?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男友一眼,半天才吐出一句:老师穷呗。

    这句让我心里有些憋闷,男友则红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个眼睛比我妈还贼还刻薄的小表妹。不想她倒是主动,再一次对尴尬的男友发起了攻击:嗨,你们家住市区还是郊区啊?男友搓搓手,憨厚回复:既不是市区也不是郊区,我们家在北方小镇上住。小表妹故作恍然大悟:哦,那你爸妈不是市民而是乡民喽。男友点头:算是吧,原来我们在乡村住的,后来做点小生意,就搬到镇上去了。男友刚刚说完这句,小表妹就朝我不屑一顾地撇撇嘴巴,那意思她不说我也清楚,是嫌弃我这男友乡土气十足,没前程也没钱程,别说是金婚银婚,一年纸婚也不足以委身于他。

    等到男友走了,我恨恨地问她:干吗这么势利眼?小表妹翻个白眼给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他一点都不值得你托付终身,当然啦,现在谁还会一生一世在一起啊,多无聊啊,不过跟他谈恋爱也没意思吧,不能去豪华酒店,也没法出国旅游,他没钱也就罢了,连个有钱的富爸爸也没有,这样的男人,倒贴我都不要。

    我被她的这番理论吓了一跳。问她不缺吃不缺喝的,干吗那么跟钱亲。小表妹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眼前晃了几晃,说:跟啥有仇我也不跟钱有仇,有钱多好啊,跟同学去K歌可以要豪华的包间,而不是那种可以听得见隔壁破嗓子的人不要命地干吼的简装房;给老师买礼物都可以买上档次的,校服里面的衬衣也可以穿得很有范,早恋都能去安静一点的水吧里谈。

    我揶揄她:你这样的物质女,有哪个男孩敢跟你早恋。她得意一扬头:他们想跟我早恋我还看不上呢。我笑:那你和你们班女同学眼里的标准男,得是什么样子才可以上得了台面?她将腿翘到桌子上去,总结道:当然首先要起步价高,就像出租车,小县城估计也就四块,咱们省会城市七八块,跟我爸去首都北京则十块,我爸因此抱怨北京消费高,我可不这么想,人家起步价高,那说明人家城市繁华,招人,人多了自然价码就高;这男生的起步价高,那就首先要有个富爸爸,这样将来做什么事,就都顺风顺水了。我挖苦她:有富爸爸的傻瓜男人多了,你要吗?小表妹哼一声:没富爸爸也行,那自己得有钱。我继续打击她:那估计你到30岁也谈不上一场恋爱,除非天生经济头脑的男人,哪个30岁之前能有存款啊。小表妹拿剪刀修一修染成诱惑黑色的脚趾甲,道:所以说我不屑跟班里那帮穷小子们早恋嘛!

    几天后,我在马路边上,瞥见小表妹穿一身火红的连衣裙,坐在一个瘦高个子的男生后车架上,穿风而过。她的手里,拿着最新上市的哈根达斯冰激凌,一脸的骄傲与幸福,像那冰激凌上流下来的冰水,化得满手满身都是。

    我站在初春起了大风的马路边上,突然觉得小表妹的那股子幸福劲,不是源于那个载着她奋力前奔的男孩,而是来自那一款可以满足她所有虚荣心的哈根达斯。

    而那个以为幸福到手的逆风骑车的男孩,我怎么看,都觉得像被小表妹轻而易举剥下来随手丢掉的哈根达斯的包装纸,或许不过是瞬间,就被一阵风来,刮得了无痕迹。

    在公交车上,看到一对亲密的男女,明显,是婚外的爱情。女人早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光,犹如一片在秋天里悬挂着的树叶,带着一点子不纯粹的绿色,招摇在凉风里。她的脸上,挂着很浓的妆容,但那肌肤,粗糙得似一面水泥的墙,霜霜水水在其上,更显出那壁上的老态。

