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大烟枪-清水烟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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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窠,孵燕多,

    数榻横卧如燕窝,

    烟泡敷在烟枪上,

    状如燕子衔泥做燕窠

    吱吱呱,吱吱呱,

    吞云吐雾乐乎乎!

    燕子营窝人称道,

    人做烟窝命呜乎!

    --打油诗

    “嗬!大洋马!”街上行人驻足,望着枣红马道。

    纯种的日本马,当地人称为洋马,如果说大洋马,是对好的东西赞叹。初秋的上午,徐梦人就骑着这匹大洋马在街上走,腰板拔得溜直,神色得意。他走过同泰和药店,只在马上瞥眼招牌上的广告词:东西两洋驰名药品一发行,自运各省地道秘制丸散膏丹。他未下马,直接去了宪兵队部。

    “贞子,让爸爸办的事给你办成了。”三牧政雄说。

    “梦人君当上了翻译官!”茶花贞子喜悦道。

    三牧政雄同四平街日本宪兵分遣队长龙山三郎的关系自不必说,徐梦人轻而易举当上三江县宪兵队的翻译官。

    “贞子,你要求的事落实了,答应爸爸的事呢?”

    父子两人协定,说作为条件也成,三牧政雄给徐梦人安排工作,她就回日本去。

    “爸,晚一些时候……”茶花贞子央求父亲,拖延回国。

    “再晚了恐怕来不及,姑姑的病很重,她最想的人是你啊!”三牧政雄很动感情地说。

    茶花贞子从小丧母,父亲远在中国东北,未婚的姑姑将她抚养大……贞子对姑姑的感情深厚,是心中的亲妈。三牧政雄精心编造了一个谎言,既不伤女儿,又能拆散她和中国青年的爱恋,回国让家人给她订婚,然后结婚。

    “你不爱姑姑?”

    “爱,可是爸……”

    “别说了,你明天动身,到大连乘船回国。”三牧政雄以不容违拗的口气道。

    父亲的话她要听的,何况姑姑病了,她要在临走前见心上人一面。她说:“我去见梦人君,同他告别一下。”

    三牧政雄沉吟片刻,说:“去吧,回来吃晚饭。”

    “爸爸我去了。”茶花贞子蝴蝶一样轻盈地飞了出去。

    徐梦人独自一人在公寓里,北方的夕阳格外温暖,他心里更温暖,茶花贞子在这间屋子里吻了他,日本女孩的嘴唇很湿润,于是便有了植物给露水打湿的感觉。

    “明年,你和我一起回国看姑姑。”茶花贞子编织她花环一样的梦,“姑姑家院里有棵茶树,开着白色的花儿。”

    “所以你叫茶花贞子。”

    “嗯”,茶花贞子回忆着快乐的时光,“姑姑将我的小床摆在茶树下,我的身上落满茶花。”

    茶花的清香袭来,徐梦人贪婪地深吸着。

    “闻到什么?”

    “茶花。”

    “姑姑说我的身上有茶花味儿”,茶花贞子永远长不大,将身子靠近他,“你闻你闻!”

    徐梦人觉得她身体温暖。

    茶花的气息经久不息地在小屋里飘溢,他回味的时候听见熟悉的脚步,茶花比昨天更新鲜,像刚淋了雨那样湿润。

    “你的事办成啦!”她进屋便说。

    徐梦人上前拥抱住她,激动不已道:“真的,真的?”

    真的!”

    “真的?”徐梦人冷静下来,为自己失控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料,她恳求说:“抱紧我!梦人君。”

    他再次抱紧她,两人相拥着良久。

    “你喜欢茶花?”她含蓄问道。

    “喜欢。”

    “我是一朵茶花!”

    “贞子你是。”

    “茶花给你啦!”

    ……

    茶花鲜艳在面前,徐梦人因激动而颤抖。日本女孩的酮体面前,他不知所措,没力气采摘茶花,幸福有时使人四肢发软。

    茶花铺展在洁白的植物织物上,夕阳透过窗帘照射到花瓣上,在公寓温馨小屋中,徐梦人成为一个经历独特的中国青年,茶花与他相融那一刻起,注定了他命运的走向。

    “我明天回国。”她说。

    “明天?”

    “回国看姑姑。”

    他拥着她,他们的形像树和藤,他说:“你不是说,明年我们一起去看姑姑吗?”

