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雪廷

    关家垴歼灭战的胜利给对太行区“报复扫荡”的敌人以沉重的打击。

    万恶的敌人并不甘心失败，一个多月以后的1941年1月，时令接近旧历年关，敌人乘我根据地军民准备过春节的间隙，又一次组织第三十六师团、第四独立混成旅团各一部，并纠集伪军，共4000余兵力，再次对我太行区的辽县、武乡、黎城、襄垣一带进行大规模的“扫荡”。

    此时我三八五旅主力转移到辽县、涉县一带。三八六旅的三个团除七七二团调到板山一带执行保卫黄崖洞兵工厂的任务之外，十六团、十七团都调到白晋铁路作战。只有三八六旅旅部在武乡韩壁村休整，旅部机关跟前只有一个特务连和通讯连。八路军转入敌后作战，开展游击战，曾多次粉碎日军围攻，但日军为控制华北根据地，对我军实行更加频繁残酷的扫荡。抗战处于极为艰难的境地，村庄被敌人占领，部队经常露宿山头、野外，又没有粮吃，常常挖野菜充饥。

    敌人在武东地区和襄垣的西营、下良一带进行疯狂的“扫荡”，并大肆推行“三光”政策和蚕食政策，我三八六旅旅部已经被敌人紧紧包围。陈赓旅长与其他旅首长认真研究讨论如何跳出敌人的包围圈，调动部队打击敌人。

    根据侦察员打听回来的消息，敌人已经距旅部很近了。为了旅部安全，陈赓决定派出特务连侦察大队大队长朱世卿带领五个侦察员，到黎城、涉县交界的林峰山一带侦察地形和敌情，以利旅部随时转移。

    1月26日，这已经是旧历的除夕了，第二天就是春节。旅部决定一方面做好隐蔽，避免敌人发现，另一方面调七七二团部分兵力从洪水方向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便引开敌人。同时，等待着派出的侦察人员回来汇报情况，以决定旅部转移。

    韩壁村的一家地主派汉奸去给敌人报了信。就在这天晚上，日军一个大队由伪军引路，身穿八路军服装，冒充决死队，鬼鬼祟祟地混过了哨卡，蟠龙之敌沿柳沟窜至韩壁东侧，西营之敌经护驾垴窜到韩壁西侧，从西、北两个方向绕道迂回，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韩壁村。此时已经是27日，也就是农历大年初一凌晨5点多。

    敌人来到村口后，被我哨兵发现，我军立即进行还击。顿时枪声大作，但正因为是大年初一，有些同志听到枪声，误以为是老百姓放鞭炮，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而陈赓旅长头天晚上一直研究敌情过了子夜才睡下，由于过度疲劳，还没起床。

    通讯连连长顾永武与旅政治部主任苏精诚听到枪声，感觉不对，立即出门看个究竟。苏精诚一出门就看到敌人，他马上吩咐顾永武：“快去保护首长，手枪班马上掩护首长从东侧山沟转移；步枪班马上集合跟我来掩护。”

    陈赓旅长从睡梦中惊醒，他立即意识到了危险，然而，此时他将个人安危置之脑后，首先想到的是离此不远的王家圪道村的三八六旅军需仓库。那里储藏着2万件军服，10万多斤棉花和药品。

    就在前一天下午，他曾亲自派出旅部干事邵云同志担任保管员，并千叮咛万嘱咐：“军需物资是我们的命根子，派你去是党对你的信任，也是党交给你的特殊任务，即使丢掉身家性命，也要将这批军需用品保存下来，尽快将物资转移到安全地带。”

    可现在看来，时间紧迫，往山里运是来不急了，物资只能就地隐藏，千万不能让敌人发现。为了这批物资，他立即又派几个人去圪道村，与村里的民兵取得联系，让他们一定要保护好物资的安全。