    而那男人,则年轻得多,至少,看上去,要比她新鲜,还有一丝值得品味的帅气。在女人的面前,他还透着一点点稚嫩,朴拙,与生涩。两个人相拥着,并排坐在一起,低声地私语。他们显然是外地入京的人,在这个城市里,无依无靠,所以走在一起,取暖,或者各取所需。

    男人来自于西部的某个城市,女人来自于北方的一个小镇。女人大约比男人早了几年闯荡北京,所以言行举止里,有那么一股从容与不迫,对于北京的大街小巷,也是熟稔于心。而男人,则是初来乍到的生手,看向窗外的视线里,带着新奇与惊异。他的手,始终紧紧地握着女人,似乎,心内充满了惧怕与不安。他很少说话,只安静地听女人讲述身边的事情。他温柔地看着臂弯里的女人,而这个正在老去的女人,也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的情人。

    那是一辆长途的巴士,所以坐在旁边的我,可以从他们的窃窃私语中,窥到他们的生活。女人大约在一家商场里上班,离了婚,孩子放在老家,一个人在北京生活了几年,做过许多份工作,但都不长久;知道这里不是自己的归宿,但还是惯性似的一日日待下去。而男人,则为了可以挣到多一些的钱,养活在老家的老婆孩子,千里迢迢地跑到北京,四处寻找机会。而他们,就是在这样的艰难中,相遇,并且因为境遇的相似,彼此生出同情,进而有了类似爱情的东西。

    但我还是从点滴的细节里,窥视到这份婚外爱情的失衡。女人是动了真心,而男人的脸上,却有过客的浮躁与孤单。

    快要下车的时候,我看到女人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来,放入男人的上衣口袋里。男人非要拿出来,还给女人,却还是被女人,硬生生地给拦下了。我听见女人,只轻声说了一句话:等你混好了,再还给我。

    我几乎可以猜得到这段婚外爱情的结局,男人并没有出人头地,女人,也没有等到他有钱可以娶她。困顿之中,爱情渐渐失去昔日的温度,终于还是凉了。

    又想起昔日公司的一对男女。男人50多岁,已是拼到天下的从容模样。尽管,长相不佳,又提前地衰颓,一副残花败柳的样子,但照例是吸引了一个小他20多岁的女人。两个人的爱情,发展得犹如燎原的火,不可阻挡,连众人的议论与视线,都一块给席卷了去。

    我们都不明白,那男人,究竟是什么地方,吸引了女人,至于让她这样飞蛾扑火般地,在本应安分嫁人的年龄,还缠绕在他的身上?我们也不明白,那男人,又为何要爱上这样一个女人,家里老婆温柔贤惠,孩子优秀可人,何必要出轨,采摘一朵不会长久的花朵?

    但我却是记得一个长相帅气却依然单身的同事,因“愤愤不平”,而惹出的一点趣事。那时我们皆在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一伙单身的男女,每每看到他们坐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相互喂饭的亲密,总不免指点评说,出一些带着浓浓醋意的馊主意。一日大家看女人单独坐在桌旁,买好了饭,百无聊赖地边玩着手机游戏,边等着男人过来吃饭,于是便推举出帅气的同事,让他利用相貌优势,去诱惑女人。

    同事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意气风发地走到女人身边。隔着两张餐桌的距离,我们看着他挤出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绅士般将自己的名片掏出来,温文尔雅地请求女人交换名片,彼此认识一下。假若是个单身的女人,一定会被同事那一刻的温柔,给打动了的。可是,这个女人,却对同事的明星脸视若无睹,只淡淡一句“没有”,便想要将同事打发了事。同事丢了面子,但依然不肯死心,便说,那么小姐,能否交换一下您的手机号码,以便日后联系?女人冷笑一声:不必,我常常更换,怕是没有时间转告于您。