    “事情有了变化。”她没说父亲的安排。

    “你还回来吗?”他眷恋地问。

    “当然回来,一定回来!”茶花贞子说,“有句俗语怎么说,生米……”

    “煮成熟饭。”

    “我被你煮熟了,永远是你的人……”

    徐梦人没送成茶花贞子,她当夜同父亲三牧政雄坐火车去了大连,他在次日到四平街宪兵分遣队办了录用手续,然后去三江县宪兵队报到。

    “徐翻译,你的家在本城。”林田数马说。

    “是,队长。”

    “徐德富是你的?”

    “报告队长,大伯!”徐梦人答。

    “大伯的好,大大的好!”林田数马道。

    徐梦人蓦然发现宪兵队长有一只眼球透出暗绿的光,他不清楚林田数马眼珠的来历。

    “陶奎元的夫人四凤,是你的什么人?”

    “堂姐。”

    “堂姐,堂姐大大的好!”林田数马又是大大的好,他说,“堂姐的白罂粟烟馆明天开业,你随我去参加开业典礼。”

    “是,队长!”

    风吹着白狼山的树叶,发出的声音显得沉重,徐德中徒步攀崖过涧匆匆地走,要在徐秀云之前赶到老爷岭。

    “二哥,叶子(衣服)的事……”徐秀云坚持弄清布店的情况,亮子里有几家绸缎布庄,经营绫罗绸缎、呢绒纱绢、高级毛料,这种规模店铺防范严密,不易得手,胡子打劫挑敞门脸的小布店,布店多经营红蓝青白的花旗市布、花洋布、阴丹士、飞行蓝棉布,这些足以适用胡子做衣服了,“见到大当家的,说我三两日后回去。”

    “满街军警宪特,万分小心。”徐德中叮咛道。

    “哎!”徐秀云点头应道,“二哥,你进山的路熟吗?不然叫谢荣跟你回去。”

    “留下他,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徐德中坚持留下横行子,徐秀云有他保护自然安全得多。

    徐秀云不再争,离开横行子还真不行,她详细描述了去老爷岭的路线,徐德中按照她指的路,也是抄近便道,行走艰难,但是安全。

    一路上徐德中没碰到什么人,远远见到一个放山(挖参)撮单棍的,眼下放韭菜花市,还会遇到拉帮放山(结伙而行)的。他们不会在意山林中独行者,竟可放心大胆地赶路。

    “阻止他们下山,”徐德中对尹红说,“这是我进山要做的一件事,更重要的说服德成,尽快举起抗日帜,接受改编。”抗联的会议决定,改编天狗绺子,如果成功,番号为三江抗日游击队。

    “从德成的所作所为来分析,抗日没问题。他们啸聚山林多年,无收无管散漫惯了,未必愿过纪律严明的生活。”尹红担心道。

    天狗绺子,还有合并进去的蓝大胆绺子,他们公开和日本鬼子厮杀,其中的主要力量是徐德成的人,原班人马的前身是奉系的安国军,

    基础较好。打家劫舍多年,沾染匪气难免,慢慢改正。

    “只要四梁八柱同意,改编就算成功。”徐德中坚信能说服三弟,月亮泡子一仗德成的表现,他信心更足了,“我已经给德成透过话,他没表示反对。还有,我接触二当家的草头子,此人恨日寇直咬牙根,德成和他情同手足。”

    尹红了解胡子,一个绺子当家的是大柜二柜,他们俩说怎么的,全绺子人都听。徐德中之所以胸有成竹,是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一心抗日。改编成抗日游击队,要派人进入来直接领导他们,用土匪的那一套抗日不成。她说:

    “我们应尽快和家里取得联系,你一旦说服了德成,立即派得力干部进去……”

    交通员小张回到抗联密营,很快有新交通员派来。他说:“家里来接头,你转告周队长,做好派人进德成绺子的准备,等我消息。”

    “大烟地我还去不去?”她问。

    “去,一定得去。”徐德中说,有必要到大烟地去,对日军的部署要了如指掌,“我已经答应大哥让你去给梦地瞧病,这个因由很好,你以大夫身份出现,不会引起宪兵怀疑。”

    “秀云不同你一起走?”