    顾永武担心首长的安全，他见陈旅长还一直安排工作，便与手枪班的战士上前拖着陈旅长的胳膊，硬是拉他走。凭着对当地地形的熟悉，他们一面与围拢上来的敌人展开搏斗，一面带领战士们保护首长，杀出一条血路，利用地形地物、街巷房屋作掩护，终于巧妙地甩掉了敌人，护送旅长陈赓及旅部人员沿山沟向东山转移。

    苏精诚安排顾永武带手枪班保护首长，自己便带领步枪班冲了出去，他一边冲一边高喊：“敌人来了！”他的高声喊叫，有两个意思：一是提醒旅部同志们马上突围，二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这时，旅部队训科科长高自辅闻声赶来。苏精诚立即命令，将仅有的步枪班一分为二，由高自辅带领一部分顶住从柳沟方向上来的敌人，他自己带领一部分向西冲击，顶住从西营方向过来的敌人，给旅部人员向东撤退留下空隙。

    步枪班在苏精诚主任的指挥下，奋起还击，组织突围，几次冲锋，进而展开肉搏，将敌击退，旅机关胜利突围。在突围中，三八六旅司令部队训科科长高自辅与敌人鏖战，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这时，有敌人向圪道村方向行动。苏精诚担心物资被敌人发现，为了掩护部队与物资的安全，他决定利用自我暴露的办法来吸引敌人，身着狐皮大衣的苏精诚，站在高处一边向敌人扣动扳机，一边大声呼喊：“同志们，狠狠地打小鬼子。”这一招果然有效，日军认定他是大官，纷纷向他开枪。苏精诚见他身边的战士们都牺牲了，他便朝南跑，边跑边喊着：“瞄准鬼子狠狠地打。”此时，步枪班的战士们大多牺牲了，他知道村南是一条绝路、一道悬崖，此时天色还不明，他想自己逃不脱就跳崖，把敌人引进来，让敌人也在慌乱中掉下悬崖。

    果然，敌人朝着他追了上来，苏精诚站在崖头上举枪给敌人以还击。敌人越来越近了，此时，苏精诚抱定牺牲的决心，他想最后也要拉几个敌人跳下悬崖。敌人冲了上来，苏精诚临危不惧，一连打倒几个敌人，从身上掏出仅有的一颗手榴弹，朝敌人群中扔去，又有几个敌人倒了下去。就在这时，苏精诚也被敌人的子弹射中，他坚持着等敌人冲近他的身边，拉着一名敌人跳下了悬崖……

    侦察大队大队长朱世卿与几位侦察员，来回跑了70多里的山路，了解了情况，当他们赶回韩壁村时，村里已经机枪声、炮声连成一片，他们知道大事不好，旅部被敌人包围了。旅部的领导人都在那里，朱世卿正准备和战士们冲进去参加战斗，这时，一名侦察员说那边小路上有人，他们走过去，正好迎头碰到陈赓带了几个参谋、警卫员向外突围。看旅长穿得单薄，朱世卿当即脱下自己的棉衣给陈赓穿上，并带领他们迅速转移至安全地带。陈赓又命令朱世卿带领两个侦察员赶回韩壁村把剩余部队的情况摸清楚。当他们再次返回韩壁村时，发现敌人正清剿现场，部队损失惨重。

    大年初一晚上，日军结束了扫荡，撤退走了。保管员邵云和几个战友返回韩壁村，在村前的沟中一个山洞里找到了苏精诚。此时，身负重伤又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的苏精诚口渴难耐，可是没有一点水，怎么办？只能喝尿。苏精诚忍着剧痛，和邵云开着玩笑：“你的尿是童子尿，不要紧的。”邵云本以为这样做苏精诚就能够活下来，但医院转移走了，苏精诚无法得到及时治疗。邵云想背起苏主任去寻找野战医院，苏精诚说：“你别管我了，我不行了，你快去找旅长，我担心他的安全……”尽管邵云给苏精诚的伤口进行了包扎，可是由于伤势过重，又得不到及时抢救，年仅27岁的苏精诚最终以身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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