    同事的尊严,终于被戳破了,一脸灰绿地丧气回来。一桌人看着女人遥遥冲那走进门来的老男人,送一个飞吻,皆忍不住,对着灰头土脸的同事,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我离开的时候,听说女人升了职,但却是去了外地的分公司。而男人,则哭得眼睛都肿了,却始终换不来女人上飞机前,最后的回眸一笑。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大约最怕的,便是痴情,一痴情,便傻了,看不清感情的分量,甘愿倒贴,甘愿做世俗人的谈资。甚至不如我这样的路人,看得清,这爱,究竟能够在附加的砝码上,被诱惑着,走上多远。

    读书的时候,一个叫藤的同窗暗恋隔壁班的班花茉。每一次上公共课,藤总会早早地就替茉占好位置,但又学习雷锋,做了好事不肯报自己的姓名,而是让班里一个要好的女同学将茉指引到座位上去。他自己的位置,并不会靠近茉,而是在茉的斜后方,且呈45°角,这样他就能既看到茉柔美的背部曲线,又能窥到茉秀气的鼻翼,额头的汗珠,湿漉漉的一绺头发。这样的位置,让藤每一次注视,都砰然心动,似乎,目光代替了他的双手,一一抚过茉每一个动人的细节。

    作为班花的茉,最不缺的,当然就是男生们的讨好与奉承。据不完全统计,她的情书摞起来,可以赶得上她的身高,并因此被单身的男生们酸溜溜地称为“情书等身”。所以对于藤潜滋暗长的爱恋,绯闻缠身的茉既没有觉察,也丝毫不去关注。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藤悄无声息的关爱,藤也心甘情愿地继续着自己无私的奉献,一瓶菊花茶,一份麦当劳的炸薯条,一把门口绽放的遮阳的伞,每一份小小的关爱里,都蕴蓄了藤深沉的爱恋。

    这样熬过了两年,眼看着大学过了一半,另外一半也即将毫不留情地过去,茉的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护花使者,而藤,却依然是茉身后的一个影子,隔着45°角,不声不响地一路跟着她走。有藤的哥们看不下去,几经劝说,藤这才道出心声,其实自己根本就不奢望能够得到茉的爱情,只要她肯听到自己隐藏的真情,肯与自己在月亮下的操场上走一程路,他这四年的大学,就算没有白过。

    藤的哥们古道热肠,很快就传话给茉。出乎意料,一向骄傲的茉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于是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夏日傍晚,藤在学校操场的看台旁,第一次与总是侧面偷视的茉,近距离地靠在一起散步。藤事后回忆起来说,那真是一个最适宜倾吐心曲的夜晚,月亮将轻纱般朦胧的光线倾泻下来,看台,栏杆,花草,旗杆,都在这样的笼罩里,温润柔和起来,就连草丛里的蛐蛐,都在温柔地谈情说爱。

    可就是这样诗意的夜晚,藤却与茉肩并着肩,绕着草虫鸣叫的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谈了一个又一个话题,始终没有将真正想说的话,吐出一个字来。甚至在茉打破尴尬,在宿舍楼下问他是否还有什么话说时,藤依然傻傻笑着,说,没事,都是同学,就想聊聊天而已。

    藤的哥们听说后恨不能揍藤一顿,让他就此可以开开窍,将满肚子爱恋吐一句出来给茉听。最终这位哥们气不过,又帮他制造了一场发生在图书馆的接触机会。

    那日又是茉在藤哥们的央求下,朝坐在隔几个位置的藤走过去,又笑着向藤说道:有时间现在一起去食堂吃自助餐吧,你哥们请客呢。而我们善良诚实不善言辞的热血青年藤,则低头注视着茉一路云一样飘飞过来的裙裾,愣是紧张得连头也没敢抬。而及至茉发出请求来,他则在慌乱之中,说出了一生最后悔的一句话:我还不饿,再看会书,你们俩去吃吧。