    “她来了水,事没办完她不肯回山。”徐德中说。

    老爷岭匪巢在徐德中到来之前,一个小绺胡子来向天狗绺子靠窑。在匪道上靠窑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投诚对方或对方投向你称靠窑,也叫说降。就连日本鬼子都学会了说降,徐德中进行的工作也是说降,成功了,就是天狗绺子向抗联靠窑。

    “我们姐妹愿追随大当家的。”靠窑的人说,她们自称七棵树,全绺子只七个女人,各以一种树名报号,云杉、白桦、黄花松、水曲柳、核桃秋、黄菠萝,白榆。云杉是大柜。

    “她们?”徐德成见她们是女人,二意丝丝(迟迟疑疑)的。

    “大哥”,一旁默默观察的草头子说,“她们是地牌(女人)不假,可是敢拉杆子上山的地牌,肯定不简单。”

    “二弟,你的意思收留她们?”

    “家大老远的奔来,留下吧。二百多个弟兄,你登空(裤子)坏了,他四脚子(马褂子)破了,缝缝连连的人都没有。”草头子说。

    徐德成想了想,听二当家的劝,对来靠窑的人说:“你们是新丁贵人(新兄弟)啦!”

    “谢大爷!”云杉道。

    “二弟,打个全家福(大吃一盅)。”徐德成吩咐道。

    欢迎靠窑的七个女人,就地取材摆了酒宴,粮台将菜单报给大柜,说:“熏跑土子(兔子),干炸尖条子(蛇),炒黑心皮子(狼)顺风(耳朵),炖只缩头子(乌龟)。”他说外加四个山野菜。

    “中!”徐德成满意。

    匪巢是山洞和地窨子,摆不下二十几张桌子,四梁八柱的主桌放在棚子里,其他就摆在树阴下。

    徐德中在宴会刚开始不久到的,被直接领到主桌。

    “二哥,吃饭吧。”徐德成说。

    “你们这是?”徐德中见胡子大摆酒席,问。

    “今个儿有弟兄来靠窑,”徐德成指了一下,敞开的门可见一张桌子,坐着几个女人,“算她们有三个绺子来靠窑。”

    说明三弟德成的绺子又扩大了。

    饭后,大柜的屋子只徐家兄弟俩。

    “二哥,你咋呛上来?”徐德成问。

    “找你有事。”徐德中要抽烟,三弟推过烟笸箩,一个特别的盛烟家什儿,是黑熊的卵子皮做的,他捻了一锅旱烟,“我见到了秀云。”

    “在哪儿?”

    “咱们家,”徐德中抽几口烟灭了,再次划火点着,“我回家当坐堂先生几个月了。”

    “哥你不在抗联……”

    “在呀!”

    “那你回家当坐堂先生?”

    “为找你……”徐德中向他转达抗联的改编意见。

    徐德成打个沉儿,说:“非要那形式?”

    “部队有番号不是形式,标志你们告别占山为王的生活,响当当地举起抗日旗帜,成为抗日游击队。”徐德中说。

    “你都看到了,我们已经在抗日嘛!”

    “德成,全国人民都以不同形式抗日,你们有武器,应加入抗日组织,接受党的领导……”

    “什么党?”

    “共产党。”

    “二哥你是共产党?”

    “你说呢?”徐德中反问道。

    “我看你是!”

    “三弟,跟共产党抗日吧……”徐德中耐心做徐德成的说服教育工作。

    亮子里卖大烟有百年的历史,红土、清膏伴随小镇的诞生,只是没敢公开贩卖。

    白罂粟烟馆在古镇开张,隆重地开业庆典,开了古镇公开销售鸦片的先河。鞭炮放了足足有两麻袋,引来数以百计的围观者。

    花子房--富贵堂的花子赶来唱喜歌:

    打竹板,响连环,

    迈步来到了烟馆前,

    来的贵宾亲友可不少,

    有警官县长大老爷,

    还有日本大皇军。

    门前贴着一副对,

    上联是:罂粟花下名士设榻骚士卧,

    下联是:芙蓉帐内美人陪伴雅人游。

    “清水烟馆”四个字……

    “青天大老爷,章县长驾到!”支客人(支宾)喊道。

    四凤急忙出门前去迎章飞腾县长。

    “老板,傻子道喜来啦!”花子上前道。

    “拿去喝酒吧!”四凤随手给讨喜银的花子一些钱,走到章飞腾身边,“县长大人,请!”

    “祝贺,祝贺啊!”章飞腾回头,身后的随从递上一沓钱,“本县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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