    藤纯真的暗恋,至此划上了一个永远不会圆满的句号。后来听藤的哥们说,其实茉对藤,也有好感,她一直等待着能和藤有至少一段纯美的时光,可未曾历经过爱情的藤,却因为一颗没有被俗世沾染过的纯净的心,不会像其他男生们那样,用玫瑰巧克力和烛光晚宴的攻势,大胆霸道地去追求茉,而永远错失了这段还没有开始便已结束的爱情。

    许多年后,我们一群人聚会,当着藤的面,谈起这段被而今的我们,当作笑谈屡屡提及的求爱事件,原本以为藤会羞愧,自己曾经有过这样愚蠢的经历,或者,与我们一样,哈哈一笑,权当是年少无知。却不想,他长叹一声,说:什么时候,上天会让我重新回到这样青涩又虔诚的时光呢?我宁愿再一次愚不可及地错过爱情,也不愿远离那段双眸清澈、心如明镜的年华。

    慢走,不送,当是有过大彻大悟的女子,才会有的淡然,眼看着那爱的人,起身告辞,说,此后再不相见,彼此珍重,她站起只将他送到门口,脸上看不出悲喜,只轻轻道一声:慢走,不送。

    世间的男人,大多是比女人,更能够拿得起放得下的。即便是明明知道心中所爱,并不值得,女人的心,还是柔软到不能将那人忘记,宁肯自己承受此后丝丝疼痛,也不想将那个人,从心里彻底地删除干净,总是想要留那么一丝影子,在日光很好的午后,看着那光影,晃来晃去,想一想前尘往事般的那段情爱。

    所以假若在离别之时,女人能够不送,不泣,甚至在男人还未转过拐角之时,便折了身,继续刚刚忙碌的一份工作,就像送走一个时常过来喝茶的朋友,或者某个还会归来的家人,那么这个女子,必是心内明净淡定,犹如雨后天空,是没有任何杂质的清澈,透明到可以看得到脉络的清晰走向。

    尘世中当然少见这样的女子,我们中的大多数,都是那凡俗之人,当那个爱到生恨的男人,弃你而去时,内心定是起了滔天巨浪般不能安静,会想要揪住那人,问一个究竟,甚至会一次次地跟踪他,人肉搜索他,翻查他过往的一切痕迹,只差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割开来细细查看。明明知道与那人不会再有情缘,可是却执拗地不肯将他原谅,怨恨积在心中,天长地久,便生了毒根,再也拔它不去。

    因此怕也只有如聊斋里妖狐般的女子,才会内心植了菩提般,不沾俗世尘埃。在那情爱开始之初,便已经知道必会分离,所以爱时情深意切,别时静寂从容,一场相聚,宛若秋去冬来,不过是四季流转,转瞬间,春天依然会翩然而至。倒是那些爱上妖狐的男人,常有哭哭啼啼的女相,想要极力挽留,却遭来女狐们的斥责。

    但那神色凛然,宛若无情的,并不是心内真的淡若无痕。即便是那些来去自由、不恋红尘的女狐们,也常常是若干年后,骑青骡经过烟火尘世,看到与书生相识的路人,还要停下问一句:生可安好?这样一句,与“慢走,不送”,有极其相似的淡然,是看清了人生变幻浮沉的聪慧女子,方才会有的不悲不喜。

    红楼里的宝玉,是对情缘,真正大彻大悟的男子,历经了生死,所以与父亲在茫茫大雪中相见,都可以只鞠躬道一声珍重,便转身离去,自此不归。情爱想必是世间一株极其旺盛且难以清除根基的植物,一旦植下,那疯狂蔓延不可控制的速度,人力无法阻拦。就连那庵中的妙玉,都不能完全地免俗,要带发修行,与红尘,总是有那么一点藕断丝连,不肯舍弃。

    所以能够“慢走,不送”,已是一个女子,所能抵达的最深的境界。所谓过往云烟,皆不计较,君且慢走,我且不送。此后相忘江湖,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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